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

【本是临时起意，挟他来此看洋相，可如今瞧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反而有些无趣，这小子分明情窦未开，风月言之于他，无异于对牛弹琴，倒教我有些后悔领他来了。】

【再斟了一杯酒，却不饮，拾玉箸轻敲杯沿。】

【叮——】

【不似玉石脆响，反如金钟长吟，悠悠转转不绝于耳。】

【伴这一声，屏后倩影终于动作，抬臂抚琴。头音才出，便知是极罕见的雀尾琴，前朝败落后，几乎断绝于世。琴声清澈，涓涓如溪流滚落，分音利落，极有名家风范。】

【身体后仰，想换个舒服的姿势。恰此时，风雷骤起，琴音转急嘈，指法也变抹为勾，每声末尾都带着一线哨音，仿佛金铁交击、刀剑齐鸣。半仰的身子生生止住，全部心神被琴声摄住，竟是进退不能。琴音层层叠叠，每节攀高，似是永无止境，就在琴弦将断未断的最高音忽而急转直下，变杂乱为陈肃，质感黯哑，声声泣血，于空寂中诉大悲凉。】

【直到此时方长呼一气，心里对今夜‘嫩笋’已有七分知晓。巧月阁所以引人入胜，女子姿色仅是次要，关键在于入楼前的身份。或是前朝废妃，或是落魄侠女，总有个自矜清高的前生，在这击碎了往日玉贞，只得伏地承欢的那份认命，才是揽客绝味。】

【今夜‘嫩笋’，恐怕出身本朝罪将之户，且年纪尚轻。如此一来，几乎可以断定，正是三年前全族流放的韩氏幼女。据传韩魏两家私下有些交情，魏钰与她是否相识便不得而知了。】

【思及此处，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就有趣了。】

【门开，珠帘响动，人来了。】

———————————————— 结 ——————————————————————

——承平十年 春——

珠帘玉落，影影幢幢映出个人形，身量算不得高挑，体态匀亭袅罗，自弦琶琮铮里款步徐来，纱绢掩却半面娇颜，眉心钿花并染朱砂，嫣红惑目，春山罗黛下是双剪水的眸子，波光漾溢，撩人醉却未尽醉，只因她澄澈如斯，饶是叫红尘腌臜浸润，情非得已四字终究在她身上藏得不彻底。

弦音再起，她赤踝绾金玲，点足击节，清脆悦耳，袖动宛若流风回雪，腰肢纤软，身轻回纵，绕腕作莲姿，倏尔弦转急，铃音促，罗衣生风，裙裾翩飞，烟纱拢雾若美人隔云端。

待一曲完了我仍未回过神来，自幼见过的女儿家都如小漓那般谦谨守礼，端恭得体，便是逢年过节请伶人过府助兴，也多是梨园戏子，头次瞧到这样的舞蹈，免不得看直了眼，直到丝竹声罢了半晌才羞臊地垂了头，杯中玉泽映着双不知所措的眸子，定了定心神，广袖中握掌成拳，一言不发的起身欲离，不忘轻哼一声以彰自己不与他同流合污的清高志洁。

两三步绕过跪伏在案前的女子身侧，没忍住落到她身上的目光，恰逢人抬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恍惚竟觉得三分眼熟，暗骂自己两声遭猪油蒙了心，自己如何能认识个青楼女子，当真丢足了魏府的颜面。

一口气长吁，也不晓得是叹自个儿今日倒了血霉，还是叹这姑娘命途多舛落得这般下场，总之收回了眼神，不再乱想，还未到门边，身后脆生生唤上一句“钰哥哥”，闻来犹似带泣，恐碍着尉迟峰的面子才多加隐忍，驻足回身，满脸震惊和莫名其妙。

“你……你喊我什么？”

【那女孩子楚楚可怜地跪伏在他脚边，眼中噙着泪水，一声‘钰哥哥’险叫得我笑出来。原本还不敢确信她的身份，现在算坐实了。】

【以袖掩口连咳几声，总算盖下脸上惊喜。拾起块糕点放入口中，看着他眼神玩味。】

哟，原来认识啊。你魏子渊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没想到涉猎广泛，这位新倌可连我都是头回见呢。

