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津书院】博约斋

承平九年 冬末

【那日他与那姑娘一同回了书院，也没再去管她找谁。总之定会有人安置她，便没多上心。】

【这日无课，他去了博约斋，打算找一找《碣石调·幽兰》，然后重新誊写一本，方便私下翻阅。】

【斋内没人，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研了墨开始拓写。】

多亏了在桃花涧遇上的那位先生，我才毫不费力地进了镇洲城来，也因着这一层关系，没脸没皮地在观津书院的客居住下来，本是来找恩公的，但寻了几圈儿也没瞅见人影，遂也没上心。

许是家学缘故，我这人从来品不出风花雪月的味道，倒偏爱《葬书》这一类的杂学，索性我爹妈都是神棍，便任凭我歪瓜裂枣地发展了，后来跟着老乞丐，更是无人管束，无法无天。

这日来博约斋看书，听说玄学杂学不在少数，甫一进门就瞧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过去一拍他肩膀。

“卫夫子早呀！”

【他站在桌前，半躬着上身，正专心拓写曲谱，根本没察觉有人进来。】

【肩上被猛地一拍，右手一顿，原本写了大半张纸的字，被这一带笔锋一歪就画了一道。】

【皱眉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原来是那日那个姑娘。】

【原本还在想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学生这么大胆打扰他，定要罚他抄个几遍《礼记》。但转念一想，只怕书院也没有人敢这么大胆，除了最近在书院借住的那位姑娘。】

【眸中一瞬间的不悦消散，搁下笔，默默将那画了一道的宣纸折叠起来，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放在一边。】

柳姑娘早。

瞧到宣纸洇上的一道墨痕，心道不好，这可不是坏人事了，打小和江澜有个惯性，那就是惹了事儿就跑，决不能叫人抓住。

没眼看他，心里头发怵，想着要是这卫夫子冒火了，我就去恩公那里避一避，不行……恩公瞧着像是有家眷的，不成，那就……萧大哥！对，去萧大哥那里躲上一阵也是不错的。

思定，抬脚就打算溜。

“那啥，今天天气真好，我……我出去晒个太阳，卫夫子再会。”

【他叠纸的时候，余光瞥见那姑娘抬脚欲走的小动作，也没伸手揽。就慢悠悠的绕过柱子跨步往门口一堵，刚刚好拦住她去路。】

柳姑娘刚来就这么着急着走，难道是专程进来跟在下打招声招呼么？

【他并不伸手，也不倚门。只是对方往哪里走，就移动半步，除非推开他，否则她可能是出不去。】

况且你也瞧见了，那好生生一幅字被你毁了，你打算怎么赔给在下呢？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又悦耳动听。虽然唇角含笑，但总有种让人敬而远之的疏离感。】

完了，真的生气了。

如若遇上那些个暴脾气的，我还能撸了袖子同他们干一架，我身板儿小，但打架是没在怕了。然而他这般不温不火的架势，不免叫人瘆得慌，而且我对这种满肚子墨水的文弱先生，着实没辙。

“我我我……我写字儿不好看的。”

赔，怎么陪，给他算一卦不收银子，再不然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呸呸呸，自己这都是些什么龌龊的思想。

“不然我，我请你吃灌汤包吧！”

【瞧她紧张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握住她手腕又拉了回去。】

灌汤包等回头再吃，你先过来。

【拉着她回到书桌前，松开手，问她】

研墨会么？帮我研墨，等写完了，再去吃。

【用下巴指了指那砚台，又摊平了一张宣纸。】

听书院里的人说，卫夫子屋子里有一箱手帕，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同样不喜欢碰旁人的东西，所以那日在桃花涧，才没有吃我喂他的那块茶饼。

如今手腕触感如凉瓷，却存半分温热，倏忽怔然，书院里那些个闲言碎语莫不是乱传的，卫夫子连我都不避讳，哪来的洁癖，简直是空穴来风。

研墨是会的，只是不大熟练，而且研久了会手酸，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手腕儿，瞧他写字，问：“你写的这是什么？字儿我都认识，却半点儿看不明白。”

【他做事向来没有半途而废一说，自然也不会抄到一半就转身走。所以书还是要拓的，但既然有个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一手敛着袖子，右手拿笔蘸了蘸墨，抬腕将刚才没抄完的谱子从头又抄了一遍。】

