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渡

——不知年的某个冬天（因为寒潮要来了）——

【夜里下了一场雪，清晨天亮得就格外早，有一多半是阳光印在积雪上反射的银白，桃叶渡里人声鼎沸，有临时来避寒的，也有一早被堵在渡口，一时无法又折回头的，不消谁多说几句，人一多自然就吵闹些】

【两个黑面大汉撩开棉帘，带进一身风雪，坐在近门处的老翁缩了缩脖子，赶忙把衣领竖起来，招呼掌柜再来一壶热酒】

【同昨日一样，他依旧占了一张桌，一只龟壳，几枚铜钱，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围着打转，偶尔问两句，却也不正经发问，甚至见他要认真就立刻糊了场面，生怕一分天机就要三两白银去换】

【对此，他只笑笑，并不在意】

【却也由此缘故，才让他得以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桃叶渡人满为患的时候，竟能一人独占一桌】

【一金之数，来者是个明白人，是来找卧龙问卦的，这世间专程来找卧龙问卦的人很多，真正能找到的却很少，他如此确信，直接摁下卦金，亦非寻常人】

【将桌上的铜钱一枚枚拾进手里，再灌进龟壳之中，放停在手边，抬头看向来者】

【周遭有不少好事人观望，有的是被金子引了视线，有的是被风雪中行来的这人，因他不似打帘进来的其他人，就算是那两个黑面大汉，自寒风阵阵的江边走来也总有瑟缩之态，被堂中暖气一烘，才真正舒展开，显出更多雄武，而这人则不同，进来到行礼，再坐下，身姿一直都矫健挺拔，只是面相看起来平平无奇，衬不上这般身姿】

【如此他倒是看出不同，又一个易容行走江湖的人，猜测所问绝非易事】

尊客想问什么？

【纸张打开之际，墨色被空气覆临，以此所书字迹就已经开始消褪，他不由得一惊，所幸自己是易容假面，透不出神色】

【再三观察了纸张上字迹消褪的方式，越加肯定这就是玄机暗卫递信时所用的无字书】

【他会是谁？】

【合上纸，看向对面人的眼睛，易容最难改变的是眼，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属于谁，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那人，一壁说道】

尊客心太大，区区一卦，岂能尽算诸人

【轻摇龟壳，铜钱混沌其中闷声作响，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清楚的敲震心膛】

【他问的是所有人，比起指名道姓的单问一人，此番问法并非寻仇，若不是寻仇，如此费心的找到卧龙问卜……寻亲？玄机阁中竟有五雷盟的故人存在】

【手中动作骤然停下，铺成开来——水火既济变卦山泽，他还是答了】

六爻乱动，人无定处，卦象相克，凶多吉少

老夫

【信手捻起铜钱，一枚接着一枚灌回小小的龟壳之中，大有收摊作罢的架势】

从不轻易解卦

尊客这一卦，不好，也难解，人生在世福祸有时，君子慎始，应顺应天意

【他手中一顿，亦停了前言】

但若尊客执意要解，也无不可

只是解卦是有所求，逆天改命有损阴德，老夫的规矩，一问换一问，以吾所求解汝之惑

【似是笃定眼前这位贵客会答应，已然着手烹茶，卧龙的茶自是玄妙，一杯之后，此间所闻所问尽皆忘却】

老夫这一问，尊客只需答是与不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