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隐桐院（京畿路）——江北原

【跑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这么不入耳的话，当下撒腿就追去】


【府上众人被惊动，纷纷来劝架，一一不去理会，势要抓到他，然后扔出去】

结

============建元八年  秋============


【刚起床便听到下人们说爹爹回来了，开心的收拾好了自己，翻出了前些日子准备好的礼物，变奔着前厅跑去。】

【一路上也顾不得别人的行礼，分开了半年多，心里还真是挺想他的呢。想到相认还不到一年，他便撇下自己一个人跑去大辽玩了大半年，不禁有点小小的怨念呢。只是他的想法自己虽不能全懂，却也知道是为了不想让他跟着受苦。】

【跑进大厅，便见爹爹一人在那喝茶，狼妞和小月亮却是还没有赶到，心里不由得小小得意了一下，出口的话却是不怎么中听。】

江老头，你还知道回来啊。

大半年在外，看过了大漠，走过了草原，心也纵的没了边。也是惯了常年在外，并未多挂心家中经营，临近京城却是思乡情盛了，竟也似那少年压不住急切，连夜就打马入了府。

本该好好收拾收拾一觉睡到日迟，穿宅跨院，绕过了硕大梧桐，一眼瞧见那老桂，便是再挪不动脚步。多年过去，当时情深如今已然品不出还有多浓，每年的中秋定要回转依一依这桂树，更像是一种归宿，将身心歇上一歇。

左右天还不凉，也懒怠大费周章，只叫跟着的几个人，搬了张藤榻放树下，在这树下就着桂香和衣眠了。

日不及出，便有晨鸟欢啼，扰了浅梦。懒懒启眸，望着廊下鸟儿闹晨出了会儿神。停叶眼尖，一眼瞅着这厢醒了觉，便麻利儿的近前来伺候。直折腾了个把时辰，生生退了那一层在外风尘的皮才算停当。

重新披挂了京城纨绔行头，把那廊下白鹦哥提溜进堂内，拿了根金枝儿逗弄了会儿，停叶也沏好了茶递到手边。

正捻着盏盖儿拨浮叶，乍起一声吼，惊得手一抖，险些泼出茶来烫了。

一抬眼扫过去满目无奈与溺爱，腔调里还带着点儿疲惫：”多会儿能改掉这咋咋呼呼的毛病，都这么大的人了。过来，让爹爹瞧瞧。“

【一声吼出，自顾的走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瞧着他手抖的吓了一跳，不由得撇了撇嘴朝他翻了个白眼道】

出息，出去了大半年，怎得还不如在家里呢？

依我看你以后还是老实的呆在家里吧。

【似是漫不经心地话语，眼角却时不时的偷偷瞄着他的反应，还真的是希望他能够点头应下了呢。】

【闻言状似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依然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难不成还能多出一张嘴来不成？

【口中说着，人却是老实的起身凑近了他身前，目光望着他依旧有些疲惫的脸问道】

江老头，外面很累吗？以后你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吧？

不理会人一副顽劣样子，满口混言，放了茶盏，大掌握人腕子拉到近前，再抬一掌抚了人背心微微前压。

别了近一年，说不想念也是不能。半大孩儿似幼苗，身条儿是一眼一窜，这会儿坐着竟是看不到人头顶了，再想托抱到怀里，倒显的不自在。

移了按在人后背之掌抚上人头顶，轻轻摩挲两下：“看看我儿有没有愈发俊朗了。”

目光从人额头沿着挺直鼻梁滑下，手掌也如拭珍宝般从人玉似的小脸儿抚过，捏了捏人圆润下巴笑道：“瞧你这满口的不高兴，离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爹爹？”

看了眼悄声近前的停叶，往人托着的盘子里瞧了瞧，挑了个北地带回的肉干送人嘴里：“看看，爹爹出门就吃的这些。时常要露宿，煜儿知道累还要去？”

【闻言倨傲的扬起下巴得意道】

那是当然，小爷我玉树临风，自然会越长越帅。

【虽是一副不情愿的小摸样，却仍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他在脸上乱摸乱捏，相认不到一年他便离开，一走就又是大半年，从小盼着的爹爹就在眼前，心中又怎会不欢喜。】

