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酒]崔瑶

角色名：崔瑶
出处：江汉朝宗
人物简介：
  崔家小门小户，粗茶淡饭，自给自足，不曾出过高官，也未攒下厚财，较于京中诸多名门世家，平淡到毫不惹眼。
  唯一奇处，便是独女崔瑶生来耳、目力卓绝，可闻一叶落声，察大雁秋毫。
  初时家人不以为意，七岁时，有无名高人途经，道破天赋，更收为弟子指点武学，但不到三日便离去。十余年间，高人偶有路过时，便加以指点，故崔瑶武功虽无大成，足以防身逃命，其天赋更因指点而运用自如。
  自幼双亲疏于管束，故性格恣意不羁，仗义且不拘小节，胆大心细，喜剑走偏锋，不按规矩行事，言语粗放更甚男子。
  喜男装，十五岁起便流连于京中赌场酒馆，乃至今二十二岁双亲皆过世，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后入皇城司，喜欢陆定权并且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件事

#山有木兮木有枝#

  除却邵林风，崔瑶许是皇城司最好相与的一个了。
  无论新兵旧员，她总能嘻哈打成一片，也不似乔芒、裴昭般清冷凶煞，只要有人愿意送上一坛好酒，她很愿意指点几招，顺带偷偷提醒这人，皇城司有哪些是遇到要绕着走的。
  除了脾气好外，其实这人浑身是缺点。
  不像个女人，这是最大的缺点，其次便是嗜酒如命。
  每天不喝上两坛便浑身不自在，好在没因这个误过事，也有可能是因为陆定权有先见之明，提前给她下了执行公务不得饮酒的禁令的缘故。  没有什么烦恼可以让崔瑶记到第二天，就算有，一坛酒便可以解决。
  如果不够，那就两坛。
  其实，还是有一件的，那便是——
  陆定权不喜欢她。

＃看相＃

  东方药曾言崔瑶不懂情，崔瑶对此非但不服，更是嗤之以鼻。
  “我不懂，难道你懂？”
  “一个被娘们骗了就去出家当道士的，还好意思说我？”
  寥寥几句，虽是崔瑶惯来的嘴贱，言无心，话却诛心。
  “李家那小妹子，好像也对你有点意思吧？”
  “还有棋馆的顾老板……”
  气氛一时凝固，连平日最喋喋不休的快雪，此时也不敢出半个字。
  东方药满脸黑线，动了动唇，却盯着崔瑶一言不发，只是漫不经心的撒手起身。
  “喂，说好给我看手相的呢？”
  娘的，还挺记仇。
  

#初入皇城司#

  崔瑶刚入皇城司，便有些后悔。
  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穿着身官服走在街上，人人和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就连常去的酒馆、赌场也对他闭门谢客的时候。
  即便换掉官服，穿上寻常衣服，也一样没用。
  因为以市井的传消息速度，几乎整个京城的赌场都知道他崔瑶如今当了条子，吃上皇城司的官家饭了。
  她站在最后一家酒馆前，对着紧闭的门沉思良久，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揣着早空了的酒葫芦凄凉离去。
  哎——
  说到底，都是美色误人，要不是因为陆定权....
  她或许也不会进皇城司吧。

#试探#
  崔瑶随陆定权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应天书院。
  自然，是去寻东方药的。
  她从江南美景聊到秦淮名妓，提及了暮夕颜，说起了玄机阁。
  “阿药，若哪日我抓了那女人，你会怎样？”
  崔瑶突然有些好奇。
  毕竟以她来看，东方药并非不爱那人，反而是因为太爱了，他能原谅世间任何人，甚至会救一个想杀他的人，却唯独对最爱的人，苛刻之至极。
  有情更似无情，大概便是这个意思。
  东方药没有停止手中的活，只淡淡答了句：“不会怎样，怎样也没有用。”
  崔瑶自知他在避重就轻，故意激了一句。
   “喂，你就这么无情吗？”
   “无人劫得了皇城司，故而不会怎样，便是与你求情，你也不会放人，也没有这个权利，故而怎样也没有用。”
  嗯...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但若无人收尸，便要请你行个方便了。”
  崔瑶差点把刚喝下去的茶给吐了出来，咳嗽了好几声，待缓过气方道：“你便这么希望他死？”
  “我是说如果。”
  生不能相护，死亦庇其所么？
  “崔瑶。”
  “哈？”
  崔瑶看着突然停下动作，一本正经注视自己的东方药，忽然有些发毛。
  “我记得沈夫子的父亲在朝为官吧？”
  “是啊，咋了？”
  “那如果有一日皇城司受命擒其家眷，你又会如何？”
  这问题，着实问住了崔瑶。
  “嘿，怎么可能嘛——”
  怎么...可能...嘛...
  娘的，又被这家伙报复了。

