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场景】食堂

场景设置：京兆高中共有东西2个食堂，其中东食堂有提供津贴补助的打菜窗口，比较物美价廉；西食堂为外来承包者承包的小型摊铺，有全国各地的美食，也比较贵。

相安无事一段日子之后，家里又整了新的幺蛾子。

这么说吧，以前我住的近，白米饭住得远，他习惯住校，我习惯回家，后来搬一起了，我变远了，但也还是坚持回家，上次黑巷里走那么一趟，现在我怂了，对，特别怂。只好老老实实来住校，住校第一大难题，吃饭。

再次怀念白爸的小龙虾。

站在岔路口上，东食堂便宜不好吃，西食堂吃一次一星期没零食，这怎么选啊。刚好瞥见白米饭，当即乐呵呵凑过去。

“哥，你也来吃饭啊~”

我一进食堂唐秉就凑过来了，算起来有半个月没见了，我以为他在躲我，可瞧这一脸谄媚样又不像。管他呢？！
“不然呢？”
喝风吗？我插着兜径自往西食堂小炒窗口走，点了一份小炒牛肉、一份熘肝尖，虽然价格不便宜，可我又不缺钱。

等饭的时候见他还在就问了句：
“你跟着我干嘛？”

被他第一个反问气得嘟嘟囔囔，心里腹诽他十几个来回。

点单的时候偏又挤在旁边，在他结账前冲老板喊：“还要一个糖醋里脊！”

完事儿又冲他笑：“哥，你给了钱过去坐，等会我端来就行。”

这是想……蹭饭？我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开口阻止。老白人不咋地生活费每个月倒是按时打到卡里，只是没有陈女士给的多，但就一个高中生的伙食费来讲绝对也不能算少。
以老白能为了唐秉揍亲儿子的尿性，金钱上应该不至于苛待他。那这蹭饭的举动猫腻可就大了

我没拒绝他加菜不代表我默许了他蹭饭，筷子一圈护住小炒：
“想吃自己买去！”

“你是三岁小朋友吧，跟兄弟吃饭还护食。”熟练地嘟囔一遍，满桌菜上齐，糖醋里脊亮橘色的外皮，酥脆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嚼到肉时肉丝鲜美调和酱汁酸甜，实在比东食堂那些东西好多了。

上帝说，要原谅世人，要展现宽大的胸襟，怀着伟大的和平主义理念，以大无畏的牺牲与奉献精神，将其中一小块夹到他碗里

“这好吃，你尝尝。”末了，期待地眨巴眼睛，没有什么比糖醋里脊更好吃了，夸，给我夸！

“你姓唐我姓白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别瞎攀亲戚。还是你打算跟我姓白？白秉不好听不如叫白板。”
第一口吃着还行，第二口就甜到发腻了。不知道他怎么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还有之前的巧克力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口味。
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还特意细嚼慢咽，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这口下去赶紧夹了一筷子小炒牛肉，还是这对味。

话说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用怀疑的眼神瞄他。

“好吃吧，一般人我都不给吃，也就是你。”

瞧他吃了，也低头大吃几口饭，那味道怎么说呢，再次想念白爸。

本来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再提改名的事儿，终还是笑不出来了：

“不论我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或者我攀不攀关系，我妈和白爸已经领了证，我俩名字写在户口本上，关系是兄弟，这是法律认证的。”

越说就越生气，抿着嘴牙齿咬着嘴皮瞪他

“我妈是好人，白爸也是好人，在一起挺好的事儿，我不懂你为什么总唱反调，如果是因为我，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喜欢我，那我也可以从此不出现。”

一想到以后都吃不上白爸的饭，又要回到过去那个空荡荡没点人气儿的屋子，不由悲从中来，脑袋和肩膀都跟着耷拉下去，一咬牙，端着碗盘站起来，准备挪地方吃饭。

嘴里的饭菜突然就没了滋味，从下到大我才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离婚也好结婚也罢，只有一通电话后的不得不接受的结局。
我的家我迈不进去，和解？我哪来的资格。桌上的菜全扣进餐盘里继而倒进垃圾桶：
“不用，该走的那个是我！”

他们是好人，所以厌恶着他们的我就是个混蛋呗？！去他大爷的，老子稀罕吗？！



——结束——

中午下课后照旧去西食堂吃饭。在窗口要了一碟茄汁排条、清炒西兰花、水蒸蛋和一屉个头娇小的流沙包，结了账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独占长长一个八人座的桌子。

我虽然朋友很多，人缘不错，却鲜少在饭点呼朋唤友的一桌吃饭。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坐在一起，上课时被迫闭嘴，下了学总不免要凑一堆聊美妆聊八卦聊昨晚看的小说情节、或者其他什么不着边际、却快活的一切。我由于喻文山坚持的家教，并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一般都是沉默地听，被问及意见也得咽完食物放下筷子才能回答。出于礼貌的结果是搞大家都不太自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她们放我独自吃饭，几个好朋友轮流买奶茶到教室里再边喝边聊的局面。

