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被遗忘的金帛华服

来源：福客网综合


念了这么多年的“衣锦还乡”、“锦衣夜行”，始终没搞明白，锦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此前倒也听说过，南京那边的研究所如何将失传的云锦恢复过来，倒不晓得，苏州也有一“锦”，宋锦，现状比起云锦来还要式微。偶然之间，遇上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像开了个孔，再次发现苏州的又一件宝贝。
　　
　　原来是丝绸
　　
　　锦，原来也是丝绸。天然蚕丝织出的织物就叫丝绸。可这丝绸里面，也分了许多类别。古人诗句“绫罗绸缎”、“锦衣玉食”，高档面料是大户人家生活富足的象征之一，可“绫罗绸缎”确切地表述应该是绫、罗、绸、缎，每一种都代表了丝绸的一个类别，不止，丝绸能分成十四大类。而锦是整合了各类别中的某些元素织成的最为复杂的产品。所以是“金帛”嘛，是结构最复杂，花色最丰富，工艺最精湛，价格也最昂贵的丝绸。
　　
　　锦上各种花纹图案，不是印出来的，而是通过经线、纬线交织出来的，摸起来有凹凸感，举个或许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毛衣上的麻花。到底是很专业的织物，两组经线与三组（或更多）纬线之间的交织，很立体，很复杂，何敏苏说，“肯定不那么容易明白，不然怎么能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也对。何敏苏是吴江市鼎盛丝绸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当年在东吴丝织厂工作，是业界熟悉锦的专业人士之一。
　　
　　锦有上千年的历史，从楚锦、汉锦、唐锦，到宋锦、元锦、眀锦，每一个朝代的锦，都根据时代特征有不同之处，比如图案风格，加上后人在前人基础上技术改良，各时期的锦在织物结构、加工工艺上也表现出不同之处。
　　
　　今天锦有三大“豪门”，南京云锦、四川蜀锦、苏州的宋锦。宋锦是发源于苏州，形成于两宋，鼎盛于明清，而且最初的宋锦与蜀锦，也只是产地上的不同，很多花色、品名都基本相似的。

华锦南渡
　　
　　宋高宗南渡临安建都后，杭州、苏州、湖州涌现了大批手工业作坊，聚集大量能工巧匠。其中的苏州即以织锦为代表。苏州自古蚕桑、制丝业发达，为宋锦的繁荣打下了基础。到了明清时代，“苏州制造”代表着国家的最高水平。
　　
　　很多人都知道，清代苏州织造局设在第十中学那里，那里是南北两局中的南局，也是总织局，至于北局，今天还有这个地名的，在人民商场一带。苏州织造局擅长龙袍的织造生产，技术顶顶高超。
　　
　　宋锦平整、柔软、古朴，组织紧密，耐磨平挺，所以用来织造宫廷服饰之余，也适合做装饰陈设，比如装饰饰物盒，装裱书画，做挂轴、壁毯、靠垫等。除了那些有内涵的小的纹样，宋锦还可以做装饰锦，只是花费的时间和代价太大，故留传下来的如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西方极乐世界图轴”等都是稀世珍宝。
　　
　　到了宋代中后期，靠织造出来的纹样图案，丰富得无以复加，各种人、物、畜，及生活细节。古代人周身叮铃桄榔全是饰物，要织造一个什么人，比我们现在的形象复杂得多。而他们设计的图案纹样，龙凤团，鹤鹿同春柿蒂纹、双狮球路纹、曲水团龙凤花卉等等，不但逼真，又进行了艺术形象的抽象加工，光听名字就觉着图案花纹的复杂。
　　
　　就像唐朝的绚丽，唐锦富贵荣华，到了宋代，宋室南迁后，颜色与图文转向低调、内敛。
　　
　　宋锦比较细腻，严肃，纹样细致。云锦比较华丽，粗犷大气。业内人一般通过图案布局，织物的组织肌理，分辨出是哪一种锦。而对于我们来说，看来只能了解个大致了。
　　
　　颠沛流离的纹样保留
　　
　　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宋锦，被列入非遗，因为工艺的难度，也因为因此造成的从事这项工作的人越做越少。曾经，宋锦的保留传承，也险象环生。
　　
　　宋锦的图案花纹，如果没有样本，根本无法复制。历史上，宋锦就有图案一度失传。清代时，生产织造的宋锦图案有海马、云鹤、宝相花等，都是宋代和明代流传下来的，称仿古宋锦，但宋代早期的就年久失传了。康熙年间，有人买到宋裱《淳化阁帖》10帖，揭取所裱的20种宋锦卖给苏州机房仿制生产，使得一些失传多年的古锦花色品种得以恢复生产。想来，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一定还有不少宋锦图案已经消失了吧。
　　
　　解放后，苏州生产宋锦的企业，只有东吴丝织厂和苏州织锦厂，买家则是类似朵云轩、荣宝斋这样的书画商，价值高，但需求量不大，何敏苏说，东吴丝织厂当年的织机也为数不多，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就渐渐停止生产了。真正了解宋锦的人少之又少，纯属小众。
　　
　　但也正因为宋锦的高档次，无论龙袍还是宝物装饰盒，经装裱的字画，都是被主人稀罕珍藏的，宋锦才跟着一起被悉心保存下来，就像宋裱《淳化阁帖》上的宋锦，也是帖子揭下来的。
　　
　　宋锦的图案，如果没有实物样本，按图片是琢磨不出结构的。何敏苏说，这样是复制不精准的。“这是宋锦的非遗传承人钱小萍的伟大之处。”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主任卜鉴民说，钱小萍走遍各地，寻找零零落落散在故宫博物院、各地博物馆的宋锦文物，之后联合他人，将很多宋锦图案、纹样的机构一根根复原出来。了解宋锦的织造过程，就不难想象，工程多么艰巨。

