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科学楼（无空调）

【家长会是个很特别的场合，似乎有些越界。】

【一直以来我们默契地不过多介入对方的生活。我从不多问她的梦想、人际、学业，她也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在我狭小的公寓添置越来越多的礼物。每当她伏在我身下嘤吟，我都感受到她身体对我诚实的渴求和需要，但事了她又精灵般远去，嬉笑地保持距离。这种距离感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即便她总在大庭广众吻我，我也知道她不过喜欢看我眼中闪过的窘迫的光，并非如表现的那般热切，并非需要我吻回去。】

【但昨晚她越界了。我能感受到她说出那句话后，赤裸的身体有些僵硬。游走在她光洁脊背的手并没停顿，正当我思索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却掩饰似地又补充了一句想和我在实验室做爱。】

【我沉默了片刻，并非顾虑这样刺激的室外活动——她一向比看起来细心，实验室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那样的请求，等于给我一个契机，能更多地了解她在学校的样子——另一个世界的样子。】

【所以此刻我们坐在一起，应该是班上最奇怪的组合。不知道她是否紧张，亦或仅仅是无聊，借课桌的掩饰不停做些小动作。会议临近尾声，出乎我的意料，我并不觉得这一个小时很难捱，相反我对有关她的信息很有兴趣。与我预想的不同，她在班级的人缘、成绩都很好，老师和家长都交口称赞。在阳光下的世界里，她的生活该是很丰富的。】

【那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这不是我该想的问题，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再想下去要越界了，我似乎对她的信息太过于感兴趣了。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呢喃着说，今天来到这里，我已经越界了。】

【家长们陆续在离开前走向班主任攀谈几句，我本意是直接出门，却被老师叫住，只好回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您是天星的家长？”

【扶了扶眼镜，点头。】

嗯，我是她哥。父母工作太忙了，实在脱不开身，您见谅。

【老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和蔼地攀谈几句。我这才知道，喻总夫妇从没参加过她的家长会，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家人。就在我以为快要结束时他突然不轻不重地点了句。】

“天星这孩子啊，聪明，太聪明了。成绩上我是不担心的，但是生活中还是要家长多监督，如果能把多余的精力投入在学习中，分数还能往上。”

【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只能平淡应承，草草收工。】

【走出教室，昏黄的廊灯下家长们纷纷向校外走去，学生则三五成群往寝室楼前进。】

我们现在去哪？

【她在谢我什么呢？】

【直到与她并肩靠在车门上，我仍在琢磨这个问题。我想我知道答案，但我宁愿不知道。这个夜晚，我们都有些不一样了。】

【一阵疯跑，我很久没有这样肆意，此时有些气喘。仰头看着天空，如果在小说中，现在应该繁星满天、皓月高挂，但实际上今夜无风无月，入眼只有无尽墨色中点缀豆豆灯火，头顶昏黄的街灯洒下，将影子拖得好长。】

【风月不等人呐。如此唏嘘着，我转过头看她，眼睛躲在镜片后，与她一同笑着。】

你真的很喜欢冒险。要是有一天，这些都玩过了，不好玩了该怎么办？

【要是我也不好玩了呢？我第一次对我们的未来产生思考，直觉告诉我不该问，但我忍不住。今晚，一向冷静的我格外冲动。】

【心底警灯狂闪，我看着在车上装鸵鸟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同龄人对待，她也确实很成熟——特别是床上，此刻我看到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回避我，感到诧异和怜惜。】

【老实说有点尴尬的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所以她的话我其实没太懂，但身体不会骗人。我知道我终于触及了她坚壳后的柔软灵魂，并非源自我的探索，而是她主动交出，放在我手上。冥冥中我捧着那团光晕，一动也不敢动，这是她送给我最贵重的礼物，我以为我会习惯性地收下，但此刻我犹豫不决。】

【接受它，等于接受我们关系的转变，在那之后世俗、舆论、伦理、前途、物质排着队提出问题等待解决。接受它意味着这不再是一段露水姻缘，年轻的她可以不想那么多，我能够同样冲动吗？】

【我僵倚在车外，每个动作都像生锈了一样迟缓，薄薄的镜架此刻架在鼻梁上却压得生疼，索性摘了低着头。我有点后悔开始这个略有试探的话题，如今算引火自焚了。脸上很烫，我轻轻离开车身站直，身后熟悉的车黑洞般拉扯着我。】

【莫名的烦躁中我翻看着手机，苍白的光映在脸上，双眼也有些充血。我并没有刻意找什么，只是无意识地不停切换着几个界面，把软件一个个点开又关闭，与此同时脑海中飓风刮过般涌现着海量的往日种种。】

【大概有几分钟吧，我戴回眼镜，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好像这样就把所有杂乱的情绪都排出去了。手机锁屏发出咔嚓一声，放回口袋，转身拉开车门，猫着腰坐在她旁边。】

【空间太小了——我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个，边想着边伸了只胳膊绕在她肩上，将她向怀里揽过来。低头凑近她，耳语般呢喃。】

现在我也在桥上了。

【锁屏前的最后一个界面，是浏览器中的搜索记录——吊桥效应。】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