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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迷影] |一念之间|——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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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2-26 22:13 编辑

机关开启,迎着陆延安的话,没有丝毫停留,秦长生便立刻转身奔去机关洞开的室门,与拧转佛手的动作连贯到行云流水,甚至连跨过守在门口的陆延安时的顺手一拉,都不需要思索的时间。看似根本就是本来的打算,恰是两人一心的默契。

秦长生平时不爱动脑子,不到紧张时刻也不乐意动用自己金贵的脑子,但是,危险境况下,那是一丝思虑都不会偷懒的。机关门开了有多久,合拢的时候用了多久,全都印刻在识海,仿佛全身都长了眼睛,根本不用回头看。

只是那种硬物之间的磕碰引出的火花,在如此幽暗的环境里,哪怕只是一划,对于久视黑暗的眼睛来说,还是过于闪耀。在秦长生拉着陆延安逃脱它的时候,这种闪耀,一路充当了地底照明。还是“随身携带”的一条火龙服务。

得益于这火花的照明,两人终于在气力即将耗尽时,看到一个没有门的入口。里面自然是近乎虚无的黑暗。但是地底哪有不黑暗的。

借着那大家伙与石板地面擦出的火光,急急跨入门内时,隐约看到,虽然这门口没有门,但是连绵整面墙的雕饰花纹却异常的繁复瑰丽。短短一暼间,入目的那些纹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工于机关布局的秦长生,在识海里连片相似的都搜寻不到。

跑的太快,在黑暗中,差点与一个大家伙撞个对面,这才惊觉,那一直尾随的免费热心照明不见了。那东西并没有跟进来。秦长生的惯性思维——也可以说是直觉,毫不犹豫的滑出来:倒不一定是好事……

果然,藉由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目力,把跟前这大家伙打量一下。也是一尊不像佛的佛。与刚从盗洞里进来时,对面的那一尊大同小异。嗯……应该说是多同少异。

“这里砌的如此平整,不像刚才那面佛雕墙,好歹那些佛还是每人占个背板,有个缝儿。这儿……可是整面墙。”

靠着陆延安坐下,吃着牛肉干调整气息的时间,注意力依旧是在这尊不像佛上。这一尊依旧是通体漆黑,黑的甚至连光线都能吸收的那么黑。陆延安的手电光,扫到它身上时,只能看到对面的轮廓反射光。就仿佛……就仿佛是一个容器,把光全吸进去盛着。这些光照亮了容器的内壁。但依旧很微弱,狼牙手电筒近距离照明的光亮,只余风中残烛般的一抹光晕,让人担心着这光亮随时会不见。

“那关窍就只能在这个黑家伙上了。”

门外那兽制造出来的动静,似乎被这道门隔着,在清远的香气中逐渐淡去上古。这一时,安宁的仿佛落雪冬夜,像是时光故意让两人歇息。

但此地绝非温柔乡。

吃完牛肉干,拿着个手电筒,围着这不像佛走了一圈又一圈。当然不能擅自动手,虽然这墙壁上有燃烧过的壁灯,但已日久年深,还是觉得这股香气来的怪。

“延安……我觉得这东西的眼睛有点怪……你看……虽然古时雕刻用玉的不少,整件用玉的也常见。但这种内嵌的还是少见,而且,这佛身明显是整雕,若非这料材本身就内含这玉,想要把这绿眼睛嵌进去是不可能的。而且……”

而且,这“玉”绿的也不像玉。倒像跟这漆黑塑身一种材质,不是用这么强光的手电光对上,还真看不出有绿头。

然而,怪中更有怪中手,一怪更比一怪怪。看到这不像佛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时,背上肌肉都瞬间绷起。一定是手电筒光线移动引起的光影变幻!

对,秦长生这些年闲来无事,不但玩起了雕刻,还折腾着摄影和钓鱼。

一定是光影变幻。

自己骗自己可以,然而,在你骗自己的时候,人家不愿意骗你就尴尬了。那黑家伙缓缓闭合的双眼,可是用光影解释不了的。

也就秦长生这混不吝,一时间,五感空白,不知道是什么引着手臂,举手绷起两指就要去戳瞎那不像佛的双眼。叫你还怪笑,一笑就露出破绽了吧!

在这东西双眼闭合的电光石火间,抽出手指。果然,静谧空间里,响起机关启动的特别声响。举目四顾,找了一圈——倒是看到个门开了……只是……过不去人……

这机关打开的,是这不像佛的心门……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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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七月三日 (秋) 2021-3-10 11:28:12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幕  再次出现的墓道——

如果这不是在漆黑的地下,一座似是而非的佛像,一个空旷的大厅,两个靠在一起吃东西补充能量的人,这应该是深山荒庙里歇脚的旅客,或许还该带着一点庆幸和感叹,去赞叹一下异邦文化的玄奇。

可是没有如果。

一整面看不出机关裂缝的墙壁,一只守在门口不肯进入的庞然大物,一座立在正中间不像佛的佛像,一股若有若无却充斥在整个空间里面的香气,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不管怎么想,都足够诡异。

五脏庙已经慰劳得差不多,陆延安也站起身来,和秦长生一起开始探索这间不像墓室的墓室中的玄机。陆延安一边思考着这个佛像的出处来历,踩在不知是否因为年岁久远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仔细打量着这尊邪佛。

古往今来,异邦文明有信仰并不足为奇,有的人信仰眼睛,有的人信仰蝴蝶,甚至信仰猪牛大象的都有,这么一比,这个邪佛倒也不算稀奇,好歹是个人模样。而且巫术蛊术多邪性,这玩意儿看起来邪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更像是个佛堂,怎么着,这位王觉得自己是邪佛在世,给自己塑个金……黑身?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陆延安还没等抓住就消失不见。正巧这个时候,秦长生开口,陆延安便再顾不上那些凌乱的思绪,静下心听他分析。

秦长生说的没错,这佛虽然有眼睛,但是这绿色的眼珠更像是本就长在里面的,越看越令人不寒而栗。而越是不合常理的地方,越可能有玄机。

“长生,你说机关……”

话音没落,就见秦长生突然把手指插进了那一对绿色眼睛中。

……会不会在这儿。

机关就在这儿。可他这冲动不考虑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啊?内心吐槽了一句,却没耽误自己抽出匕首,立刻守在秦长生身边,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佛的心脏处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摆着一个类似烛台的东西。这个烛台的材质与黑佛不同,光落在上面并没有被吸收,反而反射得门内亮堂堂——最后还是被黑佛吸收掉。烛台中间还有烛心和残留的灯油,散发着之前一直都在的那股香气。

陆延安觉得,寻找出路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长生……”

到底还是心有顾忌,且不说这明晃晃是要两人点燃油灯的阳谋,就是这越发浓郁的香气,都在告诉陆延安这里不对劲儿。可是外面那东西还在,与其硬拼绝对不是个明智选择,那么——

“除了点它,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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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佛脸上的笑终于停住,眼睛并未完全闭合,不是伤人的机关。然而,这半闭未闭眼,似启未启唇,于此清香漫漫的幽暗中,笑出了一种深不可测的诡谲。

心门打开后,这尊不像佛的塑像再没有一丝变动,极致安静。那笑容,却随着光线由于执灯人细微到心跳震动引起的变化,一刻不停的幻化出万千笑意,仿佛于地底翩然而来的——妖,噬人前的纵情玩乐。

每一种笑意都不同,每一种笑容都带着嘲讽和戏弄,又在安静中逐渐深远,让人明白欲躲,又勾着人神往深入。

陆延安在身边轻轻一句话,惊醒时彷如遥闻晨钟,身虽未动,心中却是狠狠震惊。这东西确实邪性,多年来,见过的地底怪事不算少,经验自是不用说,此刻如此防备下竟然走了神。

轻轻磕了一下舌尖,不想让陆延安看出异样,免得他担心。交睫间,稳心静气,只是语调沉肃,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

“没有别的选择。但这东西……恐怕比我们以往遇到的怪事都邪性……”

这东西是什么材质,哪怕是见多了古物的秦长生一时也想不出。难怪这燃芯在塑像心中。光从外面是照不进的,此刻点燃这火芯,这东西又仿佛是极好的光的传导,整个塑像仿佛着了火,通明透亮,可这亮又只在塑像本身,偏不往外照射。偌大一个墓室里,明亮的耀人眼目,幽暗的依旧幽暗。

“本来你也知道的,这边的”武器“可比古时中原地带多种多样,幻术邪法可算是平常……”

只有……只有四围的墙壁,本是平雕各色佛像,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竟似遥遥吸了光,于每尊雕像边缘修出火光,却也不照映外物,只在墙壁流转。太过诡异的变化,让与人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愈发沉缓。

“或许……我们除了身体防御,还得注意着心神方面的……”

先是视线中墙壁,再是回身四望。烛火随着这细微动作带动的气流而摇晃,那一壁的雕像好似变换出形形色色人,以流光的线做身, 在壁中活动起来。动作柔缓舒展,衣袂飘香,生动繁荣,如同真实。

那隐隐香气也因为这些人“活”起来,而愈发明显,一方墓室,彷如春暮,沁人心,醉人神。

下意识抬手掩在口鼻,回首与陆延安递个眼神。

“延安……“

后半句话尚未出口,空旷墓室中,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仿佛多人合唱,又似一人独语一声,同样两个字。

