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

【终于见她正常了，这一扑差点倒在地上。来不及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不过这般生龙活虎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你找我师父做什么？你见过他了？好巧。

师父现在在山上呢，他大概不喜欢牛，但是应该会喜欢牛肉。你还是先跟我回去吧。明天买一包牛肉送过去比较靠谱。

（顺便送我一包哈哈）

【拉着她往回走，上山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那里有鬼啊，别说了我也怕的。

快走咯，明天带你去见师父。

————————结。

====建元六年春====

【双眼蒙着一团布，端坐在山脚下，找了人给山上送过书信，与长苏哥哥道了阿满在蓬莱春等。】

【头顶松树正抽青，旧年针叶纷纷落，松球儿时不时落地，滚下一个又一个。】

【耳畔听见车轮过，听见脚步去，半响没有等到人，张张嘴，继续耐着性子等。摆弄着腿，到底是左边脚瘸点好，还是右边脚呢。时隔甚久，竟得知了那不给自己剑的人是谁，怀恨在心，恰把自己弄惨些，阿苏哥哥心疼了好去帮阿满抢回剑。】

【等的不耐烦便睡着了，旁边的棍棍翻个身儿粘在怀里，一起睡在松树下，偶尔会听见铜板的声响在脚下，雷打不动。】

啊满

[接信时正在林间练剑，以为她不过是闲不住玩闹并未甚急。见得人时，平添一股心酸]

怎么弄得这般凄惨？

[捡起地上一把的铜钱递给伙计]

取碗热茶来

[俯身将她抱至桌前扶坐，捋过腕子把了脉，该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了心。那猴子又叽叽喳喳的叫，看在啊满不舒服的面上也就不理它]

啊满，醒醒，啊苏哥哥来了

【睡觉时候，身上觉得冷，把猴儿捞在怀里，无梦睡得极沉。松树上连砸落几个果球子于脑门上，还是纹丝不动。确然，睡得如同一尊石刻。】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子好像有挪，偏过颈部眉眼一颤，歪着身子靠在身边的倚靠继续睡。口水在嘴唇边流了流，张开嘴便是落了一串儿下去。偏偏是耳畔是棍棍的动静，眼下的它正瘸着一条腿在长苏哥哥面前走着，目光极其的可怜。】

【本来听见棍棍的动静微微醒来一些，只是一听见了苏苏哥哥唤我，便直直的挺起身来】什么，什么...【眼睛上蒙着布条什么也看不见，棍棍机灵的扑到脚下咬在大腿上才想起正事，疼在腿上，哀在嘴上，朝着不知道的方向扑了过去，其实阿苏哥哥就在自己的边上，边扑着空边喊着干哭】啊苏哥哥，啊满好惨啊，有人欺负啊满啊，啊满的眼睛都瞎了，腿也瘸了，怎么办啊【棍棍立马把眼睛翻成白眼，又瘸着腿在边上跟着起哄...边上围观过来几个人，不乏又扔了些个铜板...】

眼睛瞎了，腿也瘸了？

[心下一紧，扯了布条察看，她闭得却紧，难见端倪]

啊满不怕，把眼睁开，给我看看

[托着她下颚，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地上铜板四响，仅皱了下眉，便又凝神检查她的身子]

【眼睛上的布团儿被扯下来，怕露馅儿屏住呼吸，直直只是望在一个点上，眼睛瞪得差点眼珠子都碰在一起】天好黑，一点都看不见，啊苏哥哥你在哪儿呀【双手有意似无意的抬起乱摸，直到摸到苏苏哥哥的脸上，哭丧着脸的动手捏了捏，本意只是捏一下，结果动心的捏了三下。】

【还把腿提起来一只，嘴吧撇下八字如是委屈】腿疼，腿疼，眼睛还好，腿好疼【就怕啊苏哥哥看出眼睛有假，便是开始嚷嚷腿上。】

【苦肉计也是下功夫的，和棍棍在春风楼排练了好几天，棍棍都学得熟练有余。因是觉得时隔甚久，当时被那人弄得惨像现在无法还原，索性是这般让苏苏哥哥理解，到底是受了多委屈的欺负。】

