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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怀殇] |黄浦岁时录|——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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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上海老凤祥酒楼的包间里,一色的红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桌上垫着白布,洗得多了显得有些泛黄,碗碟筷托都是清一色瓷白不加缀饰,没有豁口勉强算得上细致,总体环境可以说是清爽,但又无处不透着年代久远的朽迹,毕竟这种百年老店不比那些新开张的铺子,靠花里胡哨吸引人,招牌自然是它的味道]

[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小蒸笼,雪白崭新的毛巾呈在旁边,拿起来擦了擦手再揭开蒸笼盖,拿起筷子挟起一只小笼包,沾上点镇江香醋和姜丝,一口咬下去蟹粉的鲜美立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慢条斯理吃完一笼蟹粉汤包,拿毛巾擦了擦手,马上有人把桌上吃完的餐具都收了,换上一蛊新茶,呷了一口润润嗓子,有些发苦的涩味洗去舌苔上残留的鲜腥,后劲的清甜才随着喉管慢慢覆上味蕾,一番回味后开唇的声音都带了点懒调]

格么个帮乡下赤佬是准备跟我青帮过不去?

“囊勿是呢大少爷,红帮青帮向来分得清爽,那帮巴子勿在蛮头好好呆,几次三番寻我们晦头,嗲拧勿晓得整个江浙皖都是青帮的地盘,上海更是我们总坛,招招手十几二十万人可不是说着白相个,上趟在码头闹事,个帮册老倒得快,勿介抓到手里定要娘他们好好切点苦头”

[红帮也称哥老会,在整个四川湖广都是他们的天下,全国铁路都由他们把持,细数起来能追溯到光绪年间的“保路运动”也算是有点历史,虽说争夺地盘这种事屡见不鲜,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手伸这么远,老头子最近为这事闹得不痛快,本来青帮内部就各自抱势,他跟另外两个阿公分庭抗礼,撑起上海半边青天,偏偏那帮册老选的闹事地点都是我们管辖下的码头,连驻军军队那边都捎了话让我们悠着点,老头子本来脾气就爆,连砸了几个古董瓷器都不见得解气]

“大少爷,码头又有人闹事了!”

[外头窜进来的小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通报,瞟了一眼,暗道声“来得好”长身立起吩咐道]

吾先去看看,侬多点人去,到辰光勿要再让他们跑了,伊拉既然不识相,也勿要怪我们勿留情面

[取过西洋呢帽一正头顶,教本是松散柔和的五官一下子硬朗起来,线条分明中裹挟凌厉,领着十几个小弟就出了酒楼,好在这处离码头不远,眺目就能看见攒动的人头与入耳的船鸣声乱糟糟织成一片,映在半边霞云天光下,让双目都绮上层沥血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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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钰 + 5 + 5 怎么这么帅
江羡离 + 5 + 5 看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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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青帮起于漕运,后因海运兴起,漕运没落,大批全国各地的青帮弟子进入上海,这才有了在上海各帮会中称雄数十年的底气,当然另一重要原因是青帮极善于在各派政治势力之间纵横回旋,因着上海的特殊性,各租界和运应时代而生的革命党常需要借助帮派力量来谋利集汇,就连军队政府有时候也不得不仰其鼻息]

[上海这块肥肉集天时地利人和浇下的滚油,滋气火候下正是香溢多汁,被我青帮占据了这么久,难保有些自不量力的也想举筷分食,他哥老会在四川湖广的名气再响,在上海这块地头那也是崖上雏鸟,只有仰头观瞻的份,鹰翅一展,就能将它遮个严严实实]

[到码头的时候,已经引起了骚乱,到处都是奔逃的人头,密密麻麻跟热锅上的蚂蚁,只能零星看到几个试图维持铁序的码头船工很快被人群冲得七零八落,与那些惊惧害怕不同的,是窜在里头肇事的始作俑者,有些还伪装成了黄包车夫,手上明晃晃的刀见人就捅,看得我浑身戾气一散,两边腮帮子一咬微凸,放话道]

去将那几个都抓起来,能抓活的就抓,不能就全部做掉

[一众黑衣短褂的青帮弟子领命散开,我瞅准一个满面横肉的黄包车失,推搡开拥挤的人群到他跟前,那精厉的眼珠刚转了个圈扫到欺身而来的高大身影,手上刀还没来得及抬一抬就被我一脚踹上腹心踢出好远]

哪个堂主名下的,报上名来,我把你狗头给他老人家送去

[刀脱手掉在了地上,两接相拼的皮鞋尖沾了点灰屑,这身行头到底不方便打架,眉头皱了皱就走过去将那刀拾了起来]

[哥老会分下几个堂主,不是行内人不了解,一句话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刚才那一脚用了全劲,痉挛着缩着腹背一时竟爬不起来,撑着地往后挪,眼看我拿刀逼进,不知从哪蓄起的蛮力佝偻弯腰的站起来转身就跑,只是腹上的疼痛使他双脚使不上什么力,一高一低踮跛着落在眼里就似咽气前还要一番挣扎的猎物,可笑又愚昧]

[几步欺上,未料他拽起地上一人看也不看就朝自己掼了过来,将要捅上的刀尖急急一偏,改为用手将人接住,下意识的低头一瞥,登时一僵,就好像火药瞬间在脑子里炸开,稀里哗啦劈成无数碎片,隔绝一切吵闹与临危的环境,再次拼凑出眼前人的容貌]

[化着洋气的妆,五官却是东方人的别致精细,两相结合出的美温柔又不失杀伤力,一击穿心]