“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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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秋) 2021-3-20 09:00:57 | 只看该作者
这次的事确实邪性。这么多年挑挑拣拣下过的墓不算少,从商周魏晋到唐宋元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可偏偏还真没见过眼前的这一幕。随着烛芯被点亮,整个佛像都仿佛被点燃,本是半阖的眼皮再次睁开,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一对猫眼一般的绿色眼珠,无端的给人一种邪异的压力。

佛像仿佛着了火,可光却没有透出来半分,香气随着佛像的燃烧越发浓郁,周围的佛像也呼应着中间的这位,轮廓逐渐清晰,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这异族的邪术,就连陆延安和秦长生这样是老手,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眼下所见固然匪夷所思,陆延安的心却放下了大半——若始终是一成不变的佛像和黑暗,或许陆延安还要疑心是不是碰见了鬼打墙,而现在有了变数,至少,就有了一份生机。

这心还没落稳,又被秦长生一句话吊了起来。在地下,秦长生从不会无的放矢,尽管还不明他这一句从何而来,多年的默契和直觉,已经率先绷紧了神经,警惕的看向四周。

香气越发浓郁,令人沉醉的气息一股脑的涌入鼻腔,无端的让人懈怠,似乎想要把人领入一场化蝶的美梦。

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几乎是同时与秦长生掩住口鼻屏住呼吸,目光交汇时,交换的是同样的信息:小心有异!

这异象来得比预料中还要猝不及防。那非男非女,不知身份不知人数的声音响起的一瞬,仿佛四周的佛像都复活,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墙而出。

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立了起来,冷汗更是直接湿透了后背。目光扫过,在燃烧邪佛的正后方,正有一道门在缓缓打开,诱惑着我们迈向黑暗的深渊。

趋利避害终究是生物本能,胸口的摸金符已经滚烫到无法忍耐,无声的警示着此地的危险,尽管前途未知,陆延安也只能孤注一掷,拉着秦长生一头扎进通道的黑暗中。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进入通道的一刹那,陆延安仿佛听到了一声笑。应声回头,只见本应该背对着通道的佛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诡异的笑容正对着陆延安,然后,所有的火光突然熄灭。

佛像心口灯芯的火,灭了。

这不是好征兆。黑暗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管是机关还是那些佛像,都要提防。身后的石门随着火光的熄灭缓缓闭合,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跟过来了,可是回身一照,却是什么都没有。

机关归位,两人再无退路,摆在面前的选项只剩下继续前行。自从下地以来,似乎两人一直被墓主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何走如何选全不由自己,这种被操控的感觉让陆延安的心底十分不安,本能的攥紧了秦长生的手,企图寻找一丝安稳。

“长生……”

没走多远,就看到路上零碎的尸骨,看起来已经死了很多年,连衣服都已经彻底风化,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再次看到这种可谓亲切的场景,陆延安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在墓中尸骨是最平常不过的,另一方面,陆延安还在刚才那个回声的阴影中没有彻底走出来。

这次,回声没有再出现,可是一道清晰的脚步声,就落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在连呼吸都压抑的黑暗中,这一道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响在耳畔。

“什么东西!”

本能的转身护在秦长生身前,手电筒的光猛然投射过去,利刃也已掌握在手。可是来路上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陆延安仅愣了一瞬,就调转手电筒的光,射在了一侧的墙壁上——那上面,正有一道人影,正在挣扎着钻出墙壁,欲朝两人扑来!
[发帖际遇]: 赵定曜在丰乐楼一掷千金,得到行首青睐,春宵一夜,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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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方才缠绕,刚出口了一声名字,随即而来的“和声”还未及辨明来处。本是光整一体,四围满雕,没有一丝破绽的墙壁,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这门根本不算是门,既不是传统的开两扇,也不是日式拉两边,只能说是那块墙壁,从中间裂开,渐渐往两边消失。与其说是机关开了门,不如说是在这墙上开了个洞,洞里是虚无一般的黑暗,不像是生路,更像是通往虚空。

此时此刻,在这地底,摆在两人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或许是诱杀的陷阱,也或许是这墓的真实需要,无论是什么,都只能去走。毕竟尚未见到棺椁,便不能说探到了底。

哪怕陆延安测算再精准,那也是在研习诸多前人传承的基础上得来的技巧。而几千年来,或隐没于时间,或掩埋于地下,没有被后人看到过的精妙奇诡的技法学识,又何其多。

看这一方墓室,建造精细,布局宏大,各种雕刻繁复瑰丽,用料玄妙;单是中央一尊大佛的体量,都是难得一见的,哪怕是在地上,也不逊于那“几大”。陆延安的测算并不错,秦长生的经验也不虚,无论怎么看,这里便不是主墓室,也该是这大墓的中心。只是不见棺椁,实在超出经验外。

哪怕意识到这是在被指引着深入,此时此刻也当真别无选择。正要去拉身侧人,便接到人牵过来的手。默契不需要浪费一秒。握紧人手,不再耽搁,一起奔入未知的黑暗。手电筒的光,在这黑暗里,彷如夜星一点。照不见前路,照不见四周。

不知道是因为火熄无光,还是那扇洞门又合拢,回首一瞬,那转了身对着两人的不像佛,留下一个愈加诡异的笑容后,也消失于黑暗。或者说消失于人目力之所及。
                                                                                                                                         
如果说在那间阔室看到壁上人影还觉得恐惧,那此刻走在明显是石板的墓道,看着眼前一堆人骨,倒是熟悉的踏实。及至听到了那声笑,多时的恐惧愈发淡薄。再听闻不知何处而来的脚步声,心中反而被踏实慢慢填起。

秦长生平时不爱动脑,大概是脑子休养的好,在某些时候转的就特别的快。把掌心里陆延安的手握紧,无名指钻入他汗湿的掌心,轻轻刮动。给人递着安心放松的意思,便连他转身回护也不肯松开。

借着陆延安的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与人同时看到了身侧无声无息多出的墙壁,和——墙壁上正欲破墙而出的怪物。

果然是这个东西。

依旧没有放开陆延安的手,把手电筒插进衣袋,再顺手摸出一把惯用的小匕首。小匕首是特意打制的,材料配伍有些特殊,正好用来对付这种怪物。

那怪物发觉了陆延安手电筒的光,抓推墙壁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连脸都转向光源。一层膜包着一样的人脸,在光照下隐隐泛着玉质光泽。

“延安,刚听到脚步声我就想会不会这里也有我们那次去西南见到的东西。看这质地和架势,我琢磨这便不是那东西,也是个差不多的,你说我们这小刀对它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都得用,把小匕首在胸前摸金符上轻轻磕一下,对准那东西的眉心位置,毫不犹豫的甩了过去。

“经过上次,我们后来也研究了,如果是那东西,就不能让它出来,直接把它留在墙里是最好。省事儿了。”

都是在西南,都是在地底,地脉有气,运行玄妙,出现同一种东西也在可以理解范围内。小刀没入那五官未现的怪物眉心,因为刻意用的力气大,连同快要挠破墙壁的怪物一起带进墙里。毕竟生死攸关,有了以往的经验,自然干的干净利落。

这怪物被匕首钉入墙里,连一点汁液都没有溅出,这墙也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不知道退去了哪里。强光手电都穿不透的黑暗,再次包裹住两人,只有脚下一条路。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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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八月二十四日 (秋) 2021-4-4 13:22:51 | 只看该作者
因为来的是西南地界,两人备的东西不少,足以应付曾经在西南地下碰到过的东西和物件儿,本来想着会有变数,倒是不成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插着匕首的墙壁在眼前慢慢消失,之前面对黑暗和诡异场景的不安反而慢慢平复下来。纵然党项一族的墓葬风格邪异奇诡,到底是逃不出这些东西的——一辈子都未曾走出过大山的民族,总不可能养出东南沿海才有的玩意儿才对。

心底对那插着匕首的墙壁如何缓缓消失的还有疑虑,但在地下,视线多半误人,陆延安可不会觉得那墙壁是真的消失了,只是可能被这种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挡住了而已。

自古华山一条路,尽管周身尽是噬人的黑暗,但只要秦长生还在身边,就是炼狱也不足为惧。自然,对于那一声“走”,也没有任何异议。

手电筒再次在通道中亮起,陆延安前行的过程中依然不忘侧耳倾听,黑暗中视力受限,只能将其余感官放大,以求个时刻警惕,免得一不小心着了什么道。

“长生……”

这墓道,长得有些不寻常,而空气中也莫名的带了一些湿意。陆延安心底莫名的起了些烦躁,于是拉着秦长生说起一些无法考究的传说。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一起看过的那本书?风水机关出自中原,而奇诡邪异多出自番邦——”

当时两人还讨论过这个话题,中原自有中原的气度
,纵然是死后防止后代宵小扰人清净,多半也是用些水银流沙火油之物,而这些年下墓的经验也证实确是如此。反而番邦为王,总会在墓穴里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前两人遇到的墙中人只是其中较常见的东西之一。

这会儿,陆延安想说的明显并不是这个方面。

“我就在想,古时东南沿海是最早被纳入版图的,按说早已被中原同化,那么我们那次去海底墓见过的海猴子和禁婆,到底是哪儿来的?”