#十日醉#
  “那酒味道如何？”
  东方药见崔瑶从燕山府回来后，便一脸闷闷不乐，阴着个面，像是被人欠了个几百两银子似的，不由生奇。
  要知道，崔瑶这幅模样实是少见。
  “快别提了....我好不容易找齐材料，等了大半年才酿得两坛十日醉，结果不知哪冒出来个龟孙，硬抢走了一坛。”
  崔瑶一脸郁闷耷拉下脑袋，却错过了东方药面上明显的变化。
  从惊诧，到更惊诧，最后到大惊失色。
  “被谁喝了？！”东方药紧忙追问道。
  “一个男的，我要知道他的来历，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提及那人，崔瑶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便是一掌拍上木案，震得杯盏四晃。
  “糟了...”
  “糟了？什么糟了？”
  大抵就连太乙璇玑长老高徒、精通堪舆的东方药，也没能算得出崔瑶手中的酒，还会有被人抢去的一天。
  事到如今，也不能瞒着了。
  “那十日醉...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药酒，专治你喉咙病症，并调理阳气过盛的。”
  “此药极阴寒，寻常妇人饮下，腹痛、月事不调，孕者饮下则堕胎，若是男子...”
  崔瑶听愣了，她猜到这酒不寻常，也猜到是东方药刻意为之，却不曾想竟这般麻烦。她隐隐猜到结局，又追问道：
  “若是男子饮下会如何？”
  东方药沉吟片刻，似有难言之隐，末了压低声音道：“若男子饮下，怕是...不能行房事了。”
  “噗——”
  虽说早有准备，崔瑶却仍是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
  “该，谁让他抢我的酒了。”

#皇城通行令#
  这日，崔瑶巡城毕，破天荒地穿着官袍出现在东方药面前。
  东方药远远便见到一身锦袍、腰垮春水刀的崔瑶沿湖朝他行来，杨柳荫荫，波光碧影，本该是一副画中景。
  然而，那些自觉退避三舍的学生着实破坏了意境。
  待到崔瑶走近，东方药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铜制令牌上，略一挑眉，两人并肩行在湖边，仿佛岁月静好。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东方药陡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儿时的梦想是....当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哈？”
  崔瑶险以为自己听岔了，猛然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东方药。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都不失大家风范的东方药，竟然还有如此“远大”的理想？！
  东方药熟视无睹这副诧然，继而道：“而当大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宣室殿的顶上与人论剑对决。”
  “.....”
  崔瑶以掌扶额，愈发听不下去了。
  这人今天脑子烧坏了？
  最后，东方药长叹一句，视线复落于那块牌子上，却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
  唉，不像有的人，武功一般般，却能自由出入皇城，随时在皇宫之巅来一场对决。

【来自崔瑶拿到皇城通行令后的脑洞，微崩皮，想当初东方药想刷武力值，就是因为宣室殿武力值要求700才能进入】

#问情#
  崔瑶这人，其实最是怕疼，更怕死。
  但皇城司的人，哪个身上不是伤疤无数，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保不齐明日便身首异处。
  自从入了皇城司，她似乎再没因为一丁点儿伤便哭天喊地，每个危险的行动，只要陆定权下令，她便敢去做。
  “她真的怕疼怕死？”
  沈相言听闻后，蓦然想起了和崔瑶的初遇，那个浑身是血，命悬一线却仍是嘴贱的姑娘，心如刀绞。

#清规戒律#
  “阿药，来喝酒啊。”
  崔瑶将一大坛酒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残余的泥土弄脏了来不及收的药方，当东方药习以为常的将药方收好放到一旁，崔瑶又凑过去大半个头，挑眉道：
  “这可是上等的梨花酒，我自己都没舍得喝。”
  东方药抬眸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替我罚抄太乙门规我就喝。”
  “那算了，渴死你吧。”

