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津书院】丽泽堂

【咳嗽渐止，自袖下探出一手，半托书卷，缓缓答来。声轻微弱，多为气音所掩，难听分明，观其惑色，故又提笔沾墨，将所叙之言书于纸上，递予学生。】
【“多谢先生。”】
【颔首以应，目送人离去，而后再难抑住胸口闷疼，又是几声咳喘，愈咳愈烈，瘦弱身子难撑，不得已半伏案上，待缓些，方长长舒了口气】
【前日真不该贪嘴，吃了那块冰....】
【察觉又有人至，撑案坐直，目光扫过盼儿略显苍白的面色，心下已知病情大半。将座下毛毡抽出，铺在盼儿面前，似不曾听见她的问题，淡淡一笑，道】坐罢。
【取了布枕置案，招了招手】来，伸手。

【那日在墙角堆了雪人同小花玩闹，猫儿好像很喜欢我给它做的新伙伴，绕着雪人走了好几圈。玩时半点没觉得冷，回了屋子也没在意，不想第二天就有点咳嗽，去厨房向周婶讨了碗姜汤喝】

【那碗姜汤好似没起什么作用，咳嗽一日重过一日，今早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什么都做不了】

【翻了最厚的衣裳出来裹在身上，晕乎乎地去找东方夫子，在他房外又撞上了前来请教的学子，和人说了两句话，只觉得头更晕了】

【待进了屋，眼中的东方夫子都快晃出三个了，站在原地缓了缓，才没一下栽到夫子跟前】

夫子，盼儿好像有些发热…

【话未说完便听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好似比我还要严重些，后半句话咽回去，呆呆问了一句】

夫子也病了吗

【春寒料峭，冷风呼啸穿堂过，掀卷书页，凉透肌骨。】
【裹夹棉厚袄，盘坐席上，怀中揣个汤婆子，任由堂中学生读书自习，消磨时辰，只待放课。】
【近来书院中人风寒频犯，病气郁结，往年己亦难避此劫，但今岁或因用了新制药方，竟未染风寒。故不由自恃医术高明，只当顽疾已好大半，前夜一时贪嘴，从冰窖取了块冰兑着蜂蜜吃，结果当晚便发起热，头晕目眩，瘫在榻上难以动弹。】
【思来，不禁懊恼这贪嘴毛病，总是难改！】
【“先生。”】
【耳畔忽闻人声，抬首看去，有学生捧书上前，指一处询之。阅片刻，张口欲答，冷风灌入气腔，引得一阵咳嗽】咳...咳咳...

好。

【唇角蕴着笑意，算是与她约好了。】

【于是抱着琴，与抱着袍子的她，一同离开丽泽堂。】


=========结==========

他终是不再去仍那袍子了，忙一把接过抱在怀中，宝贝似的，听到“放风筝”三个字，笑逐颜开，我的话，他听进去了，忙不迭点头。

“那我打京城回来时，给夫子带一张顶好看的手帕。”

【听她说有朋友，稍微有些放心。这姑娘的过去他还不了解，她有什么样的朋友他也不清楚，不过就她这种随和的性子，怕是被人骗去卖了也不知道。】

【但她还听得出来他是在担心，只觉得孺子可教，点了点头道】

既是与朋友一起，我便不多问了。

【他将那袍子叠好又递了过去，道】

我等着你回来找我放风筝。

“我……”

总不能说我和贾仙童去京城是为了长见识，顺道瞧瞧京城里有什么青年才俊能把元姐姐这个老姑娘顺顺当当嫁出去吧。

“我有朋友一起的，你不用担心。”

可人家也没说担心，怕不是我自作多情，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我是说，是说，要趁着年轻走遍祖国大好河山嘛。”

【衣衫被她拉住，就站定了身子。也没撤手，任由她拽着。】

【没有因为被她碰到而不悦，倒是那句“风餐露宿”惹得他皱了眉头。】

那你还去京城作甚？在书院待着不好么？

【忽而想起她非书院学生或夫子，怕也是不能久待。不过如果她真的愿意，他去找院长说一说应该也是可以的。】

“诶诶诶，别呀！”

见他作势要丢掉那袍子，浅淡的鹅黄自眼前扫过，急忙去扯他袖子，恍然又想起他是不愿别人碰他，但仍是不愿放手。

“我没说不要，我是觉得我在外风餐露宿的，也穿不着这么好的衣裳，可惜了。”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但不知怎的相处下来就默默有了牵绊。虽然知道她并不属于这里，可她暂住的这些日子，仿佛也习惯了一边耐着性子受书院束缚，一边又控制不住跳脱的举动。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只是有些事并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譬如今日的辞行。】

