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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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赵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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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霓虹] |Possession|——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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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23 岁
1602 两
2 条
5
[她是在当天的下午接到来自李载星办公室的一通电话,当时她正好在书房,首尔和旧金山湾的家在书房的布置上采用相同的装修,她在玻璃墙的隔面,属于她的私人空间里,得到关于今晚约会的地点和时间后,对面的秘书谨慎又礼貌的挂断电话,透射的玻璃面里,她的背挺得笔直,人只有在下意识惊慌,或者置身危险的环境下,才会亮起警示的红灯,从而打开身体的防备机制。]

[这是无法解释的微妙,为什么身处自己的巢穴里却如临大敌,究竟是外在还是内因,潜藏的危机又是从哪里露出的。]

[她好像也在画面中发现了自己的古怪,驻留几秒用来打量这种奇特的表现,之后又似乎浑不在意般,甩身径直走向出口,顺着一条长廊走下去,她走过昨晚丈夫回来时途径的每个轨迹,一楼到二楼,扶着栏杆,轻哼着音符,一步步走进衣帽间,从衣柜里的数套防尘袋里,阅读着上面的吊牌,挑选出一套夜晚才能穿着的晚礼服。]

[记忆的里她清郁又漂亮,压不出一板一眼的规矩韵脚,衣服就像给人的标签,每个身份有不同的着装,于信仰的普世价值观。]

[那时候,白天接近尾声没有再下过一片雪,但不妨碍高处俯瞰,整个天空都如蛾翅的灰色,看不到原本的蓝,凋敝的隆冬过于惨淡,跹跹的裙摆唤醒深埋雪下的草绿让它们跨入人间,象征春意复苏的颜色被她穿上身,她搭乘电梯下到地库,阴霾灰调里能够看到一抹绿色穿过每双发散苦闷的人眼,就像给疲劳的幸存者一些慰藉,等她钻进敞开的车门里,那些赋予隐射蕴意的眼光才懊恼地离去。]

[时间昼夜不停地滚动,设定好的路程驶过首尔人流密集的街头,车内恒温的暖风,即便是身着单薄衣裙都不会觉得冷,相反车窗外的人包裹着厚重的冬衣,缩在帽檐下等待下个通行的灯,车子停在位于江南区的一家私密高档会所前,门童站到车边,为每位盛装出席的先生女士拉开今夜的第一道大门。]

[她的手指搭在避寒的外套上,趁着冷风尚未察觉到热腾腾地心跳,轻盈像猫走进朦胧光线的会所内,巧妙设计过的光影变幻,据说幽暗昏沉的色度更容易激发人潜在的凶性,胸口垂褶的弧度拉高了对这条绿裙子的幻想,背部除细细的两根带子连成晃摆的桥,蝶骨、脊椎、肩板,全都袒露在外,肌肤的莹泽是任何钻石珠宝都无法媲美,可以引诱出原始冲动的光彩,她走到哪里,春日的意调便跟随去往哪里。]

[路过四面封闭的旋转走道,周围的墙壁上镶满反射的镜面,但每块镜子都被剪碎,复原拼贴后组成混乱的镜头,她的身体在不同的镜框里被分解开,新颖又奇特的感受,她跟着进到事前预订好的房间内,他们贴心地在地毯上洒满玫瑰花瓣,点燃高脚烛台,那么金永熙要做的只剩等待。]

[她姿态随意的坐在沙发里,鞋跟踩着裙尾,这一片是属于无光抿没的地盘,五官搁在阴晦的光线里,糅出一分微妙的邪气,貌似本就是金永熙隐匿在众人看不见的第二张面孔,所挟带诱骗的危险,才挑选在无光无声的死角里,摆脱平日执缚的镣铐。]

[时间循序渐进,手机亮了一次又一次,她始终没有接起,反而在角落里忘情地出神,未知所念所想,沉浸在自我的对话里谈论着没有边界的话题,致使房间的门从外向内打开时,她才恍然醒来,疲累的思维像经历了一次博弈,双方持有的观念在大脑里互相厮杀,最终谁都没有真正地杀死另一方,而是处在诡异的禁言中。]

[某个抬眸的间隙,她的眼里漆黑一片,疯狂不单是燃烧正旺盛的火焰,也能够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巧合,譬如雷暴后,拦腰劈断的树,不费力气地捅破失足者的肚腹,她不再同自己说谎了。]

[李载星走近内室的陈设前,金永熙踮着脚尖,轻快地躲入沙发后的一扇屏风,制造罗曼蒂克的情节纪念他们长盛不衰的爱情,她在屏风后侧目,他在呼唤她的名字,紧接疑惑地原地发呆,又反复点开手机不知道在上面按着甚么,应该是妻子的电话,果然丢失在沙发上的手机立刻震动,她懊恼忘记把手机藏好,只能在他发现的同时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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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阿福|温添
17 岁
71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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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赵暄 发表于 文兴十四年八月十八日 (秋) 2023-9-18 22:25:1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李载星

