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承平七年 秋

【望风亭，望峰亭】

【秋日晴好碧空如洗通天峰一览无遗，房舍起自半山腰蜿蜒往上似一尾巨龙倒盘，头下尾上。最高处一马平川，那便是两仪台的所在。其间不乏苍松翠柏尽皆天生天养】

【二人并肩而坐。石桌上一坛上好梨花白才开了泥封，和着山风半座山都弥散着酒香。酒是师傅当日留下的，就埋在院中的古槐之下，不多六七坛而已。素来知晓萧胤堂好酒，便特地挖了一坛出来】

萧兄，请！

【万梅山庄一行刀剑山庄之事知晓的七七八八。其中叫我最吃心便是“千面”那句：刀剑尚有数人流落江湖】

【刀剑山庄繁盛之时不少门派皆与之沾亲，我不知他们是否就是“千面”口中的“数人”。若是，这事倒不好说了。近来江湖颇为不平除却刀剑一事，另一则大事当算是永州穆家被灭门之事】

【我倒是有些担心江湖人效仿“永州穆家”一事】

萧兄可晓得玄机阁？

【我酒量不好可不敢如他一般豪饮，涰饮了一口清凉的酒水在口中慢慢升温沿着喉头而下，甘冽中带着些绵长的滋味】

【一盏下肚示意他自便就好，相交多年很多繁文缛节便不必要。杯盏在手中把玩，酒器亦是师傅所遗，前朝官窑的物件。我加做不经意打量他的神色】

我也是才知晓沧州城外万梅山庄是玄机阁在此地的落脚之处

【这话说起来带着几分只有自己知道的尴尬。已然欺到眼前了却如瞎子一般两眼一抹黑，还是丐帮告知方才知晓此事，端的好响亮一巴掌抽在脸上】

那位主持……自称“千面”。想来该是易容之术出神入化，只是之前也不曾有所耳闻倒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且不说这个……

【起了酒坛将他酒盏添满又自行续了。入秋日久，山中是显得寒凉。饮些陈酿倒也舒服】

他提及东海之外有一座小岛，乃是刀剑山庄第一任庄主洛春秋所属。刀剑之人大多落脚在此……

【“此”字与酒坛屯落石桌之音重叠一处，声音略有沉闷之感砸在心头】

【自洛春秋算起刀剑山庄约有百年的光景，江山代有人才出多少秘闻尽皆湮没在滚滚洪潮之中。这等秘闻玄机阁信手拈来，如拈花拂袖一般举重若轻。只怕要几代积累】

【而玄机阁选的时机亦甚为巧妙：萧师兄初掌昆嵛派，刀剑山庄隐于东海之滨，冥教西南此去踪迹难觅，江湖正是青黄不继之时。只凭手中秘辛便可挟令江湖，若再传出不世之功，江湖大乱指日可待】

【酒一口接着一口似要压下心中烦闷，然并不见丝毫效用。萧胤堂的话里不见多少火气似乎仅仅是一问而已。只怕心中芥蒂已生】

萧兄以为因何？

【我反将一军，只是不待他应声自顾接了下去，】

如今江湖人人关注“刀剑山庄”去向，不独我昆嵛派。我亦不怕直言：昆嵛比之刀剑山庄如何？同是江湖大派底蕴深厚，刀剑山庄一夕溃逃他日臻至昆嵛派，扪心自问可能护住门下弟子安然无恙？

【说道此处我连连摇头】

不过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萧兄有疑，弟能理解。路遇萧兄自是偶然，邀你前来也却有私心，但白敛对得起良心……

【人谁无私，白敛不屑阴谋诡计，所作所为尽在明处】

【言不赘叙，尽在酒中】

萧兄谬赞，弟愧不敢当

【一饮即罢摇头失笑，我机关算尽当真配不上“光明磊落”。说穿一方面顾着彼此的情谊，另则我自负才智，可哪个又是傻的。不若当面说个明白，总不至落了下乘】

此一则我倒是问了，他们给出的结论是：传承。更深处“千面”却不说了

【萧胤堂于前情娓娓道来，我凝神聆听不时点头附和。他问及此节，方才开口应声：】

我曾仔参详过实在想不出何人有通天只能可断人传承……

【说道“通天”之时我猛然灵光一现，顿时止住了话头。视线凝在一处，搭在膝盖上的手不抓住一角不自觉的用力。青白的手背上青筋蹦现。脑中几处散乱的线索仿佛被穿在一起】

萧兄……有一事还请如实相告……

【嗓子发紧声音干涩，喉头耸动咽了口口水润喉。微动的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江湖相传：刀剑山庄曾为五雷教提供过一批兵刃，此事可是实情？

