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室】万藏楼

"我们清修之人，要什么颜如玉。你这张嘴啊，师兄说不过你。"

青风伶牙俐齿，这样的话，争论起来他从来都是输家，索性也不与这人辩论，省得最后还是自己被调侃。他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朝着不足五尺的灯台走去，点燃的烛光昏黄而温暖，紧闭的大门为他们挡去了初春的料峭寒意。

他回过头，却见少年摇晃着衣带，方才在夜里倒是没发觉，他略略皱了眉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径自伸手从少年手里扯出衣带，为其系好，摇晃的烛光下拉长在墙壁上的身影像极了他环住少年的腰肢将其揽在怀中。

"衣衫不整，又是老毛病。"

若是细细说来，这青风身上他本应看不惯的毛病有很多，可是他偏偏尽数容忍了。

若说看书，玄光观里虽不多，而且都是些枯燥的经文和卜算，年少时被师父哄骗过，把那些书都看了一遍，但是却什么没得到。

“嘿，书中还有颜如玉呢。”

见他去开门，才撤了胳膊，晃着没系好的衣带，吊儿郎当的样子。

“二师兄不是要跟书中的小美人神交吧。”

带着一脸不正经的笑，跟着他推门而入。然后点燃楼内烛火，火光摇曳，将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墙上。

或许是因为年幼时对阿爹余留的印象只是阿娘嘴里念叨着的"你阿爹是文曲星，文曲星总是要回天上去的，我的景行，总有一日也能成为秀才，考中举人老爷的。"  他和其他的师兄弟们不同，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留在藏书阁里，彻夜为伴。

可是，自从青风来了，一直陪着他，他恍然觉得那么些年的一个人着实寂寥了些。

夜色静谧，独有一盏灯照亮脚下方寸地，静寂的夜里，唯有衣物摩擦间窸窸窣窣的声响。青风的嘟囔在耳旁，他隐在黑夜里的那张脸，眼底的笑意更深。

宽大的素衣广袖笼着昏暗的烛火，消瘦的身姿被对方那么一搭，他连眉眼都弯了，任由对方逾越。这人满嘴的胡言乱语，他伸手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

"又满嘴胡说。"

藏书楼近在眼前，他看着熟悉的藤蔓顺着墙脚慢慢爬上，绿意盎然，春夜的风微寒，可他却不觉。掏出钥匙，打开，他这才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师兄带你看金子。"

难得的戏谑轻松。

承平十年  春

明月高悬，一路提了灯笼从则阳馆去万藏楼。春风带寒拂面，原本犯困打了个哈欠，被风一吹立刻缩了缩脖子，把衣襟紧了紧，颇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着

“二师兄，你要看什么书非要大晚上来啊。”

原本洗漱完毕都躺床上了，结果二师兄硬是把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说去万藏楼找书看，要我帮忙给他提灯。想到冬天的时候他照顾我一整个冬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路上太过寂静，闷得发慌，被这寒风一吹，立刻靠近了二师兄，手一勾搭在他肩膀上，佯装亲密顺便取暖。调侃道

“不是什么白天不能看的书吧。”

“然”

“此乃本门重地之一，照往常门规，外人虽在本门休憩，但入内皆一律视为贪图本门书籍典藏”

【眼神内敛，语气渐淡，八风不动身姿站立，传功威严展现无遗，一时间倒是有点让面前东方药有点不知所措以为自己犯了大错】

“但是”

【语气直转】

“既然我们有缘，一些门规可以避免，不过本楼的重地殿室你仍不得入内，只可在这楼观看藏书，否则守阁人会对你怎样我就不懂了，守阁人只听掌门命令”

【提气静心，传音给大殿守卫，算是告知此人可观书不予缉拿，也算给有缘人一点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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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药
【道者名姓，似觉些许熟悉，一时未想起何处提过，后听得传法二字，隐忆起阿草曾言，太乙堪舆一门，晦涩难通，传法长老更是神秘莫测，宛若渊下潜龙，不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荀道长。
【其言如云中雾里，懂，也不懂。】
【缘法命途，于己而言，虽非虚无缥缈，倒也无甚牵念，世间万物万事，皆早已定下】在下冒昧，有一不情之请……
【复叉手一礼，只因一心惦念这楼中藏书，今见道者性情温和，应是好相与之人，故尝试道】正如道长所言，在下并非太乙门人，故入万藏楼多有不便，还请道长能允在下时常出入楼中，日后亦能请教一二。

“想来你也非本门中人，不过既然已赠你古币，那就是有缘人，我们的命运线有了交集，之后说不定还会再次交集”