【他顺着她的动作瞧了一眼那袍子，原本舒展在琴弦上的手指蜷了起来，不经意勾了琴弦，“铮”的一声，回响在空旷的屋内。听得人猛地一激灵。】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退回的道理。你若是不要，我便扔了。

【说着，拿起那袍子作势要丢。】

事情比我想象中疏淡，其实也就不足半月的时间，叨扰久了会觉得顺理成章，觉得那人哪怕挽留一声儿也是好的，不过他这样清冷的性子，罢了。

不过一言“回”字，稍有些怔愣，我的归处，在小桥流水的扬州，并非是观津书院，但也一瞬暖了心扉，把袍子搁在学生的书桌上。

“我本就是要去京城的，不过途径镇洲，没想逗留这些日子，还要承蒙夫子不弃收留。”

在书院待了阵子，整个人不说文雅，却真是不若在外那般跳脱，拘束了许多，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彼时从京畿折返，有机会再来看望夫子，唔……那会儿估摸着也开春儿了，我带夫子去放风筝呀。”

【原本以为快开春天就暖了，没想到又下了一场薄雪，觉得手有些僵，上课时就未多做示范，讲了些指法，以及礼仪方面的内容。待课毕，学生们一个个行礼告退，他也只是起身，仔仔细细的擦拭着琴弦。】

【余光中有抹清素的身影，带着风雪而来。抬头目光先是扫到她手上的大氅，再望向她。】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回来么？

——承平九年 冬——

观津书院小住数日，竟让人流连，许是学子书声雅乐，荡人心智，可终究是要走的，怕再耽搁几日便愈发不想离开，思定不再犹豫，踏着雪去了丽泽堂门前。

卫夫子还在讲学，从窗外看过去，一派闲然雅致，再观臂上一挂鹅黄，是他予我的那件儿袍子，洗干净了，人要走，东西合该还给人家的。

下学时，足下覆雪积身，肩上亦有落尘，待学生走光了才进到内里。

“夫子，我来同你辞别。”

【瞧着她只是一犹豫就抱回了手炉，像是得道了珍宝一般抱在怀里生怕别人瞧了去。他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喜欢，这才放了心。】

【总觉得这小丫头跟别家小孩儿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他买的时候也担心会不会不合心意。现在担心全无。】

【直起身子，又拍了拍她的头】

好了，这院子扫得够干净了。盼儿快回屋去吧。

【把她往卧房的方向推了推，看着她跑远，这才折身进屋。】


===========结============

【哪日生辰自己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娘只说我是夏日里出生的，可小小孩子的生辰，是不必太在意的。后来到了书院又有人问起，我便说是六月初七】

【听他说手炉是送给我的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炉抱回怀里】

【小兔子真的太可爱了】

多谢夫子

【眉眼弯弯笑的开心，一时倒也顾不得纠结小金姐姐的事】

【看着那小丫头喜笑颜开的样子，他也跟着微笑起来。】

【不过她年纪轻轻，倒是很有礼貌。虽然喜欢，却不会直接索要。】

【对此他十分欣慰，点了点头，没有接她还回来的手炉】

好看的话就送给盼儿了。
盼儿去年生辰夫子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个就当补去年的礼。

【方才一心想找小松鼠真没觉得有多冷，这会儿抱着手炉才觉得凉，手指摸着手炉上的小兔子，一只，两只，三只…数不好有多少只小兔子】

【举起手炉看了一圈，原来有五只】

好看，小兔子好看

【一直都喜欢小动物，可手炉是夫子的东西，总要还给人家】

谢谢夫子，盼儿不冷了

【小孩子到底生性单纯，见她点头又摇头，也不多说。拉过她的手，把手炉提了过去，让她抱着】

天气冷，你要是冻生病了，这院子可就没人扫了。

【他随口说了句玩笑话，然后又问】

这个手炉好看么？

【他前些天正巧在集市上看到的，十分小巧，又轻便。炉子周围刻着几只兔子，模样甚是可爱。当时就觉得很适合给盼儿。于是就买了回来，洗了好几遍，才拿出来送她。】

【原本是低垂着脑袋的，可夫子半蹲下来，我只好抬起头看他的眼睛。燕夫子曾经教过的，知礼的孩子都是这样做的】

【突然被揉了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盼儿不冷

【昨天小金姐姐来送米，又问起了卫夫子，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丫头是书院收养的，听说是个孤儿。性子比较安静胆怯，但却很招人喜欢。】

【他自己也是个喜静的人，所以平日也会多照顾一些。】

【撩了袍子，半蹲下去，跟她平视着】

盼儿可真勤奋。这么早就来打扫。

【揉了揉她脑袋，问】

冷不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