【观津书院】三益居

未想在这万里之国，还能遇到家乡故人。

【站起身来，冲那小童躬身行东瀛礼节，花茶入口，尽是京都韵味，令人心生感慨】

我已多年未回东瀛，不知家乡风土人情是否依旧啊，若是先生不嫌麻烦，我在此叨扰一宿，何敢言劳。

【茶盏放回原处，亦将袖口卷下，这书院之中，亦是不能小窥，明日之行，尚不知有何变故。
=结=

【提笔未止，不觉间已是满满一页】小童亦是来自东瀛，机缘巧合下为在下所救，留于身边。
【书罢，搁笔晾干药方，道】无妨，那药并不难寻，只是恰好用完了，先生若不嫌，可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同去采。

【本对内伤不抱希望，但听他言辞虽然浅淡，语气中却尽是自信，不由多看他一眼】

那倒不急，若有难处，先生直说便是，那药即便是生在天涯海角，我也帮你寻来。

【女童奉茶，自己伸手却接，却见杯底樱花粉嫩，目底流光深沉，听人问话似是无心，自身回答亦不着痕迹】

不错，少年时随父贩货到大宋，已经三十余年了。

【似不曾见着箭伤般，探手轻按三寸脉上，划回尺关之间，凝神细察，病因已然明了。】
【解下针裹抽绳，取银针于火上稍炙，点刺掌间几处穴，暂缓病势】银针只得暂缓，如需根治，需长久调养，辅以汤药。只是先生内息深厚，恐寻常药草无用，还需新采几味药。
【铺纸蘸墨，思索片刻便提笔写方，又见时晴端来两杯茶，分递于前。】
【其中一盏，是平日己惯饮的绿茶，而另一盏，茶汤呈深黄色，杯底沉入粉花，嗅来清香袭人】
【看了眼乖巧坐下的时晴，闲谈道】先生来自东瀛？

春来日暖，庭院药香扑鼻，多日暗痛，闻此药味倒是舒服了一些，闻人之言，依言深处右手，将衣袖卷上四寸，露出小臂上一道箭伤，但自己却不在意，身上这样的伤不知多少，自己也不知未来还有多少次战斗等着自己，如若能死在高手剑下，倒也不负此生。

手腕搭在医枕之上，思绪却回到故国之中，这时节，樱花快开了吧。

东方药
【细闻病况，心下已有三分思量，观眼前病者双目有神，十指苍劲，身手想来不凡，而眼角隐有细纹，肤色黯沉，应约四十出头。】
【江湖习武者，盛年时多喜与人过招，大伤小伤无数，又仗年轻刚盛，不惜身体，待到中年，自是伤痛缠身。】
【吩咐快雪取来针裹、布包，后道】烦请伸手。

天下异人者众，常言道“智相去而灵相盛”，这女童能察觉我身上的剑意，你想必也是不错。

【闻言落座，目光在女童身上微微一顿，随即像男子颔首示意】近来春潮，旧伤复发，阴雨时节总是骨缝疼痛，这倒还在此次，每至午时便觉得手太阳三焦经寒气蔓延，如坠冰窟，而子时足太阴肺经又如炙烤一般灼热难耐。

【经脉之痛，本是沉伤，自己虽然说之，但也对他并无信心，只是想来讨几幅膏药，治得骨痛便心满意足。】

东方药
【医书翻了一章，时晴倏地挡在身前，神情警觉，抬首见一中年男子近前，闻言，唤快雪搬来矮案、木椅，温笑道】请坐。
【余光一扫，见时晴仍紧盯那人，伸手摸了摸她脑门，安抚道】好啦，这是病人，别这么紧张的样子，去帮快雪的忙。
【待时晴离去，方致歉道】小童神智不同寻常人，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又道】先生有何处不适？

【半生流利，常与人比剑，纵横东瀛、中原，凡战一千一百六十二次，虽是胜多败少，但也沉伤难愈，近来阴雨连绵，旧伤隐隐发痛，更有内伤难耐，时常辗转反侧，但觉老而无力，纵是剑道通玄，亦难敌时光，遂南下寻医】
【行入小院，晾晒药气扑鼻，见人年岁不大，微微皱眉】瞧病。
【二十年来，多在中原，东瀛口音已是弱之又弱了】

