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破庙

【顷之，闻一人答对，语致歉然，词韵颇温，可见性善，摇首笑谓】

承卿所言，庙既无主，则客不择人，姑娘亦不必介怀

【复听其声韵改弱，系先之所闻，其因何事郁郁，但窥一二。于之哀恳，深为悯恻，是以婉言】

你我素昧，本不须相劝，但从听者之份，赠姑娘一言

天意不相容接，不如勿往，适可而止方为明智之举

【忽闻人声，教鹿平风二人大惊。且不说鹿平风功夫泛泛，未能察觉此地尚有第三者也罢，但以雒辰的剑术修为，竟也毫无所察，此人莫不是绝世高手？】

【二人对视一眼，转目看去，却见一名儒生打扮的男子端坐墙角，其貌甚奇，眼睑平合一如鼓皮，言语时，颔首微侧，似在谛听。】

（竟是个瞎子……）

【鹿平风将疑惑投向雒辰，雒辰却无奈摇头，表示不知此人根底。鹿平风心中微诧，少有雒辰看不穿的，这盲者果真是高人。便欠身一礼，道】

荒野破庙本是无主，既是阁下先至，游子当过问才是，何来冒犯之说？倒是游子愚鲁，扰了阁下的清宁，抱歉了。

【转念想到自己方才的祷告怕也落进对方耳中，脸上便是一热，弱声道】

游子痴愚之言，请勿见怪……

【朝暾初上，便就道。行半日许，或因早寤之故，致卓午迷顿】

【盹寐欲坠间，问讯路人，行往城南某庙。闻说以年久故，乏经营，其中空，正是歇脚去处】

【瞽目之故，烦请乞儿引往去处。抵寺，以银钱酬之，权作答谢】

【于墙而坐，解装作枕，安然入寐】

【不知移时几许，寤寐间，有足音盈耳，以目盲故，耳力更聪。本不欲为意，但听人交言，诚失礼数，遂欠伸坐起，俟其祷毕，抬音报备】

姑娘，此间已有客在。恕在下失礼，无意听闻姑娘祷词，若有冒犯，在下大可避退

——————————————建元七年·秋——————————————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游子禹禹，魂销骨蚀，最是入骨相思。】


【辞别剑圣，鹿平风心海如潮，久久不息。原先抱着满怀希望，推想以比安与山无名的交情，比安若有谋划，当告之。不料却是失意而归，连知交好友亦不知他之去向，离比安此人就好像自建元元年便凭空消失一般……但一个人缘何消失六年？】


（他莫非是在躲我？）


【此问却叫她自己大吃一惊。】

（我与那人已断了联系，比安当不至有疑……况且，当是时，我二人婚约在即，他离家时只留言道“去去便回”，好似出门买粮一般，我亦未作他想。孰知，这一去便是六年……）

【掌中那枚浅黄的玉玦被摩出了水润的光泽，映入她深沉的眼波中，碎作万千星辉。】


【为一人，为一诺，她断然肩起行囊，以一介弱女子之躯踏遍万水千山，兜兜转转间，她也不明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寻了六年，似连上天都在告诉她“那人已死”，可她却无法相信。因何而死？死于何处？尸骨又何在？如此挣扎千百回，她又恢复鹿平风应有的模样，坚忍，不屈，是风中劲草，亦是水中蒹葭，柔弱且刚。】


【鹿平风怕引怀思，不喜多见故乡旧景，少耽，便与雒辰打点了行囊上路。行了半日，天已黄昏，途经一所破庙，遂入内歇息。】


【庙中供有一尊弥勒，金身已残，桌案上，尘土满布。鹿平风见此黛眉便是一皱，吩咐雒辰取些水来。】


【雒辰知晓鹿姐姐是极爱干净的，奉命而去，少顷，持壶而回。却见鹿姐姐沾湿了手帕，爬上座台，为那座佛像擦拭尘垢，一点点地，专注且诚，最后，将贡案也收拾妥当。末了，手帕不复原样，她亦满身尘埃，一双墨眸却净如秋水。】


【鹿平风似对己身脏污一无所感，凝望着残败的佛像，双手合十伏惟叩拜，虔心祷念道】


我佛在上，小女子无香供奉尊上，唯有拭净金身，聊表诚心。小女子痴愚一生，唯系离比安一人，但其已失踪六稔，遍寻不着，恳乞佛者怜悯善女子，成全一双有情人，来日小女子必为佛者重塑金身，修葺庙宇，广传我佛渡世慈悲。


【祷罢，俯首又拜了三拜。】

【听其说大事不好了，看其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是不明白她这是什么了，待在原地默然看着她在一堆破烂到处找东西，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想上去帮忙，可是这眼前那一堆东西，自个只好默默缩了回去，随即听其说找到了，还谢我，愣神道】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喂喂喂，祠庙里一堆东西你不管了啊，喂——

