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福殿——正二品纯贵仪梁燕回居所

承平二年冬，梁氏燕回诞龙凤胎，皇长子赐名赵炅，皇次女赐名赵玉嘉，梁氏晋美人，迁承福殿。
承平四年夏，梁氏燕回晋婕妤。
承平五年冬，诞女赵玉良，晋贵仪。

承平三年 春

【午睡才醒，人还有些倦怠，才换好了衣裳，乳母就抱了两个孩子过来，小家伙醒的倒是比我早。炅儿如今已能抓握些小物件了，平安长得还是不如哥哥壮实，所幸逗她时还能咯咯笑几声回应我】

【两个孩子一起放在软榻上，周围乳母侍女好几个人看着，生怕出一点闪失，四个月大的孩子连爬都不会，又能出什么事。挥一挥手让她们都下去，自己坐在榻边逗他们玩】

【小心地推了下炅儿小小的身子，手在旁边护着，看他自己再翻回去，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最后却把手拍在了平安的襁褓上】

你这是想哄妹妹玩？小平安，哥哥和你玩呢，你笑一笑呀

【近日宫中事务繁忙，好容易抽空小憩一阵，梦中翻来覆去，总是想到些陈年旧事，醒来觑见外头天光正盛，宫人拿着长杆去挑帘子，便吩咐道】

不要放下来。

【一手撩了帐子，对身边宫人道】

去承福殿通知一声，就是朕一会过去瞧瞧她娘仨。

【逗逗平安再逗逗炅儿，承福殿里都是笑声，忽有人入殿内传话，言圣驾将至，颔首应是，自有碧桃带人下去打点。笑意凝在唇角，他愿意来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不知怎的却有些恍惚，俯身挨个亲了下额头，唤来乳母先把孩子抱下去】

碧珠来服侍我更衣

【有身孕那会儿就没胖多少，只肚子大的吓人，生产之后没过两个月又瘦了不少。新换上的还是去年春天时做的，如今套在身上竟又大了些，转了转手上玉镯，臻首轻摇】

罢了，就这么着吧

【至正殿迎驾，乳母们抱着孩子立于身后，不多时铃儿跑回来冲我点头，想是快到了】

【踏进大殿，她上来替自己解外袍，光影斑驳间，无意将脸一偏，觑见其下颌尖尖，再细凝，但见一袭春裳下，腰身那处空落落的，道】

怎么又好像瘦了？是不是孩子累着你？

【解下外袍递到碧珠手上，引人入座，犹记得去年夏天还在他跟前嘟囔，说肉怎么都往腰上跑，这还不到一年，人却比那时瘦了一圈。茶已经备好，亲自倒了一杯给他】

炅儿和平安都很好，又有乳母侍女在旁服侍，妾身又能累到哪里呢。

不过瘦了也是真的，陛下若是多赏些点心，过几天怕就要嫌弃妾身圆润了

【话都说出去了，无心计较有没有什么放肆的地方。站到人身边让乳母把孩子都抱到跟前来】

陛下瞧瞧，孩子们都长大了些

【接过茶盏，未饮已觉芬芳沁脾，微笑道】

谁不知道你私藏佳肴颇多，还问朕要起了赏赐？

【乳母抱了孩子来，瞧瞧炅儿依旧在睡，平安却已然醒了，眸如点漆，正好奇四下打量，遂伸手】

让朕抱抱她。

【小小的孩子躺在臂弯，娇柔恍如无物，弱小令人爱怜，也不哭，伸了一只小拳头出来，十分可爱，笑意愈深】

平安像你，只是瘦弱了些。

【自听宫人说他要来时，便有什么划过心间，这会儿那感觉依然梗在那儿，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并非真的想讨什么赏，况且像我这样笨嘴拙舌的多说多错，笑一笑就能过去最好了。乳母屈膝将孩子交给他，动作极小心。很怕陛下抱不好孩子，也怕平安因此苦恼惹他生气，所幸担心的那些都没发生】