[李载星有些疑惑,疑惑自己对妻子所说的“惊喜”完全没有察觉,他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做贼心虚的补救。可不过一秒,他又认为不应该再加重心里的疑虑,无缘无故地,对金永煕多不公平啊,而且今天的约会是为了修复关系,或者说再找回往日的惊艳冲动。所以,他直截了当地打消疑惑,状似羞涩地低头笑了笑,抬手摸着后颈,仿佛被对方的惊喜行为惹得不好意思]

[再抬头时,又恢复商场精英的神秘莫测,极力压抑着心头的违和感,向妻子伸出手。当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块时,李载星觉得心中的空洞似乎变得越来越大,他和她都在笑没错,但为什么会有种哀伤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四周。原来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他从未有过的忐忑情绪,自下午就已经开始扩散,侵蚀坚固的城墙,可怖的无形腐蚀,直到踏入会所,踏进他亲自订好的地点]

[如若人感到悲哀,那么把这份感觉最大化,是名为“自掘坟墓”的幻想,岌岌可危的幻象像扭曲的影像,伴随着卡带、变调的弦乐演奏,她仿佛在扭曲的中心说:]

“爱、爱、爱——恨、你!”

[惊觉,李载星突然间像是从迷幻的泥淖中拔腿离开,猛地回到现实世界。独立空间里回响着熟悉的一步之遥,本该默契至灵魂深处的伴侣,两人虽然因为旋律更迭而变化舞步,可也只是身体的下意识,他根本就忘了这支舞是从几时开始。如灵魂复苏一般,环腰搭肩的依偎感,浸袭全身,毫无征兆。与妻子脸颊贴着脸颊,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所以李载星觉得:还好永煕没有发现我的心不在焉,否则对如此配合的她,我该有多抱歉啊!他不知道的是,她内心的厌恶已然达到极点,执手相看一次,徒增百分之一的疲惫]

[独属于两人的密会空间,被餐桌上的烛光,一分为二,暖黄到昏黄,最后是阴暗。当他在余光中看到一些镜面的弧光,才发现长桌左侧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欧式边框,做旧的仿古铜漆色。烛光的反射,透出三原色的棱光,而他正慢慢地迷失在这阵光晕中。天地如明镜一般光滑,没有四面牢笼,是无线延伸的两个立面,只不过是上下才会让人误以为是天空与大地。无限空旷,就是一种接近极的空虚,当尽头的黑点突然被膨化放大,李载星被剥夺了视野,他连自己也看不到,没有任何声响,黑的扩散无声无息]

[难道我被剥夺了五感?他还能幸存一丝冷静用来思考,得出任意一条符合逻辑的结论]

[地面开始凹陷,他仿佛穿过维度之间的粒子超光速组成的分隔墙,即使如此,李载星仍旧在粒子之间看到一束微弱又不可思议的光点。他确信那就是一束光源,可伸长手臂却是走出分隔墙。终于,他来到一座“牢笼”,64个等边方块组成每一墙的六面空间,黑线是空间思维者的精准切割。有什么正在接近着?猝然出现的来电提示音,久不能辨认声响的耳膜,被刺痛到让人下意识捂住,企图安抚被刺激的耳神经。当刺痛消失的瞬间,李载星发现这段提示音很耳熟——]

[是妻子金永煕的手机来电提示音,无名的旋律,每次他问起是谁的演奏,妻子只是神秘微笑,翘起的唇角,当时以为是刻意的俏皮,现在却是幡然醒悟,那不过是“你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的讽刺,就像那句诉说情意的“I miss you,boy”,剩下自欺欺人的图像碎片,她说话的样子,笑起来可爱明艳的样子,最终被黑暗中不知谁点起的火苗,燃烧殆尽]

“载星、载星,여보!

[神秘莫测的空间牢笼消失了,李载星看到妻子疑惑不解的神情,他一时也呆愣着,环在她腰背间的手臂,缓缓地垂下]

永煕,我累了,咱俩回家吧?

[他需要吃药,他不安了!他恐惧了!李载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精神力,终于在今日宣告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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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23 岁
1602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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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落幕·我担心,星星只是冰冷的玩具

[她的丈夫在溺死前的最后一晚,对她说了些甚么。]

[当金永熙尝试去回想当天夜里发生的对话,你知道,在她的记忆里自身也不过是个旁观的过客,别太夸张思考的角度,那是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或许因为隔天预报的大雨预警而使得前一晚的夜空多了无尽伸展的阴云,让天空浑浊起来,那种水泥的灰色看起来格外糟糕,所以夫妻谈论的话题就是天气。]

[她提醒丈夫,明日恶劣的天气还有必要出海吗?这是好妻子该尽到的义务,但持相反意见的人却又自己的想法,他说,越是坏天气,越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金永熙只好接纳这份说辞,她走到壁炉边,调动温度表,隔温的玻璃里火焰在跳舞,跃动的篝火象征一股过剩永远不倦的热情,多么充沛的元气,火光在她脸上却仅是多道变动的线条,很可惜无法感染一个漠不关心的人。]