【双手十指交叉藏于宽袍内提负身前，念念然】

【修道卜卦之人心有所感遇到的任何人，都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遇到，命运的大网撒下，一饮一啄，日后必然会出现它的结果】

【一个人念叨一堆乱七八糟，半响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正常的回复别人的问话，不由自拍一下额头，估计这次也是被旁人当成神神叨叨的神棍】

“我叫荀珠玑，本门传法”

在下才疏学浅，却蒙道长这般夸赞，实不敢当。【闻得赞誉，言辞谦逊，负手对人立，追问道】但不知......可惜在何处？
【指间一片冰凉，低头观去，古币静置掌心，徒然一握，道了声谢】多谢道长馈赠。
【将古币妥善收好，待归后细察，默然片刻，忽是醍醐灌顶，思来方才沉浸书卷，尚未自报名姓，实是失礼，忙道】在下复姓东方，单名药字，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妙哉”

不加吝啬的赞美，自己一脉本就人丁单薄，虽然很多弟子拜入，但内门弟子一个都没有，卜卦一门本就晦涩，再加一个观星，更是难上见难，这也让珠玑起了爱财之心

“佛道不分家，佛中有道，道中有佛，我们道常言道可道，非常道，佛中又言一砂砾一世界，其实万般皆有法，想不到你能有此等悟性，可惜了”

摇头轻叹，手指划过书柜里本本羊皮古典，神情有些许落寞，翻手探袍，两指捏一枚古朴味十足古币，在对方错愕的表情里放到对方手上

“相见既是缘，虽非我们弟子，但仍要送你这枚古币，希望你好生探研，莫要浪费了你一身材赋”

门内再多无处找，门外所见皆是缘，想不到有缘人最终出现的竟不是本门弟子，让珠玑十分叹息

【见道者拾起书卷，不由皱眉，指下一紧，欲言而又止。心念所想，皆是书卷还未曾阅毕，若遭其怪罪，禁入楼中，他日再想读阅此书，怕是不知何期。】
【幸而，道者并未怪罪，反将书卷递于己。】
【暗松气，同时难免自嘲方才之想，倒是小人之心了。】无事，多谢道长。
【双手接过书卷，复道了声谢，置于怀中，生怕损伤半分，后闻道者言，解释道】在下并非太乙门人，因与真武长老为旧识，故暂住观中数日。
【道者面容亲切，心亦稍缓不少，不似初时忐忑，略思索片刻，继言时，语气虽淡，却又隐有三分神往】倒无甚特别之感，只不过初看时，略通七分，然而愈往后研读，愈觉玄妙无穷，犹如置大千世界，其身不过渺渺一粟。

再入书楼，依旧是那林林种种奇门杂书，太乙虽说武功典藏不是第一，但这类奇门八甲轶文怪事若称第二，估计也没人敢称第一。

珠玑二十几载来过无数次，也没曾想到会遇到能看归藏之人，一般人哪怕拿起，不出一个时辰都觉头晕目眩，不得继续阅之，此人看神态，并无半点不适，实属天赋堪舆一门之才

“你没事吧？”

捡起掉落书籍递到对方面前，遂接问到

“看你很面生，是外门中人？对这本归藏，你读后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者能否理解里面之意？”

笑容亲切，估计很少门人看到自己师叔有这类见猎欣喜的模样出现

【楼内烛火昏暗，森凉透骨，弥散腐旧气息，借得三寸天光，平展竹简，首处以篆体为书，载古籍之名】归藏...
【缓读其名，倏地玄瞳顿收，忙观后文，愈阅之，愈发喜不自胜，唇角渐显弧度。】
【《周礼》有云：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易，二曰归藏，三曰周易。】
【据传，《归藏》于魏晋后便已失传，早闻太乙藏书甚广，其间孤本无数，不曾想今日竟有这般缘法，能一睹此书真容。】
【全书皆以篆体编写，且失传已久，初阅只觉晦涩难通，继往后研读，却又渐窥门道，浅触玄机。一时入了迷，如醉如痴，渐步忘我之境，然腕间却忽地一阵蜇痛，掌下一滑，书卷掉落在地。】
【心一惊，忙将书卷捡起，检查可有损坏，无意回首，才觉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道者。】
【回身对人，拱手一揖，歉声道】在下无意闯入此地，偶拾书卷，一时看得入迷，若扰道长清修，还望恕罪。

晨曦薄暮，日出西山而灵气弥漫，正是入定初复之时，一口气自鼻入口，口入心则沉于丹田，半宿吐出，心神一片清明，前日观星所消耗精、神亦恢复如初，甚至悠有精进

“今日心有所动，似指引万藏楼处有关于我的事出现”