(还有心情来捏脸？）

[手抚着她的腿顺着经脉捋了下，气血运行并无阻碍，再瞟了眼那猴子，一瘸一拐走得似模似样。眸光一凛对着猴屁股踢了一脚，其“嗖“一下串起多高手舞足蹈不满的叫]

啊满

[沉下声唤她，又觉她会如此必也是受了不小的委屈。叹了口气轻轻抚她发辫]

你目不能视，腿又瘸，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嗯？到底发生何事，好好说

[小二将热茶奉上，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先喝点水，口水流了那么多，得补一补

【趁着苏苏哥哥去看自己的腿，眼角的余光偷偷瞥见棍棍学自己的蠢样，内心颇乱到凌乱，心跳加速耳根如故开始发红，眼睛坚持住守恒的对在那儿，悲凉的应了句】啊苏哥哥，你不在阿满就被人欺负了，阿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

【棍棍蹦到身后抱住脚，想怒不敢怒，脚上想脱开它又脱不开。头上得抚，额贴过去蹭了蹭，终于可以开口说了】是五雷盟的坏小子，拿剑打折了阿满的腿，还把阿满的眼睛弄瞎了【把那人的名字问得清清楚楚写在纸上记着，虽然时隔一年之久，本人小气爱记仇，咬牙切齿把他名字背给大哥听】尉迟尧桔，尉迟尧桔！【佶字不认得，就认成了桔。】

【说得口干舌燥，与喂自己喝水的大哥大眼瞪小眼，嘴里喝上一大口，还没有说完】我就是摸了摸他的剑，他就把阿满打成这样，阿苏哥哥你把坏小子的剑给折了，替阿满报仇啊【愤恨的时候还眨了两下眼睛，假装大哥看不见的，眼睛又使个劲儿翻回去。】

[伸手覆住她的眼]

别瞪了，一会累着了

[再将水喂了几口，坐在她身边]

啊满喜欢剑？

[大概理了下原委，妹子因为摸人家的剑给欺负了？]

好，大哥帮你出气，管他桔子苹果，一律揍趴下。你若真喜欢，我正有空，不如陪你逛逛挑一把，可、走得动？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哪还像个姑娘家。真是心疼又好笑]

你瞧这一地的铜板，扔的大哥好没面子

[捋捋她皱巴巴的衣服]

再帮你添两件衣装，没嘴你穿成这样去摸，人家会以为你想偷

[打趣笑起，用力揉揉那颗古灵精怪的小脑袋]

【卖力动情的演着，棍棍直着身子仰着脸，这猴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只是大哥手心覆在眼上一暖，鼻里蓦然就一酸，万般的劲头皆都去他流水万里。】嗯，阿满眼睛酸了...

【闭着眼睛，嘴黏在碗沿儿上咕嘟咕嘟的把水都喝进去，口渴坏了。恍惚的有点累，肚子喝圆了，把头靠在身边大哥的肩头，神伤是真的】阿满喜欢他的剑，他好凶【嘴角翘去一笑很得安慰】要他欺负阿满，看阿满的大哥不把那桔子给揍成柿饼【松林落下了一堆旧年的松针，软软的新绿在枝桠最隐晦的地方，摇了摇脑袋用心的解释】阿满很专心，不要别的剑，只喜欢那一把剑，就若只愿意跟在阿苏哥哥后面叫大哥啊【说着，挽住大哥的手臂，抱紧，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这般安稳的闭着眼睛，而棍棍正在俯身拾铜钱，一把一把的向大哥身上送，张嘴满是得意】阿满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本这样值钱

【早也不理形容，原本是为自在前来中原，自在久了便自在惯了，一想到衣裳闭上的眼睛紧紧的用力，睫毛颤着眉头结着恨恨道】他不止把阿满弄瞎弄瘸，还把阿满的衣服都割破了，又凶又小气

【摸到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睡觉时候压瘪了的糕，塞到大哥手里】女儿红蒸的糕，阿满亲手做给大哥吃的。【第一次下厨，黑乎乎的糕带点酒味...】

[捻着那糕闻了闻]