文兴二年 春
【连绵阴雨多日，难得天晴，于院前铺开草药晾晒，祛除霉气】
【搬了张小椅，坐檐下研习医书】

[半生在北地，历尽艰险，曾见生民扰扰，遍历血火纷争，在不得安宁的淤泥里挣扎久了，便越发知晓静谧避世之地的难得。在他描述的光景之中，那桃源似的所在仿佛成了世上最美好的地方，昼长人静的岁月里，风徐徐吹着，日光与微雨拉扯开精光灿烂的温柔世界，轻恬的静好让悲苦辛劳皆烟消云散。]

[或许此生再难相见，但我为兄长感到高兴。]

是个好地方

[廊下银铃被阳光照亮，折射出炫目的光，澄净明亮随风而动，我在满庭幽光里送客远去，空气里茶香浮动，眼眸酸楚含泪，面上却带了笑，难言心绪在胸腔里蔓延，这一刻醉梦般的欢愉，我期盼永远不要消散。]

＝结＝

虽有准备，但她一本正经答完后，却叫我险些笑出声来。好在这些年脾气也不似从前跳脱，硬生生压下去差点出喉的笑声时，总还是没有否认稍放下心了。

抬起眼，看她再不似从前沉静娴雅，眉目间甚带几分灵动。想来这一句终是让她对我放了戒心，复又低眉，神情渐平静，声亦温和。

“江南之地，多有秀美山水。虽比不得边塞风光宏伟，却也算是福地。”

言至此时，人已起身。当是谢她相送，但看着对方依旧微笑，仿佛真正是在说一个属于江南的故事。

“太乙居扬州会稽山，山不够高，能护门下。水不够深，但飞瀑兰溪也是有的。于此间观青山绿水，说是清修也可说声清闲。”

声一顿，复又笑起来。比不得前次浅浅微笑，这一下倒是带上一丝江湖人的爽快。

“携春花赏秋月，冬有暖炭夏有竹，这日子还算过的去？”

[很难用确切的言辞来形容此刻心情，这暗语是我与兄长年幼时玩笑拟下，是仅二人得知的隐秘旧事，这荒谬话语自旁人口中讲出，窘迫之余不乏惊喜，听闻祸事尚可不动如山，喜事忽至反倒凿开平稳心神，宁静无波的面上也要裂出几纹波动。]

[唇际隐浮笑意，此时再瞧叶道长，又是不同想法，能受得起如此性命攸关的托付，想必是兄长信重仰赖之人，述尴尬之词仍是面不改色，养气功夫也十分令人敬佩。]

[唔...倒是不知兄长有没有将年少惹祸逃跑时穿过女儿家衣裳的事讲与他听。]

[神思散漫游走，目光往周围一溜，透出几分少女时期的灵动，见四下无人，便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答了他]

自然是“女儿美不美”啦

皆是习武之人，她声稍停顿时我自也听得出来。心有所忧，难诉情绪，以至于话虽隐晦我却是明白她所指为何。

论常理，青风明月尚在外界等我回去。为他二人安危更为太乙有些事让我经不起这个风险，但是……稍一敛目眼前闪现肖嵘面容，心不似将人送至便可无忧的轻松，反有沉重。

此行本就有为他前来的意思，如今见了人若再打机锋下去。怕是从头到尾也见不得双方都想要的答案，复又睁眼对上其面容。五雷盟……赤龙……肖嵘……断念眨眼，我可察觉周遭并无他人窥伺，因而斟酌再三，那声问还是出了口

“离去之前，贫道尚有一问，还请夫人解答。”

声顿了顿，原本淡然神情忽浮现一丝古怪。心有挣扎，总觉此言出口甚是丢人。奈何肖嵘踏上会稽山后也未见过他几分喜色，若今日因我个人颜面错失机会，怕是对不起这几年的老友交情。因而这点羞耻如蜻蜓点水，瞬间无踪。

“咳……不知夫人……可知……‘悄悄问圣僧’的下一句是什么？”