【见其远去的背影便无奈叹气一声，转头再看看祠庙里头，下意识掐着鼻子刻意那里头臭气，得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师门，再不回去师傅岂不是打死我不可，想罢，回头不再看身后，抬脚离开祠庙，返回昆嵛】


结

【一听那公子提起爹娘，忽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白】

哎哟！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我爹让我把药方带给胖三子我全忘了…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心头着急，眼泪都快涌了出来。慌忙在一堆破烂里乱摸一气，终于挖出个叠的像豆腐块一般的东西。破涕一笑】

找到了找到了！我先走了，公子多谢你呀！【边说边往外跑】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别走啊，等我赢了请你吃东西~~~别走啊~~~

就算烂了十几年你也不能这样啊，什么， 你跟人打赌就把祠庙变成了这样，天哪我真是被你气的无话可说了。

【说完便闻到一股臭味，心中却有想吐的感觉，转身离脏兮兮的地方远些，然而这女子实在是...太不讲爱惜环境了，怎能这么做，既然没人住也不能这样啊，随即听其说一决雌雄，对其忍不住翻个白眼，摆手道】

得了，我可不去做什么公正，好不容易找个能歇脚的地方，被你毁成这样，我说姑娘你，你这么做你爹娘知道吗？

【听这公子的话不经愣了一愣。心中暗想】

（啊！是了是了，他还不知道情况，跟他说一说好了）

哎呀，公子，话不能这么说。首先，这祠堂本就没人住的，烂了十几年了，其次呢，我正和人打赌比谁脏，我们俩各占一处，今天下午就要、就要，诶，江湖上那话怎么说来着…【双眉一扭，眼珠子转了半圈，灵光一闪般接道】对！一决雌雄！一决雌雄！嘻嘻，你要不要来做个公正？见证见证我的胜利呀？

【歪着头望着男子嘻嘻地笑】

什么？！这一地是你弄得？！

【看着其一脸开心之色，自个却被其所言又愣又惊，不禁垂下头便抬手抚额一把，天哪，这一个姑娘家居然把这一屋子弄成这般模样，随即抬头见其扫视四周，脸上仍是洋洋得意，瘪着嘴示意不悦，这姑娘我得好好说她，怎这么爱埋汰，可正要说教之时，听其要把牛粪刷墙上，惊愕了一下，连忙抓着其胳膊，憋怒气道】

歇什么歇，你看看你把好好一个祠庙变成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以后男女老少谁会敢住进这里啊，赶紧放下，别再弄了！

【那公子的眉头皱的甚是厉害，都能夹死苍蝇了。可我看着他的反应，听着他的话却无比开心】

（看来是真的很脏！一定可以赢那小叫花子的，嘿嘿嘿嘿）

【对那肯定自己劳动成果的公子顿生好感，笑嘻嘻地说】哎哟，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实不相瞒，这里就是本姑娘的落脚处。

【非常满意地环顾了下四周，那神色仿似一个匠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

哎呀，公子，你到这个稻草堆上坐着歇会吧！【指着靠门边的几捆烂稻草】这里跳蚤最少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这牛粪刷上墙就请你到二十四桥吃点心。

【一边找刷子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这牛粪是老李家的牛刚拉出来的，再过会儿干了就糊不上墙了，嗯嗯嗯，要快点要快点……

【听到女声便愣了一下，这乱七八糟又臭得难闻的祠庙，居然有人待着？转身对其，打量一番，再看看祠庙地上破烂聚堆】

【还有那臭味，有种不舒服之感，不行我得问问，是哪个家伙干得，走过去便抬手掐着鼻子，问言道】

这里头，是谁干，再说这又臭又脏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能待下去？！天哪，我真佩服你勇气可嘉肝胆过人啊。

【忽地看到个白衣男子站在破庙前，那男子的衣服真是白，在阳光下竟有些刺眼。】

（这公子穿着这么干净的衣服，可别让他到破祠堂里蹭脏了。）

【高声叫道】前面的公子啊，不要进祠堂去呀，那里面很脏的，把你的白衣裳弄脏了就不好了。快走吧。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不似夏日炎热，待着师门就出去透透气，走而走之，在路上两脚有些酸了，不如找个地歇息会，走至半路看到有座祠庙，虽是有些破旧，但起码能歇脚就行了，想罢快步走去，可没想到是，刚踏进一步时，就闻到一股臭味】

真臭，这臭气冲天逼得本少爷不能呼吸，还有这都什么，破衣裳碎盘子脏鞋子臭袜子，天哪，是哪个家伙把祠堂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猪窝，就算是猪也待不了——不行，我得出去喘口气先！