#风雨欲来#
  崔瑶的食指指腹缓缓抹过手背，摘星手沐浴在日光下，散着淡淡的流光，经多年相伴，她与这双手套似早已融为一体，感受不到彼此存在，却又息息相连。
  在她身后，是应天书院的教室住所，一方陶药罐下正燃着小火，里头鼓鼓作响，药香溢出，并不难闻。
  东方药所配的药方，不似寻常大夫那般苦涩难下口，反倒清香好闻，下口舒畅。
  “阿药，近来扬州阴雨连绵，会稽山路不好走，若没什么事，便先别回太乙了。”
  东方药闻言停下了了手中动作，狐疑地看了眼今日略显不正常的崔瑶，心道现下是秋日，扬州秋高气爽，哪来的阴雨连绵？
  “我...最近有个大任务，可能得走个十天半月。”
  “去吧。”
  崔瑶走后不久，东方药收到了来自蔺无余的书信。
  “看来，还是不得不走一趟了。”
  只不曾想，再见面时便是刀剑相向。

#远行歌#
  马车远去，卷起尘土飞扬，李寒枝驻足原地踌躇了会儿，忽地提起裙角朝前追去。
  才迈出一步，便被人拎住领子扯了回来。
  “谁啊！”
  李寒枝怒气冲天的囔叫，猛地一甩身，回头望去，只见崔瑶一袭飞鱼赐服站在身后，单手叉腰，低头看着她。
  “崔姐姐...？你...怎么才来？夫子都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
  崔瑶轻描淡写回应，事实上，她早已到此，亲眼目送着东方药离去的。
  想来，如今东方药应当是不想见到她的，更不想见到她这身衣服。
  不见也好，见了...反倒徒增烦恼。
  “崔姐姐...夫子走了...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他了...我好想他...”
  李寒枝扯了扯崔瑶的衣角，原本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顷刻跌落，再难收住。
  “人家才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崔瑶有些无奈。
  “可我就是想他嘛！以后寒枝再不能天天看见夫子了！嘤——”
  哭声震耳欲聋，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更令崔瑶头皮发麻，眼见着李寒枝这梨花带雨、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崔瑶撇开脸，堵住了耳朵。
  “呜...以后都见不到夫子了...”
  “行了行了，他是回太乙了又不是死了，想见还不容易，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青莲峰找他就是了！”崔瑶忍无可忍的吼了句。
  “真..真的吗？”
  李寒枝抽抽搭搭的看了她一眼，眼睛哭得红肿，活像只兔子。
  “真的真的。”
  如果...东方药还肯让她靠近青莲峰的话。

#往事#
  在遇见陆定权前，其实崔瑶还喜欢过一个人。
  那人是开封府林员外的独子，打出生便与崔瑶定了娃娃亲，二人从小一块儿上下学，奔于市井街巷，焦不离孟。
  记不得谁对崔瑶说过，她这样的姑娘，就该找个名震江湖的马匪，或是黑白通吃的镖把子。
  但崔瑶偏生不喜欢这样的，他在酒馆赌场待久了，里头多得是这种满嘴脏话的油腻男人，自己已经很糙了，不想找个更糙的，她偏生喜欢话本、戏文里的那种温文尔雅的书生。
  林家是书香世家，公子自也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受古人熏陶，动辄之乎者也，出口成章，那谦和有礼的模样，偏生就抓住了崔瑶的心。
  崔瑶不喜欢读书，上学时没少挨罚，先生罚抄都是林家少爷代写的，被打完手心，林家少爷会寻来家里的膏药，给她仔细抹上，崔瑶每回逃课，玩得再疯，也总会准时在下学时回去找林家少爷，二人再同道回家。
  再长大些，崔瑶索性就不去上学了，有回在酒馆喝醉了，还是林家少爷把她背回去的。
  青梅竹马，兴许便是如此吧。
  只是在崔瑶十七岁那年，双亲相继过世，头七刚过，一纸退婚书被送入家中。
  没有什么缘由，更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只是因为林家少爷高中举人，崔瑶这种混混已经配不上他，刚巧双亲过世，欺她一人孤苦无依罢了。
  崔瑶不是没有跑去质问过林家少爷，可得到的回答是——“一切皆由父母做主”。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也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纠缠不清的人，他无情，她便也应了，从此一身轻松无牵挂。
  再后来，遇见了陆定权。
  至于林家和那位少爷，早在崔瑶入皇城司的头月，府里无端起了大火，烧了一夜，什么都不剩下。
【一个没有姓名的初恋。】