[十分目光留两分余光里,那去而复返的红帮弟子择了根粗壮的木棍兜头罩来,揽上她腰的手瞬间收紧,匆忙避开的同时只听“咣当”一声,一个黑木盒子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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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我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盒子就被她一把推开,明明看上去是个柔弱模样,这一推倒是力道不小,为她这粗鲁行为感到稍稍不悦,眉峰刚起了个结,却敏锐觉察到一旁劲风袭来,脚跟往后退了小步,身子正好腾出的空间让那虎虎生风的木棍再次落了空,这次却没轻易放他离开,掌放他腕一掣,虎口掼住捏了力往上一抬,他吃痛将木棍撤开,我却仍掰扯那青白的手掌诡异将他胳膊扭了个面]

[“哇哇”地鬼叫声使他屈膝弯腰就差跪了下来,我刚要开口盘问耳边响起急促刺耳的哨声,紧接着一小队军人正操作着正步朝这边走来,糟乱的秩序迅速得到控制,人群再次像红海一样分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排成两列纵队,一个细眼长目的矮胖军官径自了出来,看了眼这周围或躺或倒的几个,冷脸皱眉道]

“啷个回事,哪个龟儿子在码头造反,是想吃鞭子不成!”

[那眼神鹰隼般犀利,被扫过的无不心生忌惮,却是有个青帮弟子跳出来道]

“红帮的人在码头捅死人了!”

“你们这帮青皮不要含血喷人,明明是你们先动得手,当心你祖爷爷坟头爬出来把你们一个个都摁到马桶里淹死!”

“侬只戆卵,再说一记吾一濮刀斩死侬!”

[止武之后就变成了污言秽语的对骂,本来三教九流的帮派混的最多的就是地痞流氓,骂几句过过瘾总是不犯法的]

[我将目光一拨,正好对上她一脸嫌恶的脸,破天荒生出些臊意,皱着眉打断了手下小弟的叫骂,那领头军官似才看到我的存在,走过来道]

“搞啥子名堂哟,林大少爷,弄这一坝坝人哄在码头,是啷个回事撒”

[这人是上海驻军部队的一名副官,来上海这么久还是改不了一口重庆乡音]

刘副官你也看到了,这码头是我青帮名下,我怎会在自家地头闹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挑事,你让我把这些人带回去,我回头一定给你个交待

[言罢低头与他耳语两句,无非是拿些好处堵他的嘴,直听得那满脸横肉将眼睛堆叠出条细缝,达成共识后满意的挥挥手,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一眨眼人去台空,只剩下些无措的船工仍在余威中不敢轻举妄动]

[吴兴又领了不少弟兄赶过来,那几个剩下的死鱼软虾不足为惧,统统被带了回去,而至于伤亡的青帮弟子自有善后安抚,没顾得上跟吴兴罗嗦,我走到她跟前尽量摆出友好的善意,礼貌地说了句]

小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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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她脸色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或是因为刚才的相护,但更多是无故卷入被动境地的后怕与无奈,致使那精秀的脸此刻仍像刷了层白漆的墙,不见血色,作为这次的“肇事者”之一,她自然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甚至隐隐的排斥都写满那乌瞳色眼睛里,黯淡的仿佛无光]

[潮风卷着海上咸腥拂浪般吹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就显得格外清新优雅,一下子将嗅觉吸引过去,随着余香扑鼻继而烫入五官肌肤,瞬间的身体松弛使我缅醉其中无法自拔,只恨不得能将她也揉碎成芳香慰入我肌骨,竟从未发觉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人而恋上一种味道,仿佛二者天生融为一体,鬼使神差跨近一步,想要再次捕捉已近消失的气味,却止步在突然冒出的几个不速之客]

[高大俊朗的异国男子离她那么近,亲密的搀扶在一起,目光不经意滑过他们双手交接的地方,只觉得那白种人的手晃得刺目,连带空气中都混入了斑杂的味道,浓烈霸道的将之前那香味冲淡的一干二净,屈指在鼻下皱了皱,借此低头掩去眼中突迸的恶意,再抬头时已然换上一副友好客气的微笑]

[目光很快移到她身上,开玩笑似地问了句]

不告诉我中文名么,毕竟上海这么大,多一个朋友也多一份照应

[我以纯粹客套的语气企图掩盖我心底深处无以抑制的邪念欲动,面上却极尽绅士风度,让人顿生亲近的同时亦觉察不到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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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绍钧

[审讯牢房里视线昏暗,只留了两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都称不上是窗户,每天一束束光线投射进来,像是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只不过上面旋转浮沥的都是浓稠的血腥,破败的霉旧,以及腐朽的阴诡,予审讯房里的羁押者来说,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不但没能带来逃脱牢笼的希望,反而日日被那刺眼的阳光洗礼,除了将自己一身新旧反复的伤痕暴露的更加彻底,无非就是日与夜的区分]

[从码头逮的这些红帮弟子已关在这牢房好几天,红帮驻上海分会也传来了消息,希望能尽快赎人,而之前那些纷争却归咎于两帮内部一起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成这样是超出了所有人预料,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便提出息事宁人,可老爷子憋了这么久的气哪会轻易罢休,提出的条件当场没让两边又打起来,如此僵持了这么多天也没个最终定音,倒是苦了这些红帮弟子,成了出气筒,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能看的]

[帮里的糟心事有的是那几个老家伙去折腾,而我更关心的却是自上次码头离开后,让人跟着去查她的消息,却因为跨国租界的问题始终未能得逞,那洋鬼子倒得护得紧]

[不过只要她在上海继续呆着,我迟早有办法]

