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

【感觉身上又有什么东西覆了上来，怕又是谁扔了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也好也好，这样初春夜里还能多活几天。】

【施主......施主？莫不是我听错了吧，罢了，怎么可能呢。】

【阖了眼六年前的一幕幕跃然脑中】

（小施主，你随老僧去游历四方可好？）

（跟你一起，我能有什么好处？）

（小施主可看这大千世界朗朗乾坤，那个时候，小施主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了......）

（老和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无妨无妨，小施主如今受人欺辱，以后长大了就要保护像你一样的人从此不再受人欺凌。你且随我一道儿去，贫僧会教你达成你心中所愿......
）
【和尚老头一救赎，就救赎了我整整六年，这六年......六年......为什么不是七年。为什么只有六年】

（和尚老头儿......阿弥陀佛是什么意思啊？）

（归命阿弥陀佛......）

（所以阿弥陀佛什么意思？）

（唉......阿弥陀佛）

（和尚老头你真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

【如今是和尚老头再也不理我了，再也不理我了......终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普净

[从最初的抽噎，声如细蚊，停停顿顿，片刻之后，低声呜咽，啜泣。泪水划过脸庞，晶莹剔透，如晨露般。就这样安然坐下，盘腿入定，双手合十，默吟《金刚经》，大乘佛法，我祖释迦]

……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

[诵经声，抽气呜咽声交杂，却无人围观。偶有来往路人，匆匆走过，不施一眼。不知何时，心间唯有诵经声声入耳，四周一片静谧，若是来人仔细瞧着，坐在姑娘身旁的自己，如入睡般安详]

[一炷香之后，默默睁开双眼。眼眸清明，突然开口，对着空气]

施主可是想起了和贫僧一样的人？

【外遭什么都听不真切，耳朵轰轰全是自己脏脾扑通扑通的声音。这么多天，自己似乎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与世间毫无牵扯。】

【眼泪打湿眼前整个世界，却听来徐徐诵经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将我慢慢拉回现实，神智一点一点的清醒，可还是止不住眼泪不自觉地一滴一滴打在衣服上。】

【过了许久，缓和了哭声，变成低声的抽泣，似是郁结在心的痛苦都一阵一阵的往出冒，抽的嗓子都干了的时候咽了咽口水。听得那人问话，看了看他的样貌，低头又看到自己身上的袈裟。似是暴风袭来的悲痛感迸发不止，轻轻抚过那袈裟，也只是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向他示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双手攥其那袈裟，缓缓起身换了方向倒向袈裟里，将脸埋于袈裟中。曾几何时，也埋首在和尚老头怀里。】

【哭了好些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只是眼泪自己不停的掉，用手支起身子，在衣服上虚无的擦了擦手，拍了拍袈裟，道】

谢......谢.......谢谢你。

普净

[话问出口，也不曾等过应答，而是双眸熠熠有神，看着前方。过了许久，哭声缓和，又成了低声抽泣，期间可能有些轻咳，似是被流入鼻腔的泪水刺激，低眸而望，她双眼通红，鼻翼坨红，一直抽噎着，一耸一动。终于，她似乎听到自己所问，目光终于不再涣散，而是逐渐聚拢，清澈的眸子里，能够看到自己的倒影。凝视之，观其低首看着的袈裟，抬手轻轻抚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观此情景，实念]

阿弥陀佛。

[她又双手攥紧袈裟，面部表情有些松动，依旧默默看着这孩子。被人称作“妖怪”她没有出声，被欺负了，她依旧没有出声，在自己缓缓靠近她以后，她的情感似乎找到了放闸处，一发不可收拾，其情哀，其声悲，其心……心何如，谓之忧。接着，她终于借其臂力坐直]

施主不必客气，流泪也是种开心。人之初，临三界，亦是响亮大哭。

【眼泪似是淌也淌不完，想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从那日之后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原因。因为仔细一听带有感情的声音，就觉得世界是鲜活的。而我的和尚老头已经冷冰冰的不知在何处，我却能感知所有世间鲜活的东西，听到人声，听到笑声，听到心脏的声音。我听得到，我都听得到，就会觉得对不起他。他......可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故而在长久的封闭自己感知后突然认真听一个人说话，觉得自己站在阴阳交界，我清楚的明白他的意思，但好像自己却和这样的世界脱离着。】

