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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场景】Carnival主题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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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来的路上我心里一直打鼓,感觉要出什么大事。

越靠近酒店心越是慌,唯独白饭眉头紧皱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盘算。进了游乐园,又穿过游乐园到了背后的酒店,车水马龙的人似乎在肆意展示他们的财富。

之前看见的那男人穿着打扮,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办婚宴,但我从人群里看见了他,穿着西装笑的十分开怀,医院里看见的女人穿着长长的婚纱站在他身边,看起来这么和谐,但女孩躺在太平间苍白的脸,却为这一切蒙上阴霾。

听见白饭催促,我跟了上去,看见他轻车熟路找到地方,他走了进去,我却只能在门口把风,等他出来才看见镜子上可怕的大字,一种快意的感觉,竟让我笑了起来。

远方走廊传来人交谈的声音,我连忙拉着他的手转入旁边安全出口、

“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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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脚刚躲进楼梯间,新娘就被簇拥进了休息室。拨开一道门缝偷偷往外看,推门的大概是伴娘,藕粉色的小礼服露着肩和腿。推开门的一瞬间新娘发出高亢的尖叫声,整条走廊回声不觉于耳,简直是生化级武器。
而后倒在了伴娘怀里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吓着了。
我倾向于前者。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新娘被安排进了隔壁,围观的人大多都被新郎新娘的亲友劝退了。我拉着唐秉趁机混进人群跟着一块出去了。

“早就听说那男的不是什么正人,何家本来都是不愿意的……”
“嗐,还不是因为娜娜对男人死心塌地,肚子里还怀了男人的种。”
“就是说嘛,何家在不愿意又怎样?自己闺女不争气……”
一群女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着八卦,我在外围跟着又放了一把火:
“老……我家里人说,新郎是二婚还有个女儿,都六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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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大字那会儿多少觉得这个人还是有点帅的,但帅没有三秒,他混在三姑六婆里盘是非的样子就再也帅不起来了。

但当那些三姑六婆投来好奇目光的时候,我还是往前站了一步。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非常配合地做一个捧哏:“就是前段时间新闻上说的,游乐场意外死亡的女孩儿,听说大人带去游乐场,孩子丢了也不管,随后警察找到他门上了,才说女儿没了,这事儿真是玄得很,谁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

这段话真是费了我一辈子看过的电视剧,那些年写作业时隔壁传来的八卦声,都给学了个通透。

那些闲聊的人,竟真有人应和,都说确实见过他带着孩子,七嘴八舌里故事就彻底变了样儿。

可此时我突觉后背发凉,再回头去,却见不远处满脸阴郁的男人,愤怒的杀意沉在漆黑的眼底,一种恐惧自我内心升起。我稍稍往后退了退,竟差点撞到白梵。

男人却在此时开口了,带着扭曲压抑的恨,用牙根挤出笑容:几位在聊什么呢?

几个三姑六婆瞬间都静了,尴尬的气氛使空气凝滞。

“都是谣言,根本没有的事情,大家还是快点入座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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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富人八卦起来跟巷子里的大妈也没什么区别,非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语言更恶毒吧。脱去了污言秽语但是恶毒的心一目了然。

男人的阴郁在我看来更像是心虚的表现,我把唐秉挡在身后:
“这眼圈黑的……你做噩梦啊?!也是……就你干的那些破事是得做噩梦!”

周围的贵妇人们本来都要离开了,听了我的话又站住脚,不远不近的围了个圈子,把我们三个在中间:
“老人儿说,红衣鬼戾气大……我瞧你这印堂发黑……你离倒霉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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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在婚礼上被人这么咒骂都不会有好脸的,男人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冲了上来就抓住白梵的衣领。

怒骂刚出口,却被白梵一拳打到了脸上,当即挂彩,磕破的嘴角冒出些血来,这让他更是怒不可遏,扑上前与白梵撕打起来。

旁边的人最多只想过个嘴瘾,谁想真的打起来了,惊叫着四散各处。

我瞧着不能让白梵吃亏,抄起旁边红酒瓶子照着男人的脑袋就猛得一砸。

可这瓶子并不像电视里那样碎裂,反而震得我虎口发麻,我趁他发愣,拉起白梵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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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看不惯男人的嘴脸,加之自己那点小心思嘴里自然就半点不留情。
男人闻言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嘴里还嚷嚷着问我是哪家的。
笑话!我能告诉他!我也没跟他客气一拳头怼上他的脸,要看就要大乱。没想到唐秉一酒瓶砸在男人脑袋上。
不止男人,连我都懵逼了!