妾身也觉得平安身子有些弱，可太医说孩子太小不能胡乱用药，只能精心照看着

【看着平安伸出来的小拳头，很想凑过去亲一下，可是这个位置…太不方便了。自己怀里空空的，有些不平衡，小心翼翼地把炅儿抱进怀里，小家伙似有所觉，却没睁开眼睛，暗暗舒了口气，睡得好好的，可别让我给闹醒了】

【站的离他又近了些，看看自己怀里这个，再看看陛下怀里的平安】

真想知道他们兄妹长大之后是什么模样…

虽是瘦了，好好调养便是，用什么药？

【低头望着平安，她似又乏了，小手缩了回去，眼睛也闭了起来，微扬难得淡弧，只觉爱怜】

【燕回抱着炅儿靠近了些，微嗅到其馨香袭人，看了看她，微笑道】

你希望他们是什么模样？

【总觉得平安身子太弱，一颗心总是悬着落不下来，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的太过了，小孩子慢慢地就好了】

【平时陪孩子们玩的时候也曾想过他们将来的样子，可又觉得孩子一定会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看着儿女的睡颜，一脸的温柔满足】

妾身只盼着他们将来能懂事一点，不惹您和妾身生气…妾身见识浅，陛下可别笑话

【可能是大人说话打扰了睡眠中的婴儿，炅儿的眉头皱了下，唬的我赶紧住了口，又把炅儿交给了乳母】

陛下也把平安给乳母吧，他们睡醒了就该饿了

【自有孕后室内便不再燃香，尤其移居承福殿后，院中种了不少花草，春日花开，开窗时便有花香，便彻底省了那些香料】

殿外的海棠这几日开的极好，陛下可有兴致随妾身去看看？

【将臂弯孩儿交给乳母，望着她清淡一笑】

便随你去瞧瞧。

【辰光正好，微风搅起一方微澜，窗外海棠独嫣】

========结=======

承平三年 夏

【日朗风清，殿外假山旁的石凳上特意添了软垫，碧珠几个唯恐我着凉。铃儿领命离开时小炉上的水刚刚烧开，隔着水汽看着小丫头的背影，不知她此行能否邀小向氏过来一聚。铃儿早先是行云阁洒扫殿阁的小丫头，怀着炅儿兄妹时忽然觉得她模样讨喜，就调到了身边帮着碧珠碧桃，铃儿也还算机灵，如今也渐渐把一些不打紧的小事交给她做】

【舀了些茶在杯底，沸水注入，撇了茶沫又过了第二回，将其中一杯放到对面的位置上，自己握着另一杯愣愣出神。之前是行云阁，现在是承福殿，每回有孕都是守在自己的住处不爱出去，邀人过来却是第一次。搁下已经发烫的茶杯，长叹一声】

收了吧

【请小向氏过来也只是一时兴起，完全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

[冬昼短，夏昼长，暑气渐浓之下，身上衣衫也较之先头更轻便起来，只是我素来不畏热，褙子以外半臂都还披着，衣襟不苟，唯独将围腰放宽些许，亦是因如今小腹不得绑束过甚，以免伤着腹中骨肉。至于这些也都是连枝说与我听的，她在宫中侍候的时间有十余年之久，所见所闻多过我与连翘，如今我对她的信重日益加深，在诊出孕事后更是万事谨慎，也问了连枝许多宫中旧事，得知了原来在阿姐以外，中宫娘娘也曾失去过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宫里阴气重，小孩子就更不容易养大，有时候窗户没关紧，亦或是吃错了甚么，稍错一眼人就没了。娘子的长姊当日娩下一双小公子，落地就没了生息，这在宫里亦非常事，老人说是福缘太浅压不住，其实究竟如何，谁知道呢？娘子日后当要慎重些，皇后娘娘免了您许多礼数，娘子便承下这份意才是最好。”]

[这也是我第一次这样细致的听人将那段诡秘伤怀的往事细细剖述，再兀自回味，掌心已是一片冰凉。正逢此时来人传报，是承福殿遣人来递话，以吃茶品茗的由头相邀。我思量了片刻，适才颔首应下，只说稍等片时，又在光洁无饰的发髻间缀以几支玉簪花样式的小巧珠钗，净过面手才往承福殿赴约]