我从随身带的木盒里抽出筷子正要吃饭，教音乐的阮老师端着食物坐到了我对面。

我隐约知道她家的事，身处同一个圈子，再陌生也有限，但也确实从未在学校之外的地方有过交集。

我拿不住她的态度。也不清楚她是真的随便找个位子坐，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放下筷子，礼貌地打招呼：“阮老师也一个人？”

【我很少会来食堂吃饭。一是因为太远，我又懒，二是琴房里常年备着水果麦片和牛奶，倒也不会饿着，毕竟当初和家里闹过一场后，大多时候我是不愿意再在学生聚集的地方久待的，只怕麻烦沾身】
【——可今天有件事必须去。】
【上午没课，避免有同事例行来琴房询问，有意提早了时间，不紧不慢地从艺术楼往西食堂去，掐着点在用餐时间到达目的地。】
【相较于东食堂，宽敞的大厅中学生算不上多，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落单的很少，又有之前代班过一个月音乐课的缘故，很容易就能找得到那抹娇小玲珑身影。】
是的呀，一个人、
【唇边露了惯有的笑容，嗓音几分轻快，似乎早已熟识般。低头将餐盘里的点好的鲜榨果汁和土豆沙律从餐盘一一取出，摆齐了，才捧着玻璃杯，轻声提起今天来这目的】
因为，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说话间，抬起双眼，视线自然地与她齐平】
关于枫林路的。
【下班后的生活和大学时候实际上没有什么不同，聚餐，唱k，酒吧，照常去，只是身边围绕的人有了变化，我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逐渐适应阮老师的身份，让我没忍住插手了这件事。】
那天晚上我刚好在枫林路有个聚餐
【是真心想要和她好好谈，自然也得拿出诚意】

枫林路。那我大概知道她看到什么了。

把餐盘往前推了推，撑着头，眉眼弯弯：“老师是来抓早恋吗？可我昨天已经成年了。”

因为昨天的那碗面条我的心情一直很好，对来自这个并不熟悉的老师的关心也能微笑应对。

“哆”地一声，吸管戳进免费提供的杯装酸奶，捧在手里。

“他是不是挺帅的？性格也好，还很宠我。”叼着吸管，歪着头眨眨眼，“所以，就算老师开口，也不会分手的哦。”

【我想，在食堂不吃饭应该是件很奇怪的事，更何况还是师生同桌】
【默不作声地抿了抿玻璃杯，鲜榨果汁带着独有的涩味，没有想象中可口，却是最真实的。就好像眼前这和印象里的不同的女孩，她的回答，无疑给我带来了份意外，低声笑了笑，原本绷得笔直的背脊往前倾，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误会了一件事【咬字放得极轻，却是郑重口吻】
我不是来劝分手的，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我不反对～
【这话如果让旧时的好友听见怕是要惹起好一番埋怨，曾经有多不留情面，如今就给了对方多少缓和空间。有心留意过周围并没有人关注到这方微妙气氛，才将真正问题抛出】
但你和他，只是普通的恋爱吗？
【尽管连眼前女孩的名字也记不清，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既是见到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
如果是有别的内情，我可以帮你。
【哪怕离了家，以前的情谊也都还在，只要开口让他们出面这件事很快就能有个了解，不会留下负面消息，毕竟，在印象里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内情？”

不由地后仰拉开距离，吸干了最后一滴酸奶，把盒子放到桌上。被咬过的吸管尖扁扁的，留下细细密密的一排牙印。

挑眉，“老师该不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援交妹和糖爹的关系吧？”

毕竟最开始我们好像也差不多就是这种关系呢。

虽然方向相反就是了。

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好从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支付宝余额给她看，“喻文山虽然不太管事，但零花钱还是给足的。”

眨眼，“我已经答应他以后不去了，所以老师不许告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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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午饭向来都是在食堂解决的，只有晚饭才会在外面吃，而我不喜欢跟人群挤在一起，所以相比起人头鼎盛的西食堂，我更倾向于另一个，不但便宜，而且人少。

下了上午最后一堂课以后，我提着书包走到了东食堂。

这里出于某种原因，地上堆积着陈年的油垢，挥发着油酸腐败的气味。

为了使自己转移对这种味道的注意力，我把耳机戴上。两眼漠然看着前方，慢慢挪着脚步跟着前面的人缩短距离。看这个速度，我估计还有十分钟才能打上饭。

哪怕是凌云班的尖子生，在吃饭这件事上也绝不落下，有了壮志班的体育特长生陪跑，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响，各个儿都朝着菜色丰富的西食堂飞奔。

我不太喜欢穿着校供百褶裙跑着去抢饭，所以乐得在座位上把最后的笔记补全，再拿一册薄薄的单词本，预备在排队的时候翻看。

班上的林小文也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话不多，在藏龙卧虎的凌云班里常常淡褪进背景板中，只有接触多了才能发现她其实细心又妥帖，谈论随笔作业时的文采也很好。

她申请过贫困生，怕被人嘲笑，总是留在最后一个人去东食堂打饭。我知道她喜欢周五食堂特供的糖醋排骨，又不太舍得买，所以总是在这天和她一起去学生更少的东食堂碰运气。

食堂窗口前的队伍都差不多长，我俩有幸排到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姨，让一直间断着屏气，努力抵挡那股让人不愉悦的陈年油饭气味的我少受了些煎熬。