[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稍微靠近就能觉到一阵热浪扑面,三四根火钳深深插在盆里,随手一抽,碰撞跃出的火星昙花一现,铁块一头已烧得通红,泛着妖冶的光,嘴上叼了根烟,就着火钳压向烟头,一双眼随吊起的眉峰松散中带着冷漠,视线聚焦在烟火交接处,没两秒就丝丝点燃,嘬了一口,抽出手将烟移唇,吐出一团浑浊的烟雾,正好挡在前方的视线,等依稀散尽,那被绑在吊锁上的几个身影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只穿了件衬衫套着马甲,袖边纽扣扣得齐整,笔挺的西裤随鞋子的走动与这昏乱脏污的牢方形成鲜明反差,烙红的平铁往胸口一按,登时原本松垂的肌肉纠结紧崩,撕心裂肺的喊声透过布满红血丝的眼,盛着痛苦和绝望,那颤栗的躯壳空洞的仿佛只剩下皮囊枯肉]

[我把连日来的求而不得,辗转相思统统借施刑的器具发泄在他们身上,如果不是他们制造了这起动乱,我可能不会有机会与她相遇,但也正因为这不愉快的经历,才会让她对我的印象差到极点,所以这怨气撒在他们身上,没毛病,反正只要不把人弄死,弄残弄废又有什么关系]

[兴致刚起,又被人突然打断]

“少爷,杜小姐又来电话了”

[一听到那三个字剑眉一冷,扯了扯唇道]

怎么,又哭哭啼啼不肯去?

“是…..她说她好歹也是个明星,怎么能做….做….”

我能把她捧起来,也能让她摔下去,不就是让她去伺候一个晚上,矫情什么

[那姓刘的花头精多,别的不中意,就喜欢电影里的女明星,她跟了我这么久,仗着几分宠就真把自己当高傲的玫瑰花了,就算我要把花折在牛粪里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今天晚上就把她接过去,要是不肯直接给她把枪,明天就让她出现在新闻的讣告上

[冷静残酷的话仿佛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丝毫不因往日情份而舍怜半分,传话的人一个哆嗦,应了一声麻利的消失在视线里]

[低头看着手里的火钳,眼前刚受过烙刑的人满面虚脱,连唇色都跟脸一样苍白恐怖,起伏的胸膛兆示着微弱的生命力,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想念起海边那抹淡淡的余音,发了发愣,指间夹着的烟蒂明灭发亮,直烫到肌肤才猛一回神,屈指掸落,用鞋尖碾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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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羡离 + 5 + 5 你帅你帅原谅你刷这么大一屏了
曲秋水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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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曜 于 2018-2-11 08:16 编辑

林绍钧

[从审讯房出来的时候晴好的阳光洒在身上,将那带出来的霉旧难闻的味道洗礼上清新,掸了掸肩头或不存在的灰尘,才在他们双手展开的西服中伸臂套了进去]

[恰好收到老爷子要见我的消息,暗道莫非和红帮的条件谈成了,依我对他的了解,想我们这方让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只能是红帮认栽,吃下这个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血赚了]

[脚步朝回走的时候轻快不少,车子开到林府,一路进到屋子却意外发现候着不少人,怎么,难道不是因为帮里的事,挑眉目光诧异的扫了一圈,却定格在沙发上无法挪开,那坐在老爷子身边的女人——怎么是她?!]

[不敢相信我这几天朝思暮想的人,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要得到她的消息,现在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家里,这种震惊的感觉不啻于被雷劈了一遭,却而后泛出狂喜,脚步走近的同时见老头子面上难得数月来都少见的微笑]

“绍钧回来了啊,快来看看噶是撒拧,还记得伐,侬个妹妹,林绍尹,个小跟你姆妈去了英国,这几天才回来”

[脸上刚才没控制住的肌肉一下子僵住,舒展不开也收不回,尴尬僵硬的随慢下的脚步卡在原处,两只眼睛死死盯在她脸上,涌现出的不知道是难以置信的骇然还是惊吓过后的呆滞,却独独没有欢喜,心沉的嘴角一抽,仍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噶真佬是我妹妹?

“自家妹妹都勿拧得,切桑活了要!”

[他半是佯怒的斥了一句,转过头又以鲜见的和气对她道]

“这就是你哥哥林绍钧,说起来也有十多年没见了,你走的时候才五岁,你哥也才十岁,你姆妈狠心,丢下我们爷俩就走了,勿想到现在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突然转变得语气,使气氛像在追忆中添裹了哀伤,在听到“阴阳两隔”四字时心无征兆的一刺,再移目去看,同样在她脸上看到了无以掩藏的悲戚,脑海里努力去回想,也只有模糊中温柔哄睡的女声及掌中那小小的肉手,以及分别那天我的嚎啕大哭]

[原来我还记得]

[带着莫名的烦躁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闷堵的空气让我难以释放,抬手解了领口两颗扣子,视线始终游移在她身上,心底一时缠锁在两种身份中抽不出,一种是稀薄忆光里的兄妹之情,一种是在码头一见难忘的思慕之情,我甚至已经把她列为我接下来要下手的目标,可谁他妈知道突然就变成了亲妹妹]

[真他娘的搞笑]

[心闷得只能重力呼出口气,从袋子里掏出烟盒就要抽出一根,却收到老头子警告的眼神悻悻作罢,对上她同样睇来的目光,耸了耸肩状若无事道]

兄妹重逢太激动了,见谅,说起来你刚来上海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那天码头闹事,我还救了你,要是你当时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许当场就相认了

[老头子没听说还有这一茬,仔细问过那天发生的事,不由一扫沉霾哈哈笑道]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绍钧你以后可要多照顾妹妹”

自然

[坐在沙发里对她露出从善如流的笑,只我知道这笑意里或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此刻压抑极深,指不定哪天会随时爆发]

[不过,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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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接下来无非就是所有人装作其乐融融的欢聚一堂,老头子年过半百在传继香火上却是不遗余力的上心,当初就因为和个舞女勾勾搭搭才使发妻一怒之下带着女儿远走异国,这么多年过去,在他的努力下如今这林家,豪门我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旺”族倒是肯定,八个姨娘,子女无数,要说对前妻唯一愧疚念情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始终没再娶正房,而我这大少爷的位置也就理所当然做的稳稳当当]