[未至殿中已让人先行回报，后脚踏入屋舍便有宫娥前来引路朝里间过去，见到梁美人时她仍是一贯笑盈盈的摸样，不免为之感染，颊上笑靥慢慢就浓了些，便是一句请安都说得轻巧灵动许多]

妾身给美人请安，美人万福。

【今春新进的两位佳人，一柔婉一娇媚，同时入宫本是缘分，若相处的好彼此间的情分旁人怕是比不上，可之前闹出的那些事，委实看不出二人之间有什么情谊。小向氏到底还是有福气的，这才几个月就有了身孕，只要别像她姐姐那样…好日子终归是在后头的】

【海棠已落，院中再没有什么花得我欢心，日头渐高，我素来又是个怕热的，赶紧回了内室。手里捏着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垂下的流苏晃悠悠的，看久了人都有些迷糊】

【早派了宫娥等在前殿，小向氏若到了便请进来，耳听得外间响动，弃了团扇起身相迎】

妹妹来了

【笑盈盈扶住行礼的人，如今月份还小尚未显怀，等月份大些这样行动两个肚子怕就要碰到一块儿了。比起刚进宫那会儿，小向氏已大方许多，握着她手坐到一边】

咱们正是万事都要小心的时候，吃食上头尤其要注意…可否劳动妹妹身边的连枝，和碧桃一同去小厨房瞧瞧

[近来宫中喜讯即便不出门，也都一一随着略带灼热的夏风拂至宫苑各处，自郭家双姝至梁美人出，都依次传出孕事。也将月初时那桩极为险恶的祸事渐渐掩盖去了其狰狞面目，进而化作众人口中一件平淡的叙闻，暇时说来，很快也就随着其余传闻转淡下去，无踪无际]

[我见梁美人手执一柄团扇，看起来有几分畏热，想来她要比我更不适这夏日的苦闷，只不过看得殿内四下放置几尊小小冰山，以厚重盆景搁置，不十分寒重，唯添了舒爽快意]

[闻说她令连枝与她身边的碧桃一道去小厨，抿唇笑了笑，应说]

那便让她去吧，只是连枝未曾经手过这些事，凡事还要劳烦碧桃姑娘多费些神。

[连枝虽持重稳妥，但比较起来，梁美人身边的人在照料有妊的妇人方面应当更为擅长，看她膝下一双儿女便足可知了。待人下去，方才回头对她笑说]

妾身这是头一回遇事，难免有许多不周之处，还要请姐姐教教我如今还怎么做才最好。

[看得出她让连枝一壁下去也是慎重起见，终归两人都有妊，如她所说，的确是万事都要小心的时候]

【连枝在宫中十余年，若真论起来，碧珠碧桃都是比不上的。有连枝看着，我与小向氏都可安心，虽自信承福殿不会出什么岔子，却还是要多添一重小心】

【兄妹两个如今扶着东西已经能站稳了，若拿着东西逗一逗也能往前爬，此刻在后殿有乳母照料着，心里多少还有点牵挂。去年这个时候，我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还是在凤仪宫请安时被太医诊出来的，现在却能跟别人念叨产育之事了】

太医定然已经嘱咐了不少事了，想来连枝她们都替你记下了。咱们自己小心点是必要的，可也不能太紧张了，自己苦着自己，多不值当…

【这一说起来便不知道停，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同她讲了一遍，等连枝碧桃领着宫娥端了点心回来，方才停了口】

瞧我，说了这么多话，妹妹都听烦了吧，快来尝尝这山药糕

【夹起一块山药糕就要放到她跟前的小碟里，手举到一半又转了方向，递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凡事都有头一回，妇人生子从有孕到孩子落草都是十分不易的，这一点我知晓轻重。而她将许多要处娓娓道来，说了好一会儿尚且意犹未尽，我亦听得认真，在心中皆都记下。直到连枝两人回来才暂且停下]

[入夏来一直有些食不知味，平日吃的也少，小点心倒是进的多一些。看她举动转变，心知其用心，腼腆笑了笑，说]