空气中的湿气更重,陆延安的预感也越发不好,脚下仿佛也被什么阻了一下——

“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明显感觉到脚腕被什么缠住了,那种想什么就来什么的预感越发强烈,低头看了看脚腕上如同有生命一般缠上来的黑色头发,手电的光顺着来源溯源而去,待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到底“咯噔”一声。

……也来自这里。

这回,不用问了,这个叫禁婆的东西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延安虽然跑的不快,反应速度却不差,反手从背包里抽出瑞士军刀,快速切断缠在脚腕上的头发,拉着秦长生后退。

还好,纵然西南密林多雨,如今并非汛期,这东西估摸也不会太多。心底飞快的计算了一下被波及的可能性,同时把背包里的汽油翻出来照着禁婆的方向摔了出去。玻璃瓶装的汽油随着瓶子的碎裂迸溅开来,与陆延安配合默契的秦长生已经掏出了打火机,压着自己的那个“火”字,将眼前化作了一片火海。

拉着秦长生,也不去看火烧后究竟是一片虚无还是灰烬,转头继续往深处走。身后的火光不多时就已经重新融入黑暗,还不如之前那个移动的照明设备靠谱。

“长生,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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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按地理位置和气候,潮湿是一定的。此刻此地又是在地下,空气中越来越潮湿,应该是这条通路越来越往下延伸了。然而,行走中并未发觉坡度,又走了这么久,可见这条通道长度。

若是一条通道都如此之长,那这墓该有多大?

因为方才的惊险,加之地下空气不足,两人又不敢多耽误时间步伐并不慢,此刻身上已觉出汗湿。身上汗湿,合着空气里湿腻,狼牙手电的光亮都难以穿透的黑暗,每一步都感觉在泥沼里行走。

抬起手,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认真听着陆延安的话,紧了紧握着陆延安手的手掌,感受一下血脉跳动和人体温度的鲜活。

脚步略滞,调息了一瞬,抬高了手电筒往四周扫射一遍。入目依旧是同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要说刚才那玉精,倒是个随水而生的物件。只是……这边流行把墓建在水坑里么,什么风水讲究?……”

本来也只是随口与陆延安搭着话,思维放马,言谈也配合着闲跑一番。而精力都集中在脚下的路,和未知的可能随时到来的危险上,甚至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曾过脑,自然也没想着合理不合理。

“唔……说不准那长发女鬼还真是这边长出来游过去的呢……”

说也是怪,脚腕一凉,秦长生就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忌。在墓里可是不能胡说,“说什么来什么”这句老话,在这鬼地方尤其灵验。虽然两人下墓这么多次,秦长生也没少胡说八道“调节气氛”,至今还没有遇到这句话灵验过,但这不代表秦长生是个不顾前辈们经验教训的人。

抬手握住颈间摸金符,暗道一声“祖师爷保佑”。暗暗咬一咬牙,正想出手与脚下又凉又滑不知道是蛇还是……真是那禁婆长发的东西斗一斗,身侧的陆延安已经快一步行动。

绝不拖泥带水是陆延安的风格。火光冲起,烈焰燃烧了那个形象鲜明的怪物,也照亮了一方黑暗。一瞬光亮,前方一面纹饰古怪的大门静静立在不远处。

“延安!前方有门!走!”

前方有路,目中有门,振奋之下,意念只集中在前方,连方才的潮湿仿佛都被烘干,也不再思索什么沿海什么禁婆。拉着陆延安绕过那堆灰烬,大步向前,紧了紧背包,长长舒口气。

“这湿度才像古墓,再来个……”

话没说完,脚步猛驻,拉紧陆延安往身后狠狠一带。紧紧盯着前方,余下的话,成了一个字一个字的掉出来。

“粽,子,老,友……”

前方静立的粽子,确实是老友,不过此粽子是东北特产,辗转至此,特为会友?心中疑虑越来越大,却又摸不着路子。

盯着前方的“老友”,视线未动,低低的话语却是对身边人。

“当然有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我们不是看好了黄历才下来的么,怎么新时代新事物?今天是怪物来这里开会的日子么?”

虽然想不通,但是对付此粽子两人是有经验的。几年前的一次遭遇,双方也算互不为难,到最后似乎有了那么点说不清的“缘分”,这位也成了二人倒斗生涯里唯一一个“粽子朋友”。此时再遇,倒没有恐慌,甚至还有些故人重逢的意味。

既然有把握对付,便也更冷静,把脑中一直盘旋的疑虑再想想,决定赌一把。侧首在被黑暗不断侵吞的光亮里,与陆延安递个眼神,转回首,对着“老友”开口。

“萧公子此时该是陪着爱人岁月静好吧,毕竟千万磨难才得来,不该在此浪费时间。”

虽然如此黑暗里,只有他一抹白裳隐约。可奇怪的是,感觉里清清楚楚他的眉眼,甚至他特有的清净端正的表情都似在眼前。待要细看,又仿佛梦中看人,难以分辨。毕竟那东西不能按常人思维,一时只得静静与其对视。

双方僵持,空气都似乎凝滞。敌不动我不动时,只是把陆延安的手握的死紧,也不怕掌中潮湿暴露自己的紧张,在这人跟前,什么都不要紧。

直到那“老友”果然与猜测相符,慢慢的朝另一个方向隐去,才稍稍放松指掌。紧握的筋骨微疼慢慢浮上来,提醒着并非梦中。

既然并非梦中,那就还得往前。

轻轻吐出一个“走”字,扯一扯陆延安,拉着人直冲方才闪现的那道门。

“前面有门就好,总算走完了这条路。想什么来什么,刚说沿海就来禁婆,刚想粽子就来了老朋友……这边邪性,延安,我们怕是着了什么道儿了,还是我们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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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九月十八日 (秋) 2021-4-16 17:33:4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赵定曜 于 2021-4-16 17:37 编辑

风水风水,藏风蓄水自然是上好墓穴的标配,可就算异族人学了个不伦不类,也断断没有把自己的安寝之地泡在水里的道理。而最让陆延安想不通的是,刚刚一路走来,散落的骸骨并没有被水侵蚀的痕迹——白骨长期处在湿度大的环境里,和处在干燥环境里是不一样的,这一点算是基础能力,陆延安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心里的怪异感越发强烈,可当下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容不得自己仔细思考。似乎感受到了陆延安的焦虑,秦长生一路也没守着地下要少说话的规矩,一如既往的胡说八道,深究不得,却也让陆延安一颗焦灼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欲噬人的黑暗被禁婆燃烧的火光驱散些许,将前方大门的模样投射到两人眼底。古怪的纹饰,不是前面所看过的邪佛,也不是唐宋时期的纹饰,反而更像是一种符号,或者说是一种标志,至少,陆延安和秦长生都不曾见过。

周身的湿意仿佛随着禁婆的消失悄然褪去,不过陆延安也无暇去注意到这些,此时因为秦长生骤然停驻的脚步和狠狠往后一带的动作,险些撞到人身上。稳住身形,顺着秦长生的目光向前一看,合着他那一字一顿的声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的确可以算作是老友,萧公子是曾经两人在长白山遇到过的一只成了精的粽子,据说是被转世的故人唤醒,后来又听说他与对方终成眷属,销声匿迹。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脑海里似乎有个念头自心底闪过,陆延安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果然,进来的那道门已经消失在黑暗中,或者说,可能从来就没有这样一扇门。

可是之前的玉精呢?禁婆呢?插入墙壁的匕首,燃烧的气味……气味?刚刚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燃烧的味道!

脑海中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一面怀疑着眼前这位老友的真实性,一面又半信半疑着防备这位千年老粽违反常理对两人动手。明显,秦长生也是这个想法,通过视线递过来的信息十分明确:稍安勿躁,且试他一试。

两人对峙的时间,陆延安已经悄悄从包里抓出了一把掺着朱砂的糯米,到底也没跟这位萧公子交过手,只盼着这人莫与自己二人为难,真打起来只怕两边都讨不到好。对峙中的秦长生看起来气定神闲,实际上,汗湿的掌心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用力回握住秦长生的手,尽管陆延安也已经汗湿了掌心,但还是用自己的态度给予秦长生精神上的支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似乎真的应了两人的心思,那袭白衣渐渐隐没与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随着秦长生接近记忆中出现的大门的位置,一个念头在陆延安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我也觉得不对,自从看见那个黑色的邪佛之后,一直都不对。就算是这些鬼东西的源头都在这里,也不至于这么巧,遇见的都是我们认得的,我们怕是着了幻术了。”

这个也不难判断,毕竟黑佛燃烧的香气太过浓郁,摆明了是有猫腻的。现在陆延安更疑虑的是——眼前这道门,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紧闭的大门在秦长生的机关造诣下毫无悬念的被打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眼前的东西,彻底晃化了两人的眼。大堆的黄金珠宝和珍稀玉器,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杂乱的摆在地上,似乎等着两人来取。试探过几次,确定这些是真实存在的以后,两人便忙着一起挑拣起来。

陆延安和秦长生虽然下墓并非是为着财来,可是也断没有视黄金如粪土的高洁情操,以二人的眼力,自然是捡着贵重轻巧的东西带了几件,将背包里空余的位置塞了个七八,这才起身准备找路。