[不过对于母亲,我尚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人已经死了,也就意味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但她当初狠心抛下我一人走,那种被遗弃遗忘的无助在还是十岁的孩子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在上海这个地方立足不易,即便我有着父亲的扶持,但同样也要面对数不清的刀锋剑影,有外祸,也有内患,人心餍足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何况林家这样复杂的环境]

[那时候是有过怨恨的,但服侍过母亲的下人说,因为我长子的关系,以后要继承老头子在青帮的地位,所以他不可能让母亲带我离开,那一刻,我宁愿相信她其实是想带我走的,带我远离这是非纷争的地方,但苦于一人无力,最终只能带着绍尹漂洋远渡,而这一走,就是十三年]

[儿时被压藏在心底的种种过往情绪一股脑像被打开了锁匣纷涌而出,耳边喋喋不休的吵闹都成了配景,待我移回神看着眼前这貌合神离的场面,凭我多年浸淫林家的了解,脸上一副亲近和睦的嘴脸,心里却指不定已经怨毒成什么样,一个个比那戏台上的戏子还会演]

[冷笑一声牵耸了下肩,可惜这些人的逢迎讨好统统都入不了我那妹妹的眼,就凭当初母亲离走时的决绝无情,我十足相信灌输到她脑子里关于林家的一切,都是虚伪不堪,脸贴得再热络也不过是遇到一块冰,油盐不进]

[果不其然,这拉据战还没进行到白热化她就忍不住要离开退场,一双戏谑悠哉的眼似看了出好戏,懒懒勾了半边唇角扫过那一圈神色不一的脸,最终与那门前投来的目光不期而遇,霎那从她眼中读到一种类似矛盾的存在,糅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却无一不是将她坚硬的外壳敲打出一条条裂缝,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

[心一扯,身子已跟着站了起来,对老头子扬了扬下巴]

我去陪小尹说说话

[他点头默许,我便径自走到她身边,高大阴影将身后所有投来的目光统统挡下,低头看了一眼,拍了拍她手臂]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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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走出堂屋,穿过备弄,经过几道花窗漏墙,日光斜过脚边的影子自灰白墙面上缓缓扫过一周,林家大宅处处雕琢精细,只是随着岁月迭变很多东西都被一一取代,如今这宅子虽然热闹依旧,却不再是儿时记忆中的模样]

[老头子知道我不喜欢他那些莺莺燕燕,我也不想让他插手我的私人空间,也就默许我另外置办了房子,除了帮派事务一个月回来报道几次,彼此相安无事]

[如今走在这许久未至近乎陌生的道路上竟然勾起了很多回忆里的东西,后园那棵树以前母亲曾让人给我们搭过秋千,在那旁边还植过一个紫藤花架,每当花开的时候一嘟噜一嘟噜的花球累累地垂挂下来,蜜蜂嗡嗡地绕着飞,母亲便会让人摘了来做藤萝糕,我与小尹也经常会凑热闹去捡,细碎的花朵密密匝匝落了一地,像是一片紫海美不胜收]

[而如今花架早就不见了踪迹,苍天大树还在,只是空荡荡挤满了长草,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再打理]

[模糊中母亲的容貌渐渐融成一张温婉的脸,低眉间弯弯的笑带着让人心安的味道,用吴侬软语唱着家乡的小调,就在花架下,秋千旁,哄着我与妹妹两个人枕在她身边安静的入睡]

[一阵风来,吹动了垂髻的紫藤花,摇摇曳曳,弱不禁风,一阵风去,眼前一切都如幻影戳破,只有鼻下还留着久违的清香,亦不知是否是那记忆中的花香]

[脚步蓦然缓下,背上却受力一撞,回过头见她低头吃痛的表情,蹙起的秀眉与刚才捡拾记忆中的脸竟有几分相似,对过去刻意的遗忘让我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其实小时候就常听大人们说,小尹长得与母亲最是肖像]

[到现在我甚至怀疑当初对她第一眼的感觉,会不会是来源于血脉里亲情的召唤,才会让我头一回这么怦然心动,可那抹不甘也的的确确存在,矛盾纠缠的瞬间在她扬起头露出笑脸一霎,清楚听到自己的心一沉,像是投进深湖里悄无声息,却沉不见底,破开心扉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吸引我的就是她本身,而与其他无关]

怎么会,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你知道么小尹,自从你和母亲走后,我很孤单,父亲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提携陪伴上,否则当初母亲也不会走,我独自一个人走到现在,从害怕到习惯,这其中的经历我都不忍去回想

[双手握上她的肩膀,把许多年前的感受如数倾出,若是十三年前的自己或许是发自内心,而现在长成这副刀枪不入的心肠,卖惨不过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现在好了,你回来陪我,对我来说就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不要离开好不好

[缓缓圈过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以一个至亲的身份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下做出这番举动,让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头抵在她肩头,带着丝低迷的语气,轻轻诉说]

母亲把你教养得和她一样温柔,而我成日混迹在帮派厮杀里,变成了你们当初都讨厌的模样,小尹,你会嫌弃哥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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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七,刚好进入立冬,离小尹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果然遵守承诺留在了林宅,我回家的次数也比往日勤奋了不少,能看到一双儿女共承膝下,再加上青红两派的事得到了圆满解决,老头子这段时间的笑脸比过去十几年露得还多]

[再过两天便是我二十三岁生日,按照往年经验,总要敷衍着面对那些阴奉阳违,最后落个和一帮狐朋狗友通宵饮醉的下场,可这次不同,老头子借机要大办,顺便让刚回门的女儿好好露露面,我没有反对,大概只要她能陪在身边,生日在哪过都是一样]