尉迟峰你闭嘴。

[难得脾气上来，一改平日温言软语，厉声喝他，然则瞧人煞有介事地挑了眉梢，气势顿时又弱了三分，眼角微垂，不敢与他直视。]

[此刻那女子已然摘了面纱，抬起头来，流目盼兮，如有星芒撒落，惹人怜惜，她凄凄又唤一声“钰哥哥”，我才从记忆中搜捡出一张与她八分相似的脸，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三年前，彼时九岁的姑娘还未张开，而今她已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却沦落到玉体横陈要以色侍人的下场。]

你是……韩瑶。

[她怯生生答一声是，看看尉迟峰，又看看我，踟蹰不言，我回到位置正襟危坐，沉声质问]

尉迟峰你是故意的。

【少见这软性子的呆头鹅发脾气，此时横眉冷对，真有些不适应。他的质疑倒也有几分道理，说起来确实太巧，我与韩家不相识，更不清楚今夜红倌身份，挟他至此也是临时起意。眼前故人重逢的景象，是我预料之外的。】

【难道是有人刻意安排？一线寒意自脊柱上爬，垂下眼眸，不理会他的话，自斟一杯默默思量。】

【假如真是这样，那这局该是从我们现身丰乐楼开始设计，登楼不过短短一炷香，这期间要辨明魏钰身份，知晓魏韩两家私交，安排清倌改曲，打通老鸨换人。且不论目的如何，单就时辰便赶不上。】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嘲一笑——许是我太敏感了，这恐怕真是巧合。举杯抿了口，摆出一脸无辜。】

子渊，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若知晓你们关系，怎会今日领你至此？朋友妻不可欺，我可是很讲道义的。

【转头对着地上的少女努嘴。】

既是老相识，别客气了，坐过去陪魏公子叙叙旧……我也有意听听你们的往日种种……

【捡起方糕塞进口中，含混不清地说。】

毕竟这情景我还只在演绎小说里见过呢。

————开戏————
文兴二年 春

杨芜披皮
禇泞
迢迢孤影，皓月下独行，银辉倾照旷野，虫鸣满添无边寂寥。
一人一琴相伴相知，行过山河，走过小道，看人情冷暖，见世态炎凉。
脊背并未因困顿窘迫而弯下一分一毫，杂乱发丝下，那双漆瞳里蕴着无限期许，熠熠生辉，目标从未变过。
立在丰乐楼大金牌匾之下，门槛之外。进出不外乎锦衣玉带穿着华贵之人，深夜灯火亮如白昼，脂粉味儿直钻楼外，这等风月场所，有多久未曾踏入过了...
［呸！叫花子也来嫖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快滚。］
对所投一道道鄙夷目光恍若未见，辱骂话语恍若未闻。此刻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然坚毅面庞上始终不曾动摇半分神色。
在伙计逐人之前向他询问。
“劳烦小哥，贵处可还缺有琴师一职？”
求一安身之所，来避料峭春寒。
更便于——寻她。

【春风起，故人归。】
【眼前茫茫，灯火摇曳，天地也似晃动起来，漫天摇落长年感，是红杏，是春夭，或是时光。】
【这灯火尽头的身影，是从恍如隔世的往昔里走来，是深潭般沉沦岁月里的一点涟漪，扩散，漾起，波澜席卷无声。】
【少年岁月，红尘旧梦。】
【仿佛雪下初见，修竹般的翩翩儿郎。】
【似是故人，亦非故人。】
【幻附在万千灯烛里，隐匿在一树树龙柏的光影间，百千幻影，都不约而同得笼罩下来。萧瑟布衣，杜若冷香，倏忽而现，倏忽而散。一阵风吹乱烛影，眼前分明是音书杳杳的旧时光。】
【一样的丝弦渺渺，不一样的故人。】
【隔断十丈红软，负来丹心化血，碧玉成灰。】
【如今青衫未改，只多了两鬓霜白。】

【看着他快步走近，绿蜡春光落了一肩，衬得两鬓的银丝愈加触目，抿了抿唇，将心底的惊，与惜，与叹，都锁在唇间，锁成一个得体的平静笑容。】
【望着他，笑语轻扬】禇郎，别来无恙？