[陷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有一点微弱的银光,如果细听细看就可以挖掘出异样的征兆,火舌吞噬掉某样不慎掉落进的外物,药盒上的文字先被熏黑然而随着升温转瞬间就烧成灰烬,然后她转过身,看到了丈夫,同时也看到了自己,长想一个人的死,可不可以比喻为一株蒲公英的远行,轻飘飘地悬浮,再稳甸甸地落下,一场永远跟着风去流浪迁徙的路程,没有拴住遗憾,他们也就没有芥蒂。]

[客厅里他们坐在沙发里,他的手臂始终揽过她的腰间,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里,两尊完满镌刻的石膏像,他们寡言的相拥着浸泡在时间的流逝里,待了仿佛很久很久,满足于缄默的拥抱,一旦凝固的眼光开始流潮一般涓涓过罗世,登时,原来那被环拥的人,在那幅素淡的面靥上,悚然的呈现无意囊括的神情,似是避开一切开心,淬着不被祝福的森寒。]

[婚姻不该是件挖空快乐的事,她倦怠了50年代的迷恋,想要处理掉粘手的丈夫,又担心星星变成冰冷的玩具,不如让他陨落大海,无人找到他的遗骸,也能说还‘活着’,所以她再听一听遇害前胸口的心跳。]

[“我不等待甚么了。”她头也不回地走远。]

现实·你会选择和过去的错误同归于尽?

[闪回的段落搁浅,金永熙对任俞勋单方面的争执也暂停,如同一场漫长十年的征战,战士和马匹都力竭困乏,罗马的城门大开,欢迎凯撒的军队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园,金永熙回到审判桌,她的位置依旧是嫌疑人,激昂的情绪迸发出后,呼吸像乌蛇吐信,身骨内外糜烂着无涸的劣恶,她不再伪装劣行,本真的面目出现在任俞勋面前。]

“我们还要接着聊吗?”
“聊一聊,我会不会杀了你?”

[后半句话间接的证明了李载星的死因,是她一手策划的犯罪,人死了,不见得生活就会舒适惬意,但人还活着时候,一定是憔悴难以忍受的,所以摆在她面前最快捷无痛的选择,就是塑造一场突发意外,她相信能从死去的人那里获得怜悯,因为李载星盲目地爱着她,他病得那么严重都不忘记爱,那么一定会原谅她为了揭破而害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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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阿福|温添
17 岁
71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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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楼主| 赵暄 发表于 文兴十四年九月四日 (秋) 2023-9-26 22:25:44 | 只看该作者
任俞勋

【猛然间他抬起头,看向妻子的双眼中写满着难以置信。即使是这样的情绪,已然让他呼吸急促、鼻头微酸,但又不得不承认,妻子的美貌一直都充满着极大的迷惑性,它仿佛神经毒素一样,缓解疼痛又增加痛苦。渐渐地,任俞勋平复了呼吸,视线缓缓移过她雪白的颈侧,一如他在监听室那道单向玻璃前关注的,依然是。很快地,他的视线继续向下偏移落在分隔两人的餐桌上。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张用了三年的餐桌,是长纹浅灰岩板】

【是怎样的心不在焉,造就今日的局面?或许是贪得无厌地据为己有,又或者是美梦成真的不劳而获。他发现蛛丝马迹就像一层阴影蒙在双眼前,被“盲目自信”冠名着,是作为刑警的直觉在欺骗大脑,还是大脑本身就想为宿主编织一场欺骗,再用真相制造一场“丁达尔效应”,直到虚幻的梦境变成灰烬,飞灰湮灭?】

【任俞勋突然笑了起来,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输给眼前美丽的罂粟花,承认自己那青豆大的自尊心,根本容不下针尖麦芒以外的真实感受。他一边笑一边看着金永煕,毫无眷恋,充满着鄙夷。即便是到了全线崩溃的边沿,他的争强好胜心,依然不允许自身落一点下风,哪怕事实如此。任俞勋慢慢摆正坐姿,当他回到笔直的坐姿时,笑容像是抽离一般,那疲倦的面容上,难得有一丝振作】

【此时的任俞勋,就像回到审讯室的时候,他习惯笔直地坐着,双臂打开撑在审讯台上,眼神专注盯着某处,只用余光不断留意着嫌疑人的细微动作以及表情,用耳朵捕捉每一次不得已、有苦难言的说辞,语态、口气、用词,甚至是停顿,都充满了无数的细节。不可以跟金永煕对视——任俞勋不断向自己发出警告,他还感受到大脑皮质正处在非常活跃的阶段,活络的思维在过电一般闪回,他在无数快速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先是看到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忽然眼球和瞳孔像自转的星球,拨乱反正般,恢复成完整的形态】

李载星的药,是你动手的关键吧。

【还不够坚定,他告诉自己。当人们陷入沉思的时候,总以为时间会变慢,其实只是听觉被放大,声波接纳的范围有了微小的波动。例如,汉江两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弯新月从逐渐散去的阴霾中探出皎洁的面容,因为它的瑕光正透过朝西的落地窗玻璃发生折射、衍射。冷调光线止步在昏暖的光源边界处,无法前进一步】

他确实没有不良嗜好,过量服用控制神经类药物只不过是一种常见的‘量变达到质变’的心理安慰,金永煕女士,从头到尾你都很诚实,是首尔警方过于市侩庸俗,以为有钱人家夫妻没有杀戮,只有妥协下的背叛。