【倘若真是那位的动作，江湖之上还真未有能与之相抗之人。那真就“破天”了】

【略略颔首，既然“千面”当日不曾提及，便是再往恐也难窥觊真相。其实真假之间也难相辨，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非对错也不过上位者一言以蔽】

【再为其满盏，道了一声：请。话题太过沉重，以此水酒权解心头晦涩。我酒量不算顶好，今日不妨多饮了几杯，又因着“刀剑山庄”之事平添几分压抑情绪。酒入愁肠，自己不觉话却是多了：】

不瞒萧兄，我欲东海一行

【大丈夫立于世些事总要探寻根由，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饱食终日者有之，那却不该是白敛。经年师尊慨叹，我这般性格却不似他教养的徒弟一般。我知他忧心“过刚者易折”，我却不以为然。师尊看似蜉蝣于世于大是大非之时却有着自己的坚持，这焉不是“刚”？】

【说话之际借由放杯的动作避开萧胤堂的视线，实是怕从其眼中看到猜疑的目光。话还有“可愿同往”，虽未出口细品之下也有几分强人之意，我自己都脸红】

【岁月不老，人心善变当如是！】

【左手擎剑右手提酒，拾级而上】

【剑是仙师曾经的佩剑遨游剑，驭血而生斩敌无数】

【酒是桃花峰的桃花冰酿，取三月芯蕊浸以山泉三蒸三酿寒冰窖中陈十年】

【对敌出快的剑，会友备最烈的酒。如今我备了最快的剑也备了最烈的酒】

【我与他亦敌亦友】

【山路回转处石亭矗立，期间隐隐站了一人。我并未加快步伐，还有三五台阶他看了我来，我停下脚步与他对视】

我、来、了！

【三个字说的极郑重，话未尽手中酒坛已然辖带内劲向他飞去。身子跃然而起展臂横剑出鞘紧随其后，一抹寒光湛湛】

【剑招后发而先至携森然杀气直逼他眉心要害。我倾力而为不曾有所保留，是对敌手最大的尊重】

【一招不及用老即横肘沉腕变招为“行云流水”，右上自眉心起斜劈而下。其后紧跟着便是“白日依山尽”旋上臂腿根撩刺小腹。】

【圣泉峰剑法自来是以轻灵著称，配以独门轻功当真是：身比飞燕轻若许，可御长风上九天】

【长衫下摆掖在腰间，左手擎剑右手拎了一只肥兔子，缓步出了竹林。也不知哪个女弟子养的兔子的后代倒是挺肥，中午让厨房炖了加菜】

【闻声顿足侧目看去却是流觞，便“嗯”了一声。打眼一瞧亭中石桌摆着茶点她又一身盛装不似门派弟子到似个出门踏青的娇小姐，眉头便是一紧】

早课可做过了？

【总觉得她这样下去并非好事，便有心说两句故而出口便稍显冷淡】

【尚未说话便被她那一声惊呼的“可爱”全噎了回去。那兔子也是奸猾，来时一路上装死这会却开始蹬腿】

【她也不怕我一张黑脸竟还有心思养兔子。一股火从心头直窜了起来手里的兔子往地上一摔，那家伙也是灵透打了个滚就奔着草丛跑了】

【我一跃而起追着兔子而去，长剑出鞘一道剑光闪光兔子的尸体便飞了回来，与此同时我倒翻回身落在原处，剑上一滴血与兔子尸体同时落地】

整天心思都在玩乐上，一套剑法练得七零八落……

【哪天是不是我死了是不是整个昆嵛派都一并完蛋。我这火气憋了非一日，这会借着个由头全都发了出来】

【与佛域一战之后昆嵛执正道牛耳，自掌门以下都松懈不已。虽说武林无大事小情发生，可我总觉内心惶恐】

【武林之中何为凭借？是权柄吗？是，也不是！是你能抢到的权柄，弱肉强食。江湖规矩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弱肉强食”四个字】

【今天只是一只兔子，若来日横亘眼前的是同门尸首呢？！不过十数年，竟全忘了】

本座也不是你师尊，既是燕师妹都不曾苛责与你，你又何须同本座致歉

至于试炼阁……

【我看了她一眼，手中剑缓缓归鞘一脸嘲讽：】

你是预备做第一个死在试炼阁的人？

【心中厌烦便懒得多饶舌，足尖一点人便随风而去。及远还能听到一声惊呼，如何？还以为我会出手教训她不成？】

【笑话！】

【足下不停一路径直奔洞天瀑布而去，仞高千丈飞流直下。以往心情不好的时候便爱来此处，冲天之下便有种造物伟岸世人渺小之态】

【足下一点池中巨石横剑出鞘，一剑划出激起巨浪滔天】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