禇泞
朱漆槛内，灯星闪动之处，她若仙子翩然而至。年少的冲动，而今的执著，毫无预兆，蓦然闯入视线之中。
不顾伙计阻拦，不管众客指指点点，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去，步伐愈来愈大，脚速愈来愈快，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几近踉跄着前行。
佳人容颜依旧，风采依然，一如既往令人倾倒，令人沉沦。
怔立三尺之外，此间唯有我与她。错落星丸纷纷扬扬，恍似当初漫天飞雪，红颜未变。
别来无恙？
春风穿堂，两鬓银发交织眼前，隔去昔日荣光，仅余穷途落魄。
……艳初。
薄唇无声翕动，一声声梅妈妈钻入双耳，终是松了袖中拳，垂目朝她一拱手。
“皮糟肉粗，不敢劳念，今于当下，只求凭一粗技，混餐温饱——足矣。”
能常伴你身侧，便足矣。

【紫罗幔帐间透入的光线，依稀犹是五月杏子林间的阳光洒落。他就近在咫尺，如晴日般的气息如此熟悉，竟从未淡忘。烈日光焰，予人光华万丈，也予人炼炉之痛，恰如这半生，如咒亦如谶。】
【望着他，眼帘半阖，似醒似梦，屏息等待，等待他真切地唤我一声。】
【他嘴唇翕动，轻若游丝的一声“艳初”，如惊风，如雪浪，拍碎了光阴。】
【初见时他也是这样，悠悠唤一声“艳初”。那时候，他是扬州通判，我是金陵艳帜，一个鲜衣怒马，一个裙钗潋滟，交汇于秦淮夜宴中的月色与灯火。一眼初见，也无非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
【一息一暖，与昔日并无不同。哪怕无关情爱，旧日燕好缠绵，原来未曾忘却，原来都记得。】

【缓鬓低鬟，云裳雍然，容光清艳无畴，立在笙歌深处。】
【那个扮作慈悲喜舍的锁骨观音，只合留在上元的灯花下，秦淮的月色里。而今的我，笑对故人，从容自如，翩翩然，绰绰然，衣袂动扬之间，臂间的披帛悄然滑落，仿佛是一袭华美尘枷，脱去羁绊，就可飞去新生了。】

好。【唤兰钞搬来那张见证无数往昔的宝琴，置在案上。淡笑着，徐徐道】故弦已旧，这弦是新换的。且请褚郎诉弦一曲。

禇泞
观她一派从容，眼中疏离淡漠，曾经种种到底一晌贪欢，烟消云散。
拂去粗衣浮尘，微扫一眼那张宝琴，怎会不明她是何意。旧...自是旧的，人是旧人，眼前景却依旧，你亦未改，该当知足。
这样，也好。
解下背后所携南风，盘膝席地，将琴置于眼下，温柔抚过琴身，低笑一声。
“这琴随我多年，用惯了。”
抱拳朝她。
“献丑。”
抬腕拨弦，腕底琴声琤琤琮琮，只听玉轸金徽，松风流水，常言琴如心音，此时眉目舒展，胸怀浩渺，水波不兴。
恰逢水榭舞起，转奏应和游刃有余，潇洒天成。
引来不少看客，或调笑，或嘲弄，亦或赞赏，将此些一应收揽。
——你们真打算让这家伙进入丰乐楼？
——这人不过是个要饭的，梅妈妈眼光何时如此之低了。
——这人虽身着褴褛，然气度不凡，又弹的一手好琴，若梅妈妈愿意收留，自然也是他的造化。

他双手抚弦，一缕清音扶风而起，于夜色间回旋。

寒云深处，有鹤唳清越。

豢养在园中的一双仙鹤，雪羽覆墨，丹顶欲滴，翩然展翅飞掠，相携着汇入花林，随着琴声的招引而来，引颈欢悦，起舞翩跹，盘旋在一角绯艳的裙边。

在鼎沸的人声里，写就一段殊艳。

琴声消隐，轻轻鼓掌，心中感慨已多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褚郎。

灯影，像一片片的雪，无声飘落。

他的发上、眉梢，皆都覆了细碎的雪片。

有那么一瞬，想要伸手去拂他鬓间的雪。可抬起手，复又顿住，只是扶了扶髻上玻璃簪。

五年了，这五年竟像是一场梦。

有人死，有人生，有相悦，有相憎，倒也寻常……

抚着仙鹤如墨的背羽，“这是紫姬和桐君，养惯了，去年冬天便再不飞去南方了。”