[老头子做为青帮三大交椅之一,自然不少人会卖面捧场,帮里那些德高望众的就不说了,其他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都在这一天齐聚一堂,即使这些人中有着什么难以言说的仇雠纠歧,可在明面上永远带着客套的笑,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不撕破面孔,是为了凡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可真正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以这些人的手段心思也决不会有半分含糊]

[盛大的筵席人人都带着一副处世的面具,和气欢愉的背后你永远都猜不透对方真正的意图,算计也好,阴谋也罢,不想费神去揣度,因为这十几年我都是这样浸淫其间,早已深谙其道,旁人怎么对我,我也怎么对他们,更何况今天虽是我的生日,可真正的主角却不是我]

[喝下一杯酒,被呛得皱了眉,只听旁边揶揄打趣声]

“这鸡尾酒可是很烈的,林少爷第一次喝吧”

[转过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桃花眼,明明白净面俏却让脑门上梳着的大背头生看老几分,当即嫌弃道]

这头发丑死了

“诶?你能别一来就戳人痛脚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爹非要我打扮成这样,说是庄重,你看这西服,死气沉沉的,要不是我坚持还非让我穿着传统长衫来呢,那可真丢死人了”

[他是帮里另一个叔辈的儿子,从小与我玩得熟络,常在一起插科打诨,也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

“不说这个,你那宝贝妹妹呢,今天会露面么,听说是个大美人,你可得引荐引荐啊”

[他眼里盛着浓浓的兴趣和猎奇,看得我双目一眯,携了弧意味不明的笑凑过去道]

你也知道是我的宝贝妹妹,还想轻易染指,做梦,今天可是我生日,倒是见色忘义的快

[随着话题拨调,身子正了回去,目光随意打量,耳边塞满他喋喋不休的话]

“这话说的,那个荀慧生晓得伐,他的戏可是老有名气了,下个月来上海扎台子,我搞到几张内场票,可没把你忘了,到时候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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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戛然而止在一阵沸腾声中,循目望去,正见她踏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走来,去了一身洋装,得体的旗袍将她曼妙的身形勾勒的近乎完美,也将原本属于东方人的典雅气质显露无疑,几乎在一瞬间,从她身上我仿佛看到十几年前母亲温婉高贵的模样,曾经的上海名淑如今落到后辈衣钵中也丝毫不见逊色]

[霎那涌出的炽热几乎要烫穿薄而透明的眼球,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热切难耐的目光,又实再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只能借举起的红酒杯送到唇边,仰起的下颚与微垂的视线完美做了避挡,只在属于自己独有的视线范围内尽情用目光将她全身上下凌迟搜刮]

[呼出口重气,调整了下呼吸,从她来到身边后又恢复那如沐春风般兄长的笑,而旁边那家伙眼睛都已经看直了,腆着脸就要上来攀话,却中途被打断,父亲站在场中摆手示意,四周顿时噤声,一番早就在肚子里诽腹好的稿词从善如流的说出,台下众人都配合默契的示以得体的微笑,觥筹交错间他将我二人招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正式介绍这阔别十三年回来的女儿——林绍尹,这一刻掩不住的喜悦在众人恭贺祝词声中捧到高潮,我侧目见她紧张娇羞的模样,不由握上她的手,以示安心]

[过后父亲又领着我们单独见了一些重要人物,有帮里的叔伯长辈,也有上海各地的官府要员,商界大亨,青帮发展到如今,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帮会组织,涉及各行各业的广泛领域,才能免于成为时代累跨下遗弃的糟粕]

“这小囡囡长得俊,多大年纪啦,可有找了人家,你看我家长泰怎么样,样貌配得不得了呦”

[说话的是个珠翠满饰,雍容华贵的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却保养得很好,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免不了在眼角堆起淡淡的细纹,她和她的丈夫在上海名下持有多家银行的股份,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父亲见了也不敢怠慢]

小尹这才回来多久,手都没捂热呢王姐你就要讨去做媳妇,我跟我阿爸可是要急的啊

“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管叫姐,说出去辈份都要乱特了”

那谁让您看着年轻呢,也就比我大上四五岁不能再多了

“你这个嘴呦,油腔滑调”

[将她哄笑得合不拢嘴,四面捧场的人更是不遗余力的烘托气氛,趁势将她带离这人情事故的场面,偏门连着后园小道,此夜欢闹都给了宴厅,这处正是僻静,只有天上繁星拱着月光在石子路上洒下一地清辉,怕她冷,拢了拢她胸前披肩,贴心说了句]

累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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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她不喜欢这种热闹里藏着刀光剑影,虚情假义的场面,我也不喜欢,但这些年从风里雨里走来我早已练就一番虚与委蛇的本事,麻木面对这一切的同时还能做到滴水不露,虽然讨厌,但不得不承认我越来越趋向于老头子的行事做派,毕竟骨子里就延承着他的血]

[可小尹初初回到林宅,根本来不及适应这种陌生又复杂的环境,从刚才台上时就觉察到她强撑起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后来被王太太调侃时几乎就要维持不住,此刻卸下人前装出来的乖巧得体,那垮下的小脸带着无以言说的疲惫,甚至眼中还闪过一丝委屈,头一回在我面前用娇嗔的语气发出请求,让我根本无力拒绝]

[李嫂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能看见她眼中迸出的光彩能把漫天星辰都压下去,享受于她赠予的浓浓依赖不可自拔,携着比月色还柔和的目光目送她远去,却见那背影突然间折返,小跑到跟前,仰起的头不避不闪戳进我视线里,霎那四周景色都黯淡在她璀璨笑光下,心下“砰”地一声,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如狂潮翻涌出,使我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插在裤袋里的双手缓缓攥紧,我终是压下这份冲动,面上努力含着温和的笑,只是看似安静的目光里有着难以读懂的讳莫深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紧崩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

[抻出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频率虽不及方才一刹强烈,却仍是余劲中蹦跳不止,眼中攒着疑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反应,这种心动的感觉是我二十三年来头一遭,我身边不乏各式各样的女人,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道因为她是我妹妹的缘故…..]