【说到这里,任俞勋依旧耷拉着眼皮,他做到了从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始终不曾看向妻子。撑着光滑的桌面站直身体,他转身向右,看到客厅与玄关连接处的那面全身镜,因为月光无法抵达的地方,黢黑依旧像死水覆盖在那里,镜面泛不起一丝折射反射。左手指尖流连、沿着桌面纹理的走向,左拐直走再左拐,他来到金永煕的身边,左手先是在她身侧竖起一道禁锢,然后右手不紧不慢地按在另一侧。纤细的腰背线条与胸腹线条,始终隔着一些距离,那是镜像的裂纹,把两个人都切成不对称的两瓣】

李载星可能察觉到了你的心思,但他仍然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挽救那段充满欺瞒的婚姻。
我猜,要不是送人上太空实在有难度,你也不会让他沉入大海——
我是不是,应该为你的良苦用心鼓掌呢,永煕?

【直到此刻,他落在低处的视线才又重新回到她身上,居高临下地注目,是源自雄性巡视领地的高傲与权威。而任俞勋先前离开的座位上,只留下光影分明的斑驳,暗处的微小颗粒挣扎着向光明扩散,却在进入光明的一瞬,失去踪迹】

【黑白本是同源的存在,任俞勋同情着李载星,却也在心中阴暗的角落唾弃他:怎么连一个弱女子都搞不定?太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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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23 岁
1602 两
2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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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预感,这场不正式的审讯马上就要来到尾声,并不是此前她对任俞勋的争吵就说明完结,那仅仅是无数个起涨跌停里的小高潮,人们摇着手里的股票劵,拿着电话,神经兮兮地盯着不断跳动数字的大盘,肾上腺素在手边,随时等待扎一针,这就和期待“夫妻对话”的他们一样,金永熙和任俞勋戳破一个接一个的谎言与梦,他此前负面情绪的出现,其实是在无意识抗拒她的行为,毕竟痛苦的程度掌握在她的手上,一切都取决于她将刀柄插到哪里。]

[每一次对抗都是一次新生,旧的、烂的、变质的感情,她弄弯时钟的指针,弹挑回去曾经的时间,想起首尔警署的审讯室,愈来愈亮的灯光下从发辫顺流下的雨水,一只眼睛放在桌前,另一只在明亮的透视镜前,连接起它们之间的导火线,是她受到了启发,一道新生的闪电掠过,金永熙对着警察,开始编造起那场几乎将她绞杀困死的梦境。]

[事实上,死亡来临的那个凌晨时分,云层的劈开第一道裂缝,灰云掺杂着黎明的蓝调,闹钟就按时响起,李载星穿好了衣服,金永熙也坐起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她懒散地打着哈欠看着来回进出洗漱的丈夫,橘黄的台灯恰对窗外的漆黑,李载星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她把床头的药盒塞进他手里,轻声提醒他按时服“药”。]

[等到后面她待在家里,等着那条油箱预警的短信推送到手机上,边布置好家中的所有细节,所有能够符合警察上门搜查时,满足她口中所说李载星生活习惯的证据,不断加强固化谎言的可信度,然后她开车到海边,受着同一片天的鼓动与按捺,故事里的海滩飞抵一群候鸟驶向咆哮的雷电,现实中蚕并她最后一丝良知之时,眺望45亿年前的深海,仿若看到划断了的风帆抛锚,丢弃在洋流上的废船,枕着冰冷的尸骸潜下海底。]

[她在雨声里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谈话,始终在瞳孔里潦倒的那个男人,掸去沾满落寞尘埃,雨过后剔透的碎光从缝隙里溜出来,男人的棱角刹那鲜明起来,他沉着冷静分析起案情的模样,找不到此前的惊惶,金永熙此时稍稍燃起兴趣,她肩背挺得笔直,双手良顺的妥帖安置在大腿上,姿势里的郑重,仿佛坐下来就能够好好的谈。]

[然而她的脑海中却想到,有一种鲨鱼,如果停下来不动就会死,只有一直游才能呼吸到足够的氧气,她的前一段婚姻就是这样潦草结束的,当然她和任俞勋的婚姻也在今天宣告破灭。]

“他有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处方,这的确给我减轻了许多麻烦,我定期都会替他去医生那里拿药,你知道那些私立医院的医生们,他们很谄媚,不会过多的提问和制造麻烦,我想要的药品哪怕不知道名字,他们都会贴心的寻找出来。”

[他们交换着信息,推敲着细致入微的关节,可是为甚么他不肯抬起头来看她,当金永熙疑惑不解时,静态的画面有了波动的痕迹,她的眼神随之被带走,一个恢复坚强的人,它的光芒特别能吸引到那些焦虑、不知所措的人,这也是当初金永熙选择他的原因之一,不提腐朽的事,他用脚步、手指丈量大理石桌面的长度,台上倒影播放着他行走的轨迹,他靠近她,从耳畔跃出的手臂撑在桌沿,另一只手也出现在空荡的一边,直至完完全全将她覆盖包裹住。]