【被满屋臭气逼近眼前，弄得无法呼吸便迅速走到外面，仰头冲天深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有惨不忍睹的画面，却没顾看身后有何人】

    -------开-------
建元七年、秋
【虽已是秋天，但是夏日的暑气尚未全部消散。九天上那一轮红日依旧分外灼人。我拎着一桶臭气熏人的牛屎正往城南一破祠堂走去。
三日前，我和城南破庙里的一小叫花子打赌比赛，比谁住的地方更脏。他住在破庙，我住在破祠堂。今日午后我们便要一争高下。我想尽了一切主意，将市井上能找到的各种破铜烂铁，破衣裳碎盘子脏鞋子臭袜子都搜集了来散在祠堂里，最后觉得若是用牛屎将破祠堂的墙刷一遍……哼哼，我的破祠堂一定是天下最脏的地方，小叫花子一定赢不了我。我洋洋得意的拎着牛屎桶，挥汗如雨地向破祠堂走去。  离着还有百步远，我就闻到了那熟悉的臭味。】

【故意用力吸气，大声而满足地说道】啧！真香啊！

[他温润的嗓音在披风搭成的帘外响起，依旧是温文如玉，带着特有的关心。]

[没有纠正他认为自己要入城的说法，只安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将干草铺就在地，侧卧于火堆前]

[望着这明亮的火堆，他温和的声音像是能催眠一般，在人的意识渐渐模糊时渐行渐远]

（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让这位心静如水的大夫变色呢？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带着对他的丝丝好奇，在这样一个雨后的破庙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结＝＝＝＝＝＝＝＝＝＝

【忙活了好一会，才算是都安排妥帖，这才又想起那姑娘，在披风外站定】

姑娘，你的衣衫应该已经干了，若是干透了就赶紧穿上

【注意到雨已经停歇，但天色也暗了下来，而且刚下过雨，地上定是十分湿滑】

姑娘，天色已晚，虽说这破庙离城门不远，可这个时辰，城门怕是关了，恐怕姑娘要在这里将就一晚上了

【一旁的乞儿好心地拿来了干草，道了声谢】

姑娘，这儿有些干草，你铺在地上，休息时会舒服些，另外这披风姑娘不要嫌弃，夜深露重，用来御寒吧

【原本只是好奇只觉得有趣而故意说出的话，却在得到他那样妥贴的安排后，心中有些许动容。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他却能这样毫无目的地帮助他人。看着他熟练地把脉、问诊、开药、叮嘱，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大夫吧】

【没有再给他添麻烦的想法，默默地回到他安排好的角落，一面将身上淋湿的衣裙烘干，一面捧着姜汤，一口一口地喝着。眼睛透过火堆，望着那人的背影出神】

【身边响起女声，是方才那位姑娘】

自然是要看的

【头也未回，手上兀自忙碌着】

不过姑娘还是先去那边的角落把身上的衣服烘干，在下用披风格挡，不会让姑娘失礼的

【破庙里的乞丐大多是因为长期的肚饿和寒冷导致体虚易寒，好在没有什么大病】

一会儿姑娘烘干衣服后，再喝碗姜汤祛寒，应该不会有大碍

【不过是去了后院栓了会马儿，重新回到破庙中时，却发觉原本围在一起眼神不善的乞丐们神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空中飘来浓浓的药香，不再是先前那人身上的若隐若现，同时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温和的叮嘱。看着那坐在火堆旁认真看诊的男子，我了然地笑了起来】

【大约是先前分给大家的食物起的作用，再次踏进破庙的时候，众人都带了些许或感激或讨好的笑意，甚至微微侧过身来，隐隐让出一条小道，直通向那被收拾出来的火堆旁的空地】

大夫，我似乎也着凉了，你要给我看看吗？

【带着一丝好奇，我坐在了他身旁，含笑问道】

【出门在外，向来不介意与人方便，接过包裹，照她所说将食物分给破庙中众人，再同他们商量过后，在角落处用自己的披风搭出个简易的隔间，再生起火，方便她取暖】

【一切妥当，想了想，又在“隔间”外又生了一堆火，借来了一口锅，洗净后，从药箱里取了些麻黄、生姜、防风等驱寒的药物，生火煮了一锅驱寒汤，不仅是为了那姑娘，庙里的那些乞丐也有不少冻得不轻】

【看自己烧了这么一大锅，不少机灵的乞丐已经开始收拾锅碗瓢盆，而自己也趁着驱寒汤没烧好前，替几个面色不好的乞丐把把脉，药材齐备的，就当场配好药，又起了火煎起药来，药材不够的又能凑齐的，便说定明日再送来】

【一时间，破庙里药香四溢，原本警惕的乞丐们也放下戒备，吃东西的吃东西，洗碗的洗碗，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