[闭上眼重重呼出口气,我一直以为对她的执念是初次动心后的求而不得,却不料比自己想像的还糟糕,破天荒扯了味苦涩的笑,掏出根烟希冀借此摒去烦躁的心思,却是抽到一半被老头子派人叫了回去,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宴会,没了小尹在身边,却更显得乏味难熬,一颗心早就出了宴厅]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月上柳梢正是夜浓,宾客散尽主人也悉数回房休息,只有下人还在穿梭忙碌,整个宅子都随夜色沉寂了下来,喝了些酒,后劲才缓缓攀上了头,只用冷水洗了把脸,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趁着十二点没过就应约来到她房前,只是脚步略有停顿踌躇,平了平气才抬手叩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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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绍钧

[门没锁,依稀听到一声“进来”便拧上把手推门而入,夜正深,黑暗从背后足底悄无声息的蔓入,随门开的一瞬被黄昏的灯光反噬,融合在了一起,便成了烘托眼前景象的微弱一缕]

[轻缓优雅的钢琴声已经不知道放到了第几段,跳跃的音符毫不突兀的挤入这格局中,行云流水般一路从唱片围绕到沙发周围,描着她还睡意朦胧的脸,顺着还未干透的发梢泄过她全身,使那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都似沐浴在天簌中的天使,不忍侵扰]

[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才反手轻轻把门关好,呼吸与脚步一致的放慢,来到沙发前蹲下身,先是扫了眼她现在的姿态,目光在那白晳的小腿上略有停留,才折返回她的脸,这么近距离的看,还是第一次]

[可能刚才被敲门声惊醒了一下,阖着的眼还微微颤动,愈衬那睫毛弯翘细长,鼻尖小而挺,红唇亦是东方人才有的樱檀小口,精致的五官与她长年受西方文化熏陶出来的气质,拼凑成这独一无二的韵味,真是让人看一眼都着迷]

[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不知看了多久,见她缩了下身子似要转醒,才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刻意放低放沉了声,像浸在陈酒中的醇厚,带着几分惑人沉醉的味道,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醒醒,这么睡可是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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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绍钧

[她被自己叫醒,睁着仍有些惺忪的眼,对视了几秒,便毫无征兆的凑了上来,脸上一记唇印,轻若鸿毛浮水般掠过,却是一锤击在胸口,卡住了呼吸,随目光深凝投睇的同时似是憋窒许久的一口气泄出鼻端,带着几分不可控制的粗重,又生怕被发觉,刻意收放调整,借以将唇展开,勾勒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待我同样捕捉到她脸上的慌张时,不自觉那笑意就加深了]

[朦胧昏黄的灯光里,她秀长的身影站起来就挡住了大半视线,背后那盏台灯射出的光打在她身上,轮廓边细微的芒点将她身形清晰勾勒在眼前,只来得及将半蹲的腰拉抻,将她就势跌倒的身子接在怀里,却重心不稳的被她连带摔进沙发里,好在这沙发够软,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也不至于摔的太难看]

[这局面转变的太突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此时她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胸口堵的有些闷,可我不敢轻举妄动,还未干透的头发扫过脸颊,又湿又痒,却带着沐浴后的芳香,因现在这亲密的接触而强势霸道的闯进来,不停刺激着感官神经,两只手还就着刚才接人的姿势穿过她肋下,此时虚抬的手似是无意识的移到她腰臀处,停了片刻又缓缓沿着腰背一路摹到她肩头上方,呼出口气才将手搭下,对上她怯张的目光,故作轻松一笑]

我很好奇,你给我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发帖际遇]: 陆定权帮助开封府抓获一名盗贼被公示表扬,此项被天字捌捌陆录入文兴十一载社会新闻卷,并参与了年终见义勇为奖评选,纹银+3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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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曜 于 2018-3-28 09:1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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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亲密的依偎,虚搭在另边膝头上的手仿佛轻轻一抬就能将她整个人都揽在自己怀里,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眉间一点,她脸上闪过的娇嗔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一刻的美好让我忘记了很多,包括彼此的身份,只是笑着不说话,宠溺的目光中隐藏着怎样的情绪只有自己知道]

[随着她起身跳下沙发,深陷下去的重量因着我的起身而慢慢平复,当看到她掀开罩子露出蛋糕的一瞬,一股暖流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心口,眼里闪过动容,脱口道]

这是你做的?

[从她脸上得到肯定的答复,一霎那的感动甚至能摒除心底那些杂念而让我头一回真正融入到所谓的亲情温暖中,自从母亲离开后,就再没有人亲自为我做过蛋糕,而虽然我从来不缺什么贵重精致的礼物,但大都是冲着自己的身份,而像这样亲力亲为,发自内心的呵护珍重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会让自己有些失态的激动,我戴了斯文伪装的面具这么久,早已习惯将明面化的情绪深藏,起身而至,低头看着桌上精致可爱的蛋糕,想到它构成的每一笔都是来自小尹的祝福,也只有唇边扬起的笑泄了几分真挚的感情,一时玩心起,指腹在蛋糕上抹了一把,将奶油嗫进嘴里,赞叹有声]

真好吃

[换来她掩不住的吃笑,这一刻,仿佛真回到了十三年前兄妹二人相处时的感觉,我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却是在心底告诉自己,虽然分别了这么久,但她真心实意将自己当作至亲的亲人,只要她开心,我就做守护她的哥哥又何妨]