出口并不难找,就在入口的另一侧。在秦长生找机关开门的时间,陆延安莫名就想起了当年在秦岭的那次遭遇,因为秦长生踢动了一个陶罐而险些留在地下,也因着那次,两人彻底确定了关系……

思绪还在跑马,大门的机关已经被秦长生破解,在眼前缓缓打开。陆延安却在看清眼前的墓道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不就是当年逃离那双大眼睛时候的那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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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中原,西南的各种诡秘异术更多。无知生怖,因为了解不够,一向是让人觉得数不尽摸不透。也因为不够了解,破解更是艰难,防不胜防下是对其无限恐惧。然而机关术,因为依托实物,多少是能让人摸得着的,这畏惧便从本质上少去了。

用机关开启的门,自然难不住两人。而门开后的大堆珍宝……不知道陆延安有没有些许为难,但自己确实有那么点为难了。

狼牙手电一照,简直晃瞎了行走地下多年的宝眼!不知道是不是摸进了这国的宝库,“堆积如山”这个词毫不客气的从心底跳出来。一时间,什么玉精,什么禁婆,什么萧公子,什么想什么来什么,仿佛全都被这灼目的灿光融去了。

嗯?……想什么来什么……

转脸看看身侧与自己相同表情的陆延安,脑中一转,以他的性子便是想些个珍宝,断不会想出这么多来。而自己……刚才好像并没有想什么珍宝,想的只是能快点进到一个稍微安宁些的地方,能从那些五花八门的怪物围堵里喘口气儿。

与萧粽子对峙时,陆延安握紧在手上的温度似乎还在,那箍在手指上的微微酸痛的力道,此刻依然真实清晰。直到此时,双手紧握的安定,依然在心间,安着神魂,定着神思。比这堆珍宝还真。

摸金讲究个“留”字,虽然宝物迷人眼乱人心,好在二人还有别的念想,并不会贪念难抑,累了自身。围着这珍宝堆转了一圈,挑了几样有兴趣的装好,心思便回转到密门机关上。

一边听着身后陆延安挑拣宝贝的动静,一边捣鼓着开门机关。心中的疑惑从“什么时候中了'想什么来什么'的招”,转移到”这里恐怕并非是墓葬之地,机关如此简单,根本不像是用来困住人以示惩罚打扰者的”。

“延安,我怎么觉着这地方更像是个祭祀场什么的,这些机关根本不像机关,就好像……就好像只是个简单的门锁。”

随着话语落音,随着陆延安拿好东西走回身侧,大门洞开。看到门外那条通道时,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猛然回头去看那堆宝物。金银珠玉,铜陶石锦,罐钵盏台,各种器具……

那条通道如此熟悉,此生都不会忘。不但是因为曾经在那里第一次经历九死一生,更因为那是第一次与陆延安在面对心神迷惑时依然能坚定的确认对方的地方——秦岭下的那座墓。

看到这墓道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可以确定刚才并没有再想什么怪物,应该是陆延安看到了这些宝贝中有与那次有关的东西,进而想到了这个。

“快走,这路我们倒是熟悉,但是那个绿眼怪物难对付。”

刚说完,快跑中拉着陆延安的手就紧了紧,自己爆出一串的“呸呸呸!”

那个怪物,到两人逃脱都没有制住它。虽然现在有八成确定这些是虚幻,但南方邪术多,让人死在虚幻里也是某些术法的目的。

“呸呸呸!”什么死的活的,想的这是些什么!

这邪术的效力似乎越来越大了,思维都像被牵住了。心底恐惧与不甘伴生。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思维都控制不了,那还不如那当初的萧公子了。

左右此时此地都是黑暗,干脆闭上眼睛,跟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拉着陆延安狂奔。紧紧握着人手,掌心相对,手指紧扣。另一只手把颈间摸金符攥的死紧,刻意让尖端抵住拇指指腹,用这一点痛提醒着理智,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心中默念的一句“这次比上次有经验,一定能更轻松的甩脱那个绿眼怪物”上。

它与上次一样悄无声息,但关闭一感下,感应上似乎更明晰。体力耗的差不多时,那句话念了不知道第几遍时,脑中蹦出“也该差不多了吧!”的念头时,感应中一直追在身后的那团绿光,终于慢慢的远淡了。

然而,直到感应中的绿光彻底消失,才敢提着意志力慢慢睁开眼。

眼前四围空旷,脚下是一片圆台,回望身后,一条通道细而窄,且在慢慢下沉。圆台一圈是石壁,目测一下距离,是跳不过去的宽度。举首仰望,墨穹繁星,辨一下星星位置,是不认识的星图。

看着一个又一个星座,声音散在空旷里。

“你认识么?……这是把我们带到哪儿了……依然没有棺椁,这是祭台还是法场?……见过这类资料么?”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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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九月二十八日 (秋) 2021-4-21 14:24:5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幕  念由心生的含义——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当面临危机应该思考的时候,大脑反而会一片空白,而如果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乱想的时候,通常都会想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现在。

刚想着动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再现秦岭的遭遇,结果就真的再次看到了秦岭。可是身后那些金光四溢富可敌国的宝贝又在清楚的提醒两人,这里仍然是西南地下那个诡异的墓穴。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墓穴,正如秦长生所说,这里更像一个祭祀场所,形色各异的邪佛,过于简单开启的墓门,空旷到只有一座黑佛不见棺椁的“墓室”,以及珍宝如山的“陪葬室”,颠覆墓葬格局的“墓室”分布……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这里绝不是一个墓穴,而是一个通过幻术而完成什么仪式的祭祀场。

而陆延安和秦长生,无意间把自己当成了祭品,送上了绝路。

身体被秦长生拉扯着往前跑,听到他一边跑还不忘呸上几句,明知道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几声。

不该这么想,怎么会是绝路,和秦长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遇到的险境数不胜数,还不是一起闯过来了——区区一个大眼睛而已,当年没能奈何二人,十年过去,别说是幻想出来的,就算是真的过来了,也未必能胜过两人去。

想归想,脚下步子可慢不得。明知道是假的,可到底这东西无形无质,除了逃也没别的应对办法。这双大眼睛的出现,反而让陆延安因为那堆珍宝而放松片刻的心弦再次绷紧。幻术还在,这偌大的山底虚虚实实,当真片刻放松不得。

如今明知道那双眼睛是被自己“想”出来的,可随着那东西逐渐靠近,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也随之而来,陆延安跟随着秦长生照着当年的路线跑向来路,身体和思维都仿佛坠入梦魇,明知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对,是假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这种想法起了作用,还是秦长生跑的够快,两个人的身体状态也比当年好上许多,总之,绿色的大眼睛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中,待陆延安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墓道什么转角,两个人明明跑的就是一条直线!

秦长生也终于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陆延安才注意到,两个人所站的位置似乎是一个浮空的圆台,那种浓稠到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已经沉入周边的深渊,淡淡的星光自上方洒落到两人身上,温和如水,如坠梦中,莫名的让人精神放松。

突然,就好想亲吻秦长生。

奔逃的气息还没有喘匀,来路已经彻底消失,幻术的威胁还存在,可陆延安此时什么都不想思考,压着秦长生的尾音把人狠狠吻住,什么星图什么祭台,都不如秦长生的气息更令人沉迷。

陆延安这辈子对什么都仿佛冷冷淡淡提不起兴趣,唯独对秦长生和盗墓两件事热情。此刻秦长生已经彻底占满了思绪,连盗墓都分不去一星半点的地儿。

“难得能在地下看到这么漂亮的地方,别想那些,嗯?”

这个要求有些任性得不像陆延安,毕竟这里并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可是再一次逃离大眼睛的陆延安脑海里有太多汹涌的情绪无法言说,急需秦长生知道。

不等秦长生回复,陆延安就再次吻住秦长生,是恨不得把人融入骨血的力道。在两人全身心投入的较量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石壁上。到底意识里还存着一丝“不是放肆的时间地点”,在指尖触碰到石壁上那些驳杂的刻痕时,终于停止了这一场不合时宜的情迷。

“长生,石壁上……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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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该是仲夜,夜幕正该如眼前穹顶一样浓黑,也该有繁星,有弦月。而人间浩大,星月辉光不如诗,亮不了些许。可在此地,圆台之上,却亮如白昼。四围石壁又隐于幽暗,显然不是星月所为。

四围山壁高置,目力所及,尽头融于墨穹,难辨其远;足下圆台展阔,尽显人微,仰观俯察,到底令人心生渺远。人之于世,不过一沙,归于永恒,融于天地,才是根本……

正是神思欲出,身上一紧,火热覆来。一颗心仿佛被猎捕,一时间拼命狂跳,挣扎一般爆发出原始的力量,激迫着热血,在血脉里澎湃。一颗心连同血脉都被鼓胀的微微疼痛,把意识带回。

手指收紧,正要把人握住,比身上温热更甚的气息袭来。应是习惯,也是本能,一条手臂动作熟练,定位精准的揽上人腰,一气呵成把人带进怀里,紧紧箍住。

于此时此刻,灵魂深处生出一念——这是把自己留在世间的唯一牵绊,这是自己与世间的唯一连结。

火热的吻汹涌而至,透过唇舌,把热切送抵心间。理智达不到的深度,有心可以触知。早已连结的命运,早已相融的灵魂,是彼此的静好,也是彼此的救赎;