啊满亲手做的，大哥留着慢慢吃

[袖在手中，略一想直接把人背起]

先回春风楼洗个澡，脏兮兮的

[猴子一路的叫，不时扯扯行人衣襟，索要几个铜钱。大概人家以为我真有个腿脚不方便的妹妹，皆很慷慨，有个老妇人还把刚买到手的大白菜退了回去，省下钱塞过来]

[我哭笑不得之余，也大叹民风质朴，天下怀仁]

--------------------结-------------------

=======建元年=======
【是年春，苍穹若破了一洞，无根水疾落不曾有停，桃花峰一夜花落满地，足下泥水聚流滚滚而去。仿佛这天地里没有什么能可怜一下念素，手心里的那串木佛珠子，断了，落了，散了。十多年了，不曾觉时光快，倒是嫌慢，年华本该灰飞烟灭，到底是谁不能成全。如今，眼前的坟冢被毁，空旷的深林里，只见无数花盏浮水和泥，身在此间风雨中浑然不觉的逆行，念力催生了十多年来封印的伤痛。】

【雨水刷洗过的大地，仿佛透彻，待到天明，雨水究竟不肯停下，这一宵的雨里这枯海般的心已有醒觉。佛狱终究是不会罢休，念锦的遗物里必有他们所求。坟中所葬念锦衣物早已腐去，就像陈年往事尘归尘，土归土，唯独不见了那颗桃花扣。】

【桃花峰婆婆，多年固执己见，锁步葬心于山峰深处，许是无求无欲人世间，哪怕是自己归身的门派。而如今，葬心之所毁去，犹如重创，不得已记起自己是谁，安念素。放眼门派，玉娇师妹面前未曾言及心事分毫，十余年已然如同重重山海相隔，单愿是从此如石沉海，不再生波折于门派里。故而，一夜做下决定，只想从此暗中追查，以己力了断佛狱妄念，哪怕就此陨身也无悔。故年想来便如尘埃，散去殆尽不敢回首。】

【晨，天依旧暗，乌青纱笠罩面，出桃花峰，雨水密密织成大雾，在桃花障中身影若隐若现，一路撑顶竹伞避开雨，山下破屋还在，记得多年前的记忆的痕迹，推开门，曾被烈焰烧过残垣废墟早已蛛丝盘绕，尘灰飞扬，但见墙下那处倚着着一位年轻人，斗笠下目光凉凉望去，虽无外伤内必是伤，仿是自己曾强行压制过。雨水在檐上坠落三滴，已从门处至他身前，指探向他腕，待到檐上坠下第十滴，指早推过他臂至颈处，应要醒来。】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日，再次活下来后的日子在心中几乎都可以计算出来。或许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反而在生死面前看得开了。纵然眨眼已是新春，但面对这万物新生，生机蓬勃的场景。总还是会受到几分感染的。】

【去年冬末和阿瓷见面时，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她的寒症已被控制住。虽没有好转，但能控制，也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反而是自己……】

【想起她皱着的眉头，面上又是微微一笑。】

【生又如何，死有如何，只要不后悔，一切都足够了。】

【辞别了阿瓷后，也不朝回路走，反而是换了个方向，一路前行。直至来到昆嵛山脚下，才停下略显匆忙的脚步。】

【早春特有的细雨将昆嵛山笼罩在其中，抬首看着上方的昆嵛，心知武林正宗便在此地。因而神思又有一瞬飘渺。】

（若那一年没有出战，如今的自己，只怕会拎着少师来昆嵛派请教吧？）

【思及此处，似是觉得好笑，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不管过往如何，如今的韩青辰，就只是韩青辰了。】

【行路未有多久，雨忽然大起来。这附近又没卖伞的地方，因而也只能就近寻了个破屋躲进去。】

【屋内灰尘堆积，蛛网遍布，一看便是多年未曾来过人。随意选了个靠墙地方，将其打扫干净，而后便依靠墙壁，阖目听着窗外门外，雨滴飘落。】

【直至有人入了内，眼睫轻轻一颤，随后又复平静。】

……

【那人之手将上脖颈处时，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位武功明显比如今的自己高的女子。】

