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诶——（也是想着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不好，只是才擦肩走了两步，就觉不对了，一转身。）

你诓我。

（菱唇微扬。）哪里是要去看什么月亮，是想去练功罢？

【正庆幸着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就是手痒

【平日里在山庄早练晚练，没一日落下，今天还没练过功，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练功我睡不着呢

【终于为自己睡不着找到了理由】

那也不行。

（想也没想的就丢出这么一句来，重折回去。目光落在他身上，抿抿唇，心里也在暗恼——自己管他这些做什么？）

你今儿受伤了，赶路我就不管了，练功就是不成——
仔细我喊人来。

【已经可以想象到无心和赵叔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的样子，连忙讨饶】

千万别，好啦，我不练功了

【不练功自己也睡不着啊】

那我出去散散步总行吧

（显然在这件事儿上，他的信誉已然为零，几乎是想都没想得抬步跟上去。）

行呀，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一道吧。

（眼风扫他一眼，顺势还走到他前头。）

END

========建元七年·春========
【刺骨之寒，灼心之热，如此反复交替，却丝毫不可用半分气力睁开眼睛。黑暗之中，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似踏在云端，悠悠不可落地】
【只这不见天日的时分，还是能觉出偶有棉被加身抵御寒冷，或有清茶入喉缓解燥热。不知是谁，不厌其烦地将冰冷的湿帕置于额间，只是替换的频率愈发地慢下来，而身上得不适也随着一次次的帕子替换而渐缓】
【似是也知身上虽有不适，却不必过分担忧，竟这么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

【又过了些时候，眼前觉得刺目不已，想要抬手挡一挡，无奈肩膀生疼。挣扎之中，微微睁开眼睛，却见一人俯卧于自己床边】
（这是……）
【稍稍欠身支着，从侧面轮廓方才分辨出，正是那晚湖边所救之人。想来，昏迷之时，正是她在旁悉心照料，只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她亦是带伤之人，若是因为照顾自己未能好好休养，倒是罪过】
【在床上搜索片刻，摸出一条不大的毯子，轻轻覆在其身，却引得胸口一阵不适，低声咳了起来】

【踏雪的出现，无疑为二人脚程增添了助益。好在二人所处位置离冀州城亦不算太远，只是走跑了多家客栈不是关店便已客满，但恩公的身体实不宜露宿街头。瞧见面前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心思一转，是头次不请自入叫醒了刚睡下的掌柜，安排房间。】

【夜色已深请大夫已是不能，便叫伙计准备些凉水，试着为其降温。若明日不见好转，定要找个大夫瞧瞧才是。】

【如此反复替换了七八次布帕，终抵不住困意趴在床边睡了去。不知睡去多久，迷迷糊糊中肩头微微一沉，入睡之刻一向留有三分警惕，故而很快便睁眼适才注意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耳侧传来一阵低咳声，抬首见到床上之人已醒来，忙起身坐至床沿道。】

你醒了。

【抬手轻探其额，又试了试自己额上温度，察觉已不似昨日那般滚烫，心下微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烧好像退了。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咳了几声渐渐止住，一只冰凉玉手覆上自己额头，风过处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喉头忽然一干。匆促下双臂撑住，借力往床头靠去，以缓尬尴】
【那女子却无半分扭捏，是自己多虑，江湖儿女本不拘小节，她也是关心为上，哪里有其他什么】
【想开后看着那女子浅浅一笑】
让姑娘操劳了，已无大碍。

【看了她疲惫神色一眼，想要伸手去替她号脉，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作罢】
我睡了多久？姑娘看来面色不佳，想必是未能好好调理的缘故，不如也去歇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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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要不要说已经没有房间了，哈！

恩公客气了，照顾你是应该的。

【若非为了救自己，他亦无需下水。这发热之症恐是因他将外袍给了自己，又冒着夜风捡拾柴火所致，自己又怎能袖手。】

【聆他问及时辰一怔，抬眸觑见桌上蜡烛燃尽。屋内虽亮敞，不过因门窗紧闭还真看不出来。便起身将就近的窗户推开，清风徐徐灌入，人亦比方才更为清醒。】

看这个日头，大约已近午时。

【原来自己也睡了不久，微微蹙眉又转至桌前替二人倒了两杯茶。回到床前，将其中一杯递于其。】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我看恩公的精神似还没有恢复，要不还是请个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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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说，就不说~