档案馆里的宋锦祖本
　　
　　如果说，博物馆里的宋锦只是实物，从实物开始复制，中间过程很麻烦，那么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记录下宋锦图案的数据，那就是保存在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里的宋锦祖本。
　　
　　所谓的宋锦祖本，是苏州宋锦在织造初始，由人工设计编织的花样设计初稿。何敏苏说，“样本用数据（相当于密码）记录了花型，可以看出组织结构。”样本只有一直流传下去，每一代手里的宋锦才能做得原汁原味。
　　
　　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的这批宋锦祖本实物编织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至五十年代初期，是原苏州织锦厂的实物档案，现存70余件。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就是为了承接整合国有企事业单位改制后的档案资源而建立的，隶属于苏州市档案局。馆藏包括苏州东吴丝织厂、苏州光明丝织厂、苏州丝绸印花厂、苏州绸缎炼染厂、苏州丝绸研究所在内的原市区工业系统企事业单位的档案200余万卷，其中丝绸绸缎样本档案就有27379卷共计30余万件，绫、罗、绸、缎、绉、纺、绢、葛、纱、绡、绒、锦、呢等，连起来就是苏州丝绸近一百年间的发展概貌。而了解了清朝时宋锦图案的失而复得，就不难理解，留下这些样本档案，有多珍贵和有价值。
　　
　　如果没有这些宋锦纹样资料，将来有关于宋锦的图案或许就只能借助于博物馆或收藏家手上的古代文物，寻找曾经的蛛丝马迹了。保存这些数据，等于收藏了一段历史。这些源自上世纪二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末的珍贵史料实物，不是埋在档案馆里仅供学者研究历史的参考资料，它们具有商业开发价值。同时承上启下着苏州的丝织文化。那些宋锦图案本身也蕴含着中华民族的文化特征。
　　
　　再面世的新面孔
　　
　　与苏绣相比，苏州的丝绸冷清许多，《苏州市丝绸产业振兴发展规划》具体落实到丝绸的各个门类，显然没那么快，尤其是对濒将消失的宋锦。
　　
　　但小众文化，也会有人看出生机。宋锦被一家名为吴江鼎盛丝绸公司相中，从苏州市工商档案管理中心翻出这些祖本、实物，重新研究过后，改装了价值200万的机器设备，复制出菱角小龙、环球龙纹等图案，再变换新颜色，就成了新花型。
　　
　　除了用宋锦制作名画卷轴，企业另利用宋锦雅致、图案形似大牌皮具LOGO的小花型特征，将面料经纳米处理后，帖皮制作成各种皮具。同样类似的皮具，记者也看过蜀锦皮具制成品，不得不承认，宋锦本身的图案特点真的更适合制作成高档皮具，沉稳大气，兼具中国文化的特征。据说，鼎盛欲与人联手，明年寻求法国发展之路的。这家企业也从以生产面料为主的纺织，进入了终端零售消费品领域，并进入文化领域寻找自己的立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