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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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四年，冬
===========开=========

【转眼间便入了冬了，临行之前虽有交待下人好生照料父亲，然而近日在外，却始终不太放心。刚巧前些日子从老家青州那边得来一古方，据说治寒腿很有功效，便再也等不太，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开封，直至看下人将一应材料备好放入坛子浸泡，这才安了下心】

【想想连日奔波，再加上当铺无事，一时之间也不急着赶回扬州，便在开封多待了些时日】

【这一日上午，刚下过雪的地面皑皑一片，衬得天地一片晶莹。心情大好，便戴了绒帽作了胡人打扮，一路饶有兴致地东逛西晃，不意间竟来到藁街。】

【这身打扮在这倒也不起眼。不知是兴奋还是冷风吹的，脸上红扑扑一片，看着甚是有活力。忽然人群中爆发一片叫好之声，好奇之下，便寻着人声，一路挤了过去】

【府里头最近那些事儿，真真是要比戏台上演的都精彩，哪天外头跑腻歪了，还真可以拉把凳子坐在厅里抓把瓜子磕着看热闹】

【不过这闹归闹，三王爷心情要不好，全府都得跟着倒霉没好日子过，思来想去这府里是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给王爷开心的了，不若就去外头转转】

【随即回屋子换了身衣裳，对着屋子里头丫头吩咐几句，扯了自个平日带着的小包就往外头跑】

【外头的雪刚刚才停，脚踩在上头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摸了摸略有些发红的鼻子，裹紧了身上的新袄，免得还没走多远就叫阵阵寒风把自个吹了回去】

【一步一印，至分岔路口，左右观望一阵，摸出枚铜板抛了抛，最终决定走这右边的道，这路的尽头也算是平日来处之地，奇装异服的胡人即使是在隆冬的天，也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顺着人流往前走，寻思一会要不要去常去的那家酒肆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什么的，就听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而身后的人推搡着往那头去】

（哎哟……）

【好不容易挤开了拥挤的人群，进得里面，便被身着暴露的西域舞娘惊吓了一番】

【双手赶紧蒙上了眼，奈何周边人潮澎湃，终是忍不住从指缝中偷偷往外瞄。那舞娘轻纱覆面，细腰妖娆地扭动头，光祼着的手臂不时地朝着人群挑逗着，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叫好】

【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左瞧右瞧，见无人看自己，便又偷偷地盯着舞娘动人的舞姿。虽是冬天天寒，但那舞娘却似毫无感觉一般站在台上舞动，露在外面的肌肤，引得周遭众人喧哗不断。】

【不过一会，便见有人出来吆喝。原来这舞娘是可以买卖的。周遭人群虽多，但真正出价者不聊聊无几。看着那舞娘在这样的冬天还只披了几块薄薄的衣料在台上卖力的舞着，有些同情，但却无能为力】

【正有些可惜地看着那舞娘，突然一个踉跄，竟被人生生撞过了前方的人群，直直地走到了那台边。那叫卖的人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来】

哎呀这位公子，您当真是好眼力！我们这的舞娘那身段您可看见了，真真是就没话说的！不如公子就买一个回去？

【因为着了胡人打扮，青丝全都兜在绒帽里，一时也瞧不出性别。那卖家见有人进来，早早笑得睁不开眼。直拉着人不放，哪里还顾得上细看】

【被人拉着，一时又脱不开身。急得直跳脚。垫起脚越过人群，寻找着方才撞了自己的人，却一直被卖家拦住。气不过来，便一把甩开卖家粗手，双手叉腰，对着人群就是娇喝】

方才是哪个不长眼的撞了本姑娘，有胆就给本姑娘站出来！

【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居然那么大，还不止一个两个的】

（到底什么东西那么多人围着看）

【反正就算再不愿意也被推了过来，也就顺带往前头挤了挤，往那热闹地方中心张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让自个倒吸口凉气】

【自个出门时候从头到脚的裹了个遍，还是觉得有些的冷寒，但那舞台上舞娘，却是一如盛夏时节打扮，那舞姿更是精妙绝伦，比那什么什么楼的花魁姑娘都跳得好，身畔不少年轻气盛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样诱惑，有几个盯着那舞娘的眼神都冒了绿】

【啧啧几声，但转念一想，这舞娘能讨得那么多人喜欢，王爷也应该喜欢才是……】

【兀自沉浸自个思绪，岂料腰际一阵推力，力道之大也让得自个撞上前头那人】

（这都什么人啊，一个个都没见过女人似的……）

【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撞痛的地方，眸光好不客气的往自个身后探寻，但听身后一声娇呵，蹙眉而转了身看去，那人隔得有些的远，加上还戴着帽子，根本看不清容貌，不过从他那位子看来，大约是自个刚刚不留神撞到的，原本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但听她那出口的话，瞬间也理直气壮起来】

【索性也不去寻后头到底是谁撞了自个，冲着那人那边迈出几步】

是我撞的，不过嘛，这人这么多，磕磕碰碰也难免，我刚也被人撞了呢，娇贵的不想被人挤着撞着就回了自个家，安生的待着，跑来凑热闹还摆个小姐脾气，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凑热闹的，还是热闹凑了人哟