【顺手接过杯子，虽说身上虚软无力，好在还不至事事都要假他人之手。自那水入喉，方才的多虑也随之而去。随手将杯子置于床头，看着那人，似乎她是通过姓名的】
燕姑娘，实在不必以恩公相称，叫我慕容宸便可。
【双眼看着她，勉力扯出笑容对她点了点头，精神似乎也稍稍好了些】

【听她要去请大夫，却是哑然一笑】
在下便是大夫，何必花那个冤枉钱。不如再劳烦燕姑娘找小二要一副笔墨，我开了药方，让小二帮忙抓了煎来吃就是。
【顿了顿】
燕姑娘……真的不去休息片刻？若我有事，唤小二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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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不说，一会儿我让小二说，嘎嘎，傲娇娘子

如此，那我还是唤你慕容公子吧。

【直呼名姓终究失礼，又听他言自己就是个大夫，忍不住掩唇轻笑，哪有这么粗心的大夫，自己病了都不知道。】

【聆他言要开药方，便不再坚持，颌首应下。】

也好，我来叫小二过来，顺道给你那些清粥，一夜未进食想来公子也是饿了。

【聆他又提及让我歇息一事，轻摇首。】

总要见公子真恢复了，我才能放心。说来你这病，都是因我拖累。

【言及此，将清水饮尽，连同他的空杯一道拿去桌上，出门正巧遇上送水的小二，交代一二，便又入内。那小二手脚倒也算麻利，不消片刻便去取了笔墨，又叫人送来热水热粥。】

【她不再执着唤自己恩公，也就由她称呼什么。然见她垂首掩唇，比之此前所见的侠女豪气多了些小女儿姿态，竟一时看住了】
【随即她答话，一激灵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定是生病昏了头，怎可对眼前之人生出异样想法】

【这边看她井然有序地安排，完全不似许多江湖儿女粗心大意的模样。且她柔柔细语间不见半点厌烦，想是出于真心的。忽然觉得如果就这么病下去，也是不错】
【小二不多会儿便回来，热水热粥不着急用，手起笔落，不多会儿，宣纸上留下龙飞凤舞一袭药方，对着那小二道】
你且去药房替我抓两服药回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药汁再端来。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旧的荷包，取出一锭约莫二两的银子，置于其手中】
再去给这位姑娘开一间房，铺得厚一些。

【小二拿了银子先是眉开眼笑，只听到最后一句吩咐，苦了脸】
这位公子，这昨日小店里最后一间房都已经给了你了，再没有其他的空房了。

（原来是这样……）
【才知道为何她累极也不肯去歇一会儿，竟是将这最后一间房，亦是最后一张床让给了自己】
【想了想，又取出一锭银子，吩咐小二】
那你去，将床上被褥换一副，还是一样，铺得暖和些。
【四周环顾一圈，指着离床较远的窗棂下方道】
在那里，搭一张小床供我靠着便可。

【小二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立于其身侧看其书写药方，吩咐小二抓药，本欲前去端清粥小菜于他用膳，闻及后话面露一丝讪讪笑意。】

【自己三番绕过此话题，本是打算待他身体好转便回昆嵛，着实不需再浪费银钱。如今聆他一番安排，微微蹙眉。】

公子是带病之人，岂能屈居小床。我的伤势无碍，随便对付几日便好。况且…我还身有要事，实不便久留。

【也不知这魔教动向，若再此地遇上回连累慕容公子身陷危险，此地是万万不可久待。】

也罢，先不谈这些。公子先用些清粥，垫垫肚子吧。

【抬手将桌案上清粥端来，熟稔以汤匙轻轻搅动碗里清粥，散去些热气，再递于其。以往师妹病了，自己亦是如此照看，对这些早便习惯。】

【不知为何，自己疾书时，她立于一旁不语，从未有过成家立室念头的自己，却忽觉得时光静好，想着有一位佳人在侧，安定度过此生，不再颠簸】
【收敛心神听她所言，竟是对她要立刻动身离开很是不满，虽依言接过她手中清粥，仍是语气有些生硬地回了一句】
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本是需调养之人，却因我昏厥累得你一个弱女子委屈了一晚上，我岂能再霸着床榻不放？
你就安心静养，养好了再谈其他。