箍在腰背的手臂,依旧坚定,手掌抬起,抚过人脊椎,按抵在后心。手掌触及的心跳,与紧贴的胸膛处激烈的鼓动连成一片。鲜活跳动的生命释放的热度,最惑人神思,也最让人清醒——什么天地什么永恒,要与陆延安出去这里是正经,家里的鸟儿还要添食加水。

触到石壁的一瞬冰凉,仿佛冰锥刺入溶溶暖热,互相吞噬的尖锐痛觉刺破迷障,如同挣脱梦魇的酸痛。

可陆延安是真实的,他不是迷障里的,他的火热他的吻都是真实的。不知迷障有几重,重重都要与他走出来。纵然清醒,依旧是要狠狠吻过,御惊免慌。

手掌再往上,按住人后颈,不让人稍离,要吻到窒息,要接触的一切只有陆延安,哪怕空气都不留。这里的空气都不安全。要吻出火热和痛楚来,要更真实,更清楚。

这邪魔外道果然有些本事,经验如此丰富的两个老手都不知不觉的中招,不免让人心惊;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还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大好青年,都想着什么归去归去了,心神被迷惑至此,不知接下来还能到哪般。说是没有一丝心慌,那只能欺人时说,秦长生可没有自欺的爱好。

至少此刻清明,一番吻过,来不及想路延安的话,紧紧注视怀里人,语气是他熟悉的严肃与认真。

“如果看到我死了的话,那表明是一场虚幻,你要记得醒过来。”

也没来得及分辨周遭环境变化,声调愈发沉而重,字字都要他听清。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记牢。”

石壁上有字,抵在陆延安后颈的手掌自然是有感觉的。只是转首回望,圆台本在中央,竟然有似浮动,拥吻中,不知如何靠上这侧石壁,竟也无声无息。

此地一切都是毫无头绪,对未知的防御,让秦长生只是放松怀里陆延安,方便两人查看状况,但并没有放开他。

穹顶上星光仿佛也随圆台移动,一些光扫到石壁上,照亮壁上镌刻。好在这几年玩篆刻,见的各种字形多了些,一排排看过去,意外的能辨识出竟是汉字。

“……年   大巫师设……祭…杀  召三千……牲……求……”

文字细小,刻痕浅乱,且有大片大片的消蚀。微微往前探身,想要多辨出几个字。

“唔,这一大片字没了,刻的太浅了。”

这仿佛是一件事的记录,说不定就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无怨而往……妖术……犯佛祖  实为摩罗石   遇火……欲求……无求无幻……已晚……十日观……丑时三刻星位转动    现……门出   有……谨…由念生……念生幻  由念……唐   智安……”

越往后,字迹越浅淡难辨,但由点顿仍可看出,此“智安”在努力刻画。紧紧与陆延安相握的手,揉着下巴看着这一片字,心中也是暗暗叹息。

“意思还是挺明显,我们刚才疑惑的是真的。这邪术还真是那‘想什么来什么’。这个“老乡”倒是留了条路,可惜,关键字没了,还是得我们自己找……还有……这说的三千牺牲哪儿去了,这个‘智安’呢?……”
[发帖际遇]: 周容暄逛庙会的时候钱袋被偷,追贼千里终于抢回,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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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十月十六日 (冬) 2021-4-30 17:53:32 | 只看该作者
陆延安自问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个圆台也并不是一个值得放肆的地点。可是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心悸,仿佛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预感,让陆延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一份安稳的慰藉,而秦长生,就是陆延安此生唯一的慰藉。

一颗不安慌乱的心,就在激烈的亲吻中缓缓安定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面对陆延安的秦长生都是霸道而火热的。但是这一次,与秦长生几乎已经默契到灵魂里陆延安生生从这几乎窒息的吻中品出一些惊慌和害怕来,与亲吻秦长生之前陆延安的心情如此相似。

对着秦长生那正经严肃的面容愣了一瞬,抬手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是什么地方,少给我胡说八道!”

医院不言病,墓中不言死,这混账虽然说的是“不会死”,到底还是犯了忌讳,这倒不是要紧的,左右这里并不算正经的墓,要紧的是陆延安从秦长生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没出口的意思:他刚刚,确确实实是想过会死的,在这个想什么来什么的地方。

“咱俩可约定过白头到老的,你要狠心丢下我不成?”

秦长生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使是看石壁上的刻字,也紧紧的搂着陆延安的腰。陆延安也没反对,嗯,放开就是想丢下自己,陆延安这个时候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不讲理。

大巫师以三千牲祭,但不知求的是什么。但古人所求无非就那么几样,或神明降临,或长生不死,或死而复生。这一片没了便没了,倒是让两人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与两人之前猜测一致,这是个祭坛,而且是异族巫师进行大型祭祀的地方,这也难怪堆了一座山出来,祭祀的怕不是什么正经的。

摩罗石,遇火则燃,化欲求为幻,无求则无幻。这不就是真实版的心想事成么?就是不知道这个摩罗石能不能带出去,不然天天想着发财……

丑时三刻星位转动,门出。哪一天的丑时三刻?还是说,要在丑时三刻的时候做什么,才会让什么东西出现,才会看到离开的门?看得出来,那个“智安”已经在很努力的刻画了,但是十天的不吃不喝,早就让这个僧人油尽灯枯,能刻出这些字怕已经是极限,就算真的找到了门,他还有力气出去吗?

抿了抿唇,心底对于这位“以我身入地狱”的高僧充满了感激,可是对于智安的结局并不抱乐观态度。

“总不可能活到现在就是了……我们还是先找出去的路吧。”

手表因为磁场的原因已经走停,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间,陆延安抬头看了看头顶变幻的星图,这片陌生的星空明显不是真实存在的,两人还在地底。那么这种会发光还会移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有待深究了——又是什么邪术养出来的东西?

丑时三刻星位转动,现……现什么呢?陆延安仰头看着,觉得脖子有些僵,索性这个时候也没别的想法,就拉着秦长生坐下,靠着他继续看。

“你说,这上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秦长生刚刚的问题,那三千牲祭,三千条性命,都哪里去了?会不会……化作了这片星图?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似乎时辰刚好到了丑时,那片星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起来。不错,就是流动。渐渐的,星图渐渐组成的图案让陆延安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竟然……竟然是这个东西!”

如幕布一般的洞顶,此时所有的光源渐渐组成了一个图案——巫祖,烛九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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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5-8 22:00 编辑

智安自然不会活到现在,可是圆台空净,石壁除了这一片刻痕,也是天然削切,并无异状。四围云烟缭绕,往圆台下俯视,白汽更浓,看不到底。不知道那包括智安在内的三千牺牲,是不是在圆台下深谷。

智安困在这里十日,还能刻画,可以认为这浓白雾气不管是人为还是天然,并无毒素。拥着陆延安,心中稍稍安定——至少除了方才那个摩罗石的毒素外,现在并没有别的要命的无形之物。至于有形的东西,两人这么多年没少见,多少也磨练出些胆气与底气。

陆延安那一下轻拍,连着呵斥,清晰又真实,把心中迷雾又荡开一层;那一句“白头到老”,被脑门上的温度裹着,在额间缠绵不去,仿佛烛火,往心深处照去。这光明也往前路照亮,在迷雾中,虽难以岂远,也足够一步一步笃定的走去。

圆台太大,四周渺茫,拥抱丝毫不愿意放松,仿佛一松动怀里人就会被这迷雾吞没。就这么相拥着,从圆台边石壁前慢慢往圆台中走回去。

圆台随着两人走动的方向,又往中央飘移。与方才猜测的,圆台是随着两人拥吻中无意识的走动,而选择了方向,靠上了那块石壁一样。圆台移动的速度略比人行的速度慢,及至两人再次站立圆台中央,那圆台也将将好又停回这一片空间的中央。

随着陆延安坐下,举首仰观,穹空高远,繁星缓缓变换着位置,一时不知是地动还是星移。这种造设,若是人工所为,当真是奇思妙想技艺不凡;若是天工造就,当一拜自然之力。

于明器相比,二人本就更心系风水设局与机关技巧,此时见此奇妙境况,竟一时沉浸。直到那繁星渐渐聚连成形,蜿蜒卷涌,成了一只大蛇,而此时奇休门突现!

猛然一拉陆延安,带着人起身,盯着移动越来越快的星图,追随着休门移动步伐。

一时来不及看脚下,直到一阵撞击般的震动传来,才发觉这圆台漂移的速度也随人行。方才觉得它移动的慢,是因为人在其上也走的慢,此时这圆台漂移过快,以至于与石壁碰撞。石壁崩裂的碎石落下,一直没有传来回音,可见圆台之下,深不可测。

一念至此,下意识的紧了紧握着陆延安的手的手掌。一念未尽,面前石壁豁然洞开。

漆黑中,冷风陡然袭来,带着一股属于动物的刺鼻气味,指着一条腐旧阴寒的路。

来不及问陆延安一句,甚至来不及与其交换一个眼神。习惯了光亮的眼瞳,能看到的前方只有黑暗,然而脚下的圆台已经如同进来时那条通道一样开始下沉,肉眼可见的与石壁上门台拉开高度差。

犹豫只能随着圆台沉落,这是一条腐旧阴寒,凶险莫测,却必行之路。

一步跨进石壁洞门,紧紧拉着陆延安。初识时他体能不够的印象,会在意识里印刻一生,无论他如今如何强大,都还是要拉着他跑。这已经是秦长生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小,却最重要。

始料未及的是,前方有路,却是脚下绵软。一时不防备,因着跨来的势态,竟差点仰倒回去。想到身后的人,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咬紧牙,倾尽全力把拉着的陆延安往前扯,同时往前俯去。

跪伏了一下,空着的手反射性的按一下“地面”,借此一力,迅速起身。背上冷汗后知后觉的一下涌出,攥紧陆延安的手指都紧到微微生疼。

“延安,这是什么?这不是路!”