[首先她失去了自由,归拢男人张开的臂膀下,原先挺拔的后脊不由得屈伸微弯,披落的长发显得气质愈发温婉,的确如此更符合传统关系里的描述,他们是两个差异悬殊极其明显的人,共同的基础来自更低级的欲望,她侧耳聆听着,虽然时常他生活中的愚蠢令人倍感厌倦乏味,但当他理智占据大脑时,又是蕴含着璀璨智慧的底色,不禁使人着魔,金永熙想这是她可以忍受单调无趣,并且付出代价的瞬间。]

[她扬起头,从臂弯的阴影里盼望他,眼神交汇的刹那发出动情地微笑,她想带他去见一样东西,所以牵起他的手,椅子上起来朝着右侧的那扇镜面走去,客厅和玄关中间摆放一整面的镜子,美学上分割开空间的互动,但在光学上它拥有无数种充满旖旎色彩的遐想。]

[站定在镜子前,打从背后巨幅的落地窗透射进来的光源,源源不断地被这面镜吸走,美术馆到硅谷,旧金山到首尔,每一处落脚的家都有这件东西,在无言的镜子前有另外一个金永熙和任俞勋,“它”像她的面容,他像“它”的影子,望着神秘的现象我们双双沉默,即将深邃的奥秘被破解,她目光奇异。]

“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在家,还是在美术馆,都有许多面镜子,它几乎出现在任何场所里,因为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前方,看不到身后面发生的事,那样使我感到困惑,所以我设计用镜面的反射来让我看见眼睛无法触及的世界。”
“它又是最不会让陌生人抵触的东西,任何人和动物从面前经过,都会停下来,所以我观察你们的时候,也是你们暴露出真实......”

[知道吗?当她惊讶地发现审讯室的单面镜后藏匿着人时,她顷刻间绽放的喜悦,足以烧灼全身,已然看透自我与形色人间里普通人的沉闷,不经意地获悉有个人也发现了镜子的用途,她竭力克制,就在一秒钟之内觅见难以得到之物,唯使灵魂道出一声呻吟,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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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温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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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暄 发表于 文兴十四年十月十日 (冬) 2023-10-14 22:21:22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当金永煕在表达对“镜子”的狂热时,这是任俞勋从自己的角度所能解读到的,他曾经深爱的妻子是个有“窥癖”的人。这并不可耻,又或者说,发生在金永煕身上并不令人意外——“我真是个随时随地向现实屈服的人”,任俞勋如是想。就在妻子说话时,他悄无声息地捏了捏指关节,关节回正的声音被女人的说话声覆盖。身高的差异,让他轻易看到妻子秀发下的雪白脖颈,并不是完全展现,正因为藏匿在茂密发丝下,才诱人遐想】

【任俞勋看着自己的双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搭在妻子瘦削的双肩上,拇指不曾使力地轻轻摩挲着。即使是怀着想她立刻香消玉殒的心思,他仍然不希望暴力即刻发生。说到底,当他们的眼神在光滑镜面上交汇时,任俞勋知道自己并不那么冷血,至少是比不上妻子的决绝。他犹豫着,却也在思考着:成年男性的握力一般是300至400N,而受过力量训练的男性一般可以达到600N以上。要知道,把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按爆需要25N的力量,扼人窒息至死一般需要40N的力量,如若行动者强壮有力,上述操作可缩短致死时间】

【此时,被设定播放时间的留声机,突然开始播放音乐,是舒缓的演奏,无人应唱。任俞勋略微弯了弯挺直的腰脊线,双手沿着细瘦的双臂,把人圈在怀里,下颚轻轻点在妻子的右肩上,尽管肩胛骨仿佛利刃横抵下颚骨托处,针锋相对,他想着金永煕应该也会觉得疼痛,隔着皮肉搓磨彼此的骨头,两败俱伤的结局一般。他带动着妻子一起随音律左右摇摆,小幅度的,就像先前咄咄逼人的谈判并不存在。没有追光的跟随,就连蓝调的月色才可怜巴巴地覆在两人脚踝处,随着节奏一上一下,在鞋底与脚踝之间游移不定】

【“音乐停止的时候,请给彼此一个痛快吧”,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永煕,我不打算向警方阐明真相,你知道的,只要我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李载星的父母将会把整个首尔地检搅得天翻地覆,即使你能脱罪,怀疑的种子也会深埋在那些势利眼的心中。

【金永煕在听到这番“告解”时,有过短暂而猛烈的挣扎,很显然没有挣脱过任俞勋的禁锢,所以她有些恨恨地看向镜子,幽暗近于黢黑的地带,眼白倒是最佳的反光介质,他们轻而易举地锁定彼此的目光,一边是挑衅,一边是轻蔑,情绪饱满,即使没有舞台、灯效和观众,他们就是彼此最忠实的谢幕看客。鼻间嗅到一丝丝、持续不断的体香,一点柑橘混合了洋白菊,按金永煕的说法:混合着阳光与秋季的干爽,她是风的象征。如果仔细辨认,肺腑深处还能如抽丝剥茧般、体味到一点甜腻,从灵魂中挑逗着人类有关性的本能】

