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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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五年春初，除夕宫宴前夕=====
魏忠贤

[今上四年年间，秀女充盈后宫，今日便是这些个官家小姐和各地名门闺秀在京畿皇城过的第一个除夕。早在半月前，内廷各宫得了旨意，赶早备下辞旧迎新筵席的物品]

[正指挥着小黄门在大庆殿内摆放筵席所需物品，那些个小宫女的手脚亦是不够麻利迅速，恨不能亲力亲为，但自己好歹也是内侍官从四品，亲自动手，颇显掉价。开宴时辰定于申时三刻，却不妨一些大臣早早来到。迎来送往地作揖，却在下一刻看到此生“噩梦”——赵敏郡主]

老奴给郡主请安。

【除夕宫宴，依例同哥哥一道入宫，我虽喜热闹，然终究不爱这礼仪大过天的皇城，哥哥陪圣上说话，我亦乐得自在，一个人四处闲晃。】

【路经大庆殿，便见一人眼熟的很——不是那圣上跟前的大红人魏忠贤又是谁？片刻之间他已然作揖请安，轻咳一声，笑道】

哟，魏公公今儿怎么这么客气，怪不习惯的。

[即使是来路不明的身份，如今她既为吾皇钦点郡主，心中饶是忿忿不甘，对方若是不能免礼，自身不得擅自起身]

[鞠躬之姿维持，心中冷笑，启唇回讥]

老奴有礼是尊郡主为上，若是郡主除却这尊贵身份，现下早已不能自在行走了。
是以，老奴不过是尊您这御赐的光环而已。

[稍稍抬手扶着腰侧，催促道]

郡主，老奴可否起身了？

不能——

【原是想刺他两句便作罢，可我偏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倘若他好好说话也就算了，然而这话听着，我却觉得若轻易放了他，便是我赵敏的错。】

【气定神闲落了座，此时已有来早的大臣入内，见此情形却也未敢多言，兀自饮了口茶水，缓缓而道】

本郡主一年难得进宫几回，既然魏公公你如此知礼，那便一次将这一年的礼行个够吧。

[想着这丫头也不会客气的礼让自己，方才那么一问，不过是表面礼数。服软可以，不过端看对象是谁，若是这丫头，要自己这把老脸去服软，还不如到掖庭去洗马桶]

[听着她那般大放阙词，一年份的礼数，当真以为阉人没血性？]

[待她话音方落，立马直起身子，上下拍打了宫袍上灰尘]

郡主若是嫌老奴礼仪不周，今日恐怕不能奉陪，耽误了皇家盛筵，老奴吃罪不起，郡主更是开不起这玩笑。

你，

[随手点了个小黄门]

去给咱们郡主取些糕点来，免得咱家又失了礼数了。

【那小黄门唯唯诺诺就要下去，瞟了一眼边上那站得笔直的魏忠贤，“呯”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扔了出去，不偏不倚从他鼻尖刮着落了一地，冷哼一声开口道】

本郡主开不开得起玩笑，岂是你这个阉人做得了主！

【柳眉微挑，又言】

怎么，没你一个魏忠贤，这皇城还就乱了不成，啧，合计这内城，是你魏公公的一人说了算？

[话音刚落，只见那丫头立马抓过檀木桌上的青瓷茶盏，起手便是往自己这边扔来，堪堪滑过鼻尖，迎面一阵迅风，面不改色地站立着，眸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越是看她嚣张，就越不会与她硬碰硬，言语便宜上占足了，接下来就要放低姿态了]

[撩袍下跪，一旁忙着的宫女黄门全都被那脆生生的玻璃尽碎声惊呆，眼角瞟到手下小黄门机智往外走去，这便安心的跪着]

郡主言重了。这四方城皇宫，是九五之尊的家，给至尊当管家，是我们每一个奴才的本分，每个人各司其职，老奴这个位置要是缺了老奴，确实不会乱。

方才胡言乱语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包海涵。

[语罢，卑躬屈膝]

【他突然转了态度，一脸温顺模样跪在跟前，我反而也没了什么兴致，哼，鬼知道这老东西心里头又有什么坏水，扬了扬嘴角】

啧，魏公公还是起来吧，若气坏了您呐，本郡主可担待不起。

【抬眸示意身后的侍女扶起他来，亦不顾身后众臣私语，重新给自个儿满了杯茶。】

老奴，谢郡主大恩。

[说着一鞠躬，受着那侍女扶起，稍微整理了衣袖，鞠礼]

若是郡主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就先退下了。

[这次并没有直接起身告退，而是等着她的回音。此时殿内已聚集了不少文武大臣，谅她也不会为了一时的戏谑自己，丢了楚王的脸面]

【老家伙当真是在宫里头混得久了，一肚子水有多深，我反而是没个底，既然他妥协了，我若再闹下去，必然丢的是哥哥的脸面，颔首准了他退下，就此候着宴席开始不提。】

========结=======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将至。带着两个小黄门袖手在一旁看着宫人清扫布置大殿，宫人来来回回绕着我们仨走。我们也不觉得自个儿碍事，就杵在廊柱边上看景似的看着宫人忙活】

