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峰】天镜泉

- 建元七年 秋 七月 -

【眼瞅着师傅前脚走，就后脚猫着腰在队列后面抄着小道溜走了。顺道又去阿婆那陪她老人家唠嗑说了半晌临走时顺手稍了几个土豆、番薯揣在怀里。】

【提气运起丹田直奔天境泉，想着也不知那儿还能不能寻到一两株还没败落的荷叶包着土豆、番薯烤着吃。顺着风，也不赶时辰慢悠悠的去，在泉边晃悠着步子，勾着身子瞄着清澈的泉水。】

小鱼儿，出来让姐姐瞅瞅。

【把吃的搁在离水远点的干地上，边哼着小曲儿，边捡着干枝。突然感觉有人在朝这边走来，第一反应就是猫着腰躲在树后，这不是桃花峰，哪里晓得会不会遇着老八股把自己劈头盖脸训一顿。见着是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才微微探出了头。】

师妹？师姐？

【今天倒是碰到了个小捣蛋鬼，江鲤大大方方的从树后走出来。这个小丫头拿着本姑娘的土豆还恶人先告状，捧着枯枝就走到她跟前，把枯枝往二人中间一扔，就一把拿回土豆。】

嘿，你拿了本姑娘的土豆还恶人先告状。

你是哪个峰的小师妹？小心师姐去师傅那告你一状。

【先不管师姐师妹的，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把她示做无物，自顾的把枯枝堆好开始在一旁打着打火石，抬眼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泉水。】

小丫头，你会不会游水，插鱼也成，能捞个一两条鱼今日的午餐也就有着落了。

你不是想要赔偿吗，想就乖乖找吃食，师姐烤给你吃。

【终于打燃了火，引燃枯枝，虽然只是小火苗，不过江鲤早就得心应手了，从里衣拿出一把窄扇展开开始生火。】

【小丫头就是聒噪，本的江鲤在桃花峰就是小丫头了，师姐都让着她，宠着她，没成想出了桃花峰竟遇着个比她还胡搅蛮缠的主，揉了揉耳朵，本着不搭理她的原则，由着她胡闹。终于说够了态度与之前云泥之别，弄得江鲤一时脑子有些发蒙，觉着倘若她武艺不行，去山下找个戏班子也不是难事，青衣、花旦也不是难事。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毫不留情的照着她脑门弹了一下，登时就红了一块，把折扇往她怀里一扔。】

你啊你，好歹还是习武之人，插个鱼都这么多事儿。


把火看好，我去瞧瞧能不能插上一条半条，要是本姑娘回来看见火灭了，就把你这上好的料子裁了引火。


【倘若不是遇着这小丫头，江鲤也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欺软怕硬”，平日里闯了祸都是躲在师姐身后撒娇讨饶，这角色变化自己成了师姐，竟是一点也不心疼小师妹，反倒是可劲了欺负她，也着实有趣。】


【找了根树枝，随意就坐在地上把一头削尖。把裤脚卷起来，把鞋袜除掉，先用脚尖点了点水面试了试，确实冰的刺骨了，连忙运功护住周身，不然就她这极畏寒的身子，指不定为了饱口福就得被师姐灌下多少伤风的药，多练多少功强身健体。】


【站在水里，屏息看着水下，四周只听得到火蛇吞噬着木枝噼里啪啦的声响，猛的一一用力插下，被鱼儿逃了，只留下水面一条血丝蔓延开来，连忙用手捉住，它还在左右摇着尾巴往外蹦哒，也不上那么多，撩起外衣就把它包住。】


小师妹，快来帮忙。

【才上山？江鲤是着实不懂这些削尖了脑袋要进昆嵛的这些人，若说是苦心修炼那也算是有个由头，可她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无心向学与自己一般，不过江鲤是对这里有感情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髓与血液，纵然对修行无兴致，也待了十四年了。】

刚来胆子就这么大？被师傅抓着罚你加操。

【这话说的都不知道是夸人还是损人了，什么叫什么不做就只学习摸鱼了。眉毛挑了挑，这丫头确定不是来捣乱的？忍一忍，谁叫这丫头比自己小呢，现在江鲤是姐姐，得让着小的，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总算是两手空空，登时就用抓了鱼的手往她脸上一抹。】

小丫头，你师姐不但会捉鱼，功夫不成打你还是不在话下，要不咱试试？

【本来，来这的打算就是抓抓鱼摘点荷叶，不过如今江鲤拎着鞋袜大大咧咧的坐在篝火边取暖，瞥了她一眼又对着泉水扬了扬下巴，也学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想吃啊，垂涎三尺啊，自己摘去，鱼是活的，花是死的，这你总会摘吧。