[她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一个蛋糕会带来多大的改变,我放弃了什么,又捡起了什么,情人与亲人的转换,也只在一念之间,而不管出发点是来自哪一个,她都已经无可厚非的走进了我的心里,接下来的守候,我会弥补这十三年来的空缺,尽力做一个称职的兄长,替她挡掉所有风雨]

[至少这一刻,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三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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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绍钧

[自从小尹去当了什么助教,这回家的次数还不如我多,常常是半天看不到个人影,每次又不愿意空手而归,只能干坐半天,有时候碰到老头子在家,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好几次换来他一番训斥,问我是不是闲得,帮派里的事务是都处理完了不是,整天搁这晃来晃去,看着头疼]

[憋一肚子闷气,干脆撒手走人,坐上车,本到嘴边的话突然转了舌,吩咐一句司机便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她所任职的学校大门,等了会儿没等到人,展臂仰面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直到司机一句话才将眼睛慢慢睁开,侧过头看到的却是一男一女相携走来,亲密的姿势要不是其中一张熟悉的脸,定以为是哪对你侬我侬的恩爱情侣]

[将双臂放下来,迎上她印在车窗上雀跃的眼睛,仔细去看还能看到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嘴角跃起了淡淡的笑,将车门打开,从车里走了出来,视线一移就撞上同样有些疑惑防备的目光,完美客气的微笑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与之相迎,就跟那天在码头时候一样,而显然他也后知后觉的认出了自己]

[下意识的屈指剐了剐鼻尖,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控制不住想揍一顿,只能通过这种行为举动忍下欲动,再由小尹正式的介绍了彼此,却见他眼中那防备霍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欣喜与讨好让自己看了有点想笑]

[他伸出一只手表示,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回应,直到脸上的笑意有点泛僵时才伸手轻轻握了握然后松开,目光不再看他,而是径自扫向了小尹]

特意来接你下课,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她看着另一边似乎欲言又止,却被我挡住视线,依旧含笑的目光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拍了拍她的背,半胁迫的让她进了车门,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后面的身影想要靠近,一个折身眼神略是犀利的扫向他,带着淡淡的嘲弄与警告,让他愣在了原地]

[车门一关,车子缓缓启动,透过反光镜还能看到那高大的身影离我们越来越远,若无其事的看着,嘴里却问了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洋鬼子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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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么说会激怒她,可实再控制不住话到嘴边的形容就带了低劣的嗤嘲,换来不甚友善的回复,但至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充其量也就是朋友,不知道那家伙一股子自以为是的自信是哪来的]

[扯了下嘴角,却是愣在她回头的一瞬,对上那十足挑衅的目光,我第一次从她眼里读到类似愤怒的情绪,别于在码头初见时的疏离以及兄妹相认之后的乖巧温顺,是受到攻击后不遗余力的反扑,没有半点犹豫和怯懦,一下将这带刺的玫瑰又绽得明艳张扬了起来]

[真想把她折了狠狠蹂躏一番]

[磨了磨腮帮子,牙缝里挤出个嗤响,却是不以为意道]

我不管你以前有过几个,但你回了林家做了小姐,就意味你以后的婚姻自己作不了主

[愈说到后愈是慢条斯理,成功将局面主导回了自己手中,不顾她此刻脸上的变化,又是正回了身子将目光随意抛向窗外]

父亲已经在为你择选夫婿,都是在上海有身份背景的人物,记得上次生日宴会时候开玩笑要你去当媳妇的太太么,她儿子也是其中一个

父亲瞒着你还没告诉你,就是因为还没最终决定,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估计就是告诉你一个结果,连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这才调转目光看向她,略扬的眉眼下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倏是凑身拉近二人距离,在她耳边轻声道]

怎么样,听到这消息小尹开心么

[丫头还敢故意气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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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到的无非是她获知消息时的惶然无措,进而退步低头寻求庇护,以满足自己那点小小的私欲,毕竟凭对她的了解这绝对算是无法接受的噩耗,而她在上海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就只有我不是么]

[但苍白只在她脸上停过刹那,在她抬头睇望时就已无迹可寻,随着她说的话眼皮不由微微一跳,刚想发狠脱口一句“不管逃到哪里我都一定能找到你”就被她后面的话给猛然刹在了嘴边]

“或者我说,我爱的人是哥哥,除了哥哥我谁都不嫁,你觉得,父亲他会容忍我这样败损门风的女儿吗?”

[裹在胸膛里的心重重一颤,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淡定,将先前一股子势气高涨瞬间熄了下去,转从腹中腾上来的团团滚油将胸口烧的灼烫,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她的激将法绝对不是出自其本意才能勉强抑制住躁动,不至于在她面前失了方寸]

[眼神有点飘,不敢直视她眼睛,发硬的嘴角张了张,才虚张声势的挤出一团怒气喷薄而出]

不要胡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传出去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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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声还在耳边回荡,吼完之后的嘴角仍僵硬的抿着,狭小的车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安静到足以让我躁乱的心跳平复,斜眼看她,捕捉到她唇边轻快的笑,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泄得我呼出一口气,有些认栽]

[掌心痒痒得有东西爬起来,是她又嫩又软的手,小小的蜷缩在我的包裹下,食指倏得一弹,是有些兴奋的紧张,又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自然而然的覆盖上,享受着她若有似无的触摸,直摸到心里都软塌了一片]

哼恩、

[虚攥的拳顶在鼻翼下,是出于她主动示弱的一面,又被她理直气壮的话忍不住逗笑,嘴角都情不自禁弯了起来,不甘示弱的说了句]

你还有理了…..