【当然估计也就我不觉得自个儿碍事，后面那俩是个什么心情不用琢磨我都猜的出来。脸上带出点阴笑，李老三你不是搁俩人想恶心我嘛，那谁也别想好过】

【掌事内侍杨殿头嘴里头吆喝着宫人，眼珠子今个劲儿的往我这瞟，嘴角都砸吧出泡了也没敢张嘴赶人，我抬抬手召唤他过来，他一见颠颠的小跑过来：】

搬个椅子过来，站的脚疼

掐住时辰来大庆殿看除夕大宴的布置，还没进门远远就见晏大官独个儿坐在正中央，往来洒扫的黄门敢怒不敢言的直撇嘴，在背人角落里眼白都快飞上天了。

看得好笑，也不出声立在门边正打算再瞧会热闹，奈何杨殿头眼尖，堆笑着迎上来。没话找话的，看似场面热络，其实透着尴尬。

虽无意应酬这些，但在这位子上就得沉住气，边边角角上让人做文章，没有必要。遂虚应来几句才摆手示意他自去忙，“我奉命来转转，看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都别停手，不兴这些虚的，咱们早弄完了才是正经。”

眼波调转过来，在晏都知脸上略一停顿，与他见礼：“早知有晏大官盯着，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大马金刀的坐在殿中央，背对殿门。杨殿头没那个胆子随便找个角落让我座，不止如此顺便还吩咐人准备了热茶】

【我端着茶杯盖抹着碗沿，十句里不定回他一句话，且多是“嗯”、“哦”、“是吗？”这种语气词，气氛好不尴尬，连带着洒扫的宫人都夹着几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引火烧身】

【倏然杨殿头眼神一亮，嘴里唤着韩御侍脚下急急走了过去，显见着是拿这位当了救命的筏子。】

【手里的茶其实也没喝，只端着摆样子罢了。见人走了过来方才道：】

咱家不过随便看看，韩御侍职责所在还是不要慢待为好

也料到是这样回答，我虽与他不大交集，但身在其位，都是受惯了逢迎的人，等闲的奉承话自然全入不了耳门。

这下也没有人想去打破僵局了，悄悄握了握冻僵的五指——天儿实在太冷了。

上奉节俭，没有会为洒扫点炭的道理。殿内空旷，越加凉如水，立得久了，人都发木。

“您说的是。”扬声，“都听见了？职责所在，不要慢待。”

负手在殿内漫步，绯襴的袍脚起伏成一道舒缓的波浪。门外照进的光线成了一片舞台。饶有兴致在那片光里行走，那份不紧不慢的蹉跎，有种钝刀子割肉的煎熬。

挂帐幔几个宦官皆都瘦长，比我高大许多，又垫着梯子更是居高临下，可这世道就是这样，下官在上差面前永远没有挺腰说话的道理。我每到一处，站在梯子上的黄门都得停下，弯腰，肃立。

御前皆服男装，与宦官虽相似，到底性别不同，侍御的银鸾带上另配宫铃，外出时扣上，因此每走一步都有琅琅的铃声。铃声分明细微清雅，这时听来却有种催命的发紧。

转了一圈，在杨殿头使人搬来的圈椅上坐下。接过热茶捧着，指尖的僵麻渐渐散了。点了点杨殿头，笑：“咱们常来常往的，我没什么示下，一切照旧，不出岔子是正理。”又看晏都知，“晏大官简在帝心，可有什么教我？”

【大殿建的广阔宏伟，此时殿内又没有碳火，寒气极盛。几句话的功夫手里的茶就没了温度青瓷的茶碗再摸着就扎手了。侧手递给身后的小黄门，冰凉的手指头揣进袖筒】

【十多个洒扫的使役散在殿中根本不起眼且这节骨眼一个个都夹着十二分的小心连杨殿头都不肯再出头，故而大殿中除了韩御侍佩戴的宫铃在行走间叮铃外再无其他声音】

【只是这铃声听多了散人心神】

咱俩能教什么？无非“用心”罢了

【耷拉着眼皮好似总也睡不醒，我垂眼的时候多，对上不可直视对下无需直视，前者犯忌后者相弃】

幔帐的颜色不够鲜艳，咱俩记得去年夷人进攻了绯色的帐子，用那个罢

从茶盏里掀了眼皮，撇一眼杨殿头，“听见了？去换。”

大男人家，英雄无用武之地，实在是件很难堪的事，在御前待了十几年，里头的缘故多少知道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说朝廷，衙署这样的小地方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皇城司和儒门本就关系微妙，加上官家有变革之心，此消彼长，他心气儿不顺也是应有之义。

那边厢杨殿头忙不迭地取了对牌，使人去库里把夷人进上的猩猩毡找出来换上。

梁庑上的红，艳得像血，又似花团锦簇的晚霞。

“是这个理。首要得官家看着高兴。只要官家喜欢，哪怕青的绿的，也贵重过紫金。正该换一个，看着也喜庆。”

【斜了小御侍一眼指腹在手背上缓缓擦过，似乎给人做了一回“刀”？！我缓缓地露出个笑，真心实意的。这个体验有点新鲜】

【杨殿头因着一句话忙得教导后脑勺。人多好办事，半个时辰不到幔帐焕然一新，由里到外透着喜庆劲儿。这期间我嘴角的笑就一直没落过】

咱家觉得明黄甚好

【感情是在这等着我呢？！嘴角往下撇，同样是笑这时候就显出一副凶相：】

过年嘛图的不就是喜庆？

【论“贵重”，能出入大庆殿的哪个不身份贵重？已然坐在那个位子了，有没有一副“紫金”重要吗？】

还是，韩御侍觉得过年不该图个喜庆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