跟着他跑出两条街,才一边喘一边笑出声:
“没看出来,你胆子还挺大!”
上手就捏他脸,然后一勾他脖子:
“走,哥带你吃开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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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干一回打完就跑的事儿。

酒瓶的口儿不知何时裂了,划在我的掌心落下一条粗浅的红痕,一丝血藏在其中若隐若现。原来打架也不是那么可怕。

随着他真去了一家路边的小馆子,我没怎么吃过开封菜,却觉得吃得酣畅淋漓,甚至偶尔我们还笑着聊几句,好像挡了许久的隔阂终于松动了些。

至于回家以后被白爸追着揍就是另一件事了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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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时间线---------

我叫王科,ZGXSJC学院大二学生。

学校里的课不多,主要是训练,生活严谨而规律,我的生活较于高三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除了宿舍内务要求过于违反人性之外,这里的一切我都还相当习惯。

高考后,日常相伴的同学如简遥等人分散各地,而叶眠,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段日子似乎一下子在大脑中掠过,就像这北国的天空,遥远灰漠,不可追溯。

我应该也变了一些,从一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人变得试着去与周围的人接触,努力去碰触一些我毫无兴趣的东西,以及进行社交,学院里是要修公共关系的,在岁月的陶冶下,我想没人能不改变。

周五的晚上我手机屏幕闪动,点开一看,李清乐的信息赫然在目:

明天有空么?出来逛逛,好么?

这条信息是她八点五十分发来的,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女孩约我出门,我眯着眼睛又把消息看了一遍,然后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学院管的很严,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周六上午算是比较清闲的,然而傍晚就要回学校集合。所以大部分同学会在这个时间段出门采购或者选择短暂回家。而我本来明天也打算出门。

(她是有什么事儿想对我说么)

我想了想,给她打了回复。

“好,时间地点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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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清乐 于 2020-3-29 00:59 编辑

我叫李清乐,朋友们会喊我乐乐,在BJSF大学刚读满一年。

我结束了紧张而关键的高考,以比三次模考均分上浮五分的成绩考上了向往已久的大学,彻底从埋头苦学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我在热闹的家庭聚餐中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与高中好友计划了两次愉快的毕业旅行,又在2022级新生大群内结识了一位相当优异的学长。

比之高中时期安静听话的优等生乐乐,步入大学的我要更为积极开朗。我照着微博上所归纳的“顺利融入大学生活”指南,怀着好奇的心思去接触、去体验一切我从未涉猎过的活动。

我参加了学校的research day,聆听学长学姐有关新媒体的作品分享;我到过学校商战模拟活动和创业大赛的现场,去看颇受女生推崇的商科学长做Capstone Project的展示;我加入了双语模联社团,和高效又专业的帅气学长扮演乌克兰代表,就叙利亚难民问题向国际发声。

我没忘记指南上着重加粗又标红的“校园青春爱情”。我谈了恋爱,隔壁系里我所崇拜、憧憬的学长成了我的男友。我初尝了爱情甜蜜而美好的滋味,在学长的指引下开启了对新世界的探索。

不过眼下,他已经是前男友了。

我对着屏幕上突然冒出来的三大段文字不知所措,手指上滑着聊天记录,对话框里是我自说自话的独白,另一侧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零星几个不含感情色彩的简短回复散落其间。

我扭头看了看室友,话到了嘴边又暗自摇头咽下。我翻了翻好友列表,高中亲友群里,要好的几个姐妹正在以刷屏的速度讨论新出的彩妆限定,我默默看了两秒,打消了找闺蜜倾诉的念头。

我靠在床头堵着一口气,在眼中水雾慢慢聚集的时候刷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我看着这个认识有余却亲密不足的备注,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消息。

王科的回复亮起的时候,我已经刷到了前男友的分手动态,陆续有大学里关系好的朋友发来一连串的问号和抱抱。我有些厌烦地不想回复,眼泪在点开消息的瞬间涌来,我深吸了口气,飞快地戳着屏幕打字:

“十点,Carnival主题乐园。我在检票口外等你。”

周六上午九点四十,我已经等在检票栅栏外的一个红尖顶蘑菇路标下。我穿着一件海军领的蓝白裙子,低头滑着原本计划和男友一起来时做下的游乐园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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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的几个人前来围观过后,有一个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轮胎,但是你备啊备的,人家就能怀胎了,懂了么。”

我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他们的脸上顿时充满了谴责。

据他们说,BJSF全是美女,李清乐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大美女。美女既然主动,我就不该被动,不然就跟违法犯罪一样恶劣。

我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李清乐的外型,好像的确很清秀,只不过我过去的人生中,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同龄的同学长相。况且,她应该就是有事跟我说而已,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约会”。

“要好好打扮啊,同志,指不定就掏上了呢?”