这里好吃好喝好玩的，我干嘛要想你？

【哼，才不要让他那么得意呢。敢丢下自己这么久，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算了，不然以后他又该丢下自己一人了。】

【被动的嚼着他塞进嘴里的肉干，嚼着玩还可以，若是真拿它来果腹，怕是就不见得怎么好吃了，却仍是点了点头满不在乎道】

当然，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将手中匕首递到他面前道】

江老头，这个给你。

看着人小模小样的说着故作不在意的话语，面上笑着，心里涌起的是漫漫疼惜。

缓缓垂了眸，不着痕迹掩了眼底情绪，却见一物送至眼前。

一手揽着人，一手接了，抬眸疑惑看了看小家伙，长臂前探，把人圈怀里，并指抚过此物外鞘，纹路精美，雕琢细致，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微侧首，眸扫人面略带了惊疑，唇角笑意微敛，轻轻问道：“煜儿哪来的此物？”

一面等人回答，眸光复又转回手中之物，徐徐拉开，一瞬间华光绽现，忍不住闪腕抽出，原是一把匕首。

“好！”慨赞一声，想己万里行路，也是见过些好东西，却未曾见过如此好物，连与其不相上下之匕首亦未曾见。心下喜爱非常，更是惊奇大盛，转首疑惑盯人：“煜儿？”

【有些别扭的窝在他怀里，享受着久违的片刻温馨。】

【见他接了细细打量着，心里充满着忐忑，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静静的陪着他打量摩挲，闻言脸上划过抹不自在，佯装不在意的随口说道】

街上捡的，我觉得适合你就拿来给你了。

【眼神却是有些飘忽的转向了别处，哼，才不要告诉他是自己挑了好久特意为他买的，不然他还不得得意死。】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去给别人。

【半晌也没听到他说个喜欢，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更是倔强的不肯开口去问。】

目光随着手中利刃流转，分毫不舍的错开，只听着人颇显意气的话语也知道小家伙此刻神情。反正也是听惯了的，一开口就知道他言不由衷。

利刃寒光收进眸底，仿若冰泉映月，撩起一缕乌发让其垂落锋刃，发落抚刃，如水流过，乌丝尽断，纷纷散落。

转腕立刃，目光缠绵流连，轻赞若呓：“我儿好眼光！”

侧首注视人玉磨般小脸蛋儿温言笑问：“我儿运气这么好，街上都能捡来这般好东西，嗯？”

收鞘无声，满眼喜爱毫不掩饰，又网着手中匕首摩挲了几遍才又注视怀里小人儿。明白他对待自己这般欲近又远，虽是血脉相亲，也是少了那些幼时亲爱，算是这些年没有照看他的惩罚吧。

抬手指抚人面，郑重答道：“我儿送的东西，爹爹怎会不要，难得你还想到这个。爹爹很喜欢，从今后随身带着。”

话及此又想起路途艰辛，这小人儿粉堆一样儿，才刚拥了怀里，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养着，怎舍得他出去饮风被露。纵然知道太骄纵了不好，失而复得，怎怪得人多疼惜几分。

“煜儿觉得那个东西好吃？爹爹带回来很多呢，以后每餐都给煜儿加上这个。”既知道这里有好吃好喝的还想着乱跑，让你天天吃吃看，最好知道辛苦了断了这个念头。

【口中如是说着，眼角却偷偷的瞄着他，见他撩起墨色长发拂过短刃，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只见一缕长发尽数断去，缓缓散落地上。】

【目光收回，转落到他的身上，嘴唇动了动，终是选择了沉默。】

【见他喜欢的模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说自觉很适合他，但却还是怕他会不喜欢。听他哄孩子般的逗趣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

我花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若真是来路不正，又岂能配......