姐姐不必这样小心的。

[兴许是入宫后头一个遇上的人，对她态度自然而然就要多几分亲近，再者如今她同样有孕在身，为人母亲，又能生出多少刻毒歹念？我与她素来相处平和，是以才会应承这份邀约前来小坐]

[自家搛了一筷糕点尝了尝，滋味偏淡，想来是厨子刻意为之。连枝也说眼下吃得是最要紧的，滋味淡一些就有很多好处了，至少比起那些味重的，要安全许多]

[用过小半块后放下筷箸，又用了一小口蜜水。只想起从前在沧州吃过的一些点心，自家做的，比宫里的甜，也没有那么精致，只是彼时吃来，倒是更有滋味些]

妾身从前在家时母亲擅做桂花糖糕，一小块就两指长两指宽，这么一小点，吃着却极甜。小时候不懂事，偷偷藏着夜里拿来吃，久而久之就生了龋齿。被母亲发现训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以后点心就吃得少了。

[笑意不浓不淡，却真真切切，只将那段无关痛痒的过去以回忆的口吻说来]

反倒是入宫后又吃起这各式点心来。

【我从未起过半点害人的心思，可别人是否相信呢，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从前是不爱吃山药糕的，可嬷嬷说吃这个好，慢慢地也就惯了。也许还会有很多原本不喜欢的，以后都会习惯】

【一块山药糕吃完，搁下筷子听她说话，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愿意与这样的人相处。亲生的姐妹，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区别，若是那一位和眼前的人一块长大…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

【殿内静静的，仿佛听得到角落里的冰融化的声音】

我家里兄妹三个，数我最是贪嘴，哥哥常常把他的点心给我吃，连小妹都让着我，只有一次吃了我几颗松子糖…后来母亲便不做那么多点心了

【忽然又想起一些产育上的小事，隔着小桌面拉住她的手，又是一长串的话】

可惜春锦阁和承福殿离得远了些，不然一定多与妹妹走动，我很喜欢同你说话…下回我泡茶给妹妹，不过顾忌着腹中胎儿，咱们只能闻闻茶香了

[此生尚短，可供缅忆的也只有过去十几年间承载下的点滴，从细枝末节处寸寸数来，竟也有许多欢畅温柔。就连彼时不觉有异的一些细微小事，现下想来也觉别有趣味。而她温婉可亲的提及家中旧事，我听得出那徐缓平淡的语气里，也含存了无限喜乐与惆怅]

[这位看似尊贵无忧的娘娘，其实与我不乏相似之处。终归我们皆身在高高的红墙以内，那堵高墙隔开了宇内尘土，也隔断了归家的路]

天晴时出来走走有益无害，妾身问过太医，只说过了头三月就没甚么妨碍了。姐姐若不嫌弃，妾身也很想来姐姐这儿叨扰的。

[兴许在宫里就是如此，再安静的人，都需要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伴。阿姊对我回护颇多，却时常不忘嘱咐告诫，长姊如母的意味更多一些。而眼前的梁美人平易近人，说起话来又有我所鲜少表露在外的活泼自在。与她交善，我真心诚意。于是下一刻便轻轻笑说]

宫中诸位娘娘都爱品茗，却是妾身风雅未足，吃茶只爱用那些有滋味的，春锦阁里备置的也都是红枣蜂蜜一流，难登大雅。说起烹茶赏味，的确十分逊色，日后若有机会还要请姐姐指点一番。

【琴棋上难有所成，不想母亲失望，便把心思转到了别的东西上，这泡茶的手艺便是其中之一。想起初进宫时与大郭氏在如意池畔小坐闲话，她给我的茶加了芙蓉花，浅淡的花香仿佛还缠绕在唇齿间，不曾散去】

我也只是粗通皮毛罢了，哪里敢说什么指点

【同时入宫的人，相差的何止是出身家世，可见各人的福气运数，都是说不准的。如今已有了炅儿兄妹，儿女双全，对腹中这一胎的男女，连好奇的心思都没有了。目光滑过她尚未隆起的小腹，那里头会是皇子还是公主呢。这样的想法不好表露，只能压在心底，再过八九个月不就知道了么】

日子还长，只要妹妹不嫌弃我太聒噪，往后啊，咱们还有更多的话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