【用枯枝拨了拨火心，火已经烧的很旺了，把番薯、土豆全塞了进去，拍了拍手坐在一边休息。也不急，这东西要慢慢烤，把整个都烤软了才好吃。至于鱼怎么吃就要看她这小师妹了。】

嫌师姐幼稚就别赖在这儿呀，自己找乐子去。实在不成可以去找你们紫云峰的师兄哭鼻子去。

【对着这个小师妹实在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前后不一致的变脸速度实在是叫人惊叹，也不知她在山下的这么多年是经历了什么，同样的淘气犯懒，但是又和江鲤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怎么说呢，大概就属于那种明知打不过又绝对不让对方占着便宜，也不知是不是如同师姐所言一般，山下的日子十分辛苦。】

听你这么说倒觉得嫁不嫁的出去倒也不重要了，嫁出去了是从昆嵛这个万千宠爱的大家庭变得卑微去服侍另一个人。

还不如闲来无事逗逗你来得开怀。

【这种说法就如同养了只阿猫阿狗解乏一般，但是这个小师妹显然比那些小玩意讨喜多了，至少还会给自己回回嘴，置气，一来二往的才有乐趣。】

【看着她摘了莲叶回来，由远及近的神色变化江鲤尽数收入眼底，只是笑笑也不言语，这丫头沉不住气了自然会出言相求，只当没看见用木枝戳了戳土豆，还很硬。抬头就见她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己， 语气也带着讨好的意味，江鲤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哎哟，你刚才不是特神气吗，不是说师姐又幼稚又嫁不出去吗。

把眼睛闭上不要看。

【说了几句还是拗不过她撒娇，起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鱼，回头冲她喝了一句，转身一把把鱼往地上一扔，扔了几次看它不动弹了才提起尾巴走到泉水边洗干净了拿出把腮取出，利索的把鱼肚划开取出鱼泡，取胆汁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不小心弄破了，这条鱼也就浪费了。总算清理干净了在水里洗干净了用荷叶包住用细小的木枝串上，为了固定多串了几根。】

【拿着树枝在火上烤，一直拿着还有些重，抬眸看了小师妹一眼。把鱼往她面前伸了伸。】

拿着烤，不用太着急翻，多烤烤再翻面。

还有，你叫什么，我叫江鲤。

—承平三年春—

【一听说蠢璃那丫头回来了就立马飞奔回抚桐院，辗转打听了半刻才得知她跑天镜泉去了，这一来一回间将昆嵛跑了个遍，从东面赶到了西面。】

【远远就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其实身形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过气质这种事很难变的，比如蠢璃周身散发出的蠢气？】

臭丫头！你在外面浪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个俯冲向前跑去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背后抱，两人险些坠入湖面，歪歪扭扭转了几个圈才站定，拉着她的手臂举起放下，围着她绕了个圈，摸着下巴站定。】

小妞，看你骨骼惊奇，不如就留在昆嵛修习吧。

【没好气的照她脑门来了个爆栗，弹指间收了力道还是轻轻一碰就红了，都忘了她也是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了。眼尾扫过脚边，距湖面仅三两步之隔，心生一念，蓦地抓住她的臂弯，仗着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空当将人推向湖面。】
你个满口胡话的小骗子。

一走就是六年，现在跑过来说想！你先去湖底给我抓两条鱼我在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这几天嘴馋的紧，但是三月湖水实在太冻人了，也就只停留在想的层面，这下有一现成的捞鱼好手怎能轻易放过。】

【这傻丫头竟然就直直立在水中呛声，一时间是又心疼又好笑。揉了揉额，估摸着是把她拉上来还是放任自流，临空伸出手距离她还远着呢就倏地收回，总觉得这丫头会打击报复。】

你看你都落水了，白落一遭岂不划算，还不如捞两条鱼上来师姐烤你吃。

【懒得搭理她那副说辞，这年纪长了撒谎也越发没得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是蹭蹭蹭涨的厉害。转过身把枯枝堆起来，开始点火。要说为什么做这种事基本不在桃花峰，那当然是怕被认出来嘛。】

快点，我把火升好等会还能给你烤衣服，师姐是不是挺贴心？

【这话语间全然没有始作俑者的自知，反倒有种蠢丫头自己坠湖的痛心疾首，还扮演起好师姐的身份，简直没有半点心虚。】

你傻呀，湖水多冷，愣那干嘛。

【本来已经心软觉得大冷天把她推水里挺过意不去的，但是转念一想是她先一声不吭不辞一别而且一走就是足足六年，也就狠了心要给这丫头长点记性。】

有说话的功夫咱俩鱼都吃上了。

【虽然江鲤名中带鱼但是却出奇的稀罕鱼，或许也应着山上除了红薯鱼是最好偷到的。点燃火堆用枯枝拨弄着，瞥见云璃自个在湖里演了一出戏没人搭理灰溜溜的爬上来，憋着偷笑。笑意还未显露就被她一个扑过来抱个满怀，外衣瞬间湿了，这丫头还不死心在身上蹭来蹭去。自知逃不过只是挑着眉笑看她，这丫头长本事了。】