（你总是这么闹，如何才能心如静水，何时才能理的好佛经？）

（那我不吵不闹，你给我什么好处？）

（唉.....傻徒儿，你总有一日知道，世间许多事情是什么好处都换不来的。）

【是了，什么东西都换不回我的和尚老头。意识渐渐清醒，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却也不管脏污污的手擦不擦的干净。】

【学着他盘腿坐下，回忆着从前和尚老头诵经时候的坐姿。结了文殊心咒的手印，心里头边念着心咒便缓和了语调，与他对坐出声】

我师父皈依文殊菩萨，如今圆寂。我慧根不足，生死还未看开。

普净

[皈依文殊？万佛归宗皆我佛，默念“大净莲华是为我佛”。低眸近合，余光视其盘腿坐姿，忽然想起了曾经挂单章隆古刹的时候。与玄苦住持秉烛夜谈，后半夜，论《大乘佛法》成空品曰﹕三相总说二空，声闻未具，即是不共。众生三相，其声为未知，其耳识未辨，以眼视世界，结果南辕北辙]

[回厢房时，玄苦倒履而送，遇一小沙弥夜哭。当时诧异，询之，住持笑言，不过实了声闻，成三相。闻言默然而笑，继续前行。行至越远似乎其声越清晰，有些停顿有些啜泣，呜呜其音，当真幼儿]

[再回想那姑娘所言，微微勾唇。施施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便入佛，随我而去。

【一时静默，也就闭着眼睛默念心经，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静下心来。可闭眼全是妄想，忍着泪水想着和尚老头看我这般定是要念上几个阿弥陀佛才作数的。】

【其所言打破了寂静，却不应他，只自顾自道】

我师父收我为俗家弟子，他说也算是皈依。故我从未剃度修行，也未入寺。他带我四处化缘，赐我法号真寻居士。

【说完睁开眼，再不言他】

普净

[闻其声，徐徐坦之，方知她为何如此痛哭流涕，众生三界，总有一丝一缕能够牵动红尘思缘。今日自己与这位姑娘相遇，冥冥之中，自佛缘的安排。佛法曰：能将，以正行教化众生至菩提。无论她是入世或出尘，自己这般不过是想要借她师傅之手，继续渡化她]

[听到身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自然继续前行]

===结===

——建元八年。春——

【日头一日日明烈，想不到春日也是如此炎热，眼看着要转夏了，今日闲来无事，便回故居广南闲转一番】

【绿草茵茵野花绚烂，倒是一番好景，这桂花巷我来过数十次，只是这般景色，不得同他一起欣赏，遗憾是有的，自从做了冥教的黑后，也是落寞了许多】

【只不过随意的逛逛，这天色就已渐暗，寻了处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清酒入座】

【夜景静谧，像是预示着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摸着臂上那人送的匕首，一蹦一跳地在这大街上跑跳，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童谣，还是一身乞儿模样，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讨厌】

【摸了摸小肚子，却是觉得有些饿了，看着旁边一处酒楼，抬腿便要进去。那料守门的小二一看自己的打扮以为是来乞讨，上前猛地将一推】

【这个情况自己做乞儿打扮的时候见得多了，若是平时自己留意，一闪也就过去了，只是今日被猛地一推，竟生生飞将出去，装在一个肥硕的二世祖身上】

【那二世祖看是个乞儿撞了他，非说他身上的玉佩不见了，揪着我的领子就要赔，我不过辩驳了几句，就见二世祖举起拳头要向我砸过来】

【本以为这次出来能好好的清净一番，作于窗前，却看到这一番情景】

【一男孩乞儿模样，蹦蹦跳跳的想入酒楼，门口小二却将其误为乞丐，一把推开，谁知那小孩儿不小心又撞到了门口的二世祖】

【这下可好，那二世祖骂骂咧咧，一轮拳头就要打过去】

“长没长眼”

【他虽不会武功，但年轻力壮，脚下也甚迅捷。柳眉微皱，一拍桌子，身子已是跃起，一个反转，速度极快，便从二楼落下，伸出手，抓住那二世祖的拳头】

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欺负一个小孩，恐怕不太恰当吧

【山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我，忽从身后伸出一只白净素手，手指纤细，却十分有力握住那朝着我而来的拳头。那拳头似乎还想再进一步，却是怎么左右摇晃也进不得半分】