【听她说识字，心里又是一喜。虽然不知道她家境如何，但正经家的姑娘大约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房里绣花。风月场所也有些识字的姑娘，稍微有点才华就自命清高。】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会去那种地方。】

【像她一般桃李芳华，又一个人在外到处跑。不用问也知道大约是个孤儿，一身江湖气，有心识字，倒也是个爱学的人。】

这是琴谱。若不擅琴，看不懂是正常的。

【《碣石调·幽兰》一共四千九百五十四字，若全拓完还需要些时间。眼看着她兴趣乏乏，估计是记挂灌汤包的事，便道】

待抄完这一节，我随你去吃灌汤包。可记得带好银子。

琴，乐器，这辈子注定和我无缘的物什，他会的可真多，不过也对，观津书院的礼乐夫子要是不会这些才稀奇呢。

“我从小到大就只看过相命的书。”

还有些坊间的话本，说些情情爱爱你侬我侬的故事，但没好意思告诉他，怕他嫌我低俗。

他写字写的慢，也写得好看，不似我鬼画符，但看久了依旧是呵欠连天，研墨的手也不知几时停了，衣袖边儿沾了些墨渍，但人一听灌汤包三个字就精神了，笑着等人写完这一段儿，一同吃包子去啦。

——结——

-------------------承平十年 春-----------------------

【出了洛少殇休息之所，一路在书院闲逛。】

【嘴巴里吊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狗尾巴草，四处打量看着前面一房间正好有学生出入。暗暗的观察了会儿似是那些学生的书库，觉着十分无趣。】

【自己索性干脆不进去了，在外面挑了个太阳正好照着的地坐下。】

【自己来这观津书院成天无所事事，无非就是想着法子如何吃洛少殇的豆腐。】

【想着自己调戏那洛少殇，他却一脸正经就不免觉着好笑。】

所有人都在听卫夫子抚琴，为何你一人在此？

[恰好今日没有骑射课业，难得偷懒不曾早起。从夫子舍监出门时，刚好碰到此女前脚才离开的背影。虽然有些疑惑，但总归是少殇自己的事情，作为兄弟又不好直接询问，如若真是自己想那般，倒不如让他自己开口说说]

[然一颗好奇心终究压不下，压低脚步，跟在那女子身后，一来看看对方是否有所图谋，二来也是为了少殇，试探她一番]

[待对方懒散地坐在博约斋外，便故意把她当作逃课的学子来问]

难得有人不被他吸引。

【循着声音方向望去，那男子背着光站着。微眯眼待适应阳光，看清男子面容后低下了头。】

【不是自己喜欢的容颜，便不再多看。自己软磨硬泡呆在这书院也只是为了洛少殇，至于那些附庸风雅之事自己略懂便好不需要精通。那卫夫子虽出名，但自己又不喜欢去听他抚琴做甚么？】

【心中所想自是不能对他表露，这书院一个个的把夫子捧的和个宝似的，还遵循着那些礼数对于夫子甚是敬重。自己这么不屑一顾，若被他们那些人知道了可少不了一顿数落。这人看着也是一副夫子模样，看着也似是练家子如此试探自己若出言不逊莫不是要挨上一顿揍？】

【垂下眼帘，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此时也拿在手上。寻思挑了个理由，他似是把自己当成书院学生，不过自己也打算与他实话实说，免得叫他误会惹出笑话。】

我不是书院的学生，自然不用去。

【顿了顿，也没抬起头只顾玩弄着手上的狗尾巴草。】

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随意地靠在一棵梧桐树下，与之相对。见她不仅不怕被发现，倒是很坦然地承认自己并非书院学子，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不藏不掖，甚是爽快。听得对方问及相同的话题，摆摆手道]

附庸风雅之事，过去干太多了，现如今自由惯了，恐怕如坐针毡。

[既然对方是爽快之人，想来也不怕接下来的问题会唐突]

其实在下是跟着姑娘脚程到了这里，有一事相询。

不知姑娘同洛少殇洛夫子私交如何？

【见他提及洛少殇，心中不免一颤。自己不怕其他什么，就怕这采花贼的身份败露。这书院都是谦谦君子，自己做出那些偷香窃玉的事情更是令他们不齿，若是被知道岂不是要被绑了...】