对这句话我回敬一个鄙视的眼神,但我仍然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打开了衣柜。

上大学后我的衣服更少了,除了学院里发的制服,我几乎再也没有添过衣物,况且宿舍内务要求极其严苛,桌上不能有东西,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被子基本就是供着的,我费了好一会劲儿,才在衣柜底部翻出一件白T恤,配着迷彩校服裤。

(应该还行吧,只能这样了)

我这么想着,捏着两罐冰可乐准时出现在公园门口,当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空连片儿云彩都没有。她已经等在那里了,穿着一条蓝白的裙子,制式有点像海军。正在低着头看着手机。

(她们学校也穿制服?)

我咬着可乐罐儿的吸管迅速喝完,然后捏扁了罐子扔到垃圾桶里,朝她走过去。把可乐递给她。

“好、好久不见。”

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等、等很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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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清乐 于 2020-3-29 16:11 编辑

我站在红顶蘑菇的伞盖投下的阴影里,身后是排队等待安检入园的人群。

年轻的女孩子凑在镜头前与游乐园入口标志性的Carnival字标合影,身旁同行的男生正在兴奋讨论园内新开设的倒置轨道过山车。带着一儿一女两个小朋友的家长夹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小跑而过,背着专业设备的跟拍摄影师正招呼客人过来集合。

这些期待的嗡嗡声融入明亮又热烈的阳光里,仿佛和淡淡阴影下沉默等人的气氛格格不入。我盯着整理详细的“攻略”、“拍照”、“美食”等栏目,像在看一些毫无意义的黑白小字。

看着手机顶端快要接近十点的时间,我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等整点的数字亮起,我抬起头,开始在往来游人里寻觅相熟的面孔,左右一顾,目光正好对上他走来的身影。

我微微一笑,把可乐接到手里。

“好久不见。”

他看起来和上次我们偶遇时的样子差不多,很干净,也更挺拔,走在人群里,有几分警校生的样子。

“没有,刚到一会。”

我摇了摇头,将提前取好的票递到他跟前。票是上个月就定下的,当时买的是情侣套票,票正面的图上没有印惊险刺激的过山车,而是一座包裹在云朵里的冰淇淋色摩天轮。

我想起票背面有印“凭此票可享情侣专座”的小字,略微有些拿不准主意。

“之前买的票,突然约你,你会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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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科 于 2020-3-29 18:23 编辑

我低头看着票。

粉色的,摩天轮,纸张挺有质感,甚至有凹凸不平的水印。

其实我也买了票,就在她约我的时候,总不能让女生买票,所以我当时就在软件上下了单,普通单,当时看了一眼情侣套餐,说是特惠可享,但其实比普通的还贵了三十五。

这享的,可能就是个情调和浪漫。

我掏出手机把票退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眯着眼睛看了看挺远处从摩天轮。日光太大,它几乎镶上了一层金光。

她问我的这句话,应该有两个意思。

第一、她之前就突然地为我俩买好了情侣座,问我是否介意。
第二、她之前为她与某人买好了情侣座,但某人失约,于是临时找了我,问我是否介意。

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后一种。

于是我摇了摇头,心里已经约莫笃定了她此番的来意。

我看了看她的笑容,似乎也并不多么真心,于是那念头飘忽一阵,尘埃落定。

(失恋了)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找我,我应该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尤其是在过去,我几乎不挂心感情,但上了大学以后有所改变,强度的审讯课程技巧训练和语言强化心理暗示训练让我觉得人类的感情其实与星空一样变幻莫测。

“最、最近过、过得怎样?后来就没、没见过你。”

