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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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二年 春

【到了春天贪睡不爱起，今晨本就晚起了一刻钟，梳妆时又发现昨夜挑好的耳坠子少了一枚，胡乱翻了半天最后还是另戴了别的，留了碧珠再好好找。一番忙乱下来险些误了请安的时辰，领着碧桃匆匆出门去，果然成了今日最后一个到椒房殿的，所幸不是很晚】

【请安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左右不过是几人闲闲说上几句打发晨间时光，等时辰差不多了再一起到太后处问安。比之椒房殿，太后宫中是个更让人紧张的地方，每每走进去总觉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进宫一年一直如此。垂手站在末端，模样恭敬谦顺，没问到我绝不开口说一句话，是而今天的请安又这么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回到行云阁看着院子里的树发了会儿呆，往年这个季节都是要磨一磨哥哥带着我和小妹去放纸鸢的，今年是没有机会了。近几天都觉得皇后不太开心的样子，略想了想，喊来碧珠吩咐了几句，自己则又往椒房殿去了】

【得了通传之后入殿中请安行礼，眼神晶亮的看着端坐的皇后】

妾身听说升平楼前的花开的极好，今日并无宴饮，那边也清净，皇后娘娘可愿和妾身一起去瞧瞧？

【因新皇登基不过一年，今年的各项庆典事宜并未铺张大办，但即便如此，年终祭天，命妇朝拜，还有各宫的赏赐和冬衣的制作等杂务，也让人狠狠地劳累了一番】

【至上元节后，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原本多年圆润的脸居然在这短短一个多月当中消瘦了不少，也不知是该喜该忧】

【从太后那请安过后，又打发了一群闲得无聊的嫔妃们，回了椒房殿，便卸了那一身厚重的宫装。刚捧上茶盏轻啜一口，便有宫人来报，是梁郡君来了】

【这梁郡君自去年单独来这时赐了她一盘桃花糕，尔后她便时常来这。倒不全是为了给我请安，更多的怕是对袁嬷嬷的手艺上了瘾。不过好在她这般性子还算合我心意，直来直去的，也不作另外那些人那般弯弯绕绕的，所以也不曾点破她】

梁妹妹来了，袁嬷嬷怕是又要喜上几日了。

【进宫后再不如以前在府里那般自由，即便袁嬷嬷有心多做点心，光我一人又哪里吃得了那么多，而赐给其他妃嫔，又怕被人当成毒药或者是陷害人的伐子，难得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她做的点心，而且还从不怀疑会不会被人下毒，嬷嬷自是喜不自禁】

【笑着打趣了她几句，只见着她明亮的眼眸闪了一闪，竟不是来吃点心的】

花开的那样好，怕是早被其他妹妹们看了个遍。
你不与她们一处，怎的想起本宫来了？莫不是还想着一面赏花一面惦记着袁嬷嬷的点心？忒得贪心了些！

【一指点在她额心，笑骂道】

【这一年来常常往椒房殿走动，与其说是为了与皇后交好，倒不如说是为了总能吃上袁嬷嬷的点心。自认为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别人，但皇后娘娘从未提过，想是不讨厌我这样，我也乐得多来。被皇后打趣一句，脸红了红也没觉得太不好意思，干脆顺着话应下】

袁嬷嬷欢喜，做出的点心也更可口，妾身可是要比袁嬷嬷更欢喜

【不过这次人家可不是为了点心来的，前几日量冬衣的时候发现今年的尺寸比去年的大了不少，再不管着点自己腰怕是要粗上一圈了。皱了皱鼻子直想拉着皇后往外走，到底身份有别不能太过放肆，只能在语气里多带上几分央求意味】

娘娘冤枉人，妾身什么时候不惦记着您了，哪里就只是为了点心。皇后娘娘，妾身听说升平楼那边的花比花园里的还漂亮呢，娘娘就和妾身一起去嘛

【心里念着过去在家玩的纸鸢，在宫里自己没法好好放着玩，安排宫人去当不算大错，好花好景好纸鸢，说不定皇后看了能开心些】

【她来得多了，椒房殿里的人大多都知道这位梁郡君比起其他妃嫔要更与自家娘娘亲近些，因此见着两人这般无间谈笑也不惊讶，尤其是从府里一路跟来的老人，见着自己主子终于有了些笑脸，也都巴不得梁郡君每天都多来几次才好】

好好，便算是本宫冤枉了妹妹罢。

【冰凉的指尖被她握在手心里，暖洋洋一片。随着她的靠近，一阵香味直入鼻间，倒不似一般妃嫔惯用的熏香，反倒更接近桌面上那碟点心的气味。了然地眨了眨眼，抿唇一笑，对上她撒娇似的口吻，点了点头】

也罢，听你说的那样好看，本宫倒还真有些心动了。

【顿了顿，又接着道】

既然妹妹说不是为了袁嬷嬷做的点心来的，便也不需要再准备些什么。
流苏留下，流朱，走吧。

【说着，便要出了殿门】

【终于说动了皇后，心里愈发欢喜，继而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桌上的那碟点心，好像又是袁嬷嬷想出的新花样，过去都没见过的。伸手在腰间摸了一把，连忙挪开视线，说好了得管着点的，哪能这也快就放弃了。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很有气势，能不被点心诱惑的样子，随皇后一起出了椒房殿】

【升平楼离椒房殿不算近，乘着自己的青木肩舆跟在皇后的凤辇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到。扶着碧桃的手下了肩舆，冲着守在不远处一株花木旁的碧珠点了点头，这才走到皇后身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妾身没有骗您吧，这儿的花香都比别处浓郁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看到空中多了几只纸鸢，今日的风不大不小，最合适不过了。又唤了一声皇后，抬手指向飞的最高的那一只】