你是我最钟爱的嫌疑人,即使到死,我也不会把这个真相公诸于众——

【悠闲轻松的旋律,仿佛将两人带入干燥清爽的秋日午后,温暖的晖光就这么直接地、毫无保留地盖在两人身上,准确地说,他们是在午后的海边,海风也无法与耀眼的暖光作对。眼睛无法承受愈来愈刺眼的白光,温度却是骤然降低,浪潮声与过耳的风声戛然而止,轻柔的旋律也随之停下。几乎是一瞬间,任俞勋单手遏住金永煕双手的腕骨,左手拇指直接按在她喉间,女性即使没有喉结,但是咽喉的构造一样有如青瓷瓶细颈处,那是人类全身上下最暴露的弱点】

【可惜,任俞勋有些低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脚面传来的疼痛让他意外地松开扼住她咽喉、腕骨的手,还来不及反应,她用从落地镜旁边立柜上 ,拿起一个仿品塑雕砸向任俞勋前额处。生命被威胁的瞬间,任俞勋靠着直觉略微躲闪,但还是被砸到额角流血,猩红从太阳穴一点点流下、滴在光洁的木纹地砖上。血腥味激发了兽性,它被套上名为“人类文明”的皮囊,就像住进了束缚四肢的牢笼,是血气腐蚀了绳索和铁栏,让人失去理智】

【依然是格斗术最高级别的敏捷和迅猛,一秒的时刻之中,任俞勋的双手又重新扼在金永煕脖颈间,窒息让人挣扎,挣扎让人血液加速流动,白皙皮肤下埋藏的蛛网般毛细血管和青筋统统浮现出来】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任俞勋觉得自己仿佛轮回了三世一般长久,也许是600N,也许是300N,他没有放弃过竭尽全力,务必使她死在自己手中,就像是亲手毁坏一件名贵的珍宝,让所有觊觎过或者得到过她的窥伺者们死心】

【绝望不是失去,是失而复得后的空虚,无穷无尽,无法摆脱,执念像希望,现实是绝境。任俞勋知道,他在这一刻明白金永煕要杀死李载星的决心,正如他也一样坚决地夺走她鲜活的生命】

……永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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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我的尸体泡在大海里

金永熙

[临死前,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带给任俞勋的记忆将永远如新,不会因为死亡而黯淡,她多么害怕有一天留存在世间的人像会斑驳褪色,就再不会有人记住金永熙,陌生的人她毫不在乎,她只想要在李载星、任俞勋的生命中成为永恒磨灭不去的摹印。]

[镜中人正在感受脑神经分泌的活跃素宛如吸毒般的瘾后余味,毒素腐蚀着她,也陷入半梦半醒之间游离的昏聩里,她眼神时而明亮时而钝涩,又是一种涣散和迷离,当女人的纤手攀搭上男人的肩头,她顷刻间沉入,分不清遐想与现实,到底是梦境还是就在眼前,音乐是何时响起,舞步凌乱地踩踏地板,索性她不动了,任由男伴横过腰间带着她在乐曲里起舞。]

[有一段对话曾经发生在共舞的人口中:“人生匆匆,你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们是哪类人,我们是跳舞的人。”“我们一辈子跳舞。”,别太在意了,一段钢琴曲有多长,十五分钟,你是旋转还是迷失,都在渺小的时间里,她教他所有的所有,他有时也流露出迷茫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

[他们迎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紧紧相贴的身躯在光照下仿佛相溶,最后化成月光撒下的影子在脚底粘连,有时人真是可悲的,唯有身体紧密的拥抱才能感觉到爱,必须用皮肤的温度去鉴定爱的长短,现在金永熙对任俞勋是否还有爱情,问题的答案——她对他已无所爱,只是此刻,气味、影子、眼睛里塞满了他,他埋进肩窝里,触碰她的侧脸与耳尖,营造出虚假的爱。]

[事实上她的眼睛里早没了他,一旦脱开手也都无影无踪,一个自私狭隘的人是不会被“自给自足”的圆满而打动,恰好转身时她撞上玄关的那面镜子,逐渐苏醒,那声音此时低徊,他好像做好了准备,赫然间她意识到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这不是自我的忏悔,而是任俞勋再向金永熙致哀,她顿时甩开手臂,四肢在锁紧的怀抱中挣扎,可他早已预感到后续怎么可能让人轻易逃走,胸口压缩到呼吸都变得狭隘,她只能把忿恨的眼神留给唯一在场的“第三方”。]

“真倒霉,我们的生活就这么毁掉了。”

[知道真相的他也要失去她了,可听上去,她更像惋惜自己的生活多过于“我们”,她把这个男人从生活里剥离得干干净净,不爱你的人把你推的远远的,别来和她沾边,于是会被惩罚。]

[当拥抱成了折磨人的仪式,她看见自己的惊恐,心里觉得像走上千疮百孔的冰面,裂纹从起步的每一次里向无垠的河面碎开,然后他也出现在画面里,她提心吊胆地看着,这种占据她满心的新感情让人又怕又喜,她在恐惧和新奇间来回疑惑,糅汇成复杂的眼神,镜子里他们的姿势,完美的诠释了藤蔓科里寄生的关系,哪怕她根本不情愿,可是那根藤索也要死死地扒住她,让他们看上去亲密无间。]

