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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 青木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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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26 岁
24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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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兴元年   十二月

我将往岁无忧的年月永远尘封于承平十五年。那一年,昌平大长公主殁,东宫太子薨,九阙楼台上那位微末的哀思被更年易号的喜庆攘得半分也不得见,敲锣打鼓地要送那几缕建元年间的余孽赴黄泉一遭。

文兴,文兴,帝业虽兴,世道仍旧不昌,腌臜洇于市井,虫害、洪涝,重役,匪患不绝,而开封城中的人,眼睛都长在天上,那城中有金阙楼阁,有莺歌燕舞,万般升平的景,笼上惑目的声色靡绯,朱门碧瓦,似乎便是方寸江山。

我从前也如是,而今跨过承平年最后一日的安逸,方知世路崎岖,人心险恶,高低贵贱如横亘的渊堑,不可逾越,命如草芥,身似蝼蚁,不外如是。这样的日子在如今十多岁的年纪看来,茫茫然没有尽头,偶而也想一死了之,然我这区区一副骨,蒙了几多恩仇,一朝身死,负了隆恩,也难血深仇。

我再入不得开封城,往日唾手可得的荣华霎时成了梦幻泡影,一触即溃,我甚而还不知该如何在外讨生活,初时拉不下脸面,不愿讨嗟来之食,后头饿极了,亦与猫犬同餐,人之所以为人,胜在知进退,识大体,纵然只是面目全非地活着。

是啊,面目全非。

夜幕四合,窗隙漏进暖色的焰光,间或有推杯换盏的热闹声响,尽皆隔绝在门扉之外,与我无关。这是我被关在这里的第三天,在惨无人道的凌虐之后,水米未进。仇怨蒙却我的双眼,还有恨,极端的恨意如洪峰过境,席卷而来,到头又不知恨谁,唯余遍体的无力之感。这一年,我在莽莽尘世中煎熬,浊浪几乎要将我吞没,尊严日渐磋磨,我学会偷,学会抢,学会乞讨,也学会欺骗,而今这一遭,几乎将我为人的最后一点骨气也消磨殆尽。三叔说,我这张脸像极了先父,想来他从前的风流孽债,如今要一一偿到我的身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不愿委身,抵不过叫人强要了去,破烂似地扔在这处等死,事已至此,我又缘何要死咬着不松口呢,既有人喜欢这张脸,那便让他喜欢去,以物易物,有舍有得,这张好皮囊,恐是我如今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了。

“来人,我要喝水。”

在临近死亡的边缘,我擎着生念终于开了口,嗓子是嘶哑的,破锣般,敲开芜杂而冰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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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门外依旧只有沉默伴着呼啸的北风,我逃不了,万不用派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便是逃了又如何,这里是沧州,官匪沆瀣一气已然不是秘密,更遑说这巍巍青木山,给我十条命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想必是今天截了道,收获颇丰,连看守的人都跟着热闹去了,无人应我。我只感觉体内的温度在逐渐流失,始终如一的黑因头晕绚烂成芜杂的天旋地转,若无人发现我,我恐怕就要死在这里,窝囊而荒唐地死在这里,而后一抔骨,无人知。

或许这就是命,如草芥的命。

我几乎就要放弃,然后破败的门扉打开,漏出微不可见的一丝光,那人身量很小,仔细看,是个孩子,颤巍巍地捧着碗,递到我的跟前。我借着她的力支起身子,靠在草垛上,接过碗,就着未融尽的雪粒嚼进口里,漫出血腥味,却也安抚了因发烧而逐渐沸腾的血液。

“就派个孩子守我?”齿缝豁出些自嘲的意味,然后把破碗搁在一旁,眼神递了递拴在我脚腕上的铁链,“你告诉他,我允了,不争了,放我出去。”

我仅剩的力气不多,话说得极慢,几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他,不言而喻,自然是那慕龙阳的土匪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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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凑上来,我本能地要避,却抽不上一丝力气,只能任由她冰凉的手掌贴上额角,伤口已经结痂,冻得早没了知觉,她轻手轻脚地所为,无异于徒劳无功。我对上那双杏儿眼,在浑浊的夜色里像两颗星,清澈的不掺杂任何龌龊心思。只可惜,世事无常早已磋磨了我那副柔软心肠,不甘再为此间的善意动容。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多问,直将这话告诉你上头管事的。”

我伸手轻轻攘开她附在我额角的手掌,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尴尬的声响。

“有吃的吗?”出口才觉得多此一问,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谅你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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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劫道或抄家时绑来的,再不然就是被拍花子拐了兜兜转转流落到这方的,小的时候干些粗使活计,长大些,好看的女子一应卖进楼子里,剩下的男子打磨打磨又成了新一遭的山匪,源源不绝,我端瞧着那姑娘,仿佛就已透过文兴元年的夜色看到她往后十几年的生涯,不禁唏嘘。

她走后,我靠在草垛上闭目养神,不堪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轮转在脑海中,阴魂不散,勾起心底一波紧跟着一波的恨意,燎烧起泼天的火,要将青木寨卷噬殆尽,可我终究太弱了,在巨大的仇恨面前,如蚍蜉撼树,一切的一切,我必须活着,哪怕受尽折辱,也得保全这条贱命。

头很痛,血液也在沸腾,在我即将被恨意与绝望包围的瞬刻,有窸窣的声响将我的思绪拉回,她又回来了,甚至带了一块饼,一看就不怎么好吃的饼。只我早已卸了锦衣玉食的那副骨,能垫肚子,什么都好。于是一把接过她递来的吃食,掰下两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间隙又触及那双眼,犹豫了半晌,把烙饼分了她一半。

“多谢你。”世道凉薄,谢字早已生疏,如今脱口,方忆起幼时无数次念过那句性本善,“叫什么名字?”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我并没允诺她什么,也不打算多说,只问她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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