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水云天（开封）

进门后绕过屏风就能看到窗边的茶桌，那上头正放着一枚新绣的荷包，因这雅间是为他一人准备的，我想要送些什么都是直接放到桌上，他自然会懂。眼下却有些尴尬了，我顾不得许多，只能快步过去，在他落座之前将荷包收入袖中

“公子想用些什么茶点，您尽管吩咐。”

方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墙上的字画，想是有些兴趣

“公子可是对墙上挂着的画有兴趣？若是有看上的，走时可带上一两幅，我送公子。”

原是没有这样大方的，可他能进得此间也算是种缘分，再则方才那一番动作实在有些失礼，就当是我待客不周，向他赔罪。

“小本经营，挂不起什么名家字画，多是小女子信手涂鸦之作，公子见笑”。

他说在别处见过，我倒是真有些惊奇了，毕竟除了某人哄我的话，可再没第二个人要买我的字画了，他又如何能在别处看到呢

“竟还有人与我画风相似么？若有机会，倒是真想同他认识一下。”

这雅间只他一人会来，不必多问就知道该给他准备些什么，这会儿客人问起，我未及多想，脱口而出便是他常点的那两样

“今晨新到的君山银针就很好，若想用些茶点，糖蒸酥酪也不错。”

话说完却觉得有些别扭，怎好完全比着他来，是以又多添了一句

“厨房还蒸了些紫苏膏，不知公子会不会喜欢。”

他倒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

“好，公子稍候。”

关于字画的事，他似乎不愿多谈，我便没再提起。得了他的吩咐，正准备告退出去，他却又开口叫住了我。面露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这是先父留下的产业，公子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想来他只是随口一问，我也没什么可多做解答的，笑一笑便退下了。

出了雅间叫过小二吩咐几句，末了忍不住多添一句

“若有人来寻我，就让他直接到后院去。”

这话我每日都要嘱咐一遍，却很少会等到想等的人，早知会有如此结果，久了便也尝不出相思有多苦…

————结

文兴三年春

隔壁院子里种了几棵桃树，今年花开的有些晚，三月过半才结了花苞，清早推开窗就闻到了桃花的气味。一枝桃花越过矮墙伸到我这边院子里，早先已同邻居打过招呼，伸过来的这一枝桃花尽数被我摘下，刚好够泡一小坛子桃花酒。

那人应是今日休沐，可酒坛子都封好了口，也没个伙计过来传话，我想他大约又被什么事绊住了。叹息着拂去衣襟上沾到的桃花瓣，到了前头大堂就看见了刚进门的小乔，果然。

失落按压在心底，含笑迎上去，牵住小姑娘的手，半点儿没顾忌她这一身打扮

“我就知道…来，给夏姐姐看看，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早注意到她手里提的食盒，好大一个，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平时买一些小东西也就算了，这么大一盒，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把银子给她呢

忍笑看着她表演，作势要往她肩上靠，顺手从食盒里拣了块五香糕送到她嘴边

“小公子说的极是，那往后阿萝还是跟着你吧。来，先替我尝尝这糕味道怎么样。”倒了小半杯酒捏在手里，等她吃完了再给她，“我才酿了点儿桃花酒，下月你再来，差不多就能喝了。”

“几日不见，我们小乔的嘴越发甜了。”

她这一副见惯风月的公子哥作派，非但不让人觉得厌恶，反有几分可爱呢。

“你家大人？我怎么记着你说过，裴大人从不饮酒啊。”

说起那人，又岂止是要忙几日，我瞧他从来就没闲下来过…罢了，自我与他相识起他便是如此，我既任由自己动了心，如何能再因这些心生不满。况且他毕竟还是记挂着我的，每回看到小乔替他传话，失望之外也还有几分欢喜在。

“城郊那样荒凉，有什么可玩？”

美人醉酒，谁不想看呢？可惜呀，裴大人的警惕性该是很高的，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哪里会让我这个外人看见。

“城郊还有温泉么？马场还是不去了，我哪里会骑马啊。”

前天去竹沥堂郎中又开了新药，特意嘱咐我要凡事都要想开些，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仿佛我撑不过这个春天…撑得住的这些日子，总要好好过的

“你哪日得闲，我们去泡温泉，再过一阵天热了，我怕就哪都不想去了。”

也可能哪里都去不了了。

常年喝药，身上难免沾染上一些，过去还会戴上香囊稍微遮掩一下，后来慢慢习惯了那股药香，也就懒得再做什么香囊了。她突然问起这个来，我略有不解，并不认为是她看出了什么，是以说起瞎话来毫不心虚

“药我是一直在喝的，没添什么新病症，你不用担心。”

也不能算是说瞎话，新病确实没有，不过是旧疾加重罢了。

低头喝一口茶，忽然有人风一样冲到我面前，让他吓得险些呛着。抬首看清来人是谁，只觉得无奈

“梁公子跑这么快做什么，身后有人追你不成？”

顺手又倒了一杯茶，等他坐稳喘匀了气儿才把杯子推到他手边。来人名唤梁文俊，水云天的茶都是从他的茶庄买入的，他本人却很少亲自过来。

“我来是想问问夏掌柜可认得一位叫顾乔的姑娘？”

一脸迷茫的转头看向顾乔，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