迈着两条长腿缓缓在草坪上走着,我问了她一句。侧头看了看她,忽然愣了一下,我发现她的耳钉是一个小巧玲珑的二维平面克莱因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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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侣套票有一点很糟,它不支持在线退票。

大学里与我相熟的朋友大多都在模联社团里,或多或少能从朋友圈得知我与陈分手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说话,有些担心这些话会顺着共同好友的闲谈刮到陈的耳朵里,在背后议论前男友的是非,实在不太体面。

这一季的主题乐园加入了时空的元素,我挺想来看看,可握着情侣票,一个人走在热闹欢腾的游乐园里,实在有些冷清落寞。

还好王科答应一起来逛逛,在我的印象里,他一贯话少,开口时却有见地。他又是男生,陈发给我的分手结语里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我可以问问他,也不必担心他说出去。

我们排在入园的人潮里,没有像热衷冒险的游客那样奔跑着去排热门项目的队伍,反而放慢了脚步,顺着装饰一新的草地小路向中心广场走去。

“嗯……学校里都还好,新闻系的课程也都很有意思。”

就是感情不太好。

我小声叹了口气,琢磨着要如何说。

手中的地图指引着左前方有5D效果的飞行体验,我给他看了看地图,察觉到他视线的停留,我没有多想,只是抬手拢了一下耳后的长发。

“王科,问你个问题啊。”

我们并肩走着,远处的雨神之锤正摆到最高处,开始疯狂旋转着向地面俯冲,遥远的尖叫声一直被风吹到广场上。我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他。

“如果我……如果有个女生经常给你发她生活的动态,分享她喜欢的歌和电影,你会觉得她很烦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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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有所猜测,猜测也已经被落实,然而这个问题还是让我想了一会儿。

毕竟没人这么问过我。

“你、你是问我,还、还是问别人?”

“一、一般来说,如、如果我对对方产生困扰感,我、我会直接提出,别、别人的话,我不能笃定。因为人、人与人不同。”

(她的问题也不具有普适性)

“但、但是通常情况下,可可以从他的反馈中推导他的态度。”

四周很吵,远方的人群在呼啸,然而我们这么走着,声音却很清晰。这游乐场的声音设计应该不错。

(人其实就是活在自己记忆里面的生物,只不过人可以用自己的感官和知性以及情绪来不停的更新迭代自己的记忆罢了。所以,爱情痛苦的根源在于恋爱期间被建立起来的深刻记忆信息。恋爱的时候有多甜蜜,失恋就会有多痛苦。因为建立的强信息行为得不到满足了,并且失恋的过程在于给这段信息程序降权)

我这么想着,然后也停了脚步,看着她,毫无额外情绪的目光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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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清乐 于 2020-3-31 23:18 编辑

我认真听着,目光渐渐从他身上回落到身前的小路上,边走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想到了陈给我的回复。一开始,无论我与他分享什么,诸如辩论赛的提议、有关新闻的资讯,或者只是我新近喜欢的音乐,他都会去看去听,回头告诉我他的感想。再之后,我给他分享读书随想、纪实电影的观后感,五条消息里面,他至多回复两条,大多都是“知道了”,“嗯”,“不错”之类的简短回应。再后来,陈提前修满了学分,申请了实习网课,开始离开校园去大公司上班,我们的对话就由文字转变为看似有趣,实则毫无意义的表情包,用几个你来我往的熊猫头问候过一阵,就像是完成了情侣间必要的日常互动。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悄藏的一丝早有预料的失落感再次慢慢攀升。

我点开陈的微信头像,空空如也的朋友圈下有一行“三十天可见”的字样,切回聊天框,他最后发我的文字还静静停在那里。

“乐乐,看你的动态,最近学习挺忙吧。那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没怎么回复你的原因,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容易的。”

“你应该感觉到了,工作和学校所处的环境差别很大,时间长了,彼此生活就没什么话题可聊。”

“不过之前跟你在模联的相处是很好的记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做的确实挺糟,来跟你道歉,我们分开吧。”

我停下脚步,将第二条消息双击放大,低头看了一会,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我有些郁闷且不解地皱眉,问他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

“是我走得太慢了吧……可是这么多有年龄差的情侣,大家都会没话说么?”

我们在游乐设施间的空地上站着,飞行体验的入口在往前几米的地方。三四个手里绕着反派角色气球的女孩子跑到我们跟前,兴奋地互相招呼着,她们走进黑黑的通道,激动的讨论声很快就减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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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太慢了?)