呀！我就知道你这小蹄子没安好心。

鱼呢？或者你从山下给师姐带好吃的上来没？

【见她一脸困惑不作答的模样，对她推搡了一把。】你还是老老实实在湖里待着吧，去喂喂我的鱼儿也好。

【现在说一开始也没诚心要她落水是不是太过假兮兮？但是起初本来是想着吓唬吓唬她，不过现在看来……呃……也算达到目的了？】

换件干净衣裳你要干嘛？

带师姐下山吃好吃的？

【嘴上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还是手脚麻利的把火灭了。看了看她有些嫌弃的拎起她湿哒哒的衣袖。】

快点，你看你多大年纪还玩水，真是长不大。

【把恶人先告状发挥到了极致后就一个运气掠的老远，冷风灌着湿漉漉的外衣打了个寒噤才真的觉得冷。慢慢放缓了步伐等她。】

师姐等会给你烤红薯暖身子好吧？

【读书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至于江鲤则是除了吃其余都不入耳，自然也不知道最近师侄们在忙碌些什么。偏安一隅，仍旧是浑水摸鱼的偷懒混日。】

【过了个春，想来鱼儿应是都养肥了。许是沾亲带故的缘由，江鲤格外爱吃鱼，这日头越发毒辣，泉边也是歇暑避凉的好去处，打定主意便是片刻不犹疑，先去阿婆那讨了几个番薯还额外馈赠了好一顿骂，作势要打，笑嘻嘻的躲过，撒娇讨着饶。】

【一路玩玩打打的过，待到天镜泉时，隔得老远就瞧见一笔直的身影，略带狐疑的靠近，莫不是这般倒霉撞着长老，首座一类的老顽固吧。看不清人脸，提着一口气走近。前者突然一回头吓的江鲤怀里的番薯掉了一个，弹呀弹就弹到了袁枚脚边。看了眼他又低头看了眼番薯，眨巴着眼。】

【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来及卸下就被他一声轻呵给钉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向前走了两步才了然他方才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一时之间噗嗤笑出声，不紧不慢的向他步进。】

一大老爷们怎么跟小姑娘一样，还害臊了？

【索性堵了他去路在石墩上坐下，只可惜番薯还是生的不能边吃边观景，实在是美中不足。看见条鱼儿自他身侧游过，连忙站起指着鱼儿。】

快快快！把那鱼抓住！

【自他向前迈了一步后，一把抓起衣物掷向他，倏地捂住双眼转身往林子里跑，虽是转身看不见也没放下手，展开手指自指缝间看路，躲到树木后。嘴里偏偏不饶人。】

谁让你你青天白日的光着身子！

你瞧你，把我鱼儿全惊走了，你赔我。

【半晌不见动静，偷偷探头窥了一眼，正巧瞥见他系衣带，指尖有意无意的略过腹部坚实的肌肉，羞的忙捂住脸，胳膊肘撞倒树干哎哟了一声。】

【揉着胳膊肘整个人自树后走出准备理论一番，心里都想好了一堆数落他的话，但是，眼眸睁的老大上下看了一眼，忙捂着眼睛，又自指缝间偷瞄。】

你你你！穿的什么衣服呀！

【面上火辣辣的烧得慌，桃花峰只有女子，起初只是依着玩性逗逗他，归根也是第一次见着男子的……身体？总之……这不重要！手背贴着脸降温，只露出一双眼睛，也只看他的脸绝不往下移。】

你……

【搜肠刮肚最后也只想出一句并没有杀伤力的话。】厚颜无耻。

【看到他脸红后噗嗤一笑，也不尴尬害羞了，反到近了一步要瞧仔细的模样。被遮住眼眸，开玩笑的扭了下身子，被他正儿八经的话给震到了也不在闹腾，只是脚下的步子磨磨蹭蹭的。】

我现在可什么也看不见，等会磕着碰着可全赖你。

【忽然想起刚才他似乎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的，心生疑窦，被他覆着的手轻轻动了动。】

你说你刚才急什么呢？

【半晌也没听到他的声音，想起他脸皮薄肯定经不起闹腾也就不再问。背对他挥了挥手。】

你下次得请我吃好吃的哟。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