但脚步不能停,身后圆台已经不见,方才已知台下是深渊。

只能向前。

而每落一步都是软绵绵,仿佛踩在……

“延安……我觉得……脚下在动……”

仿佛踩在什么肉身活物上……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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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十一月十八日 (冬) 2021-5-16 20:25:51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幕 你他妈到底想出了个什么

山海经里曾有记载,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睁眼为日,闭眼为夜的烛龙是否真的存在尚且不知,这次出发前,陆延安倒是在一本古籍中读过关于巫蛊之地作为图腾的烛龙的信息。

同样是人面蛇身,据记载,在隋末唐初,天下初定时,这种生物确实是被异族造出来过。不错,就是造。至于过程如何残忍尚且不提,单说这蛇受人供奉日久,竟渐生灵性,以致后世相信只要供奉祭品,便可求之所得。又因烛九阴又被称为“幽冥之主”,可沟通阴阳,故而历来所求都与生死有关。

求的是什么,陆延安并不在意,成功与否也不在陆延安的考虑范围,被秦长生拉着一路狂奔进入那扇出现的门的时候,陆延安脑海里想的是:那条烛九阴会不会还活着?

故而,当那股腐旧阴寒的气息从门内传出时,陆延安有了片刻犹豫,脚步自然就慢了一拍。

腐旧阴寒这种气息,在地下十分寻常,只要是年久的墓穴都会带着这种味道。但是莫名的,陆延安觉得这次的气味里,带了些新鲜的血腥味。

血腥味?其他人并不是从邪佛的位置下的,而且一路行来两人并没有看到新鲜的尸骨——那么,会不会是被那条“烛九阴”给吞了?而这种血气,会不会唤醒那只沉眠的巨型冷血动物,进行捕食?……

凌乱的思绪被秦长生落地的一个趔趄打断,同时脚下的触感也清晰的传达到了脑海中。这种绵软又冰冷的触感,确确实实的属于某种……冷血动物。而两人前行还没几步,便明显的察觉到脚下的“路”在蠕动,速度明显快于两个人行走的速度。

这是个活物!

“长生,你说……”

从身后的背包侧袋里抽出精钢的工兵铲,顺手递给秦长生一把,心里还在计算着这条巨蟒可能的长度,嘴上也没停。

“我们是挂在它身上安全,还是离开它的背更安全?”

其实这话问的有点多余,陆延安话音刚落,就把工兵铲狠狠的插进这巨型生物的鳞片下卡死,同时紧紧搂住秦长生免得两人掉落。大家伙吃痛,前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陆延安和秦长生只能手忙脚乱的去躲四周尖锐的石块。

这个时候,擅长思考的陆延安已经分辨不出这个大型颠簸列车究竟是被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了……这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向善于分析的陆延安也不想再分析了,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看来,我们要来一次短途旅行了……就是不知道它会带我们去哪儿?”

总不会是……

念头刚起,就感觉到“列车”向下疾驰而去。

去地底吧?陆延安这会儿很想给自己一嘴巴,心想事成也不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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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陆延安的话语,秦长生从来不会置若罔闻,然而此时此刻,实在是没有用嘴的时间。

脚下的“地面”柔软凉滑,便是静止都难以站立或行走,何况它一直没有静止。不是震动,不是如方才那圆台一样升降,而是如波涛般起伏。

脚下没有冲浪板,一踩一个软,全无施力处,如同行走在泥沼。幸好陆延安及时递来了铲子,可纵然两人一起把铲子卡在这家伙身上,但这东西因为吃痛发狂,反而行进速度更快,起伏巅动更凶。

在这脚下“波涛”想要逃离疼痛,又想要把两人甩下来的癫狂汹涌中,正需蓄力的手只把陆延安攥的紧紧。相握的手掌,骨节与骨节相抵,皮肉都相互融陷,透着酸的疼随着血脉律动一阵阵的往手臂波散。

这“波涛”翻动的极快,手电筒照亮的石壁,凸凹不平的山石和一片一片的雕刻,全一刷而过。除了留下满眼乱七八糟的线条,什么也看不清,合着手电光的残影,仿佛带着金沙的狂风扫过,不知要吹向何方。

本来还以为那什么见鬼的“心想事成,一念之间”的“妖术”过了那个祭祀场就完了,听了陆延安一连串的话语,这才明白过来,脚下这东西八成是他又胡思乱想了什么好玩意儿!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便是细细沟通都不一定能把切身感受传达清楚,又且这时候要时刻拉紧陆延安,还要在这不断翻动的肉质“波涛”上竭力控制住身体平衡,秦长生实在分不出精力在此问题上再多言交流。不知道他对这“妖术”明白了多少,只是这么想下去,两人非把自己弄死在这儿不行。

一时情急,满肚子话没空说的秦长生,只迸出了一句爆喝。

“你他妈到底想出了个什么!!!”

然而随即又反应过来。人心不可控,思想亦然。在此惊乱幽玄之地,自己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陆延安自然也是常人。

虽然两人亲近,这么多年斗嘴玩笑什么话也说过,可正经时候却从来没有过丝毫冲突。自己也是被脚下一直动荡不稳,毫无可靠之地,安全感尽失乱了方寸。一句话出口,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秦长生自小到大混不吝,这种情绪还是非常陌生,又逢这天不见地不稳,脚下“惊涛骇浪”还正配合着陆延安的想法急速行进,一时间满心里又急又慌,只觉得彷如疾风中一片落叶,什么都失控。本能的只是紧紧握着陆延安,只能拿拇指指腹不住的在人手背磨。自己都分心乏术,竟然还期望他能有空感受到自己的歉意。然而此时此刻,这是天地间唯一真实握在手中的,这是唯一的支撑,便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一定要握紧不放。

既然是“心想事成”,也只能等着看看陆延安到底想到去了哪,只希望他能被自己这一声吼惊醒幻想,能想到好处。一念及此,倒是心安了一些,以自己对陆延安的了解,他应该暂时还不会把两人想死。

果然他总不会想这家伙一直跑一直跑,毕竟陆延安是个逻辑思维非常强的人。心安神松,混不吝的秦长生又回来了,竟然还有空笑陆延安的趣儿——对嘛,没完没了的奔腾下去,可不符合逻辑。

汗湿重衣时,“波涛”停在一个门口前。什么都来不及看,丢下另一只手中的工兵铲,一把抓过陆延安肩头把人紧扣在怀里狠狠吻住。心口被歉疚和自己想出来的趣味陆延安填满,涨的闷闷疼,必须要发泄!

一息将窒,才放开人唇。黑暗中,看着眼前人一双眸闪烁着明亮,张了张口,觉得此时气氛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转身去察看处身境况。

门口依旧没有门,只能算是一个洞口,只是比正常山洞精致些,是人力所为。门边四周依旧是复杂奇怪到不认识的雕纹,看上去却不让人惊惧,反而是平和舒展的。

既然两人推测出这里不是什么大墓,那这应该也是那些巫师们搞的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门。只是无论是什么用途的,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踏进去。

紧拥着陆延安还没来得及放开,一阵腥风从洞里扑出来。脚下的大东西此刻倒悄然不动了,看起来是真拿自己当块地板石了,仿佛方才恨不得把地底当海游的不是它。

随着这腥味愈重,粗重又缓慢的喘息从漆黑的洞里传出,一秒一秒清晰起来。

这……难道陆延安还在胡思乱想?!唇上还带着微微麻木,他竟然还能想怪物?!

“…………可想点好吧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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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年正月十八日 (春) 2021-6-15 17:31:44 | 只看该作者
脚下的巨型生物带着两人在地底穿梭,虽然也算身处险境,陆延安却并不十分惊慌。不管这个大家伙是不是烛九阴,总归是条蛇。只要是蛇,那就有应对的办法。

只是,这前行的路着实颠簸,陆延安一时被这不知去处的旅程给颠了个大脑空白,眼前和脑海里划过的却只有插在侧袋没有来得及关闭的手电筒在岩壁上投下的道道光影,根本来不及去考虑这条蛇究竟要穿梭去哪里。

直到,耳畔传来秦长生气急败坏的一声爆喝,如醍醐灌顶,神游太虚的理智似乎因着这一声正式归位,回神后,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秦长生。两人也不是没有过吵架拌嘴的时候,可在地下,这般还是头一次。

是应该感谢他这一次的口不择言,到底是自己魔障了,从那座摩罗石雕刻的邪佛开始,正如智安和尚所言,一切危机皆出于意念,明知如此,还因着一时执念拉着秦长生一头栽进了这要命的危机中,难不成,还真想一起交代在这里不成?