【那女子柔柔嗓音，却听得出她是要替自己出头】

【江湖之中，有三类人最不好惹，老人、女人、孩子。因为你眼中的他们都是弱者，但弱者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中行走，那便定有其猜不到的本事】

【我倒也不是怕那二世祖，只是事发突然，怕也要吃点苦头的。有人愿意出头，自然是最好了】

【听得这边喧闹，渐渐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反正刚才也受了小二的气，不如找个人玩玩撒撒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飞身躲到那个女子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伸手直直地指着那个二世祖】

姐姐，那人赖我偷了他的玉佩。

【冷静淡漠看向那二世祖，这人只不过是寻常粗鄙，对付他，我是绰绰有余】

“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这闲事”

【那二世祖见了自己非但不害怕，反而嚣张道】

【冷哼一声，抬手极快，掌风忽起，手如刀刃，转而又想，若是将他打死了，传出去，冥教无故伤人，岂不是让自己难堪，手随即收回】

【悄声对身后的小孩道】

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微微弯起唇角，眸间划过一丝清冷】

若你说他拿了你的玉佩，证据何在？

【很是认真地冲着挡在前头的女子点了点头，小脑瓜子里实则想着怎么把场面折腾得更混乱一些，只是又好像有点对不起前面替自己出头的姐姐，伸伸小舌头，还是算了】

【听得女子在前方为自己出头，心道世上还是好人多，江湖儿女就是这样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个二世祖本是故意赖的玉佩一事，亦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自然不会有什么证据。他涨红了脸，强词夺理道】

“自然是那小乞丐撞了我一下才丢的玉佩，否则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鼻子哼了一声，从女子身后走出来，双手叉腰对着那二世祖道】

你说你丢了玉佩，那你玉佩长什么样子，价值几何，又有什么特征呢？

【那二世祖明显没想好对策，支支吾吾竟是说不出来】

【那二世祖微征，不复回答，我自明白他是诬陷，看着他僵硬的表情，冷哼一声】

若是如此，可放他走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那二世祖却是如此不识好歹，依旧不依不饶】

“没那么容易！

【他话语刚落，便要伸手拉扯我身后之人。侧眸看去，勾唇淡淡一笑，右手轻抬，附上他手臂，微微出力，那二世祖便甩出五尺之远】

【拉着身后之人，轻瞥那二世祖，道】

哼，我们走

【那二世祖一看便是好没有头脑的那类，这姐姐看来分明不好惹，可他偏偏还要硬着头皮往上凑，却叫那姐姐素手一挥，还未待看清，那人已飞出五尺之远】

（看来今天我运气不错，遇到个女侠）

【任那女子拉了手，随她一同去往安静之处，小脸一转，对着她道】

谢谢姐姐啦，我叫杨小七，姐姐怎么称呼呀？

【避免后面惹于事端，带着那孩子逃得远远的】

【至幽静处才停下步子】

我叫……白，你叫我白姐姐就是~

【复言】时候不早了，你爹妈也该着急了。早日回去吧

（白？）

【这下看来，她倒更多了些许江湖人的模样，不轻易留名姓，免了今后许多的麻烦，或是寻仇，或是报恩】

【点了点头，不追问过多，今后能否再见还不得而知，便是什么都知道了，又有何益】

那……白姐姐再见。

=结=

————建元元年。秋————

{客串-鬼无心}

【近来“收获”不怎么样，但又懒得四处跑】

（就休息一下吧）

【走在路上，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也是惬意】

【街边有不少乞丐，广南一带刚发生过瘟疫，到处都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可是他们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一、可以带回冥教，二、不可以带回冥教】

“夫人，这位夫人，您行行好，赏我几个钱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夫人，诶，夫人，您别走啊……”

【紧了紧身上尚算完整的衣裳，看着不远处就差未曾抱着路人大腿、衣衫褴褛的乞丐，叹了口气】
（若是今日仍如昨日那般运气好，能在傍晚檀凡收摊之时遇到那个卖包子的好心大婶，许是还能讨得个馒头果腹，不然又得挨饿。）

【如是想着，前头的乞丐已被路人一脚踹开，正捂着身上的痛处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脸凶恶的神情，猝不及防便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臭丫头，看什么看，定是你在这碍了老子的生意，再不滚开老子揍死你！”

【眼见他拳脚又要落下，连忙抱头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