[声音传达的使命还在继续,不知循环第几个十五分钟,他说完爱她,就在小调结尾的下一秒将她送上绞刑架,臂膀发力虎口朝里鼓劲,原本佩戴珍珠项链的细颈在手掌下充血,她感觉软骨快被碾成渣,喉管要被深按进血肉里,眼前眩晕发昏,太阳穴疼得要撕开肌理,她挥舞着双手不断拍打却压根解救不了,在摇动期间碰到硬物拿起就砸,她泪水模糊不知道砸到哪里,发生了甚么,如脱水的鱼类在空气里扑腾着双脚。]

[她听到骨头稀碎的声音,眼眸在阖盖与求索光明之间的脆弱幻界里浮浮沉沉,朦胧、薄雾阴霾、潦草的血色,都深深瓦解在眼前,她为之每一处手脚每一处觉醒的官能都锲入皮肤,麻痒与无处安放到惊厥,都包裹住她。]

[只见残缺的倒影,出现在对视中,其实金永熙甚么都看不见,她只是感受到一点点注视从澎湃的心跳上升入眼球,对她来说这早已是个支离破碎的照面,她做过鬼魂,做过凝视的女人,做过插入两个男人心中的匕首,最后要被铺进“死亡之爱”的纸板内。]

[如今她就快死了,她又站回到命运的入海口,这里也是她的终点,回望着人生的每条溪流,流经过,如何的山谷,她在童年时占卜未来,不知命运为何物,她在终点看着曾经流淌过命运的轨迹,发现这是一条重叠交合的路。]

[一个濒死女人的叹息,带着一些混沌。]

[她永远不会爱身边的人。]

[金永熙死了,2-3分钟窒息里她不断的抽搐,脸色发紫,氧气一点点排出她的身体,她在暴行下彻底昏迷既而伏身送死,她为所做的付出了悲剧性的收尾,这是坏人的经典结局,谈不上多么出乎意料,可她真的很坏吗?]

[礁石遍布的海岸上,在今晚,在夜风腥咸的今夜,任俞勋把“我”的尸体放在沙滩上,第一道海浪就卷走一半,那时距离“我”的死亡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我”还未腐败,时间保住了新鲜和丰盈,除了喉间骇人的青紫肿胀外“我”看着像是睡着了,穿着初次相遇时那件衣服,一切都是一场美丽的死亡。]

[我把完完全全的痛苦留给了他,带着他给的解脱离开了。]

[我们常在活着时构思结局,思考如何伟大的离开,哪怕是个不起眼的庸俗个体都会幻想与世界发生一场声势宏大的别离,这就像不断在进行环形回归的箭矢,瞄准和谋杀的都是自己,可当环视周围时,那取代自由出现在生命里的女人,已经不是你能用模糊的暗示就能挽留,任何意志都是无济于事的,我在死亡时分没有发问,就代表我对一切已经无所留恋。]

[任俞勋。]

[李载星。]

[“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相逢的吗?”]

[我已淡忘你们看到我的那一眼,那一次相遇,进入世界的暗面,那里有一段刻在石壁上的神秘文字,当情感抿没于历史中,宿命是永恒的主题,一位不知姓名的人在秘密里写下了“命运”这一文字,然后就像西西弗斯和俄狄浦斯,就像金永熙,用他们短暂而荒诞的生命来论证这一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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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结剧目1
阿福|温添
17 岁
71 两
2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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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赵暄 发表于 文兴十四年十月十六日 (冬) 2023-10-17 22:31:38 | 只看该作者
任俞勋

【重复拨打的意义在于,确认对方永远不会接起,夏末的故事终将会被深秋所代替,正如她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飘零般悲哀。他听着无名钢琴曲不断被播放,循环往复,如果听筒那头响起“귀하가 거신 사용자는 잠시 받을 수 없습니다……(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的机械女声,他又会挂断电话,重新拨打,像是舍不得这段钢琴演奏的结束,仿佛爱上甚至成瘾的一般,他的背影孤寂而坚定,“如痴如醉”这个词,如果放在独自出现海岸上这个陌生男人身上,其实一点也不违和,因为他还会跟着旋律轻哼,如果仔细辨别,还真的让他哼出跟音乐一样流畅的音调】

永熙,其实你很讨厌海吧?

