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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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辽一个人闲逛，要不是专程来找人，就这么逛逛也不错。谁知逛着逛着就下起雨来，躲到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地方，钻进山洞里。】

【这风吹的冷嗖嗖的，捡了点枯柴点着，把湿衣服脱下来架在一边，看着外面的雨，似乎要下很久。衣服半遮着洞口，群了缩身子，好冷。】

【日前，幽州边境遭逢小股五雷人马奇袭，主帅拨了半营人马前往平定，自己亦在其中。只是对方以边陲百姓居多，极擅控缰，加之旷野无垠，当真是神出鬼没，七八天下来踪影全无。一日探子来报，言是西南百里外正有一队粮车将进辽界，多半便是资给五雷之用。】

【这一来攸关重大，领命先行入辽打探。北地霜寒，春风不度，本该是汴梁百花争艳时，在这塞外却还是萧疏一片。云幕压来，仿佛伸手便能触及，知是大雨将至，也无心躲避，反而频挥马鞭将胯下坐骑催得更急，未顷豆大雨点密密砸落，夹着零星冰雹，打在头盔上冬冬直响。】

【仗着身子强壮本不甚在意，可行至一处山谷时，胯下紫骍却闹起了脾气，好话说尽，狠下心又抽了几鞭子，它却只管原地打转，说什么也不肯再前行一步。】

【四下一瞧，原来不远处有个山洞，认命叹了口气，跃身下马，一手执枪一手引辔，朝那洞口走去。】

也不知咱两谁才是主人，竟要受你这畜生的挟制。

【悻悻说着，忍不住回身在它长长的脸上拍了一巴掌，究竟舍不得下重手，紫骍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似有些委屈。言罢回身时已到了那山洞跟前，却见架起的一道布帘后火光灼灼，瞧不清里面情形，不由戒心陡起，长枪一挑指着前方，高声喝问道】

什么人？！

【刚躲进这山洞只为躲雨，却没想到这洞竟也不小，只是这般裸着身子却不好到处走。只等那雨停了，衣服也烘干了好仔细瞧瞧去。坐在干草上透过一丝缝隙看着外面的天，乌蒙蒙的一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转晴。】

【正想着能不能抓到一只野兔或者什么的来烤一顿，忽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竟是越走越近，听他喊了一声，衣服横在木架上，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只得出声好让他不要过来。】

喂，你，不要过来。

我可是这里的树妖，你再过来我……我吃了你哦。

【喝声方落，传来的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语调清脆，明显带着中原口音，入耳便生出几分亲切。火光映照，布帘上影影绰绰地透出个娟秀身影，似乎只她一人。】

【松了口气，未及多想便抬腿进了洞口，边笑着说】

姑娘别怕，我是大宋士兵，执行任务到此，只借这山洞避。。避。。。那个避。。。

【绕过木架，这才看清了里面情形，韶龄女子只穿着一身中单，想是因方才淋了雨，素白衣料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怪不得那影子。。。。再转头一瞧身侧，原来挡在洞口那道布帘乃是一件女式襦裙，沿口刺绣，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话说到一半险些咬了舌头，面皮腾地涨红，赶忙背过身双掌合十，闭眼低着头碎碎念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好半天才又睁开眼，却还不敢转过身。】

姑姑姑娘，那个在下无意冒犯，只是途经此处，想进来避避避，避个雨

【紫骍却已等得不耐烦，跺了跺脚又打个响鼻，直接挣开自己手中缰绳，往那洞口深处走去。】

哎哎哎，你给我回来！

【原本这么说就是想让他快走，没想到他竟直愣愣地走了进来，抬头紧盯着他，也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抬手护住胸前，衣衫尚未干透，此刻更觉得那薄衫涩涩地粘在身上，红着脸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你你。你还看。

【被他一看，那挂在架子上的衣服似乎也极难为情。趁他转过身去挪过去扯过外衣搭在身前，听他越说越羞，揪住衣角涨红了脸。几乎要哭出来。】

你还说……这下着大雨，一个姑娘……会……会怎么样嘛。

你……

【刚想说你快走，那马儿朝洞里走过去，竟是真个要在这歇息一般，又开不了口让他们冒着雨出去，坐在原地抱着外衣，不时用眼角瞥着那一人一马。】

你你转过去不许看。

【听着那姑娘语带哭腔，也跟着局促无措，直恨不得立刻跨上坐骑冲回雨幕，跑得远远才好，手扯缰绳，忽被紫骍带得趔趄两步，见它越走越远，晃了晃身又不敢转过去拦，只对着冷冰冰的石壁点头不迭。】

我不看我不看，姑娘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火焰翻飞，投在石壁上一人一马的轮廓，却见紫骍马蹄一转，又往自己身后，那姑娘的方向走了过去。这马儿是大宛良驹，身形颇是魁硕威武，因怕它吓到人，一急之下回头看去，目光飞快一掠，趁她怒瞪过来之前又匆匆转过身】