【自回了开封，原本那被压下的娇纵脾气又上来了，也不知是仗着老爹撑腰还是因为在这生活十年底气到底要比其他地方足些】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如此环境中，将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出来，也未曾考虑后果。及至周遭人群涌动方才意识到不妙。然而话已出口，又哪里能收得回？】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另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抬眼瞧去，却是有些眼熟，只是怎样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听她口气，当即气得脸红。然而眼珠子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蹬蹬蹬地跟上前去抓住她的手】

哎呀哎呀，这位姑娘，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嘛！刚刚叫你出来，不就是想交个朋友么？

【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还叫人浑蛋的事情，一脸热情地抓着她来到了之前卖舞娘的老板面前。然后迅速地放开，跳开了三步】

老板，本姑娘为你找好买家了！不用太感谢我！

【说完，便准备挤开人群，逃走了去】

【手腕被人抓住自然是不悦，微鼓了脸颊瞪着她抓住自己的那手】

（这是姑娘吗？抓我还抓得这么大力！）

【等她走近，蓦地觉得她似乎哪里见过的，不过这会是没什么心思去细想就被她带到那老板面前】

谁要和你做朋友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叽里咕噜的和老板说的话，顿时生出丝愠怒，瞧见那人作势要跑，这头也不带含糊，论起跑路的功夫，自个若是居了第二，怕是没人敢居第一的了】

【快步一闪瞬时扣住其肩，伸手拉着她往后一拽】

跑什么，谁和你说我要买这舞娘了，我倒是你对这舞娘挺有意思的

你以为我是赵三那下流胚子么！

【听她之语，下意识便回了句，可见他赵三王爷在自己心里可是被死死打上了好色的烙印】

【说起赵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是在哪见过她了】

是你！！！你是那个。。。。。姝。。姝。。什么姝来着？？？

【抓了抓头，却是想不起全名来。儒门之中，自己与不会说话的珞璃关系最好，而其他人，大约也只是打过照面，这位姑娘应该与珞璃来往较多所以自己稍微有点印象】

【此时在一旁观看良久的老板却不耐烦起来。原本以为找了个有钱的主可以趁机捞上一笔，却不料只是两个小丫头片子，冲着两人挥了挥衣袖，转而又投向了其他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叫卖起来】

【趁着那老板不来纠缠，便上下打量面前之人。看她样子，也不像是一般千金出来逛街，她手上没有任何东西，身后也未有粗使奴仆跟着，而她又在此地出现。莫非……】

【觉着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眼睛一亮，凑上前去，偷偷摸摸地问道】

喂，你该不会。。。是为赵三寻美来了吧？？

【仿佛已经认定这是事实，心下不免一阵腹诽。他赵三可当真风流，家里后院不知藏了多少美人不说，这么个大冬天居然还让个姑娘家出来为他寻美，也忒不知怜香惜玉了些！】

【聆其骂起赵三，忽的掠过一个影像，也大约的知道她是谁，撇了撇嘴】

苍镜姝……姝姝姝……你姝到明天都姝不出来……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免得松松垮垮的让风钻进来，也恰是看见那老板不耐神情，感情还给人小瞧了去】

【原本还对那胡姬有点兴趣，现在看这老板的态度，真真是狗眼看人低，气不打一处来】

【才寻思着要怎么给这老板点颜色瞧瞧，就感觉有人摸到了自己身边，往旁一瞥是方才那人】

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是来给三爷找好玩的东西的，三爷最近心情不好，免得日子难过，找点好玩的让他乐呵一下

【看着人神情加上她一口一个赵三，说话毫不客气的，难不成这个人，和三爷有过节？但是瞧着又不像】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是不是来寻美，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原来是姝姝啊！

【一脸亲热的挽住她的臂弯，仿佛之前剑拔弩张的不是自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了新月】

你还记得我不？以前经常去你们那找珞璃玩的那个？

【却也绝口不提自己上门找茬的事。听她说赵三最近心情不好，暗自在心里狂笑三声大呼苍天有眼，又知她此次出门乃为赵三寻得开心之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靠近她耳语】

姝姝，赵三……三爷不是喜欢美人么？
我看不如这样……

【拉着她指着势利的老板对她道】

那老板不是瞧不上咱们么？可是现在又没人照顾他生意，不如我们就压一压他的价，把那胡姬买了送给赵……三爷。
你看那胡姬，这么冷的天还穿那么少在大庭广众下跳舞，多可怜。你买了她，一来帮了她你自己也积了福，二来还能让三爷高兴！你觉得怎么样？

【一脸狐疑的把她从头到脚好好的瞄了一遍，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不记得

【反正阿珞也不会说话，她就算拉着自己到阿珞面前也没辙啊】

【被人不认识的人忽然贴的那么近，多少是有些的不耐，才想往旁边偏一偏头，躲开一些，但她所说却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是有些道理，但是……