好容易排到了，我照例点了糖醋排骨，想着前一个同学转身时我看到他盘子里的红烧茄子样子还不错，就也加点了一份。

掌勺的阿姨看了圈码菜的不锈钢盆，敲敲只剩下一点莹亮芡汁的盆沿，当先道了一句“没有了”。

我爱吃的奶白菜也卖空了，一时点不出菜，犹豫了几秒，就见她掂着长柄勺，左右张望一个来回，亮着嗓子招呼道：

“嗳闺女，隔壁还有最后一份儿，我给你打过来。”

“红、红烧茄子。”

我摘下耳机，在窗口里的人问我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报出了菜名。对于菜式我不喜欢尝新，所以我总是固定吃相同的食物。如果是食堂，就是茄子，如果是外头，就是凉皮。

只有一份了同学，你俩商量下。

窗口里报出一句话。

我看了看离我不远的女生；实验室、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换换换、换......随、随便吧。”

没有随便！

“那那那、、”

我心里很无奈，因为窗口太低，又很小，我不得不弯下腰趴在前窗使劲往里瞅还剩下什么，偏偏里头的人似乎脾气很大，不耐烦地把锅敲得砰砰响。

我端着托盘，满怀期待地等着热心的食堂阿姨打一份红烧茄子来，谁知道她去而复返，手里一盘舀了一半的茄子，伸手指了指排在相邻窗口边的同学，要我俩商量一下这份菜肴的归属。

我本身对茄子没有太大的渴望，比起红烧的做法，我更偏爱鱼香味的，要不是今天实在没剩下什么合口味的菜，否则对方实在想吃，我八成就让了。

我顺着阿姨指示看了看边上，想着要是个认识的女孩子就咱们三个坐一块儿分着吃就好了，哪知道目光一交错，居居然是同我一起在实验室被锁了一晚上的那个男生……

我脸上腾一下就烧起来，看他结结巴巴地换不出菜，赶忙别过头，试图用头发遮住泛红的侧脸，一边半是难为情半是不知所措地想：他是不是认出我了才不好意思跟我讲话呀。

一想到他多半能猜到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就恨不得原地化作一阵青烟从窗户缝里跑掉。

偏偏林小文在一旁抱着我俩的单词本，有些担心地歪头问我：

乐乐你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还原成那个人前沉默内向的林同学，生怕被他听见我的名字，我只得涨红了脸颊小声和食堂阿姨说话，不知怎地就被隔了两拳远的另一支队伍里结结结结巴的话音给影响了，脱口而出的话就成了：

“阿阿阿姨，我我不要了，给我那个，那个——”

我手指着一份小葱土豆片，张口却叫不出土豆的名字，只好求助地看向林小文，等她慢腾腾地反应过来给我解围。

食堂比邻的窗口前，我俩一个窘红着脸犹豫不决，一个弯腰扒着窗口支吾不定，耽搁了片刻，惹得身后排队的学生不耐烦起来。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碰了碰身旁男生的肩头，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话却是和他说的：

“同学，茄子你吃吧，我们点好了。”

我被她碰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她的脸红了。应该是想到了那晚上的事。

按着她话里的逻辑，她的交谈对象应该是我，但如果从她的身体语言去解读，我感觉她不是跟我说话。因为她整个人都在传达着逃避的姿态。

（女生在这方面有奇怪的自尊，我也能理解）

我飘忽的想到，但其实在我心中，内急需要解手实在是人体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况且在紧张密闭环境下，更为常见，因为神经系统会向大脑皮层发出“释放”的信号来缓解压力，直接表现，就是内急。

“嗯、嗯、谢、谢谢。”

我简短的道了谢，迅速端起餐盘绕了一圈儿找了个位子坐下。一抬头就又看见了她跟她同学坐在我斜对面；我顿了一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怎么就坐在这了）

这时候再起来重新找位子实在有些掩耳盗铃，我习惯性去兜里摸手机；兜里空空如也。

我只好沉默地开始吃饭。

等食堂阿姨把一小盘子的炒土豆搁到我的托盘上，我飞快地刷过卡包，就带着林小文往相反的方向开溜，甚至都没来得及看饭卡上的余额还剩下多少。

我俩并排坐在往常喜欢的靠窗边的桌子旁，温暖的阳光照在我们摊开的单词本上，清爽的小风吹淡了食堂地板上的油腥味道，我有点羞急的心情又松快起来，在林小文疑惑又关心的眼神下，和她轻轻咬起了耳朵。

才听她说到那晚同寝室的女生都在议论我去了哪里，竟然连书包都没有拿，就感觉她悄悄用手肘推我。我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面熟的身影端盘坐在我离我两个椅子远的桌对面，顾自低头吃饭。

我小声深吸了口气，筷子尖戳透了两片土豆，很怀疑耳朵是不是又红了。

好在林小文是个好奇心不强的文静姑娘，我一面默默咽下小土豆儿，一面将话题从不愿提起的糟糕的烧杯记忆上挪开，问她周末的安排：

“我的电影卡这个月还有两张观影券，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