既然已经意识到不对,理该由自己来补救。至于秦长生带着歉意去摩挲手背的动作,暂时没心思理会,有什么账,等出去了再算。

这东西游动的速度很快,而且明显并不是慌不择路的姿态,从洞穴的宽度能看出是经常游走的。而不论这东西体型如何,受了伤的第一反应,定是到潜意识中认为的宽敞安全处,再进行处理。不知道是陆延安的判断正确,还是意念又起了作用,总之,身下起伏的频率渐渐放缓,直到彻底停住不动。

这个姿态……是蛰伏吗?可是……

思绪就此中断,和秦长生交握的手指已经麻木,并没有及时把被拉扯的感觉传送到大脑,以致唇上贴来柔软火热,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秦长生的吻来得凶猛,可唇舌却热烈柔软,先机被占则节节退败,只能与人紧贴,任由狂烈的吻将氧气抽离,大脑也一片空白,连刚刚的可是都没了后续。

一吻结束,与秦长生四目相对时,明显看到他欲说还休的模样,只是被剥离氧气的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转,本能的张口想问,却见他一扭头,又去看周围去了。莫名的,就懂了他那没开口的话,一时间好笑又好气,找他算账的心思反而就那么淡去,也跟着偏过头,去观察所处环境。

手电筒在侧袋里面塞得结实,暂时身上那种快要散架的酸痛还没散去,也或许是刚刚抓着工兵铲太过用力,这会儿胳膊也抬不起来,只能借着侧袋里漏出的手电筒的光去看。幸好这双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一点光就足够将这个空间了解个大概。只是门上那些纹路,还是有些看不清,与进门时候的那些邪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仅仅粗略看过两眼,也足够让人平静。

看着那些纹路,陆延安心底一动。莫非……

正要带着秦长生走过去细看,却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诡异的有些熟悉,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动,大脑还没有跟上这个思路,只是本能的定在了原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秦长生没有和这东西对峙,所以不清楚来的东西是什么,可陆延安清楚的很,那头为两人一路提供免费照明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出口?

正想着,秦长生幽幽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股明显的酸意,听起来倒像是在床上某些时候的语气。因着这种联想,陆延安抿了抿唇,压抑着心底翻涌的委屈和羞意,拉着秦长生往旁边退了两步。

“亏它追了我们那么久,你都没认出来?”

这话多少带了些责怪的语气,可转念又有些懊悔,不管是秦长生之前的爆喝还是刚刚的叹气,只不过是一时乱了分寸,陆延安自来是最了解秦长生的,怎么舍得用这种语气对他。于是刻意顿了顿,再一眼扫过门上的那些浮雕,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开口。

“看这长虫的反应,这俩东西该是对头。先站远点儿,最好是它们打起来,我们好趁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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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周容暄 于 2021-7-1 10:39 编辑

那味道是有些熟悉,然而到了此时,如果不是怀中陆延安温热似旧,如果不是唇上微微痛麻,只觉得一路全是在幻术中。

一路狂游的大家伙是真是幻依然不确定,慢慢浓重的气息、慢慢清晰的脚步声也许也是幻觉。可幻术也是一种武器,要人命于无形,更是防不胜防。

脚下的大家伙体格甚大,方才在通道中疾行,立于其上的两人,头顶好几次都擦着通道顶过去。这也就仗着两人多年沉淀的机敏,若放到刚认识那会儿,身手再敏捷也得碰得头破血流。而眼前的这门口更是高大,比方才的通道还要高出许多。脚下的那东西将将才有它一半高。

大家伙不动了,也把整个通道占满,要是从它身上下去,秦长生左看右看,且是没有立足之地。若是不下去,这家伙就是一条大长虫,光秃秃的一条,两人矗立在它身上,那是异常的醒目。里面呼哧带喘的东西出来,必定是一眼看到这长虫新长出的人肉双角。还是缠在一起的。

左右是要往前走,正想拉着陆延安从长虫头往前跳下去,那洞里没看到什么东西出来,倒是先传出来一道光亮。与此同时,耳畔响起陆延安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那道嗓音,声音是一贯的不高,甚至因为在地下不明情况,陆延安已经刻意压低。可在此因为整个空间只有门里传出的那一道频率单调的声响,耳畔的温醇嗓音,依然像是远来的鸣钟,震动灵识。

那道光出现时,心中一瞬间觉得熟悉感又多了几分。神识被陆延安叫住,辨清陆延安的话,才想起一下来就遇到的那个黑到看不见的东西来。

“是它……看来我们这是已经脱离了幻术控制的区域……”

很多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可心想事成有时候也并非那么美好。身陷幻术,于身经百战的两人来说,面对出现的危险的恐惧,远不及自心中最不愿意面对偏偏又难以控制的那些想法。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这话诚不我欺。

既然判断不是幻觉了,身还在此,心却已经率先认定脱离了险境,对着两个大家伙,秦长生竟然托大的觉得稳了。一时神快身也轻,拉着陆延安不再犹豫,往大长虫面前的门跳去,甚至根本没有想一想,这么个大家伙都不愿意进去面对的那东西,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

那东西行动间与石墙磨擦蹭出的火花都够照明,为了减小目标,与陆延安递个眼神,把手电筒都关了。拉着人贴着门边,准备按陆延安说的办,找个时机出去。

等待最是磨人,又不知门内会出来个什么。开始就见它大的没边,只是那时体力足跑的快,没有对上。此时真的要碰面了,这磨人里又加了紧绷,心脏都突突蹦的疼。把陆延安掩在身后,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管不住心中的默念——“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这会儿忽然又无比希望那个“心想事成”能再灵一下。

下意识的把陆延安的手握的紧了又紧,随着那腥臭浓到难忍,那听着就沉重非常的脚步声终于停了。停了……

转脸与陆延安对视一眼,仿佛这样能趋吉避凶。情况不明,没敢出声,借着时明时灭的火光,用唇语对人说了一句“这家伙停了,是对我们还是对外面那条?”

明知道陆延安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也没有等着人回答,不过是与人交流一下,让心安一安。

秦长生的毛病,真的危险到了,反而平静下来。此时此刻,里面的大黑到了身边,外面的大条停在面前,秦长生竟静了心,一边指腹摩挲陆延安的手背,一边回味起陆延安刚才有句话语气不太对。八成是不高兴自己那句吼,没办法,回去认打认罚吧。

这边心中正添油搅蜜,脚下突然震动起来。里面的大黑一个劲儿要冲出来,然而体型过大,身侧的那门卡住了它。出来一个头,出来一只脚,奈何肩太宽,第一下没有冲出来。头似牛,腿似象,皮肤硬过石墙,目测是一个没见过的物种。所以……那幻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背靠着门边凸凹不平的雕饰,紧着眉微微垂目,思索着从下到这里来的一路,一边又静静感应着周身的一切,拉着陆延安,慢慢往门口移动。

大黑一怒,冲出石门一半,把门撑破。一时碎石乱迸,火星四溅。闪身把陆延安覆在墙上,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是要为人挡着飞石。

侧首回望,门外的大条仿佛被这动静震活过来,一下高高昂起头颈,与那抬脚欲踏的大黑等高。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一下攥紧陆延安,拉着人就往两个大家伙相对撑起的“人”字下面跑。还好大黑是个有腿的,且还是大长腿,其腹下正是一条通道!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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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年三月十一日 (春) 2021-7-12 11:44:35 | 只看该作者
此时的嗅觉已经被太过浓郁的腥臭剥夺,耳畔也充斥着粗重的喘息,那条有腿的祖宗似乎对于两人一条的不请自来很是愤怒,即使石门狭窄,也要冲过来把侵犯它领地的东西撕碎。

坚硬的铠甲在石门上磨出些火星来,借着明灭的光亮,陆延安看到秦长生回过头,断断续续的口型,在这五感被屏蔽大半的空间里并不能够被分辨,陆延安只能微皱起眉头,眼看着秦长生再转回头去。

——他说什么,我们?

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多问,大家伙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都挤了过来。生死一线之际,人思想的矛盾性也展露无疑,之前一直在抗拒的某些念头,换一个情景又变得十分珍贵。比如面对着两个庞然大物,陆延安的心思竟然是“希望心想事成的效果还在,让它们可以像自己想的那样打起来”。

或许真的是心想事成的作用,也或许是两个大东西都视对方为最大威胁,总之,整个空间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陆延安借着偶尔出现的微弱光亮抬头看了看,这个空间对于两人来说足够空旷,可是对于门那边那只有腿的来说还是小了些,何况这里还盘着一条,两只若真打起来,只怕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两人的容身之处,说不好整个地下都会塌掉。现在两只大家伙的战斗一触即发,陆延安已经顾不上多想什么,心里估算了一下这里会坍塌的可能性,同时不停活动着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僵硬的手臂,方便一会儿逃命。

两个人尽量不引起两大只的注意,缓慢的朝门口移动,身体被秦长生拉着靠在门上,门上的花纹已经清晰可见,但陆延安现在想的不是什么解开幻术,而是希望借着心想事成的药性未散,不要成了这俩祖宗的池鱼才好。

现在陆延安基本能够确定,这门上的花纹就是解开幻术的关键。本来想着趁两大只打起来再多看两眼,省得接下来因为胡思乱想而生出意外,可这个位置太过凶险,只能随着秦长生拉扯的力道,两人快速从有腿的腹下穿过。

两个人再一次奔逃在路上,尽管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只要这样紧紧牵着秦长生,哪怕就这样奔跑到天荒地老,也甘之如饴。心之所安,便是归处。

或许是头上这个正在打架的大家伙不满于陆延安逃命时的心不在焉,两人刚从后腿间跑出去不远,陆延安的余光扫到火光明灭处,一条硕大的尾巴破空横扫而来。

“长生!!!”