[底气总归不足,因着满心满手的宠溺,气场都被削弱不计,最后还是没忍住噙着笑吩咐司机变道,只为哄得这宝贝妹妹的原谅,而那叠握的手,像是刻意被遗忘般,始终不曾放开]

=第四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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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为这次寿宴花费了不少心思,彩衣娱亲以示忠孝,林家大宅子进出热闹,凡是沾亲带故的都要跑到老太太跟前磕个头道声贺,祖母的嘴就没一刻合拢过,做为林家长房嫡子,这孝子慈孙的戏码自然也是重中之重,我都不记得两条腿有歇的时候,不停的忙碌周旋,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厌憎无比,因着祖母寿辰,来贺寿的亲戚比以往更多,都是林家的人,我虽冠了这个姓,却始终隔着一层皮,因为生母的离开,我自小在这家里就没什么安全感,冷眼闲话受了不少,所谓父爱也不足以支撑倚靠,诚然我现在勿需再看谁的脸色,但骨子里的厌弃却从不比儿时少一分]

[好容易捱到夜时,父亲赦我去跟同龄的少爷小姐们作陪,脚步都走得无比轻快,被熟悉的几个公子哥儿逮住灌酒,做为主家又不好驳兴,起哄得喝彩声惹得瞩目连连,绵延的后劲让双目有些迷登,依稀听到“绍钧,孙家小姐来了”,那声揶揄的很,笑里都黏着暧昧,于是我一抬头看到张娇媚的脸,后知后觉辨出他们看热闹的意图,我与这孙小姐是相过亲的]

[青帮做为沪上的地头蛇,不缺钱不缺势,缺得只是名利的镀金,孙庭芳做为政府新贵,颇受南京那边重视,这孙小姐的母家也是世代为官,声望高雅,含着玉钥匙出身的千金小姐,也都是挤破头去攀亲的对象,父亲与我说过利害关系,我那时不仅为着他的脸面,也冲自己的前程正儿八经地与她约过几回,但人家眼高,许是看不上下九流的货色,没甩过几个好脸就没了下文,为此我还被父亲训斥过,可今天她主动示好,让我想起来之前父亲叮嘱过的话,许是孙家出了点事,需要青帮帮忙摆平,这本是高攀无望的姻亲于是又死灰复燃了]

[我本心性也傲,上赶着给人贴脸的事做过一次就不再乐意,可今天日子特殊,又有父亲提前关照,我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甩脸,要笑不笑的揽过她邀舞的手,滑进了舞场,那手上指甲涂得鲜艳,晃得我撇过眼,调转了视线,偏偏就看到不远处一对相拥的人,眼神顿时眯了起来,是小尹]

[抱着她的那个人是谁,眼熟但想不起来,但那按在腰上的手份外惹眼,刺到我眼睛里烧得胸膛一热,哼出了声,恰这时分神,不小心踩到了舞伴的脚,惹得她脸色微变,又忙是回神]

“抱歉,孙小姐,刚才被灌了几杯酒,都走不稳了”

[这话有推搪的意思,若按她之前的脾气估计已经甩手走人了,可今天不知怎地不但没恼还一副不计较的模样反依了上来,一下子拉近距离,娇嗔的说着“不妨事”,将那副曼妙身材似有若无的撩拨着,若是早前我也许会受用,可现在却没什么心情,眼神注意力始终分散着,好不容易等曲完,将要撒手时又被按住,她脑袋贴上了胸口,仿佛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嘴上胭脂的淡香,混着酒味,她似乎也喝了不少]

“林绍钧”我听到她软绵绵托出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了一声,在一首慢调舞曲中她挠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那时候不懂事儿,你可不能不理我”很是撒娇的意味,听得我先是一愣,后又忍不住笑出来,在她目光看来时我同样不紧不慢道

“怎么会呢孙小姐,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儿,你别见怪,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做过一回就没有下回,毕竟我这脸也不是什么屁股都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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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小姐是黑着脸走的,倚在身上跳舞时软绵绵的劲在骂了那句“林绍钧你太过份!”甩手就大刀阔斧的离开,若不是冗长的礼服牵制住,那步子还能跨得再大些,面对周围看来的目光,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得罪孙家虽然落不得好,但我也真不情愿被人牵着鼻子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林绍钧是什么,她脚边养得一条狗么]

[父亲那少不得又是一通骂,脸皮厚些也就习惯了,吐出一口酒气,屁股刚找地坐下又被猪朋狗友围起来八卦,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我是在挡下第三杯酒的时候看到她的,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也是今天酒精麻痹了脑子,反应总是迟钝,后来才想起来好像是跟在小尹身边的丫环,叫秋薇,她有些着急的站在人群外,似乎想上前又不敢,一身简仆装与周围格格不入,但目光急切的寻来,是朝着自己]

“诶诶,有人找我了,你们就放过我吧,这杯酒算是赔罪,喝过就算”

[满满一杯洋酒被我仰头饮尽,在乱糟糟的起哄声中挣出身来,迟则生变一样拽着小丫头的手就往外面走,院外夜风习习,吹慢了节奏,我停下身捏了捏额角醒酒,顺便问她找我什么事,在听到“小姐不舒服”“身子难受”“让我来找少爷”时愣住,眉头纠起来,当先就是一声喝问]

“怎么回事!她人在哪!”

[往住处去的时候酒醒了大半,多是被担忧关切充满,进屋看到蜷在沙发上的人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三步并一步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无神湿润的眼睛无目的的睁着,巴掌大的脸不见血色,看得我心疼不已,摸上她湿漉漉的头发,分明刚洗了澡,不等风干就躺下,房间里的窗户还开着,外头风呼呼作响,气极攻心,朝一干下人语出凌厉]

“你们怎么照顾小姐的!生病了怎么办!出了点差错唯你们是问!”

[我鲜少在家里发脾气,但都知道我发起脾气来不好惹,若说林家家主早已练就不怒自威的本事,那我有时候散出来的狠劲常被说道与年轻时的老头子最像,要不怎么说是一脉相承,这声质问吓得她们嗫不敢言,我回身扶着她的身体,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小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来,别睡在沙发上,这里太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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