这位前辈，你这是……？

【此地是当年念锦葬身大火之处，后来有人添瓦改造，仿佛有意想留下这废墟。没想到她的祭日将近，相隔十几年的光阴，又有人将坟冢毁掉。】

【摘下乌纱斗笠，乌发中早有白发参杂，二十多岁的时候这容颜已然老去二十载，这些年的时光总是成苍，想自己如今几岁已然不会计算，心似沧海般空老。抛开所有，如今这般束发装扮，外人眼见不过只是普通的中年妇人。眼见年轻人醒来，在他面前这般显露形容，就算是当年的师兄弟怕也认不出安念素。抽手回袖，视他面上表情如水静默，言明所探，话语平淡】

老身见你的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足阳明胃经曾受创，不过帮你打通了几道经脉，减轻些你的苦处，倒没救你。

你并非昆嵛门中人【光投向破窗，雨水在眼底，声轻飘飘的出口似在问他】是否年轻人总是喜欢与人斗勇，什么也不顾。【记忆里搜寻到一个人的影子，那便是师弟，依稀在念头里想尽快忘却。】

老身见你的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足阳明胃经曾受创，不过帮你打通了几道经脉，减轻些你的苦处，倒没救你。

【听见此言，却是微微一怔。】

【那年初遇先生之时，他便断言此三经络受损，自己便会在三十岁前疯癫而死。就连先生也只能将伤势稳定，而后让自己以内力压下。阿瓷，她年纪稍小，又不通武技。所以才会看不出来。没想到数年后的今日今时，自己又听见了在当年和先生一样的话。】

【失神也不过是一瞬，随后便回过神来，温和微笑】

前辈慧眼如炬。

【面前之人看似普通妇人打扮，但凭她刚刚入门之时的身法，就可看出她定是一位高人。毕竟那样的身法，自己在全胜之时也只能习得四五分。若非她入门之时落足稍重，自己也听不出来。】

你并非昆嵛门中人。

【她之声音一下变得极其飘忽，再看她模样，像是忆起了什么，任由时光从心中刷过，让声音从很久以前传来。】

是否年轻人总是喜欢与人斗勇，什么也不顾。

【一句似是自问的话，却引得人再次一怔。】

【斗勇么？那年东海一战，明着是要以四顾门之力击败那人的金鸾盟，暗地里却是……】

（哈，原来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

人总是要尝到苦头后，才会后悔以前的事情。只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了？

【步向窗前踱，雨势渐弱，抬手，指尖弹入雨水一滴，淅淅沥沥的窗外。一只山间的红蝶，早春时候挣脱了蝶蛹，在窗前栖身，双翼湿透，却在这般困境里震翼而动。俯仰天地，确然人有憾事，从欲躲避者无数。】

【肺腑里有处在叹息，执拗的性子仿佛在动摇，侧眸望着那年轻人，静谧之中，眼睛里的他却不是自怨自艾。眼前他的笑容如初生在天里的日头，本是生机的年纪，面微低】习武不过强身健体，你又何必，如老身告诉你无药可医，年轻人你就算寻医也会无果，终究躲不过疯癫的死路【眼眸在逆光处平静】

【有心相问，有心便是要问他个究竟，他所受之伤未必不能医。只听他言“后悔”，心曲有触】哦？如让你再选一次，可会重做选择？【念锦曾说她不后悔，后悔还是不后悔，这世间，只能拷问的便是剩余的能活着的人。】

习武不过强身健体，你又何必，如老身告诉你无药可医，年轻人你就算寻医也会无果，终究躲不过疯癫的死路。

【无药可医么？或许是因为早有准备，因而在面对这位前辈所说出的结局时，心中只有异常的平静。】

【不过这一句话，倒是让自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初学武功之时。】

【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学习武功的了？只记得尚是幼小的自己，在面对武功时，是带着从未泯灭的好奇心。哪怕多年之后已为四顾门主，但面对武技时，仍是仰望遵从。若非要说个缘由，自己还真是说不出来。】