话出口，一股子压在心口的气息稍稍散了些。至于这话……还是令人隐隐尴尬啊。

[树影花枝间隐隐有风从身边掠过，一时之间只觉心跳极快，左奔右突停不下来，温和话语似从遥远天际递来，在耳边飘浮不定，难落实处，一身冷汗淋淋，五指捏握，肌肤摩挲冷似寒冰，满心忧惶难以排遣，面上神色却依旧空白一片。静默须臾，扬唇低声一笑，将三魂七魄拉拽归位]

原是...京城故人

[抬眸觑其神情，稍有疑窦，然未觉察多少敌意。此番颇有预感，大抵会是最后一次与朝廷之人相对，命悬一线，左右不该累及旁人。略略思忖，隐晦说道]

本想留道长在此做客，但近日恐有旧日恩怨找上门来，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有此问我并不奇怪，毕竟是夫妻。可真正说起那般情形时……也颇为古怪，略一沉吟，方道：“地点在昆嵛附近的九天洞，贫道听闻此地景如天宫神话，便携同行的二位师侄一并前往游玩。便是在这九天洞附近……遇见了浴血的杜夫子。”

稍抬了眼，观她神情不变，暗道可真正是女中豪杰才有这般太过不寻常的冷静面对此事，指收拢袖，微微颌首：“起先贫道不知杜夫子因何浴血，本以为是遭了山贼抢劫一路奔逃才至九天洞中。可事后转念一想又有不妥，只因杜夫子半梦半醒间见我等三人欲现场救治极力摇头，这举动至我三人寻了个藏身之所才有解答。”

声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复又道：“我等与杜夫子藏了片刻，果真于九天洞外听到些杂乱的脚步声。”
那几个玄衣人来的莫名，脚步轻缓不细听难让他人注意。若非我早些年游走江湖避敌时也懂些法子隐藏血气，只怕光上药还是压不住杜夫子这一身味。何况我身侧尚有青风明月二人，真正被他几人寻到只怕除了动手也无他选。

“……若贫道未曾猜错，那些人功夫不低，贫道早年游走八方，也曾到过京城。这几人的口音，颇似京师一带的。”

话至此处，有些答案想来不必说她也明白了。

[金盆洗手尚有仇家来寻，我迫于无奈隐姓埋名，其间牵扯更为深重，偏这也不是一人一命之事，便更需慎重。长久安逸磨不去昔年戒备警惕，续往深思，昆嵛派附近向来少有江湖宵小，更遑论无胆匪类。]

[此事蹊跷，需问个明白。]

[铜炉沸起，茶雾升腾，花木扶疏的影罩在杯盏上，与碧色茶汤一道漾起波纹。我凝视住枝枝浮起嫩叶，啜下一口，撇去无关紧要的旁杂枝节，单刀直入。]

方才仓促，不及细谈，劳烦道长与我详说，外子是如何受的伤？

昆嵛山下有匪徒伤人本就莫名，可真正见到伤者模样时心下仍是一惊。这才坚持将来人自昆嵛送回书院内，只是青风明月被我安置在昆嵛山下，时间一长怕是不妥，因而心下总有些担忧。

但抬目望去，见女子神情沉静如水，未有半分惊慌。再闻窗外嬉笑声真正将这娴静的女子与五雷盟叛逆对上号，因此，也只是颌首一笑。

“贫道虽通些医理但昆嵛离此甚远，唯恐累杜夫子伤势严重，如今见他无大事自是欢喜。”

话虽这么说，可哪怕有凭据可解她惑，我也看得出，她有些提防。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映的屋子里半明半暗，立于床前遮挡住耀目光线，附身去看榻上之人，玄冲已从疼痛中脱身，呼吸平缓，闭目睡得安宁。伸手抚上他前额，察温度中和，似无走高之势，微松了半提起的气，掖过被角，将床帐挂钩摘下，碧青帷幔垂掩，避隔外界纷扰。]

已安置下了，并无大碍

[悄声推门而出，至石案前停步，温言作答，又敛衽施了一礼，方自落座。]

还要多谢道长

[且不管他是何来历，来此有何目的，谢总是要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