#无题#

  何为情？
  崔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懂“情”这个字。
  年少时与林仪轩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只盼着等他考上举人，金榜题名时便来娶自己过门，自己从此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再不沾染江湖事。
  她以为这便是情。
  可林仪轩中举后便嫌贫爱富，欺她孤苦无依，枉自退了婚事，另攀高枝。
  虽说崔瑶当时嘴上没说，也很干脆得答应了，却自此沉迷赌坊酒馆，醉生梦死，一晃便是三年。
  后来遇着了陆定权，自愿为他背弃江湖信义，投身皇城司，此后赴汤蹈火，只要他一句话，便是赔上性命也无怨无悔。
  她又以为这是情。
  可于陆定权来说，崔瑶只是一把利刃，一把能忠于皇城司，为他披荆斩棘的利刃，或许有心，但绝不是爱。
  一厢情愿的喜欢总是会厌倦的，所以在贺岳为救她倾尽所能，抛千金只博一笑时，她忽然觉得，这或许才是情。
  但二人最后却是因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
  到底什么是情，崔瑶不想再去计较了，她觉得这问题太难、太复杂，不适合自己去想。
  反正林仪轩不在了，贺岳也不在了，至于陆定权，她答应过的——
  除非陆定权身死，或是他离开皇城司，否则这辈子，崔瑶都会站在他身后，绝无半分背弃。
  后来的后来，蟠龙令出，使她与赵渊有了牵连。
  “我崔瑶再不济，也不会去对心有所属的人起心思，更不会和好朋友抢男人。”
  “儒门的人，没一个安好心的，都不是好东西，一肚子坏水！”
  谁知道呢？
  

#若当来世#

一、
  崔瑶曾想过，若当年赵渊先遇见的是自己，而自己也先遇见了他，不是陆定权的话。
  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或许是在年少时，她躲进开封城那家毫不惹眼的小酒馆里，在角落掀开一坛陈年佳酿，顿时酒香四溢。
  一开头，便见赵渊正直直盯住自己。
  而她会对他灿然笑起，举起酒坛送到面前，问一句：
  “想要么？崔爷今天高兴，分你一口。”
  又或是她支着条腿坐在墙头，看见下头走过的俊俏男子，吆喝一声，叫住了人，蛮不讲理地说：“喂，从崔爷的地盘路过，是不是该意思意思，给点买路钱？”
  总好过在那场大雪里，她一袭绯红锦袍叩开安定郡王府的大门，公事公办的道上了一句——
  “此番来府上，是为《守令图》一案，若有唐突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二、
  很多很多年以后，崔瑶只要一回想起那年的端阳节，便懊悔不已。
  若那年她在王府外吃了闭门羹后，就此打马回皇城司，一定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其实，后来的她是喜欢过赵渊的。
  但二十余年来做人的原则，不允许她去喜欢上好朋友的夫君。
  若无谢观应在前.....
  没有如果。

