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楼

——承平九年夏初——

[取道自御苑北角往东而去时，见金明楼水榭台上有一丽人端坐，观那背影似乎像承福殿的那位主子。正思忖着脚步却未停，径直登阶，往高台去。月余之前，这位贵仪娘娘又添喜脉，內侍省和尚宫局自是有一番忙活]

[抬手示意身后两三小黄门在廊檐下静候，随后一人迈步而往]

问贵仪娘娘安。

才一入夏便觉胃口不佳，月余前诊出喜脉，心中自是欢喜，却不知为何隐隐有几分不安。这日天好，自椒房殿归，半路转了方向往金明楼去，今日虽无戏可听，只赏赏景也是好的。

高台之上坐了会儿，正想着要走，却有人过来问安

“这大热的天，魏公公是打哪儿来啊？”

[人立在五步开外躬身问礼，听得那方柔柔问及差事为何，遂再欠身回禀]

禀贵仪，无大事，左不过是得了太后懿旨去內侍省挑两个机灵的孩子给太子殿下使唤。

[目光窥得莲步似是离去的方向，遂再提道]

贵仪许是坐着久累？洒家护您回承福殿吧，也好让奴才尽尽心。

太子今年…该有十岁了？先帝的这最后一丝血脉，太后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护着，并不需要旁人操心。微微颔首算是听进了他的话，同样选择避开这么件事

“魏公公辛苦了。”

扶着碧珠手臂缓缓起身，其实月份还小，尚未显怀，哪里需要这样小心，只身边这几个总是不安心

“本宫身边正缺两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魏公公若有空，替本宫留心些可好？”

既是贵仪娘娘的吩咐，洒家自是谨记在心，明日便挑了机灵的去给您伺候花草。

[稍稍躬着身就这么离着三步远，赘赘于行。听得主子吩咐，自是殷勤应下。阖宫皆知，今上对子嗣尤为看重，尤其是身边这位贵仪娘娘，当年虽诞下了大皇子，不幸的是不足两岁便夭折，此时引得天颜盛怒，太医正胡大人就这么给大皇子赔命去了]

[不上心的伺候，下场可见一斑]

贵仪娘娘，仙音阁近来在排出戏，您若是有兴致，现下就可看看。

原是不爱听戏的，台子上精心装扮咿呀婉转，唱的都是旁人的离合悲欢。此时听他提起新曲，只是顺着多问了一句

“仙音阁又排了什么，公公可知道？”

步履缓慢，也是难为这一众宫人慢慢跟着。

诶，这戏名儿嘛…还请贵仪娘娘容奴才想想。

[近来确实事多，加之年岁渐长，时而易于忘事。好在有玉书那孩子从旁提醒，今日倒是遣了他去太后跟前候着，如若有要紧的，再行回禀]

哦，奴才听说仙音阁排的是《牡丹亭记》，说的是富家闺秀与落魄书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之事。

这故事嘛，想来不会让娘娘觉着新奇，但那唱曲儿的人是京师名角——落柳娘子，民间多传此女声清婉转，不同于一般人多攻于吊嗓。

小妹倒是很喜欢这些，年幼不知事，还背着母亲偷偷扮过，叫我发现之后好生数落了一回，往后再不敢胡闹。想起闺阁旧事总是忍不住发笑，好似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小妹都已嫁作人妇了…

“让魏公公一说，本宫倒真有些兴致…”

[话音刚落，便听得耳畔传来低吟浅笑，心知这事儿要成]

若真能得娘娘您赏面，也不枉仙音阁一班乐师伶人下了一番苦功夫。

[抬头一望，承福殿宫门就在近前，遂再慢一步，躬身道]

贵仪娘娘，承福殿到了，奴才这就告退。

路走的再慢，终究也有到头的时候。

身子有些乏，听戏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想来那位娘子也不是明日一早就要离宫去的

“魏公公有心了。”

不过随口一赞，无甚大用，言毕便扶着碧珠的手往殿内去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