来不及多想,陆延安纵身扑到秦长生身上,两个人躲避不及,被钢铁一般的粗壮长尾一起扫飞。在当年秦岭之后,陆延安已经再没有感受过这种重击,比那双大眼睛的力道更甚。陆延安能做的只有抱紧怀里的秦长生,尽量护着他,再与人一起狠狠撞在墙上。

“咳……”

陆延安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移了位,一时连呼吸都被强行禁停,倒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估计秦长生伤的也不轻,两人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而另一边,两个大家伙正打的激烈,碰撞的巨大力道似乎令山体开始崩塌,周边墙体出现了大量的裂缝,山洞上方更是不时有巨大的山石砸落。

这里不是养伤的好地方。陆延安顾不上会不会吸引到两只大家伙的注意力,掏出手电筒打开,借着手电的光抱着秦长生在地面上翻滚躲避落下的大石。有腿那只的来路已经被落石封死,无奈之下,陆延安只能强撑起身,与秦长生互相搀扶着,选了一条足够粗的裂缝钻了进去。

打斗声渐渐消失,这裂缝还不知道通向哪里。两人都伤得不轻,前路未知,于是默契的停下脚步,背靠着彼此休整。为了节省资源,陆延安关掉手电筒,看着眼前的黑暗沉默片刻,忍着胸腔的剧痛开口。

“长生,你说……我们还出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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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下,林木盛,山已青。山根深处,依旧是冷透骨。体能消耗,再加一顿摔撞,仿佛身体里活气都顿出了个七七八八。呼吸间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热意,唯有相拥的怀抱里能暖人。

身后的坍塌声比怪兽的气息更可怖,怪兽尤可斗杀或可躲避,而在地下,地陷既是天塌,那可真是进了墓了。

提着一口气不敢松,一只手臂撑着裂缝的石壁,一条手臂紧紧揽着陆延安把人箍在怀里。两个人搀挽着,贴着裂石锋锐的石壁,艰难行进。每一步都扯着五脏六腑疼,每一口浅浅换气都像向腹内灌刀子。一刻也不愿放松,一分也不愿放松。不愿放开怀里人,如同不愿放弃生命。

身后的坍塌骤起时,自己是被陆延安扑覆住的,一起甩到了石壁上,一起坠落在地。怪兽坚硬的皮甲蹭破石壁,蹭出火光,一闪的明光之间,目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条粗壮的尾巴横扫过来。再反应过来时,便是后背撞在石壁上的剧震,很显然,那条大尾巴正是扫在了陆延安身上。直面重击,和飞撞在石壁上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内伤外伤来不及稍作处理,一步不敢停歇,体能迅速流失,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胸口一片温热便越来越清晰起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还有怀里人气息可闻,还有怀里人颤抖可及。同样紊乱又浅短的呼吸,紧绷的身躯上连绵的颤抖,弥漫在两人口鼻方寸之间热血的腥甜,那是陆延安的味道。

秦长生此时有些想狠狠赞一下自己,这生死关头,还能有几分心思被牵到“想着尝一尝怀里人的味道”上,果然是宝刀未老精气神还够足。然而想到底是想,别说去吻去尝,此时此刻,只能提着气强撑着两个人的步伐的秦长生,连深呼吸都不敢,就怕松了这口气再提不上来。

思路刚到此处,手上突然被一块裂石硌刺,陡然又惊过神来。那邪术不知道到底多大的力量,不知道这裂缝算不算那什么巫师的地盘,绝不能想这些。

撑着石壁支撑两人的手臂已经酸麻,手掌被石壁磨破,掌心一片黏腻,一掌一掌按下去都是火辣辣的疼。身体长时间紧绷下,陆延安的颤抖也已经开始混乱,不能再走了。

暂顿住脚步,靠着墙,让陆延安靠着自己,控着气息缓一口气。放松手臂,由着人出了怀抱,换成一个必要的安全的姿势——背靠背的相互倚靠。

陆延安关掉了手电筒,黑暗中,秦长生往身后探出一只手,握住陆延安。借由紧握,来感受他的脉动和颤抖的情况。这其中,或许也有不容分离的意思。

黑暗中,意识会放大一些东西,好的不好的都会有。而秦长生,不想要一点不好的。与陆延安结伴前行的路,秦长生还想要走很久。

微微昂首后靠,多一分与陆延安相贴,把掌握再收紧。又从随身的包里摸出营养剂给人递过去。

“当然出得去,没有我们出不去的斗。我们歇口气就出去。”

气息渐稳,心绪安定下来,便能自我控制。这话是说给陆延安,也是说给自己。闭目缓息中,方才的念头又浮起,便又引着意识,默默的去向与陆延安出去以后要去做的事。要一起去家不远的湖边钓鱼,要在店里大窗下的火炉上煨一壶橘子茶,会是又一个落雪天,会一直这样,看到陆延安发如雪……

当然要出去。

收回思绪,没有动,先感受一下紧贴着的陆延安。感受着靠在背上的人逐渐平复的颤抖,感受着指掌下逐渐平稳的脉动,感受着颈肩处逐渐绵长的呼吸,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来路方向,两只怪物的打斗声变的沉闷遥远,或许是它们远离,或许是坍塌堵的厚实,总之是一副封闭了的音色。便是没有封闭,也断不可能往回走。

慢慢睁开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才能分辨出方才进来时没有发现的,前方一点微弱的光。有多远无法判断,有没有危险也未可知。

无论怎样,一定要出去。

动了动手指,紧紧握住陆延安的手,仿佛是担心震落了山石一样,让嗓音轻轻的铺出来。

“延安,那里有光,说不定就是出路,我们去看看。”



——————此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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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年六月四日 (夏) 2021-8-22 14:30:14 | 只看该作者
第六幕  深渊中的参天古树

地下阴冷,原本一路奔忙着,并未觉得如何,如今内脏俱裂,能量供应受阻,连两人紧贴产生的那点热量都显得弥足珍贵。

内里已经痛到麻木,除了感觉身体越发沉重之外,倒没有太多的痛苦。再默默吞下口中的铁锈味,手掌触碰到秦长生微凉的指,等同于触碰到此生的牵绊的本能握住,靠在人背上深深的呼吸了几次,阖眸间,在一起十余年的时光如走马观花一般从脑海中闪过,本以为纵然与人葬身在此也没有遗憾的自己,却发现其实仍有贪恋,贪与他相守到老,贪与他长久安定。

“长生。”

这次回去,确实应该给协会那边一个答复了。半生惊险,虽说是两人心之所向,无怨无悔,到底是有了更重要的彼此,放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感觉到秦长生的头向自己的方向偏了偏,示意他在听,陆延安勾起唇角,把那句藏了半生的话通过黑暗偷偷渡了过去。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开始。”

这句话出口,仿佛解了一个魔咒,疲惫的身体再撑不住,彻底失去知觉。

或许仍是心有牵绊,或许是执念太深,没过多久就慢慢清醒过来,感觉到掌心被塞进什么东西,朦胧中似乎听到长生说“出去”。

出去。对,出去。这阴冷的地底就算是再安全,也不适合久待。一定要出去。

身体恢复了一些,重新打开手电筒,就发觉掌心一片黏腻。

“你受伤了?!”

紧张状态下,陆延安脑子转的飞快。不用想,一定是刚刚撑着两人走路的时候被尖利的石头划破的。就秦长生这个性子,陆延安怎么能放心,怎么能舍得让他陪自己埋在这里!

快速的撕开营养膏吞下,从背包中掏出纱布和止血消炎的药粉,扯着秦长生的手,给人包扎好,这才起身,与秦长生互相搀扶着,朝着他说的光源处走去。

陆延安被那大东西的尾巴抽了一下,秦长生则是抱着陆延安砸在石壁上,两人都受了轻重不等的内伤,而且秦长生还伤了手掌,两人踉跄着走走停停,一段不过一公里的路足足走了半天才走出洞口。

而刚刚走出洞口的陆延安,鬼使神差的转回头去看那一片幽深的黑暗时,不知为何,除了逃出生天的兴奋,还有获得新生的欣喜,不过陆延安还来不及仔细品味这种复杂情绪,马上就被洞外的景象震撼住了——

只见洞口前方的悬崖正中,正矗立着一棵古树,只是视线能及的地方,主干就有三十几人合抱粗细,分叉的枝干上就算跑汽车都没有问题,视线沿着树干一路向上看去,枝叶遮天蔽日,根本望不到顶。

陆延安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向秦长生的目光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长生,还记得我下来之前的那一卦吗?”

枯木逢春,遇木而生,只要顺着这棵树向上爬,一定能离开这里,只要到了地面,就没有能困住两人的地方。

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所以陆延安的精神也好了不少,拉着人席地而坐,从包里掏出食物和水。

“先休整一下,我们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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