我又岂会拿来送你？

【一语出口，恍然惊觉险些说了实话，赶忙收口将“配得上我玉树临风的爹爹”噎了回去，转变了另一种说法，虽显得自己过于乖巧，但也好过让他知道真相。】

【明知瞒不过，却还是别扭的不肯松口，明明很想他，可真的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靠近他，只是别扭的不拒绝他的任何举动。】

【听他言以后会贴身携带，难得的露出了笑脸，继而绷着脸道】

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肯将它给你。不然我就把它拿去丢了。

【小小的人儿鼓着腮帮子不满的威胁道，却丝毫没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更像是在撒娇。】

人们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爹爹已经没有了父母，所以你的一切便都是煜儿的，以后不许再那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一根汗毛也不行。

【心疼的看了眼他鬓边那齐茬的半截断发，转而垂眸掩去了自己的情绪。】

闻人言语，抑不住一声笑冲出喉，抬掌揉人顶，笑眸望人：“小小年纪出手还挺阔绰，挥挥手就五百两。”

垂首细细又赏了一遍手中物，这东西哪里只值五百两，这小家伙也不知什么运气，竟是无意中得了个宝物。刃光凌冽，挥动间若光华流过，心里已有两个字泛出。

全副心思都在了这宝物上，也没有仔细听人说什么，只听到这宝贝不给了，下意识赶紧点头应下：“好好好，爹爹答应煜儿。”

回神过来人说的什么，顿下手中动作，看了看断去的发梢，抬眸去看人。眼前小人儿一副认真威胁的样子，眼底却是稚龄幼儿不懂掩去的心疼与担忧。

大掌覆人顶，轻轻摩挲，注视人双眸，再次认真的应下：“乖，相信爹爹。爹爹记着煜儿的话了，以后不会了。”

揽住人的手臂收紧，把怀里小人儿拥紧，轻轻吻人额头，满满的疼惜。


============结=============

——承平元年·秋——


【素衣如旧，城色如故，侧眸京畿一片安乐，思绪翻转便是念着经年旧事。城墙之外的呼杀震天，如今也烟消云散，渐渐平息，一路进京，岁月痕迹沿途消逝，已不见塞外狼烟烽火余下硝烟尘埃。这便是一座牢城，修缮如若金丝笼，笼中人隔离世外，灯火酒绿，笼外人挤破了头也不愿再待着那是非之地，拼了命便也是要扎进这笼中。】


【而时至今日，时隔两年，她，也回来了。目光游移，辗转收回，一手拂下马车窗帷，肘臂斜斜支了侧颊，左手轻拂掌下一片温热绒毛。两年已过，曾经她天真以为会伴随一生的白狼也是垂垂老矣，外面的风光它已不能再伴随她去看尽每一处景色。如今她回来，也是将它妥善安置。】


“夫人，江府就在前面了，咱们是直接过去么？”


【车夫启言询问，她掀了门帘向外，院墙渐渐清晰眼前，扶门框轻叩两声】


停下吧，你去客栈歇着吧，我一人回去就好。


【引了白狼行于道路，皇城之下，她微抬首凝望这一片，按下心中些许，抬步便往那院墙一边小路过去。青砖红瓦，一分一毫都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回来，人不如故，也平添着些隔阂】


【前方一阵言语，快走了几步，江府管事于那门外吆喝着一车货物，她只消一眼也知那是西域的喻府又送来的玉器，年年如此。】


“哎呀，这...这不是小姐吗？你可算回来了！”


【到底是老人家，她方才走近了，管事便将她一眼认出，眉眼间的笑意浮于面上。她静了一声，管家爷爷看上去又老了几分，鬓边白发又添了几缕，咬唇压下一丝苦涩，迎了一丝笑。】


管家爷爷，我爹今儿可在府里？我好久没回来了，可想他了。

【转眼竟已又到了秋天，看着府前树上的簌簌落叶，不知为何竟起了一股萧瑟之感。来到府中近三年了，也不知那个女人如今可还好？她也真是狠心，竟然真的一丝消息都没有给他传过。】

【静静的趴在窗前，看着满院飘落的野山樱，自上次夜笙歌的事情之后，江老头就一直看他很严，也或许是上次的话说重了，近几个月来也多了与他相处的机会，别的不说，至少晚饭是每天都回来陪着他一起吃了偶尔也会问问他功课的事。】

【随着门口的一声咋呼，不由好奇的出了房门，江府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了，这闹哄哄的又是出了什么事呢？】

【才跨出隐桐院的大门，就看到管家爷爷陪着狼妞走了进来，不屑的撇嘴嫌弃道】

你还知道回来，这些年怕是早把我们忘了吧？

【几声问候，老管事便将手头事宜转交了伙计去处理，日光暖暖落在肩头，抬手轻拂去行走间一片枯叶悄然停驻。府中依旧，景色依旧，布置依旧，人也依旧。她双年未归，如今也不似从前懵懂怯生，乍一眼几个平日不得见的小厮也未将她认出。】

