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封月 于 2018-8-21 10:47 编辑
(九)
倚柱望月,对酒当歌,何况身边还有知己好友,不免就多了几杯。临着此情此景也不免想吟诗几句,脱口也不知道怎么便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寒风刮在脸上,我忍了忍,怎么也朗不出后面。
我还没念完,一声叹息传来,傅正抚捏着额头道:“你还是舞剑吧,每次你附庸风雅我就头疼,既不对景,也不衬人。”
我回头就是一瞪:“你不去忙你的大婚,跑这儿来管人,我这可是周府!”
他抬头看了我良久,我坦然嘚瑟的等着他怼,哪里想到他忽然道:“梦聆,你怎么了?”
我心下微动,却还他一个白眼:“你管我!”
月仍是当年月,人却不再是当年少年的模样。
沉默酗酒,壶中酒空,我仰了半晌头还是一滴也没有,空就是空了。
叹一口气,人生最难是命运,最不能握是人心。
回身往栏杆上一坐,腿踏在杆上,笑道:“傅征,你大婚我不能去了,我送你一个捷报做贺礼吧。”随手将酒壶一丢桌上,堪堪避开桌边他的身影,余光却瞥见他手中的白瓷酒杯一顿就不敢再看。
“他下旨了?”他声音平缓温和如常,似乎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点了点头,也勾出一抹笑意:“傅神算就是傅神算,我还以为你失了准头,不成想……这样准。”
“什么时候走?”他起身走来,拎了一壶酒递到我手上平常的语气问着。
我接了酒,低头看着手中酒壶触手的质感,不由拇指轻抚,再侧头正看他也拎了酒壶对口饮,于是笑了出来。
再叹一口气:“他让我自己选日子,总归上元过完也不能再晚,我想着上元我也没什么亲人可聚,你那里宾客满朋太过嘈杂,我也不想凑这个热闹…”话音一顿,忽而贼笑道,“再说,我也筹不出像样的贺礼,你看看千两四喜已经断了我的荤腥了,不如早点去递回一场大捷也让你乐一乐!”
他目光沉沉落在我迎上的眼眸中,就砸在我心里,忽而二人都是一笑,他对着酒壶豪饮了一口,道:“男儿征战四方,杀敌沙场,英雄豪迈……”他递过来一眼,“我羡慕你!”
这一豪情带着感染,一扫前一刻的阴霾,自己也跟着朗笑道:“能让傅征你羡慕,我也自得的很!”
抬头望月,今日月明过昔日,有些耀人眼。可想到他日再归,马蹄踏着功勋铺在前路,身后是周门荣耀,前路的尽头是等着我归来的人,也不由有些跃跃,那时候再把酒,又是另一番契阔。
我转头,笑对他,这一笑眼清目明:“我三日后离京,该准备的用度,该带的人手,都已经备好,你不必担心、、”可话音一转,到底我不似他们,总难免还是有些牵肠挂肚的添了一句,“不然,你给我补一卦,看看此路风险成败?”
傅征点了点头,淡淡笑着,只说了一句:“好。”
一夜宿醉再醒头疼了两日,临行前一夜才好些,再不见有人登门。
临行也没见来人,心不免有些沉,在门外拖延半刻还是开拔启程,一小列人马踏着晨光往城外去。
城外数里,山色林深,悠悠的鸟鸣也沁人心,天色大亮,再往前便出了京域,这时忽然窜出一人险些惊了马,那人倒是不动如山的拦在路上,马塌起的风尘吹起他的衣带却吹不起他脸上的神色,都随主人形,我想想四喜再看看他,不得不叹了一句。
这人我认识,正是傅征的人。
他说:“小周将军,我主人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我顺着他所指看去,山野小道一颗大石旁,一人隐在林中,脱了世俗,入目都是心安和暖。
我笑着翻身下马迎了上去,我说:“我在城里等你,你怎么跑这儿来!”
他也不答只笑说:“我备了酒送你,来日你归来,我也备酒等你。”
说着他执着酒壶,也递给我一壶,双壶相碰,他爽朗道一句:“我祝你旗开得胜,戎马归来,”又声一低,似平日挑闹的口吻,“少吟诗,多练武!”
我嫌弃的撇了撇嘴,也应了一声好,互看一眼,所托所嘱所有言语,尽在眼中。双双昂首饮尽,抛壶而笑,声染幽林。
临行,他塞在我手里一张黄纸,他说:“你要的卦。”
我拿着拇指抚了抚,一笑翻身上马,挥鞭催马,再不敢回头看那抹路边的身影。景色渐深,再没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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