缓缓站起，摇了摇有些僵硬的脖子后就往万藏楼走去，半柱香时间已行至门口，虽然卦象有所指引，但是具体地址确仍然不能具体掌握

“无妨，我到处走走，或许就能碰到什么”

此时时辰尚早，内里弟子偶尔出落也是认识之人，直到一个小角落处，一个陌生身影出现，珠玑不认识之人不多，既然出现，可能是应卦之人，索性走进观看

承平十年 夏
【时过三日，灵丹作辅，伤初愈四成，已无大碍。不愿疲懒病榻，披衣袍离屋，行前留字条，告知去向，以免无余哥哥担忧】
【沿道缓走，时走时停，不觉间已至后山，于一楼前站定，抬首观其匾，上书“万藏楼”，极目而视，内里光线昏暗，似有玄机。正巧此刻门外无守，左右踌躇片刻，终是捺不住好奇，入内一探】
【若被人发现，就说是无意间闯入，赔礼道歉便是】
【穿行书架间，目光扫过一卷卷书籍，却未取阅，绕过三处书架后，眼前忽现一籍古书，不知何处、何时掉落在地。】
【弯身拾起，抬眸望面前高架，一时不知应放置何处，索性展书而阅之。】

孽缘二字出口便仿佛雷亟，身子晃了一下不明白他寓意所知。听他问询自己生辰，才缓缓把八字报与他。

隐隐觉得像是有事要发生，但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恐也不会告知自己。当日阮阮以卦象对我预警，却仍是无法规避要发生的事。可见冥冥注定四字，难以撼动。

如今他这般模样，怕是自己又有何灾祸。心中不安，心绪不宁。对他后话只匆匆道谢，便将书放回原处，行礼告退。

一夜秋风萧瑟，心中喟叹，只怕又是个多事之秋了。

-----------结--------------

得见对方承认，珠玑眼底浮现一丝了然

“孽缘”

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告诉对方模样，青风师弟脸上疑惑更深，估计再想是不是堪舆一脉的大多半仙半魔疯疯癫癫，或许更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师叔面对门内为数不多的弟子，朝夕相处之下竟还记不下一个半个名讳

“青风师弟你方便给你的生辰八字于师叔我吗？”

脸上笑眯眯，弯弯的眼角配上那稍翘起的嘴角，是一副十足老狐狸的模样

“我这一脉观星卜卦，对于合不合适你的东西，那你问自后还需辅佐你生辰八字方可算出一鳞半爪”

双手抱负胸前，此时明亮烛火下的珠玑，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仿佛对方已是他碗里的粮食，逃之不出。

纵然自己非荀师叔门下，但平日课业也有交集。更何况拜师大典上几位师叔都在，怎的他就不确定自己是谁了。

转念一想，好像也见过一些术法高深的，许是窥视天机过多，现实里就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可能荀师叔也到了这种浑然忘我的境界，不记得观内弟子姓啥名谁。

有些疑惑的颔首承认。却又没多发问，静置在一旁，心里浮浮沉沉，有些不安。

“我记得，你的名字或许是与风有关或者带有风的字样？”

密友相谈口吻，并未直接回答对方话语，反而又出一问

忆起盏茶前卦象后那模糊不清的线条，几个晦暗未明的字样浮浮沉沉

【你若盛开，青风自来】

“呵，你不妨回答我这一疑惑我再帮你答疑解惑”

翻转袖袢露出修长十指，如同珠点落玉盘般敲击地面，滴滴答答好不惬意舒服，谁能想到指尖能促成一段奇怪却让人舒适的音符，当然，也带有某些暗示，鼓励之感，靡靡之音萦绕周遭

愣了一下，抬眼看过去，自己站着，荀师叔半蹲着。确实有点不太合适。连忙又单膝跪下，和他保持同高。

“嗯？”

听他提起叶师叔，稍微一愣，但偏偏他又没继续说，心中疑虑不好多问，听他提及此书内容，拾起书本询问

“荀师叔此话何意？”

一本记录名剑的杂文，只是想寻找一下关于霜寒的记录，怎的就说起不合适来了？

半蹲在地还没来及互相寒暄两句，面前的弟子立马带着些慌乱站立起来行礼问候，两个人此时的画面是蹲着师叔抬头望着低头行礼弟子，颇有喜感。

“这位小师弟，你确定要和我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

珠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带着几分调侃的语调说道

“叶师叔和你”

停顿

“嗯，这剑文杂录于你，或许不是最好的”

想起早先的卦象，珠玑眼神微动，将提到的话语硬生生下去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