【老管家只是笑骂几句，将她疑问告知，爹爹早些时候又去了铺子上，白日该是见不着了，府中院落如故，屋子也有人打扫，她原是想着见了爹爹便走，如此看来是要在府中住下几日。】


【好是近两年多了个小少爷，爹爹也会每日回来府中晚食。这刚进后院，一声稚子捎些不悦的话便乍然入耳。她不看也知道那是谁说的话，这府上除了那一位小少爷怕也是没有别个会这般不客气了。】


【轻咳一声，含了一丝笑意，目光淡淡朝他看去。】哎呀，小弟，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忘了你，也不会忘了自家爹爹，你看，这不是回来看望爹爹了么。


【这一句说话，便知又该是惹了一番喧闹，负手身后，目光游离竟似看着远处】看我这记性，也不知道那一年我走的时候是谁叫我带个什么东西回来着，我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记得当初刚进江府，也就是她最有趣了，那个小月亮小气吧啦的可是记仇的很。两年不见，心里自是挂念她的，只是嘴上却依然是争锋相对。】

哼，谁是你小弟啊，稀罕你记得，有本事你别回来呀。

【不满的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她，口中却是依然不肯饶人】

忘就忘了吧，反正你那脑子压根也没好过。

【犹然记得那年这小小少年刚到府上的情形，多年之前她一夜之间从狼成了人，一夜之间多了一个爹爹，三年前又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弟弟，那时她是不明白的，只是知道这是自家小弟，应当对他好才是，小弟除了脾气有些执拗，别些地方也比那墙外的小娃娃们好，她也是欢喜的。】

【可她现下也是知道了，这弟弟不是凭白多出来的，爹爹没有对她解释过，因为那时她不懂，而她现下懂了，也只是笑笑，与她而言，并无几般不同。】


小弟这话，可说真的？唉.....【她故作叹息，那年小弟才七岁，总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她出门去也是去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这一趟虽说久了些，那些琉璃琳琅的玉石也是记得带回来的，府中多些是玉器成品，原石更多些古怪，小弟心中是极喜欢爹爹的，他想要些原石她也知道他做什么主意，可也忍不住逗逗他】可惜了我带回来那么多玉石，什么玛瑙啊...翡翠啊.....原石一个个长得那么稀奇古怪的，有个人可是见不着了。



【这般说着，她拎起了方才手中一直捏着的长袋，露出些里面血玉的边角】也可惜这血玉制的玉笛了，看来只能把它拿去卖了、

【闻言眸子猛然一亮，原石？至于什么血玉敌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可是那原石却是他想要的，一直以来，他都想刻一枚玉佩，奈何城中多为雕刻好的，总是没有如意的，如今看来是有门了。】

【本就是个孩子，虽然较别人成熟了些，但终归还是孩子心性，狐疑的转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趁她不备，一把夺过她手中袋子藏到身后笑道】

谢谢你，小狼妞。

【那袋子落了他的手中，清浅笑笑，小孩子脾性便是小孩子脾性，怎般想做着稳重，在她眼中也是急急躁躁小孩心性的。她也由得他去。】

咳，怎么着也得喊一句姐姐？两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没大没小了。【她随口说说，倒也不是真要如何，只是他们俩这般呛话，也不是第一次。管家爷爷那头尚且有事，打个招呼便走了】



【回来京城，她也无事可做，但终归是该将她婚事与爹爹一说的。】爹爹这几天都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她的数落也全当作是没听见，反正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府的人可都了解的很。】

【喜滋滋的看着手中的袋子笑道】

放心吧，我会记得你那一份的。

【听他问起江老头，看了看天色随口道】

该是快了吧，你放心，这几天他安分的很，晚饭时间定是准时进府的。

【他一番小主人模样，教她忍俊不禁。轻咳一声，迟疑一番，打个商量语气。】

我今日与爹爹有事要说，晚饭过后你把爹爹让给我，与他说完过后我再还给你，可好？【她心知这事与爹爹免不了一番争执，却也不好教小弟看去，燕山事宜未尽，她还是该今早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