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池

文兴元年 夏

崔瑶
【且月天炎，暑气蒸蒸，漫长白日本就惹人意乱心烦，前日才从燕山府归，今又要宫中巡防，无半会儿休暇。】
【巡至御苑池旁，热汗密布额间，背已湿透，恰见凉亭无人，左右环顾，一个闪身钻入亭中】
【顿时，凉风习习，好不痛快。】
【倚靠亭中红柱，纱幔轻揭，池中荷叶接天碧无穷，莲香满室袭人来。】

【大暑天晒太阳，估计除了我就没旁的人了】

【临近午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晒得人直睁不开眼。后面俩小黄门因是奉了左班都知的命即使晒得蔫吧哒哒的，不敢不跟着我】

【我时不时的嫖二人一眼，擎着一抹哂笑专挑大太阳地儿走，他二人敢怒不敢言】

【临近荷花池倒是多了几分凉意，对面亭子里影绰绰的一个人影，瞧着不像哪位贵人。我指着其中一个小黄门：】

去看看！

崔瑶
【阖目冥思，未几便来睡意，又闻匆匆脚步近，侧目自柱后抬头一瞥，许是在皇城司待得久了，也染上几分阴冷煞气，这一瞥，竟懗得那小黄门浑身一抖，倒退两步。】
【见状不由笑起，绕出亭外正欲问缘由，抬眼便见不远处人，立时了然。】
  “原是晏公公。”
【重踏烈日下，与人行过一礼，随口一问】
  “这么大热天的，晏公公因何到此？”

陆定权的手下？！

【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承平十年起官家着手聚拢权势，儒门颓势已成。首当其冲的便是我这暗门子的首领】

【我这辈子的冤家对头不胜枚举，上到先帝下到贩夫；有罪的无罪的死在我手里的更是不知凡几。一方势败必然一方势起我认了，只是起来的若是陆定权，我第一个不服】

没用的东西，连个娘儿们都压不住……你！

【我手一指身边的另一人】

去搬把椅子，再泡壶茶。这地儿好，咱家要在这晒太阳

崔瑶
【向来耳力过人，将晏澈本就不低的声音，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暗笑，牵带着嘴角微弯，只手握拳轻掩，化作眼尾戏谑。】
【皇城司与儒门的恩怨纠葛，即便是无意沾染权谋风云的自己，也没少从同袍口中听得一二，久而久之，也晓得了个五六，但入皇城司只因陆定权，其余的，与我无关，故也只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罢了。】
【怀抱春水刀眼瞅着小黄门忙东忙西，不多时，跟前添了一把椅子、一壶茶，毫无计较少了把椅子的心思，也压根想不起，退了步站在亭下阴凉处，口中啧啧夸赞道】
  “晏公公好兴致啊——嗯....功夫也是不错，丝毫无惧这灼灼烈日，不愧当为儒门掌事，下官佩服——佩服——”
【诚然，崔瑶惯来的直言不讳，这番夸赞也的确是真心实意，掺不得半分虚伪和假，但在旁人听来，却怎听都觉得是讽刺。】

【晏家出事后我着实吃了大苦头，尤其刚进宫那两年。人小没依仗被欺侮是常事，原本就在刑部大牢带了有大半年，又被……这身子损耗的厉害，往往夏日也不汗珠子】

【后来还是赵王的官家走了门路，恰好我又入了当时左班都知的眼，日子才好过了些。那时也是这样的艳阳，照的直睁不开眼，却有种“活着“的真实感】

【擎壶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斟了满杯。果然皇城司秉承一脉，尽是些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嘴角似挑非挑：】

哪来的老鸹，咕咕没完惹人心烦。

【说着，手里的滚茶便尽数泼了过去，更是滚杂了内力在其中】

崔瑶
【茶汤倾洒成一线，艳阳下粼粼耀目，聚而不散，似有一双无形手作引，直直扑面来。来势汹如江潮，急如浪奔，于己眼中，却成轻缓波浪。斜身一避，大半茶汤溅碎柱上，千珠乱洒，余下茶汤却似长了眼般，再朝面来！】
  “唔——我说晏公公——”
【摊掌挡面，催内息堪堪一握，摘星手上的雪蚕丝化去茶汤滚烫，淅淅沥沥沿指缝滑下。】
【想不通晏澈怎无故发火，兴许是天气炎热，心情烦躁，便到处乱撒了。越想越觉对头，心道分明这般热，还偏生要这时候晒太阳，当真搞不明白。】
【无奈一耸肩，调笑道】
  “嫌茶没泡好也不必洒了，烫着花花草草可怎地好？”

【三指扣着茶碗翻眼皮瞄她，却不是正经的打量，那眼神仿佛看阴沟的老鼠一般高高在上】

【是日被这般打量的人早就脸骨头都烂没了，末了不阴不阳的笑了下：】

到底是女人，闲着悲春伤秋的，败个叶落个花的也能嚎两嗓……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皇城司一贯的做派，根子是陆定权呐……

【手像旁一摆，空盏往身边小黄门眼前一怼：】

别傻愣着了，满上……
要咱家说，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

【最后一句却是说给她听得】

崔瑶
【并不在意这道极不友善的目光，但也懒得自讨没趣，甩开手上水渍转身准备走人，却听得后话，而这后话，到底是听懂了。】
【蓦地刹步，眸中顿转厉色，愠色骤显，双拳陡然握紧，骨节迸出“咔”声】
【骂崔瑶可以，但骂陆定权——决计不行！】
【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晏公公这话便不对了，皇城司再怎么没用，这根——”
  “可还在呢。”
【说罢倏地抬起一脚，当胸踹去】

“找死！”

【先不说她嘴里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就凭她敢动手这一点我便不想放过。连身带凳子往后平移三尺，探左腕搭上她的脚踝自右向左同时甚右腕自左向右双腕交叉抓住她的脚踝往外一抡】

【这一下子是足了力道将她丢飞出去撞在园中的老梅树上。腕子粗细的树干应声而断。她半天没起来，我移步过去，见她右手按在左臂上，估计是左边的身子砸在树上断了骨头】

咱家有没有根不重要，你回去告诉陆定权让他看好自己那根……至于你，崔瑶，别犯咱家手里，不然刑狱里那匹木驴就是你的下场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