我皱着眉头咀嚼出她这句话是否有什么另外的涵义,然后迅速地浏览手机上的留言。

我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没有谈过恋爱。但在我看来,这件事就是睡美人悖论问题。

同一件事,因为参考系不同,带来的主观感受也是不同的。一般来说,我们判断事物的时候,理应选择多种参考系,范围最广可覆盖到所有具有生命和感知的观察者角度,最窄可到那些与你当下的主观感知完全相同的观察角度。

打个比方,如果以地球上的碳基生命做参考系,那么像蚂蚁一样的六脚动物在地球上数量可达到10的19次方。比人类的数量多了超过100万倍。

(但这不意味着她前男友是只六脚动物的可能性比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要大100万倍)

所以,“两人没有话聊”这个结论是李清乐基于她的参考系得出的回答。

而她前男友,结论应该是——

“他、他变心了。”

我看完了记录,然后跟她说。

“不、不如,忘、忘了吧。”

创造话题这种事,其实基于主观能动性,很明显对方丧失了主观能动性,已经没有了与她沟通的需求。

我停下步子等她,眯着眼睛短暂陷入了思考一阵。然后跟她了声“等我”便迅速寻找到不远处的一栋装潢成糖果屋形状的零食店,买了一大袋零食拎到她面前。

“刺、刺激多巴胺分泌,就、就没这么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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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清乐 于 2020-4-1 18:57 编辑

我企图听他分析些“恋爱中男性不知该如何回复女朋友的十大事例”,可当那句直白的“变心”乍响在空气里,心还是突地往下一坠,苦闷的表情维持了一秒,转而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所包围。

我低头握着手机不说话,突然觉得心情糟透了。

我的朋友圈里有许多照片,记录着我和陈在模联辩论赛里默契的配合、牵手走过的图书馆后长廊上落花遍地的八重樱、音乐节露营的草地上相拥依偎的背影、民宿里颇有浪漫气息的长桌上精心摆盘过的早餐……

哪怕在我们交流渐少,略有疏远的日子里,在朋友们眼中,我们依然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偏偏是这种早早便埋下伏笔的冷淡,到最后还要在沉默里消磨感情。

我不再有兴致逛什么游乐园了,在王科说等他的时候默默点头,走到像是海滨遮阳伞下的彩条椅前坐下,闷声不吭地开始将那些照片删除。

我的手机相册里应该还会有备份,可我不打算去寻找回顾。

到最后,我深呼吸了好几回,咬咬牙将陈的对话框左滑删除了,又隐藏了彼此的动态。微信界面上似乎清静了很多,可我心里依旧有种想哭的难以释怀。

王科回来的时候,我正盯着的列表里一连串没回复的分手安慰发呆。我抬头看了看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包裹着杏仁巧克力的手指饼干。

“谢谢。”

我解开玻璃纸包装束口的丝带,把失恋的难过和不满发泄在仓鼠般的连续啃饼干中。

不知道是因为巧克力里的特殊物质反应,还是手指饼干本身浓郁的黄油香气,我啃了小半袋,虽然心里还是提不起劲,但也感觉没有那么沉重了。

“我也想说忘就忘,可是……”

我看着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鲜亮的小座舱在白色支架的运作下一点点升空又一点点降落,忍不住想起上月订票时满怀的憧憬。我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揉皱的门票,轻轻叹气。

“还是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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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然,咱、咱们去坐那个吧。”

我把票晃了晃,上面印着半幅清晰的摩天轮。

(买了票也不能浪费)

这话我在心中打了两个来回,最终选择将它咽下。我不善于安慰人,尤其是失恋的女孩。更何况她本来想跟另外一个人坐摩天轮,现在无端对象转换,应该是不小的心理落差。

这是全市最大的观景式摩天轮,我曾经为了拍照自己来过。当时人还很少,日光与天空都恰到好处,脚下的城市也变得小了,在摩天轮升起的过程中,给人一种慢慢离开俗世、又慢慢回到人间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沉静。这种感觉对人的感情有不小的影响,所以很多人总会在摩天轮上彼此增进印象,因为视野给思想抹上了滤镜。

(至于情侣在摩天轮顶接吻就会永不分离的说法,纯属一厢情愿)