鹤犹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心安，则身定。

柔柔一笑，“褚郎这琴愈发进益了，我的鹤少有这样的时候。”

禇泞
一曲终了，似闻不见擂鼓掌声，看不众人欢腾，心里眼里仅仅存得下她一人。

在这众人掌声中极快捕捉到她的赞赏，内心溢着满足。

漆瞳深深望了她一眼，会心一笑。

“人却也如鹤，寻到心安处，便不舍再离了。”

视线缓缓下移，量她手下的双鹤，身姿脱俗引人注目，如它主人那般令人心神向往。

不可自抑地迈近，凑近她耳畔，但保持着些微距离，用她能听闻得见得声音低语。

“即便是为了它们，我也合该留下，你说呢，艳初。”

耳畔的低语，呵暖如薰风。

怔了怔，指尖发僵，手顿住在鹤羽上。

我从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自己与他的关系，官妓与恩客之外，我们不该有任何关系。

那次飨宴后，廊下转角带着醉意的吻，仿佛是一个只属于黑夜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已经随着别离，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睫上霜色渐凝，喉间微动，却哑然无声，唇上只有平静的笑。

“也罢。”

又叫来兰钞，“领褚先生去东面围房，让钱勇安顿。”

=结=

看花女—灵犀

【拾落了箱笼搬离屋子时，有试花娘在廊下用不轻不重地笑声儿"咬"耳朵，道是我的好日子将近了。】

【只这话落入耳中，好似石子掷进了深井，除了初时漾起几分波澜，在楼中行走却是愈发的谨慎平稳。也曾以为那日的事终会似供坊间女儿消遣的风流趣闻，过了便就散，偏上头在这当口遣人递话让自己迁屋子..】

【——这变故来的实在太突然，也太惹眼了】

【本也不是喜争抢的性子，又藏在那个姐姐身后太久，忽而被推到人前，一时间倒真生出了几分手足无措之感，所幸今日上头道是暂不用去前厅侍奉，倒可在后院香汤偷得半日闲生。】

【还未入夜，却是楼中女儿各自梳妆时候，倒也无人来此，便自在地褪去衣衫，弃履拾级而下。半依在池壁边，任温热池水化作网将身体细密拢住，松懈神思】

【丰乐楼的有些消息最是不值钱，譬如谁谁被谁家公子哥儿一掷千金，谁谁和哪位恩客暗通款曲，再譬如灵犀被客人瞧着容貌换了身份。有瞧好戏的自也有落井下石的，在下人嚼舌根话说的难听时适时出言阻止一二，算是相识一场的顺水人情。】
【入夜前的时光最为静谧，兀自捧着干净衣物往后院去，走进了些才瞧见一池热气里已笼了位美人。】
【少女白皙面容被热汤熏红，露出水面的肩头挂着水珠陷在肩窝，那些留恋烟花的男子最爱将染指这等白莲一般的。】
【面上常年挂着温润浅淡的笑意，步入紧挨着灵犀的汤池，像我们这样身似浮萍的人能活着就好，其他的坎坷都不打紧，既在丰乐楼就不该存着痴心妄想。】
是今夜吗？

【汤池屋暖，也不知催醒了哪枝花魂，竟使得一室生香，教我不由真松了几分心弦，容得那压沉已久的不甘乘隙而入。人常说一步这风月场，昔日种种便作前尘，不该记挂，可在这院落待得越久，便越是贪恋着寻常地自在安稳，分明知晓躲不过，却还不曾真的心死..】

