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碧霄|——原创

＝第一幕 玉碎＝

司命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皆被时间与命运牵引。]

[我生在九重天上的神界圣境，那里矗立着四季常青的生命之树，时光之河环绕着巨树流过，河底沉淀着代表“过去”的金色碎片，而在长河的另一端，命运之网编结成了旋转不息的星月轮，记录这世间万物的命运轨迹。我承继了命运的遗泽，化为高高在上的神祇，一人枯守圣境，冷眼注视着万物变迁。]

[岁月来去如风，我在金色的河流中捞出光阴的残片，看见记忆中的山脉被夷为平地，平地又被海洋覆盖，过去的痕迹从未留存；我转过命轨的轮轴，窥见神界的爱，人间的情，怨憎会，求不得，新生与死亡，重聚与分离，生灵之间的羁绊与因果织结成色彩不一的丝线在眼中倒映，细微的情感与万世的变迁将整颗心冲刷洗练，逐渐变得静无波澜。我能洞察已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然而未来总是瞬息而变，命运的轨迹如缥缈云雾一般不可捉摸，天道桎梏加身，我向来只能遵循秩序，旁观查望，无法干涉。]

[在这之中，我看得最多的人是妹妹司时。我们在圣树下诞生，神力同出一源，她身上凝结了时间之力，却可在神界的其他地方停留。她喜爱体验七情六欲，人间情爱，于是我便跟着她一同经历喜怒哀乐，我寻找每一个与她结缘的人，窥探他们的过往，尽力推算他们的将来。]

[如此仿佛自己苍白无澜的长生之途也能沾染上明媚艳丽的色彩。]

[赤脚从河中踏出，裙摆在草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湿痕，凭空展臂一扯，在星月轮上拽出数根细长的线，纤长手指拨弄，无数丝线剧烈震动，唯有一根折射极为耀目的光。我将这根线挑出，顺延着找到它的主人]

这次是个将军呀，待我看看

[探身从水中捞过，金色光片上闪现过男子的一生：意气风发，战功无数，有娇妻相伴，子孙满堂——几乎找不见司时的痕迹。]

[怎么回事？]

司命

[手指捏住那金片，正待细察，面上忽有雨滴坠落，斜织的细雨敲在平静的光河上，将璀璨的线条揉捏成破碎的光影，汇集出高低不一的声响。我在裙间的褶皱里拾起一片掉落的树叶，指尖光华绽放，叶片幻形而凝，脉络勾勒成繁复的花纹，缓缓张开成一把玉色的伞擎在头顶。]

[圣境本没有风霜雨雪，千余年光阴轮转，唯有它陷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陷在几乎静止的时间之中，沧桑而静默地兀立。万物生灭，岁岁枯荣，皆是在此处之中寻不到的景象，天生的神女成为规则的化身，拥有无上伟力，却又始终被大道遮拦在规则之外，行不得半分偏差。]

[也未免太过无趣。]

[于是将一滴泪吹至半空化成风雨，遮蔽和暖日光凝作霜雪，仿佛当真成了一方天地里的主宰，推演丈量，信手可诞灵明。然而寒风烈日也并非由我随心所决，这闲时洒去的一缕神力竟将它与仙界的运道相连，顺遂坎坷皆有映衬。]

[譬如此时。]

[绵绵细丝转作暴风疾雨，巨树叶片在半空发出凌乱而杂沓的响音。蹙眉在星月轮上用力拨过，万千金丝编织成晃动的光镜，凝神细观，有漆黑的火焰自镜面里涌出，天地昏暗，日色被乌色覆盖，极腥的血雨从高空垂落，狂乱的魔气在云层中翻搅，与正气浩然的清辉碰撞交汇。天幕被这庞大的力量撕碎，神鸟啼声凄厉，诸仙陨落的神躯自裂缝中坠落，消失在不可知的深渊。]

“姐姐，我有事要与你讲——”

[心声一惊，身前光镜霎时溃散，面上不显异色，未露端倪，神情里下意识带出笑意。]

什么事？是要讲你那位将军？

[旋身回首，唇际笑意逐渐浅去，散作无痕。司时俏生生立在那儿，瓢泼的雨似被无形屏障遮拦，近不了其身，她一如往日般莞尔笑着，从容自若，只眉间多了一缕乌黑的长线，沿着耳侧径直蔓到颈上。]

[那是她在冥冥中已悄然更改的命途。]

阿时——

[急步上前，紧紧攥住了她的小臂，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休止，薄唇颤抖着翕动数下，闭合抿一条绷直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