【如烙铁一样彤红的新阳,正慢慢攀着海天尽头那条直线,它似有千钧而起的力量,将新阳缓缓托升起来。任俞勋虽然不习惯穿剪裁合身的西装三件套,但是一些“仪式感”的观念被迫灌输并与他自有的观点,融洽地合在一块。所以在出发前往釜山的时候,他先是在家中把全身上下好好冲洗一遍,从衣柜里拿出不常贴身穿上的套式西装,慢条斯理、有先有后地把它们一一穿上,镜中的映射,是个衣冠禽兽没错了】

可是怎么办,如果不把你葬在海里,其他人包括警察他们,就会找到你的身体。

【意大利人很浪漫,所以他们亲手打造的鞋子,也值得一些敷衍的仪式。从要走入沙滩开始,任俞勋就把订制的高级皮鞋脱下,等走到合适的地方,把它们整齐的摆放在旁边,下面垫着一张今天新鲜出炉的日报。要不是他没有办法把西装整套脱下,折叠整齐,所以他毫无愧疚地、穿着订制西装,就这么直接坐在沙地上,绵柔的砂砾在被涨起的浪潮浸泡过后,湿润而结实,重点是臀部区域,在起来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块湿润】

【幸好是黑色西装——他如是作想】

【会是个好天气呢,比起李载星死亡的那时候,他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呐……任俞勋这么想着,然后寂寥地给自己点起一支烟,吸烟过肺地吐出一团白烟,海风瞬间把白烟冲散,无踪无痕。指缝夹着烟嘴,他低头看了看躺在旁边的妻子,面容姣好,干净漂亮,安静温顺,只是缺乏生气。有那么一刻,他想用手里的烟头烫一下静静躺着的人,并不是虐尸的癖好,而是有种奇异的期待,期待着高温给皮肤带来的异常刺痛,会刺激人睁眼醒过来】

知道吗,我很爱很爱你,比李载星还要多,可是——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音,是嚎啕大哭的样子】

我也恨你,比李载星要多,你知道吗?金永熙,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任俞勋,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管谁来跟我理论,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就是爱你,爱着金永熙!

【情急之下,许多重复又毫无意义的话语,如同鱼刺一样,梗在他喉间,令人坐立不安,疼痛难忍,想要撕心裂肺地咳一场,却又舍不得疼痛带来的异物入侵快感。他竭尽全力大吼着,几秒延续一次,重复着嘶吼,直到喉咙感到疲惫,再也无法宣泄心痛与恨意。索性往后一躺,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并肩在一处,多么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泪水不断从眼眶里喷涌着,鼻尖嗅到的气味,是咸腥里混杂着淡到差点不能辨认的体香。那是来自尸体身上的味道,任俞勋相信大海的味道能够直接掩盖尸体陈腐的气味,也就不会让死去的人感到难过和不安,她无论是赤裸而来,还是了无遗憾地走,都不会带着一丝刺鼻的气味,尤其像金永熙这样每天都要保持自身干爽清新的人,任俞勋当然要完成她一生都在坚持的习惯】

【他侧过身体,面朝像是睡着的人,慢慢握起早已冰凉的手,有些僵硬,但并不妨碍任俞勋将她牢牢握紧,缓缓牵引着向自己。一种回到母体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包裹着任俞勋,于是他满足地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没有背叛、没有离去、没有被遗落的安全感】

真想与你一同在这里长眠,永熙。可是——

【他松开一边手,循着感觉,去尝试触摸死者的脸庞,很轻易地,任俞勋就达成了目的,他的左手覆在金永熙明净的脸颊上,珍而重之地摩挲着,向她倾诉,一如往昔】

可是我得自首,我得向伯父伯母做出交待,尽管我是个混蛋,对他们来说。可诚实是我这个人、这一生,最大的优点。

【她是他最适合的告解对象,尽管活着的时候,她可能并不愿意。可是,死去的人,谁会在意她真正的意志呢?就像没有第二种选择的李载星,被挚爱的女人亲手推入死亡的怀抱,最后还要用他的死亡,装点她的憔悴,残忍地明艳,不为人所知的骄矜自傲】

火葬对你来说太残忍,所以我自作主张地选择把你交给这片海域,釜山,是我出生的地方。以后,我也会回到这里,等待死亡,然后和你一起,没有李载星,他,至死都没有与我争出高下。

【“我太可笑了,与死人争抢在你心里的位置”。没有说出口的自嘲,是自尊作祟得厉害。任俞勋依旧闭着眼睛,他感觉到砂砾间的水分,正源源不断地浸润着他右臂衣料,透过质地最好的衣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的肌理。他腾挪着靠近她,借助着左手的力量,把两人的额头紧紧按在一块】

待会儿,我会骗租船给我的老渔夫,说你是忍受不了呼吸机的折磨,自己半夜拔掉了氧气管,他一定会善心大发地,一边念叨着‘造孽’,一边为我开船,因为他会善解人意地觉得,我想要陪着你到最后。

【赐予你沉重的、紧密的死亡方式,充满着挣扎与痛苦,然后妥协到放弃,最后停止挣扎,乌鸦的喉咙里放肆不了丧钟般的叫声,因为它悲悯活人,祝福死者,只因它不是地狱的来使】

【“因为,我们相遇在死亡的起点,分离在出生的终点。”】

————————结束

致永熙:

      千言万语,我只有三句话想说,对你,我的金永熙女士。
      任俞勋这个名字,它有过三十六年的灰白人生,但从遇见你开始,它被用金闪闪的油漆刷亮了。
      我爱你的所有,包括你的心不在焉,你的背叛。
      永别了,我的永熙,如果牢狱之灾是颜面尽失的,那么,就让我代你受过吧。

                                                                                  爱你的俞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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