【凭什么？】

是今夜吗？

【泠泠女声儿入耳，断了繁杂思绪，不及回首，听音已知来者为谁，唇角原要扬起的笑意便淡了，只缓将身形转向她，软声启道】

上头轻易便能定的事，我哪里知晓呢？

【似嗔似叹，透着人前少有的颓败，亦是难得纵着自个使小性子这般答话。只因这话听来刺耳，却不曾料到会是她亲口说开的，着实“委屈”。便拿一双眸定定地瞧她，乌发顺滑散开，将身形隐在其中，分明与寻常女子相较也没什么不同，偏让人觉她纤细柔弱，也难怪那些郎君钟意，毕竟在这丰乐楼里寻欢容易，温柔解易却是难求。】

（而我，过了那一日又会成什么模样？）

【思及此，唇齿间似也浸了苦味，素来端直的背松了劲，借着水力，半伏在池边提手用指尖勾起她几缕发丝把玩，小性儿过了，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不过这事依姐姐瞧呢——会是几时？

【她这种习性将身姿放软些大抵该有不少人疼，简短数语透着未出阁女儿家家娇嗔态，似娇似羞。我端看一眼就能瞧出日后路数，这丫头不惊不喜有几分本事。】

那就且候着。

【本怀着心思再见时，她若是惧怕前路便做大姐姐宽慰一二，若是喜上眉梢便做过来人提点一二。是我多想，于丰乐楼摸爬打滚数年的人哪有傻子，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算计家伙。】

【本打算在她身上耗费的心里于再会时已如满池热气晕开，捏着木梳理顺浸湿的长发，稍不留神便有一缕被她握住，指尖缠绕发丝心思似是不在这处，回身同她面对面半坐。】

几时都可，该来的总躲不掉。
你只需记得此刻便好。

【记住曾经的温暖才能在黑夜里寻找一丝光亮，毕竟妓子是见不得光的，身处夜里最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的丰乐楼，却是一屋子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温温和和的话音入耳，心头不由暖和了起来，便再不压着心绪。停了指尖动作，轻抬起双眼瞧她，水雾浸过的眼角隐隐泛红，朱唇如旧抿着，却不见笑了】

可是我害怕、

【声儿在颤，短短几个字咬得极轻，眼风掠过门前，确过无人才又添了一句】

那日那客，我都怕

【楼里的姑娘只知道我被人瞧了容貌，却不知那日屋里发生了什么。丰乐楼的局在开封府里当最是体面的，纵是“刁难”姑娘取乐，也少生事端，谁料得那席上竟有贵客动了手，打伤了那位姐姐，又见了血，才有今日这一出。】

【想来是少不得番折腾了】

【当她卸下周身铠甲，柔柔弱弱的带着颤音开口，坚硬的心恍若一池春水晕开，我亦卸下猜忌防备，轻叹一声，双手交叠握紧她手。】

不怕不怕。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其他的交由天意。

【我信佛信命，尽管他们都待我不公，我也信一生中的苦难与幸运都相伴相生，前生受的苦难日后都会有福报。那日事，我纵使不闻不问也终归知晓一二，这种事一年都难遇两遭，可怜她因着这些成了试花。】

你生的好看，总是躲不过这遭的，上头留着你怕是有打算，没成想被闹事的截胡。

【哪有安逸偷闲，都是棋子，由人拿捏摆布，不用不代表没用，而是在寻恰当时机发挥最大用处。】

【入了丰乐楼的女子，皆是用金银计算包装精美的货物。】

比起怕，你该往上争，将利益最大化，没人同银钱过得去。

【委屈不甘寻到了出处，心绪悄然定下，而最重要的是她掌心的温暖让人不自主的生出了几分久违眷恋，思绪渐渐回拢，自然也就没漏了她的话】

姐姐的意思是？

【未尽的话里藏着的，是楼中心照不宣的心思。要知晓，这世间祸福相依，那公子生了事，偏楼里谁也不曾多提起，好似都在有意避着，曾也奇怪为何，只不过琐碎事物太多便给忘了，此时由金龄一提，方咂摸出些别的意味】

【在开封府，敢这般肆意妄为的公子哥，身份想来不俗，若得了赏...倒也解释得通上头的那道忽而递来的令了】

那...姐姐知道那个人吗？

【问的，是那公子的身份，更是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