【抬手似是随意拍了拍带上尘土的灰衣，过往的韩青主喜欢白衣，因为白衣能够不染纤尘。可如今的韩青辰却喜欢灰衣，只因为灰色耐脏，不必多花银钱去买新的。】

【再闻询问，面上微笑仍是不变。回答，干脆果决。】

不知道。

【举目看向那位前辈，站在窗前的身影，似乎隐隐透着寂寞二字。】

如果假设能够成真，也许晚辈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但如今，晚辈真的不知道。

【轻呵一口气，看着白气在空气中四散。】

前方的路未曾走过，又怎知前方是否有危险？如果前辈真需要一个答案，那晚辈只能说，如今的选择，晚辈不后悔。

【顿了顿，又补充道】

从不后悔。

【雨幕时歇时起，景色在外，未入眼底哪怕一笔或一画，只看蝴蝶早已振翅而飞，在这潮湿的天地里诞下一个新生，风吹得衣袖鼓起，侧颚留神望他】这般，你的娘亲会心痛的。

【这废墟里本空无所有，烈焰本该烧去一切，却残留了好多痕迹，多年了，眼前依旧是那场整夜不灭的大火。回来，本以为眼见的都为空，期望心里好似少林禅语无欲无求，可痕迹搁浅心底多年，早是深入骨髓。手抚窗上焦黑的旧木，指上颤抖一瞬，抽手仿是恒久里无常的失态】

不后悔，不后悔【沉吟两声重复，沉着的音浮出唇，眼眸游转些情绪明灭之间，恰是水花破灭的那一小瞬光景，面容无动，声低低的说着】当真是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曾道明恻隐之心，投缘不过在于此。踱步回他身前，虽是天潮，用火折燃了枯草，一旁堆起了些朽木，总见些火光跳跃。洗了缺了半块的碎瓷，盛了些干净的雨水，火上过了过，递他面前。】

这般，你的娘亲会心痛的。

【此言一出，面上的温和笑容终于坚持不住，慢慢退去。剩下的，就只是三分怔意，三分默然。】

【娘亲……对自己而言，早已模糊的二字。】

【放置膝上的手终于还是失控地慢慢收紧，灰色的衣摆捏在手中，恍若千斤重坠，只恨不能将其捏碎。】

【本以为早已放下，可事到临头之时，才发现所谓的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微微阖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或许吧。

【淡淡的三个字，听不出言语中的任何情绪。或许，或许的是什么？谁又知道了。】

【或许是乏了，看着人踱步来到身前时，却没有起身相迎。而是依旧坐在原地，看着这位前辈自行堆柴搭木，直至火起了，身上的寒意才随着渐涨的火堆慢慢消失。】

【递到面前的瓷片略显突然，愣了愣，确定这是前辈的一番好意后。面上才慢慢浮现一丝微笑，伸手接过尚是温热的碎瓷。】

【手本是凉的，但这瓷片一入了手，暖的，似乎不只是手，更有心中。】

【未有怀疑，将瓷片递到唇边，仰头饮尽温热。放下瓷片抬袖擦了擦嘴角。】

多谢前辈。

【若说年轻的时候脾性过于收敛，脾性拉伸了或者收紧了都会活得文过饰非。经年去，若是当年的收敛偶尔会力不从心，如今怎么说，淡若水流。空苍的眼神对着他，就像林间的一棵古树，受尽了所有沉淀到最深处。】

【眼神淡到无光，并非漠然无感无知，只是在观着这孩子的一举一动，总想自己刚问的话抑或想再问的话应该就是他心里藏的最深的。看的明白，手执着一柴棍，速若飞鸿，无声无息的挑过他臂，拂过身，抚平膝上衣衫的摆。平下最后一道折痕，那根柴棍被扔进火堆里，火苗舔噬了去。】

【年久形容如石刻一般定定，犹如刚才动的那人并非自己，那孩子喝进去水就没搭理他了，自思了好些古法未得果。同看天雨，大致半个时辰后，身形旋即至他身后，掌过肩至背封住两处大穴要他暂不能动，盘身而坐与他灌输真气。大抵想过，自己寥寥的活在世上，一个人孤孤单单，不想这孩子有个悲伤的结局。只是尽了人事，天命难医，即便再多的真气也不能医好那伤患，独是能要他能撑着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