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惠我

[1931年，离国民党结束北洋军阀统治已整整过去三年，三年，说长不说，说短不短，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哪里都是打不完的仗，西北的冯玉祥，华北的阎锡山，从最初的携手集团军打败张作霖，结拜的兄弟也能为了嘴下这块肥肉持茅倒戈，兵戎相见，同时间还有汪精卫，孙科等人在广州国民政府出师讨蒋，公开叫板]

[南京国民政府的军事力量大多分散在“讨逆”的南方，还有蒋委员长推行的“攘外必先安内”的主要围剿对象—共产党红军武装，更别提一直虎视眈眈的日本政府，在制造了九一八事件后，野心昭揭，枪口直逼奉天，处处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是这样一个大环境下的硝烟弥漫，却还是挡不住夜夜笙歌下的纸醉金迷，好像这天下越是乱，骨子里的那股风流劲就越是放荡，饿殍千里，尸横遍野，只要那枪林弹雨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梦里红尘度良宵]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迷上了一个戏子，迷得昏昏噩噩，不可救药，她唱的是昆曲，吴侬软语里我还能听出家乡的味道，最爱扮杜丽娘，巍然曲宗，牡丹艳冠群芳，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便教我甘作那柳梦梅与她戏中魂灵相会，终是抵不住她台上盼目流芳，拜倒裙下，便是洒金银如流水但能博佳人一笑又何妨]

[于是握雨携云，倒凤颠鸾，肆意快活，酒醉时什么话都不设防与她说，包括家中已娶娇妻，当初也不过门当户对的一门婚事，可我见了她，却是什么都忘了，只一心醉在她香池春水里，娇滴滴一根指点在我鼻尖，指根朝上是酿足了春意的眼，痴喃喃将她切望，开口黄莺般的俏嗓子一出，便让我软了半边身骨]

“你不去陪你家夫人，老是赖在我这算怎么回事，回头兴师问罪起来，我可怎么担得起”

[张口将那葱指惩罚性一咬，却舍不得施半分力，继而唇依唇宠溺道]

我不说，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怕，我啊，只想与你夜夜唱那牡丹亭，精城不散，结为永好

[说完最后几个字便寻着那诱人锁骨吻了下去，没有留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水蒙蒙的雾光，瞧着头顶的天花板映出那玻璃吊灯璀璨又碎丽的颜色，只将双手将肩背一环，咯咯咯抵耳笑道]

“那你，可一定要陪我唱完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以为我只是一个驻步看客，看客看客，就算多频几分目光，多抚几掌叫座，曲终人会散，可我不知道这曲牡丹亭就此将我困在囹囫之间，生死不由命]

[当特勤处将她真实身份的档案给我看的时候，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那一瞬间仿佛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呆滞的目光只能一动不动盯着那熟悉照片旁的短短一行字——汪精卫旗下隶属广州国民政府特派员]

[她是个特务，不折不扣的特务，刻意安排在我出现的梨园上，唱我最挚爱钟情的戏曲，只为一举吸引我的注意，就因我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忠信，蒋委员长身边的执行秘书，多少机密文件都要呈经我手，即便我再小心，即便我再谨慎，终是跌谷在这次放浪形骸的美梦里，梦醒了，也就碎了]

[人已经抓起来审讯，估计问不问得出来结果都是一样，我太了解这些流程步骤，此时再看那彩色鲜明的照片却是已生黑白，陌生的很，照片上的女人嘴角牵起的微笑仿佛嘲弄，一下扯痛着我的神经，使我无比狂躁，终于无可发泄的大吼一声，懊恼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抓陷在头发里，无助又绝望]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犯了致命的错没去牢里走一遭罪已经是特赦了，临去刑前问我还有什么遗言，我才恍然想起问了一句]

今天是冬至吧

[记得几天前有人跟我说希望我冬至能回家一起吃饺子，我被关在这封闭的黑屋里已经三四天了，她也一定以为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的脚不沾地，没空回家陪她]

[突然好想坐下来好好陪她吃顿饭]

我想打个电话

[对于我这请求他们明显带着防备和犹豫，但最终我还是成功拨通了那个号码，那个明明很熟悉却又因很久没拨而显得略有生疏的号码，拨号的速度很慢，是我真的忘记了还是想无限延长这属于自己最后的温存]

[电话那头拨通了，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拿着电话的手是颤抖的，原来我是怕死的，我一直害怕的就是人不在这世上，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带不走了]

[沉默了一刻，被身边紧盯的目光催促着，只能压下满口的苦涩尽量恢复平时通话的语气]

我不回来了，要赶去武汉，让他们给你做些饺子吃，今天是冬至

[她沉默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嘈杂声，肯定又约了太太们打麻将喝茶了，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微微牵起，仿佛真和往日般只是简单的嘱咐和问候，然后我还会有回家的那一天....]

[等她应了，有些犹豫不舍得要将电话挂掉，却突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一句软软的语调，带着沙哑的鼻音自电话线那头传来几乎将我整个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情不自禁的将电话贴在耳边，握着电话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道，仿佛那撒娇的情话就像真实存在眼前一样，我甚至可以想像出她有几分委屈的模样，心无法仰止的抽痛，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她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原来这世上还有惦记自己的人，不为任何目的不为任何企图，只是单纯的想过一对平凡夫妻该有的生活]

[电话被人掐断，握着电话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甚至来不及再跟她说一句话，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外头突然下起了雪，在这罕见落雪的南京城，一片接着一片，密密麻麻从天上飘落，不知道一夜过后是否会白雪堆头，皑皑素裹]

=结=

突然想写段民国，算是我的短板，就手痒试试，当作回礼，别介意我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