三、
  坊间都传，安定郡王极少动怒，举手投足间自有皇室气度，指顾从容，但崔瑶知道以后，却很是怀疑。
  她已记不清从认识到现在，赵渊对自己发过几次火。
  无论是在桃源县遇伏时那一声气急败坏的“崔瑶”，还是在丰乐楼冷面拂袖而去，又或是安乐乡外怒不可遏的说要参陆定权一本。
  反正，赵渊的脾气和他的人一样——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华裳#
  崔瑶素来不爱红装爱男装，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起先是因为上学堂时，穿着裙子爬墙钻洞不方便，索性每天偷偷带一套男装，等要回家时再偷偷找个地方换回原先的衣服。后来混迹江湖，女儿身总会被人轻瞧，她便索性扎起头发扮作男儿，利落的裋褐劲装一点都不会影响出招的速度。等进了皇城司，锦衣官袍更是只有男装式样，崔瑶一年到头似乎除了穿官袍外，也就三两套换洗的短衣，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时间一久，崔瑶穿起女装便连路都走不清，走三步绊两步，最后索性再不肯穿了。
  这方面，林仪轩劝不住崔瑶，只能偷偷帮她藏好那些因为打架而扯破的衣服，再去买身一模一样的送过去，而陆定权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说不定更愿意崔瑶一年到头只穿着官袍，贺岳倒是给崔瑶定制过满满两大衣柜的天衣阁的华裳，但她只穿过一次，还把裙子扯坏了大半块。
  不过要说送衣服，谁都比不过李寒枝。
  一年四季，李寒枝总会遣人往崔瑶那儿送去两套家中铺子里最新、最流行、最华丽漂亮的衣裳和珠簪，哪怕被拒绝了无数次，仍会乐此不疲的送，衣柜塞不下了，就打造个新衣柜连带着本季新衣一同送去。
  “我又穿不上那些......”
  “现在穿不上，以后总会遇见那个你愿意为他穿上好看衣裙，认真打扮的人的。”
  陆定权么？
  崔瑶脑补自己穿上裙裳，在皇城司晃荡一圈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陆定权连连皱眉的模样。
  恐怕大家会以为见鬼了吧，算了，还是不吓他们了。
  但从此以后，崔瑶家空出的那两间屋子的其中一间，还是专门用来放了李寒枝送的衣服。

#红裳#
  崔瑶从没想过，有生之年竟还会生起打扮的心思。
  往年的七夕灯节，她都是独自一人，抱着春水刀，守着开封城，从黑夜到晨曦。
  她原本只想和平日一样穿身裋褐便出去的，可不知怎地，看向那间专门放着衣裳的屋子时，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将并列的三个大衣柜统统打开，看着里头那些一次也没穿过，甚至根本没认真看过的衣服，对着镜子认真地一件又一件比划起来。
  无数琳琅玉饰，满目华裳，几乎让崔瑶挑花了眼，她最后选了身红裳纱裙，袖间以金线缀着点点梅花。
  至于头发，她已经太久没挽过发，以致折腾了许久也没弄出个形来，最后索性束作马尾高高扎起，往发间插了根细玉簪。
  ——反正都戴着幂篱，也没人看见。
  她如是想到。
  待到崔瑶走出屋子，外头天已经黑了，漫天繁星在一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黯淡，她推开门便见着了等候多时的赵渊。
  雪衣墨冠，金扇清颜，贵气逼人，夜色衬托下令他少了三分疏离，添了三分温雅。
  那一瞬间，她忽在想——
  若是陆定权该有多好。
  崔瑶是不会对赵渊起别样心思的，因为他是谢观应的夫君，她不能、不愿更不敢。
  她透过幂篱看着面容有些朦胧的赵渊，动了动手指，最后却还是没有伸出去，只是静静的走在身侧，慢慢走着，走着。
  其实，她还想问赵渊一句话，却始终没好意思、也不敢问出口。
  我这样穿，好看吗？

