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东来顺（开封）

他们说，此处唱曲儿的小姑娘是个妙人。对于妙这一字，我只相信我自己的耳和眼，是以随着来客登门，手中的花生米剥了一颗又一颗，目光落在几个身姿曼妙的佳丽身上，旋即又离，身前小二来引，也不住摇首来叹，仿佛在道一句“不过尔尔”。

“哎，来壶酒吧，牛肉就不要了，上碟子煮毛豆。”

叹声里叹的名不副实的唱曲姑娘，我想这样一顿酒，也不值我掏出钱袋里太多银两。话音一落，却从那厚朴面相的小二脸上读出另一种神情，与他这副长相极为不衬，我知他心中所想，因我穷过十几年，哪怕如今有了俸禄，手头也不甚阔绰。

“那酒也要小坛子的，快点上。”

我可不怕他出言奚落，就怕他规规矩矩的待我如上宾，如此我便不宜发声了。

袖上兀自沾了些油泥，那是前日里修补了傀儡，若非血迹蹭到前襟袖口，便不会再换身新衣。京畿的酒楼多繁华，临街的门脸便能窥出三分，其余六分则在店中装潢上，至于最后一分——恐是在菜品价格，水牌上皆标注了不菲的价目，我瞧方才那伙计的一身新衣，瞧起来都比我这身体面。

捋平襟口泛出来的毛边，却见一柄小刻刀离了袖口两寸，不过是用来修补的小物，偏偏离了身便不惯。只须臾便收了一寸刃光，晃起桌案上的茶壶来，集英堂后也有茶案，却不为那几分饮茶风雅，只为风水布局上的一位，是以眼下品茶如饮酒，到底不甚讲究。

“蛮好，多了浪费。”

半盘子毛豆稀稀落落的，倒不像是少给了，从那盛毛豆的碟盏便可看出，只是因为店中毛豆不比寻常，满当当的2了反倒失了贵物品相。

“你怎么在这儿？来来来，我已经要了酒，正愁没有人跟我碰个盏。”

我忘性虽大，却不好再忘了他，这等戏码已然演过一遭。起身相迎，垂眼一见小坛的酒和半碟子毛豆，换做旁人可要羞赧迎客，可我非这旁人，仿佛桌上有满目珍馐，殷切迎人上前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