【说罢又觉得自己啰嗦得过了，不再多话，低头喝了一口清粥。清粥熬得绵软，至舌根后还有些许甜味，米香从未如此浓烈，喝完清粥更是觉得精神百倍】
【本就是不曾脱了衣物的，如今只消掀了被子便站下地去。这一下地，才恍觉那女子不过堪堪至自己胸前，更是显得娇小。绒绒发顶，让投进屋内的阳光照得有些剔透，不觉伸手去触碰】

【缓缓伸手，感觉到的一瞬，惊觉自己孟浪，只得找了个借口】
姑娘发间落了东西。

【聆其强硬话语不由一怔，自打被师尊选中成为大弟子，很多时候之记得自己是众弟子表率，而非一名女子。如今尽也被人称作弱质女流，不由苦笑。】

公子好意，灵云心领了。只是你也看到了昨日之事，我怕若我久留此地，会让公子还有更多无辜之人身陷险地。

【本就是自家门派之恩怨，无法言及更多。能知晓的便是聂人仇的手段，不是她这个昆嵛弟子可以测度，不过从师尊久年未愈的旧伤来看，至少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唯今能做的，只有知己知彼防范于未然。】

【见其引用膳食，便不再多言语。只待其用完，去看小二有没有将药抓回。一时出神，也未察觉他下地，待人声自上头传来方才回神，抬首之刻撞上那人视线，又瞧见他僵在半空中之手臂，愣了一下，抬手摸向自己头顶寻找他口中之物。】

哦？定是这一路不小心沾上的，恩？

【寻了半晌却未曾发觉有何处不对，不由疑惑蹙眉。】

扫落了。
【手握半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想将这事就此掩饰过去，伸手拿过桌上另一碗热粥递至其手中】
你也将这粥喝了吧，其他的事，不必多想。

【虽不知她究竟有何等危险何等紧要之事，只是想要陪着她共同面对的愿望竟愈发强烈】
【这便是人间之事，无解】

===========结戏。

建元六年冬

【雪越下越大，懵懵懂懂地跟着人离开了松风亭，等缓过神时已经坐在了客栈大堂里。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你说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人一夜白头呢

【这是清醒以后最疑惑的问题，明明只是应韫欢之约从大理赶到河北，即便她真的随离昏离开没有等我，也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刺激。捉起一缕白发在眼前，兀自开口】

人会只失去一部分记忆，其他的全部没有忘记吗？

【带着那懵懵懂懂的女子趁着夜色下了山，果然才跑马半个时辰，就听一路上要封山的消息。岁寒冬雪积沉，山体时而发生雪崩，周边居民已经逐渐习惯。稍微停顿，在路边问了附近较近的客栈或者驿站，谁知那村民说“再骑马半盏茶就是冀州城”，心下不觉，竟然这么近】

【一直策马赶到冀州城内，已是酉时一刻，宵禁前的三刻到达，不然就要流落荒野。那女子虽然有些懵懂，但还是听得到自己说话，让她翻身下马她亦乖乖照做】

【等进了客栈大堂，才刚坐下，她的问题就来了。当说到“记忆”，面色一暗，这不正是自己也要思考的问题？拿起桌上的茶壶，各自倒了一杯热茶，斟酌说道】

姑娘说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那个忘记的部分是想要极力忘掉的，那就有可能只遗失一部分记忆。

【认认真真听着他的话，回想着我有什么是想极力忘掉的，随即失笑，若真能想起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苦恼了】

人说医者不自医，也不知道我这个情况是不是就是这句话

【聂人仇已死，佛狱也没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身上的毒还没有清，不知道姓聂的丫头手里有没有解药。去处倒是不难想，一早就和云荒二人做了打算】

【不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神思终于清明起来】

我之前有些不对劲，让公子看笑话了

【闻言一笑，医者不能自医，医者不能自医……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情，在白苗族的时候，碰到一位疯癫神医，他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若是设想无差，眼前这位姑娘，应该颇通岐黄之术，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番，有些看不出医者仁心】

若是姑娘确实是为行医之人，那么失忆之症，岂不是应当很容易可以给自己治好？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我倒觉得，不过是某种借口罢了。

不过姑娘的情况，在下不甚了解，所以此番话，并无冒犯之意。

【看着她双眸清明，想来是寻回了某些意识。再闻其所言，摆摆手道】

姑娘当时想必是陷入某种执念之内，现下当是放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