#生辰之礼#
  短短一月，青龙门余孽已被清剿大半。
  有时崔瑶也会在想，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欺师灭祖，但多日来也没见老爹或是师父托梦来骂人，想必是不算的吧。
  因众人没日没夜的辛劳了许久，崔瑶便下令原地休整一天，各自活动。
  崔瑶漫无目的的游逛在街上， 江南的冬天潮湿阴冷，便特意脱去官服换上一身细棉裙裳。
  她如今似乎已经重新习惯上了穿女子的衣裳。
  现下时辰尚早，两旁铺子还不曾开门，摊位也只有些卖馄饨面汤的。一条街很快走到尽头，她心觉无趣，正准备折返，却刚巧看见有家店铺开张，远远看去花花绿绿的很是新奇，便走近一瞧。
  这是一家万宝阁。
  店里摆满了各种古董花瓶，琳琅满目的饰物、画屏，这些东西崔瑶从来都用不着，所以也从来不会在这种店里过多流连。她随性地瞟了几眼正准备走，却在看见那枚挂着扇坠时，脑中忽想起那无论寒暑总会拿着把骨扇的人。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枚扇坠上，再也挪不开了，不但挪不开，身子更朝那靠了过去，仔细的打量、比对，想着这扇坠若是赵渊用上，会是什么模样。
  掌柜发现崔瑶的异样后，当即热切地迎了上去，不断夸赞着崔瑶的眼光如何高，这块扇坠如何的好，玉有多润，水头有多精巧，就连上头的冰丝穗子也能吹上好几句。
  崔瑶听得迷迷糊糊的，只想着这扇坠极搭赵渊，连价也不还便买了下来。
  可等买下来后，她又开始后悔了。
  倒不是因为这块扇坠一下花去两个月的月钱，而是她既希望赵渊知道这份礼是自己送的，又希望他不知道，生怕他知道，又更怕他不知道。
  “帮我包好送去京城的安定郡王府，不必写礼贴，也不必说是谁送的。”
  掌柜似有话要说，却被崔瑶抬手制住，道：“照做便是，其余的与你无关。”
  赵渊如今正得圣宠，各府各地送上的生辰贺礼自然也数不胜数，崔瑶又何尝不知掌柜的是想说这份礼未必送的到赵渊手里，极有可能连拆开的机会也没有，便被锁进了库房里，再不见天日。
  索性就这样送出去，听天由命，反正...也算是送了。
  走出万宝阁时，崔瑶忽然又忍不住地想——
  那扇坠他若是看见了，会不会系上随身带着，会不会好奇究竟是谁送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连自己看见来路不明的锦盒都知道要小心翼翼的用刀尖挑开，何况谨慎如赵渊，又怎会用上拿扇坠，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毒，什么机关暗器。
  想到这儿，她蓦地顿住步子，想折返店铺退掉扇坠，但最后，却还是没有回头。

#托付#
  当崔瑶独自应约来到郊外竹林，她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几乎令儒门翻遍了整个大宋的人——
  谢观应。
  不知为何，崔瑶在见到谢观应的一瞬间竟有些失落，对于友人如今的平安归来，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心中反而多了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她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一面暗骂自己，一面压下心头想法，快步迎了上去。
  “这一年多你去哪儿了？”
  问出这句话时，崔瑶看见了她怀里的襁褓，里头有个沉睡的婴孩。
  以她在皇城司办案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根本不需要多问一句“孩子是谁的”这种废话。
  从谢观应口中，崔瑶得知了她这一年来的经历，究竟如何逃出京城、如何躲避儒门搜寻、如何独自生下孩子等种种，这些事儿哪怕换做崔瑶，也很难做到。
  “她叫蓁蓁，请你帮我带回去交给赵渊。”
  望着递过来的襁褓，崔瑶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没有伸手，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去？”
  至于利用自己作掩护而借机逃出儒门这种事儿，崔瑶已经懒得计较了。
  “他曾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也只有我一个妻子，会代替父兄照顾我，对我很好很好。”
  “难道他对你不好吗？”
  崔瑶的语气里透出难以置信，虽然她看不懂赵渊，但她深知再凉薄的人都会有一个例外。
  而谢观应，便是赵渊的例外。
  “不，他对我很好，也只有我一个妻子。”
  “那...”
  她突然有点听不懂了。
  “进了王府后我才明白，赵渊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从前不会，成亲后也不会......”
  ——“花灯节我本该与王妃共度良宵，却因为你，我成了孤家寡人。你说，你，是不是该还我一个？”
  “......我要的，他给不了......”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你？”
  “如今既已嫁给他一次过，也算是了了多年的心愿。”
  不久前发生的情景与谢观应此刻的话语相叠，那些画面在崔瑶的脑海中渐渐模糊，话语也缥缈地忽近忽远，好似一场梦，一场荒唐的梦。
  如今，也该醒了。
  “阿瑶，只有你能懂我。”
  她当然能懂。
  她和谢观应要的一样，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不到，再多的承诺又有何用？
  当年，贺岳也是因为没能做到。
  “好，我帮你带回去交给他。”
  崔瑶接过了襁褓，从未抱过那么小婴孩的她，动作十分笨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日定的扇坠，不知道店家送出去了没有。
  但愿还没有送出去，应该能退货。
  “那你日后打算去哪儿？”
  “去个...没有他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