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冠街

-穆汐-

【前日本在湖边和玲珑一道喂鱼，不料一时失身之际一个天旋地转竟落了水。】

【不是何时些微有了意识，整个人混混沌沌似漂游在半空，虚浮无力，还欲再睡一会儿便生被白晃晃的明光耀得眼前发晕。拧着眉头缓缓张开了眼，一见进门的人，更有些悒悒】

姨母。

【名分上她是我继母，我亦该称一声娘，可我偏偏不愿意。我母亲走了便再不会有第二个，她又算什么？】

-穆汐-

【本是受足了惊吓，这会儿好容易醒来仍旧恍恍惚惚不似真切，脑子也是一滚一滚的酸胀，只求静着缓缓，谁料姨母一叠声的张罗人来，又是郎中又是丫鬟，直闹得屋里沸反盈天。】

【头痛欲裂，冷眼看过去，只见她眼角泛红，仿佛真真流过好些眼泪。是了，是母亲忌日，不为我她也总要在母亲灵前哭一场给爹爹看才罢，当下心中更生出几层厌恨】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姨母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做什么。

【我与她，就如河里的水与海里的鱼，横竖是不能相容的。她年纪轻轻嫁给爹爹作续弦，谁知道是图了什么。池塘边水堤平整我却突然失足，谁又知是不是她的手笔】

我头疼得厉害，姨母请回吧。

【她是耐得住性儿的人，帕角还压着眼圈儿，旁边的丫鬟却是忍不住了】

“小姐体谅夫人些罢，为您失足落水，夫人急得什么似的，眼泪这会儿才刚擦干。”

【提到那眼泪，更是不耐烦，索性连面上一层虚晃的和谐都撕了去，只把眼合着，懒懒道】

是啊，我落了水却没淹死，她可不是得急么。

-穆汐-

【这话说得是刻薄了，丫鬟红着脸就要辩被她制住。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端着药碗谆谆劝慰，有时也真教我佩服她的涵养。药汤熬得乌稠，调根搅散热气，伴着酸苦扑入鼻尖，反胃得紧。】

【打定主意是不喝她送来的东西，只打算说要静养请她出去，谁知非但偏偏静不了，热闹还愈发大了。来人匆匆几句，只如霹雷在脑子里炸开。她还未曾如何，我腔子里的火却是烹油一般刺啦起来。】

【西院秋雨是什么东西？从前母亲陪嫁来的粗使丫鬟，房内都用不上她伺候的。如今母亲走了，竟也欺到头上来。日后那孩子生下来，论理得称我一声嫡姐，可她怎么配，她们怎么配！有了那孩子，父亲再不只护着宠着我一个人，时日再久，这家里哪儿还有我容身之处！】

【好啊，欺负我，都欺负我。眼前的人是，西院下作的秋雨也是，母亲走了，她们一个一个都赶着欺上来了！眼窝里一阵滚烫，隐隐要落下泪来，可又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儿哭！咬牙忍了去，盯着眼前黑沉沉的汤药，好半晌，忽然冷笑道】

姨母你瞧，就算毒死我也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