我飘忽地想到。

我们登上了摩天轮,情侣套票的轿厢是二人的空间,有轻柔的音乐和空调,太阳光隔着玻璃投射出温柔的光芒,我与她面对面坐着,我将她拆开的半袋手指饼吃完,将包装袋抹平,开始玩折叠游戏。

一张平面对折不能超过7次,我试图破解这个谣言,但我对折到第六次就无法继续了,是因为包装袋平面充满褶皱加大反作用力的原因,如果我有压力装置,肯定是可以无限对折的。

等我玩够这个游戏以后,发现她依旧没有说话,而摩天轮也还没有升到顶部,于是我只好重拾了之前的话题。

“难忘,是因为他、他的权值太高了。”

“电脑、是、是模仿人脑的装置,所所以逆向推导的话,也、也可以通过电脑删除程序的方式来、来忘记恋情。”

“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信、信息的加权值首先通过感觉器官传递过来,然然后得到了正向的反馈,再再然后,提高对应的权值,加深储存深度。刺激越强烈,感感情越深入,权值越大,存储越深。”

“所所以,只只要通过控制接触到的环境,引、引导情绪机制进行对他进行减权,覆盖新的程序,发发展新的感官关系,就、就能走出失恋。”

说完,我又低头拆了一包新的手指饼,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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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清乐 于 2020-4-2 03:05 编辑

(从和其他人一起坐摩天轮开始忘记吗?)

我有些思绪游离,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办法。

摩天轮下排队的游客很多,我们凭粉色的情侣票排进了另一条相对短一些的队伍。身前全是年轻欢乐的情侣,队伍打头的是个搂着男友胳膊,半个身子腻忽在一起自拍的女生,身后是一对身高差了足足两个头的恋人。

(男生抬手的时候会把女朋友夹在腋窝下吗?)

我郁闷又阴暗地想到。

整条队伍里,无论是亲密腻歪的对象,还是两个看起来很甜蜜的女孩,都与我和王科之间略显疏离的沉默截然不同。站在我身前的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无意中余光看到了我们,用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挑剔自得的目光打量过我俩,转头与身旁潮酷打扮的高大男友贴靠得更近。

我闭目压下了一个白眼,抬头望望,大约每隔四五个马卡龙色的轿厢就会有一个标记了粉色爱心的情侣包间,随着缓慢转动的摩天轮慢悠悠地移向地面。

我算了算时间,由衷地希望它能转得快一些。

等终于轮到我们落座,工作人员“咔”一声合拢厢门,将恼人的记忆和游乐园里的喧闹一并隔离在外,小轿厢开始稳稳攀升。

四周的玻璃明净又牢固,包裹在温暖阳光与舒缓音乐里,看着游乐园中绚丽的大型设施逐渐化做音乐盒里配件大小的布景,往来穿行的游客成了各色火柴人,远处的城市与车流也逐渐可见,我渐渐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从观景窗处转回头,静静注视着王科捣鼓手中的玻璃纸。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我数了数他叠过的次数,隐约想起了那个关于纸张折叠的理论和自己曾经动手做过的试验。

我在他叙说的时候专注地听着,努力在各种“权值”、“存储”、“减权”中带入现实意义里的人类情感。

我在他拆开新一包手指饼的时候递过去一张纸巾,一面有所领悟地向他提问。

“新的感官关系,是指遇到声音和面容更有好感、性情志趣更相投契的人,从而淡忘之前拥有的回忆,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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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手上的玻璃纸已经被折叠成了一个再也不能压缩的小方块,尖锐的棱角反射着阳光。

(在人群中相遇只能触发视觉印象,而短暂视觉印象还不足以加强其他的信息储存深度,把恋爱信息的优先级顶下去)

对于她的阐释,我决定认同部分并发散。

”不、不止,新的感官关系,就就是指一切亲密接触,通过感官向中枢神经传达兴奋的过程,包、包括性爱。“

人类作为生物,本能需求是出生时就一次性写死在记忆储存里面的,类似电脑出厂时的BIOS,如果传递进来的信息满足本能需求,就会不停的得到正向加权。所谓爱情,就是由于这个,才会难忘。

我低着头把手擦干净,然后抬起头看她。

“性行为,符合人性最深的基本储存信息,权、权值优先。”

我认为我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显,将前男友的一切信息删除,同时发展新的性关系,在这过程中,不能再满足任何恋爱信息对情绪存储器的要求,必须所有的反馈都是减权。才能降低储存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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