姑娘莫怕，我这马儿约是饿了，想，想吃你身边那些干草。。。

【七手八脚地把衣服展开，被火烤过再穿在身上，虽然还是有些湿却是暖暖的。不时用眼角瞥着那一头，看他真的没有转过来才放了心。只是那襦裙湿地比较透，刚刚挂在木架上又沾了些木屑，一向喜欢这条裙子，忍不住低头摘着木屑，还没捡完就看到他被火烫了一般急忙转身的样子，心想他果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又羞又气，看那大马走过来，俯身抱起那堆草走到另一边。】

【这一人一马真是欺人太甚，看他的样子又很能打，于是不如欺负他的马。那马一看草被拿走了竟然真的转头走过来，一手抱着草一手抽出一束上下晃着，那马抬着笨重的头，张着嘴怎么也吃不到，脾气一急居然猛向前一凑扬头撞了过来。被它一吓手一松怀里的草全都掉到了地上，看它吃的心安理得又不敢去招惹，真是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

喂，你的马怎么这么凶！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这山洞让给你们，我走好了！

【紫骍脾气是不大好，但凡灵物，自都有些乖僻。它本是云州谷承坤谷堡主赠与父亲，又由父亲转送给自己的，在云州时有专人驯养，便是到了军营，若非上好的草料盐砖也都不屑一顾，如今随自己风雨兼程，加上塞北春迟，草叶晚发，竟连他人用来铺垫的干草都能吃下肚，想想也是心酸。】

【叹了口气，仍背对那女子。】

唉，姑娘你别生气，这马儿同我在辽境里奔走近两日，人还能吃些干粮充饥，它却实在没什么可吃的。。。我，我也没有恶意，本来军务在身，是不便耽搁，只是。。。

【总不好将责任推到个畜生身上，本就讷于言辞，这下惹人不快，更不知如何解释，嗫嚅了一会，摘掉头盔，抬手扒了扒头顶额前的汗水雨水，重又带了回去。垂着脑袋侧身走到紫骍身旁，见它吃的香甜，狠了狠心还是抓起辔头向山洞外拖。】

姑娘才烤过火，再淋雨要生病的，还是我走吧，惊扰姑娘。。真是抱歉得很

【坐骑像也看清了形势，不情不愿地跟着往外挪蹭，到洞口时脚下略停，又说道】

对了，这宋辽边境上一向不怎么太平，听姑娘口音不像北方人，若是只身来此，可要小心些才好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从鞍侧佩囊里摸出一截竹筒，放在一旁兀起的石块上。】

那，那个，这是军营里用来传讯的焰火，姑娘若是遇见辽兵或是匪贼，就向天空点燃它，有人看见了便会赶来。

【听他一番话说下来，竟觉得有些愧疚。本来并不是刁蛮任性的性子，不过是近日赶路奔波又连日阴雨的，再加上他……有些焦躁罢了。转头偷偷看了他两眼，那一身铠甲淋了雨，冷硬的头盔扣在头上，雨顺着他头发流到后颈，蜿延成一条细流，好像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这会见那马儿满眼的舍不得，抱起草递到它面前，低着头不看他。】

我没养过马，我也不懂，不过它好像很舍不得。还是让它吃完……再走吧。

【即便是踏入辽境，也没觉得跟中原有什么不同，娘说自己没心没肺，大概是这个意思。听他说是军营的人，又觉得是自己泼皮胡闹了，平素敬重守边将营的战士，却没想到真个看见了活的，是这般情景。】

【看了看那竹筒，转过头去，撮了撮衣角，抬头看他。】

我知道了，雨好像还没停……我……到里面去。

【走到洞内坐下，鬓角有水流下来，沾在脸上热热的。侧过头瞥一眼，也不知他听懂了没。】

【一脚才将踏出洞口，轰然一声惊雷，紧接着雨脚更紧，密集砸落地面，竟在土里砸出点点坑洼。忽而想起曾听老兵们说，北方天气酷恶，有时候冰雹能有婴儿拳头大小，轻则伤稼，重者房毁屋塌伤人性命都有可能。照此情形来看，恐怕今天这场冰雹也不会小。】

【饶是筋骨壮实也不免发怵，硬着头皮紧了紧手里马缰，又要跨出，见那姑娘将干草抱来，眨了眨眼，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又听她说吃完再走云云，接着返身进了洞里，不由心里一暖。这世上毕竟还是好心人多。咧嘴憨笑道】

嘿嘿，那真要多谢姑娘，等，等这雨小些我们便走了，定不妨碍姑娘休息。

【摸着紫骍脖颈给它顺了顺毛，将地上的干草拢成一堆。连日赶路，这时才觉有些疲累，便也原地打坐，运气调息起来。】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