皇后您看，那纸鸢飞的多高，这边不止有花可以赏呢

【临出门前，眼见着她眼巴巴地望着桌面上新出炉的点心，又偷偷在自己腰上摸了摸，有些哭笑不得。朝着流朱示意，便坐上凤辇，朝升平楼而去】

【升平楼离椒房殿不远，不过半盏茶时间，便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花香。虽然早春时节争奇斗艳，可即使是御花园的花，大抵是太规矩了些，虽品种繁多，却没有升平楼这样显得生机勃勃。看着那些开得肆意的花儿们，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听着梁郡君的声音，顺势抬头看去，只见湛蓝的天空之上，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纸鸢缓缓上升，看着它们翱翔在天际的样子，似乎能闻到那自由的味道】

这纸鸢是谁做的？

【因未曾透露过任何情绪，宫人们一时有些恐慌。流朱得令，便下去吩咐人将做纸鸢的人带了过来】

【除夕那夜带着碧珠碧桃守岁，偶然发现贴着的窗花剪的十分精巧，随口问了一句知道是院子里洒扫的内侍剪的，名字唤作小唐。不过是件小事，那日忽然怀念起家中放纸鸢的日子，把小唐叫来一问，果然是会做的，这才有了今天这些纸鸢】

【摸不准皇后的意思，她身边的宫人似乎有些紧张，自己也唬了一跳，以为犯了什么忌讳，怯怯问了一声】

娘娘不喜欢吗？

【说话间小唐已经被人带过来，大约是没见过什么贵人，又是被匆忙带过来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问安的声音都是抖的。侧首看了碧桃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可看着小唐这样，到底还是不忍心】

皇后娘娘，这是行云阁的内侍，妾身见他手巧就命他做了纸鸢来给妾身玩…

【目光还停留在空中的纸鸢之上，身旁梁郡君的声音显的有些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似乎眼圈有点红，又有点惶恐，就像……以前被敏敏抓住的那只小兔子】

【叹了口气，原想着我这样跳脱的性子，大抵是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可到底还是过来了，除了生活有点无趣，也不能如从前那样随意出府。可她这样情绪外露一点都不会遮掩的人，若不是这一年来她与我亲近，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宫人们怕早就上了脸。如今后宫尚算简单清明，嬷嬷所讲的后宫阴私手段尚无孕育的土壤，若不然，她这样单纯的性子，怕早就被拆吞入腹了吧】

【忍住抬手摸摸她的冲动，藏在袖中的十指相互摩挲一会，这才开口道】

只是觉得这纸鸢做的巧妙，本宫有意打赏他罢了。

【很快，那宫人便被带了上来。许是从未想过被召见，一时间有些慌张，带到跟前时也不敢抬头只全身匍匐在地行跪拜大礼】

【见他这样，想起从前在宫外时遇到的许多匠人，无一不是自在满足自得其乐。他们或许生活不富足，可是他们活的很简单。他们脸上的神情与这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大相径庭。】

流朱，赏。

【只一会，那人又被带了下去，他做的纸鸢曾带起的那点波澜随着他的离去再无痕迹】

妹妹之前说这里的花开的比御花园还好，本宫可是好奇的紧。
妹妹还不快带路？难道还想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欣赏不成？

【进宫前母亲就说过宫中生活不易，这一年多来并没有太明确的感受，大约是宫中妃嫔还不多，几个人都还能和平相处。而后宫为数不多的妃嫔里，待我最好的便是皇后了，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连皇后都不再对我和颜悦色了，那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好在这次是旁人想多了，皇后并不责怪的意思，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许是皇后的神色太平和，让我感觉不出一丝不快，小唐也被流朱带了下去，方才的惶恐消散不少，又敢对着皇后笑了。纸鸢不过是小心思，若是升平楼的花不够好，哪里敢以此为由邀皇后来赏玩呢。这会儿听她问起，忙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其实妾身自己来过的，不完全是听宫人讲的，那边的花又香又好看，御花园里都没有，妾身叫不出名字，娘娘随妾身瞧瞧去吧

【她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无奈一笑，伸手一指】

你呀……

【却也不再言及其他。这往后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如今她这样信赖于我，也不曾有过任何逾矩之举，这后宫的安宁，倒也算得上有她几分的功劳。即如此，那便是护她几分也是无妨。只盼着，她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再好不过了】

走吧。

【随着她的脚步，朝着升平楼后方而去】

==========结=========

————  文兴四年 春 ————

【低着头跟随内侍往升平楼去，这御苑可不是常人能想来就来的地方。虽然听得母亲教诲不得逾矩，可毕竟少年心性，还是忍不住偷偷张望。不得不感慨，天家住所富丽堂皇有之，古雅雕刻有之，园林清净有之。真御苑也是景色别致。】

各位都是朝廷未来栋梁，奴婢有幸为各位举子引路。前面便是升平楼，奴婢也只能送到此处，各位往前去便是了，奴婢先行告退。

【几位内侍公公躬身告退，余下我们一帮人也就抬脚进了升平楼。进去后发现不少官家大人已经落座，也不敢太放松。跟着宫女一一落了座，自己身旁俩位置还空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跟陈钤一起坐。】

【一旁宫女给斟茶送上，自己一边装着品茶，一边环顾了四周看了个大概后，便不时的往门口瞟。等了一刻钟，又一批举子进门。盯着门口想要看是不是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