【看着地面咬着唇，搜肠刮肚的在想着他这样问的目的以及之后他再问自己该如何回答。】

【定了定心神，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靠着自己这口舌就不信糊弄不过去。】

诶，这位公子话断断不可这样说。
我既是男儿身，公子怎么好对我称呼姑娘？
我留于这书院不过是求着洛夫子教我点功夫，我与洛夫子也是兄弟相称。

【自己一直以男装示人，不过这人一眼便看穿。但他如此问自己，定是与洛少殇关系匪浅。若他在自己这儿知道女儿身份，与洛少殇说了什么，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这定然不能承认，死皮赖脸也要称自己是男儿身。】

【起身看了眼面前男子，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想法，面色镇定。】

噢……那是在下失敬了，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既是少殇的兄弟，那便是在下的小兄弟。

[顺着对方的话语说下去，倒不是故意戳穿她之身份，只是自然而然就看出她伪装下的真身。不是没见过冠若桃面的公子哥，眼前之人可说是以假乱真，不曾仔细分辨，怕是要教她蒙混过关。且学院内的女性学员在骑射课时，亦有束发戎装，与她之装扮如出一辙]

[假如她别有所图，此刻自己当是对方对招过手，岂能和乐相处？然而，观其面色与细微动作，却不像是明面所说那般，学学功夫，称兄道弟]

[见对方起身看着自己，了然她来此必有目的，此刻不似方才淡定自若，“私交”一说怕是问到了点上]

小兄弟不必紧张，在下看你独自一人，不过是关心询问。

——————————以上结戏，以下开戏————————————————

文兴一年九月一日 (秋)

【今日我终于八岁了，八岁意味着能进学堂了，我不肯去，便被爹爹命人架着去了观津】

【我双手叉腰，蛮横撒泼，装模作样地向爹爹哭诉】

我不去，我不去。

【爹爹气得满脸通红，不甘示弱，强硬地道】

必须去，你给我好好学习，改改你身上那股脾性。
你这孩子，越大越发不讲道理，胡搅蛮缠

【行至博约斋附近，早有夫子等候了，当即换上一张乐哈哈的笑脸】

【爹爹双手作揖，便向夫子道】

我儿不懂事，言行无状，不分尊卑，脾气还大的很，但念在他年幼，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您就多费心管教管教。

【夫子也回礼】

无妨，我一定严加管教

【爹爹显然已打定了主意，不为所动，看了我一眼，与夫子道别，转身就走】

【任我在后头叫唤，也不理。我只好低垂着头颅，听着夫子的训话】

【一天到晚的子曰礼记的，逮着机会就偷跑。博约斋是个好地方，每次翘课睡觉的好地方。今天也是翘了课，一觉睡了半个时辰，有点饿准备去找点吃的。】

韩琦！你又逃课。给我过来！

哎？赵夫子，我这是尿急，没有逃课。我这就回...

【在人瞪着眼的注视下，欣欣然闭了嘴。挪着脚步过去，靠近了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个人。伸手扣了扣脸颊，对人笑了笑。】

夫子，这是新来的同学吗？是要我带去课堂？

你带？他还能找的到课堂在哪儿？跟我走。

【笑呵呵的没回话，跟小个子一块跟着赵夫子往课堂走。】

喂。你是新来的？这都开课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爹爹气呼呼转身出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

臭小子，好好学。

【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跟着夫子往前走】

【听着夫子又同一个大我一点的学童说着话，探了探脑袋，看着眼前比我高一个头的学童】

【这学童脑袋圆圆的，像个西瓜，穿着蓝色的长袍，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好奇地踮起脚，伸手去摸那学童的脑袋，听他的话，哭丧着脸，道】

我本不想来的，被我爹架来的。

【那学童往后缩了缩，不让我碰他，眼神似在说，我比他小，不能随意摸他的脑袋】

【夫子的声音不高，但却极是威严，让我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威压】

【我们俩小屁孩，屁颠屁颠地跟在夫子后面，一路听着夫子的训话进了斋】

【夫子指了指一个白衣学童身后的位置，道】

你就坐在何璟身后那空位上。

【点点头，乖乖地坐到了空位置上，大家都站起身来看着我】

【夫子咳嗽了一下，道】

这是新来的，名叫梁元白，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
学业上互相帮助。

【瑟瑟地说道】

大..大家好，我叫梁元白，以后请多多指教。

【然后深深鞠了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