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沉璧崖

杨天青

年十五，入门已有数年，看似与时同过，偶尔午夜梦回时，仍会梦见上山之前的点点滴滴。天长地久，稍显稚嫩的清朗眉目难以舒展，或是低眉处事，或是睁目见人，皆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少年老成之态。无人窥心中所想，无人见抒怀笑容。沉闷性子难有师兄弟前来打招呼，只愿埋头苦修医经药理，仿佛得到了，才会甘心。

我不知她是否将此看入眼中，作为膝下唯一弟子，只知道她年纪虽轻，却亦是整个紫云峰的依仗。无人不曾敬仰，我与她相处时，亦是见她眸沉如水，泰然处之的模样。因而曾听旁人笑道，我们师徒二人，还真是一个模样。

今日天晴，师父唤我同行，未道原因，我亦不曾追问。只是沉默跟随，来往弟子见师行礼，见我亦是颌首相对，性随孤僻，却仍回礼。渐渐人烟渐去，忽而驻足，凭崖远眺，只见云海浩荡，波澜起伏。

忽而闻名，回过神来。

“师父？”

杨天青

我本是无姓无名之人。

在世间流浪久了，我能追溯到最深的记忆，便是我在这广阔土地上一人蹒跚独行。父母是谁、姓甚名谁，一概不知。停留在一个地方久了，有人唤我一声“喂”，有人叫“那小子”，名字已成了一个不重要的代号，我已习惯。

真正给予我名字的人，是昆嵛。这世间本有一种石名为天青石，而我性子又与这石别无差距。人人皆唤我天青，至于那姓氏，是随了师父后，与她姓的。从此之后，我是杨天青，非是无姓无名，也不必再如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都是因师父。

我曾想过她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可她不曾解释，我也只好什么都不说。天长地久，紫云峰上像是只有我们二人朝夕相处，她不嫌我沉闷便好，我也算感激。

她忽然这么一问，心思不敢再神游八方，视线一落定崖边。山崖光润如镜，更映碧空如洗。那乌风草便在悬崖缝隙间摇摇欲坠一般。我素来做多过说，抱拳行了一礼，这边一步迈出，朝着沉璧崖深处而去。

杨天青

门中有一内功心法，名为逍遥心法。习者可增加内力充沛轻盈，丹田运气周转，一跃数尺。我入门数年，对此基础心法自然有所修习，只是先前无恩师在上，无人督促，因而这心法之功在门中弟子只算得上中等。不过对沉璧崖上的乌风草，应无什么问题。

思如此时，停步悬崖下，抬首望着那乌风草，蓦地师父传来一句话，回头看去，下意识摇头：“自然不是。”

复又转过头，视线落定山崖附近，以目量之，小径与崖边有一凸凹之点，便与借力。骤然加快脚步，心法一转，猛然跃起，足点凸出，轻巧跃上山崖。一阵微风徐来，草木摇曳，袖中尚有一小刀，瞬间抽出，一刀切其根部。随之再一把捞住乌风草，顺势落定。偶然瞟了一眼下方，只觉小径窄小，山崖边云海重叠，不知怎地，就起了一身冷汗。

杨天青

到底是年岁尚小，纵然见多世事，仍不会学长者一般不动声色于外。这一眼落定，稳稳落在地上。小刀放在袖中，乌风草仍在手上。一身冷汗于山风中稍有收敛，片刻不成语，缓缓起身，双手尚未奉上，已得凉凉一语，倒不见恼怒，低眉沉默须臾，将乌风草收起。

“师父放心，绝无下一次。”

此言落定，是为安抚心神，又为心念而知。一次不成，再试一次。再一次不成，再试一次。次次试验下来，总有一次功成。

她说今日到此为止，便随她之意。将药草收回袖中，纵然有损，亦可利用。随之跟上后步而行。

——————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