三爷高兴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好端端的帮着自己哄三爷开心，也很奇怪啊，不过这个舞姬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舞姬我是要买的，不过嘛……既然你这么诚意满满，不然你七我三，我们一起买了送给三爷，怎么样？

【见她很不给面子的说着不认识，很不雅地朝一翻了个白眼，都回头，又见她朝一边躲了开去，便楔而不舍地贴上】

【听她问及好处，愣了愣，立马机灵地接过话头】

当然有好处，以后我来儒门找你和珞璃玩，他也就不会三推四阻的了嘛！

【说着，边对着她亲密地眨了眨眼。待听她说要三七付账，而且还是自己占大份时，原本攀着她臂膀的手立马撤了下去，双手叉腰，气呼呼道】

喂喂，我这是在帮你出主意解决难题。办法我是给你想了，这要不要做嘛，还是看你自己啦~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斜跨在腰间的布袋】

再说了，我爹是清官，我可是穷得很，哪像你们儒门金光闪闪啊！
姝姝你可不要欺负穷人啊喂！

【对于她表现出来的怒气，丝毫没放在眼里，双手环抱胸前，瞪了那人一眼】

我和你又不熟，我干嘛要和你玩啊

【这种好处拿来糊弄阿珞或许还有用，用来对自己说，根本没有诱惑力】

我本来就没什么难题，不用你的主意也能让王爷开心的，再说了，我说你不要欺负穷人才对，我很穷的， 看看你穿的，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是穷人，哼哼

【什么叫金闪闪，进王府这么久，就没怎么见过有金闪闪的】

再说了我们王爷可是远近有名的侠王来着的

（什么侠王？是虾丸才对吧！）

【听她说赵三是什么侠王，心中十分不屑，不过却也只是撇了撇嘴，不欲与她争辩】

【见她双手抱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明明想买这胡姬，却偏偏顾着面子要与我作对唱反调，真是不可爱的幼稚鬼！再说，看赵三每天逛那些名贵的古玩店，他儒门要说穷，这天下怕是没几个富人了！）

【迎着寒风朝着她哼了哼】

哼，你爱买不买，我才不管呢！就让你自己慢慢烦恼去吧！再见！

【重重地落下几个字，便挤出了人群，朝府里走去】

【扭了头压根不想搭理她，阿珞和她玩一处，那是阿珞脾气好，小哑巴见谁都那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老板是一脸的不耐烦，看着那一脸的质疑就不爽快，好像姑娘我差过银子似的】

【等那臭丫头拨开人群走了，才从袖间抽出一张银票丢给那老板，手指指了指那穿着单薄的胡姬】

给她件衣服披上，给我们家少爷的人，可不能冻着了

【那一经出手，那老板低头哈腰的就好似方才趾高气昂的压根不是他一样，等那胡姬穿戴妥当，随即拉着她往人群外走】
===========结=========

====开，建元五年秋===

【揭车衡兰，稾本射干，藁字本带香草之意，西胡人擅长制香，由此命名街道，聚胡人于一弹丸之地，便于京城管辖，开封地界，天子脚下，果然……】

【闻胡刀造法不同于中原铸剑工艺，今日闲暇之余，特地来此，恰巧未行几步，便见街边有一刀器贩卖铺，且又有铸造师现场展示工艺】

【一套流程观察下来，区别在于，中原将生铁打热后放入冷水中冷却定型，胡人铸刀却反其道而行，看那铁钳下的材质似乎与中原生铁无异，性质却相去甚远，不由惊觉神奇】

旭日初上儒门红，疏楼更迭，重云又添风采；玄墨剑，白玉萧，流月夜明华灯正盛，同饮悠然一世逍遥。

【吾自投入儒门一来，一直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一些平常任务倒也无妨，只是若是遇到什么大的变故，难免落了下风，今次听闻这藁街之中隐居着一些西域怪客，端得一手优秀铸兵奇术，丝毫不逊色于中原一流炼兵师。吾倒不如在这里寻摸一把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这西域铸兵奇术果真与中原有所差异，便是我这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

【咦，前面聚集着那么多人，且先过去看看。】

这位兄台，还请让一步。

【正瞧着兴起之处，忽闻身后悠扬诗号，虽觉怪异，然细细品评，同饮悠然，一世逍遥，带着些许潇洒不羁的气息，平生最爱结交此等闲云野鹤之士，方想提声问候，却不想，对方是先冲着这精良的锻造技术而来】

【下意识地便往旁边让了让，亦不忘问候】

兄台这是来一观锻造工艺？

正是如此。听闻这西域锻造技术与中原有异，吾便来这里看上一看。

【嘴上说着，眼已从这人身上滑过，西域铸造术的魅力远在旁人之上，加之这次本就是冲着兵器而来，也便没有细观这人。】

西域之术虽说不是什么正宗大道，但是较之中原铸造术也是别有一番天地，果真不可小觑天下人啊。

【闻言欣然赞同】

兄台所言极是，确是英雄所见略同，就其反其道而行之的铸造工艺，便是常人无法想象之。在下对铸铁略有研究，然则，对西域用于铸剑铸铁的材质却无甚熟悉。

兄台可有觉得那材质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