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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千秋赋|——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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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目名称:千秋赋
参与人员:乔芒  郭必筠
剧中角色:許觀颐 珂明冬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八荒定,六合安 —— 万古千秋,离人去何方。
(备注:涉史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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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四日 (春) 2018-7-24 19: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禀珂少主,举事毕了”

[暗窗久候一句话语,此声抵达森苑禁处,重门不遥之地,箭簇声仍啸无休。成王败寇,大势已铸。细长身影沿窗壁若隐若现,宫装高髻,套着三四只金环叮咛的手抚著腰间一枚器光沉稳的鱼符,鱼吻机括对嵌一粒暗朱色玛瑙,妥然燕朝女内官服制,品阶不低。镇日在此守住燕朝昔年史卷,冠无实名,掌无实权。明馆烛火固在绽射四壁的重瓣灯台,高高燃砌一滴滴凝固的熄泪,绫绣罗足迈开莲步在厚重铺陈的氍毹,款款踏过绘煌彩画,缓无声的履一步拢一步走出阔室壁墙,门扇沉哑哑声一启,瑞炉静烧的暖意被寒夜风惊散了,宫花严妆下满眸之泓于流烟夜色当中翩然快循,双手稳端陈卷托盘而出]

[我身上的是,异国帝王家为质十二载,生死荣辱沉浮一轮回;听清楚的是,身披兵甲握举刀刃的他们,皆折身称我一声少主,那是属于千里寒关疆外,位及蕃北大君之下,最尊贵无比的称呼。]

[寒气凌掠,宫苑枝木婆娑不定,今夜灯色苍苍的洒在还算干净的地面,明艳脸上一瞬间添出了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含蓄像是远方开好在季节的花朵,其实想归去北地已经很久了,许多时候,我对观颐含着笑,心事沉甸甸涌动心口,而她亲手予来真挚的尊重,恰如一贯,扶起我委顿在地的命途。]

[乾宁八年,繁华如燕都,引来八方来朝,一代盛世长景,迷乱世人之目。还记得秋时节,爬地菊织得漫山遍原像为高天穹庐铺上一望无尽,遍眼的金黄。身为大君的阿爸与部族敬重的大合萨策马同送,头戴钢丝编制面罩的铁卫们纷纷扬举五部图腾旗,带随大批良驹及大队贡物,直到部族世世代代都跨不过的高原青海州。我与阿爸在界限俨明的山脊道别,一边是水土丰茂的燕朝,以河西、陇右、安西、北庭各镇为隘,烈烈风中河湟三关七州驻扎大燕封地的宣籍旗,而一边是五部统一不足百年的蕃北,百姓沿雅隆河谷牧牦牛羊群为生,疆地超过一半在山岭雪域,繁衍生息的领地相比大燕显然短缺]

[抗衡不得大燕,蕃北与相邻回鹘争战不休,阿爸抢先向燕朝献我为质,顺利和燕缔结为盟。大合萨向五部诸贵宣我乃雍中本教选择,无论男女即承天命,腕双缠毗昙金环,贵为未来蕃北之主。乾宁十八年,阿爸于凉州一战助燕击退回鹘大军,归途不幸堕马重伤,逻些城外遭禄东赞,禄钦陵父子篡谋,蕃北王权从此旁落反勾结回鹘侵犯燕土边镇,燕皇大怒欲斩杀我,受观颐救下后便软禁在深宫]

举事毕了

[欣喜临前,我离开四壁笼,现不出稚年在校场与观颐演练对阵时飞扬的姣姣颜貌,然朱口澈音但把四字诠释一叹。眸色昭见飞檐斗拱,星月同照异样光彩,富丽堂皇都作朽,又重似填新生。燕地宫裙长而窄,十七褶摆行走婉约,本身异族却迥别颊颜酡红体态矫健的蕃北女子。沿途几路军开始清理左右伏倒的尸山,血气凉凉钻鼻,身上无论醒寐都匿在长裙的利刃并也附一致气息——反、杀、夺。]

“陛下勤恤国事,劳身焦思,忧心成疾,何不如禅位安养百年,以享闲逸”

[朗清亢传的广殿,轰烈兵变,突似旧却不少年。依宫律亮出腰间鱼符,玛瑙光似血凝刺指尖,臂弯轻解,将随身未曾正大光明佩戴的剑与另把熟悉的剑并齐而置]

[倘若她事败,我抱着的是同她一起死的决心。]

[曳裙跪身殿外,双臂高举托盘投落一片影翳,长睫垂向殿内血迹裂开的碎片,低颈敛眸从容念来]

大燕开明卷本纪,燕自古有禅位之德,愿陛下顺应从之

[一句作序,殿外远近第叠浩荡附和声,将相臣子可知到场多数,异口同声逼向,岂容有悔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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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十日 (春) 2018-7-27 17: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必筠 于 2018-7-27 17:32 编辑

珂明冬

[盖闻举朝文武山呼陛下英明,靡靡沉睡燕朝皇城千百年的中原霸主之息恰似为杀戮唤醒,卷起狂风骤雨渗透庄严殿室,在冠冕堂皇的庙堂震动呼啸。我低垂的脸庞,神色在这场剧变中安详无改,经意一抬眉,单觉镂空云殿高门四面八方的光一径潮涌过去,仿佛全数吸附向殿中匀婷孤高的那一人身上]

[她便是燕朝皇女许观颐,封号长宁,却是唯一身上带兵权的皇嗣。]

[顶礼背后空茫的万丈月色,百官退散,日月楼座龙首道倾衔四通御道,直到丹凤门刹那一线烛笼,接后联成片的灯火一齐壮观的明明灭灭。檐翘交联的天幕微微泛青起了雾水,覆将又寂回一宵太安长宁。夜露深重,蹙金织袖不沾暖香薰笼的深宫奢调,殿外晦暗处寡寥立着,反带起些更晚风凉的意味。]

[彼影走近,她取了我的剑。大燕内宫百项禁忌未允任何品阶的内官私携刀剑,经查格杀勿论。数年前初至赐榻别馆,与她同住同向一师求学,那时我先已安藏自保之心,根本无从放下这把剑,然当生死关头我肯放下决心去死那刻,她却从未弃我。温澈眼波似有湿雾濛濛轻展,眼角温婉一瞥亦润开了笑]

那是死罪。收下,你即已赦我。

[定睛睇那对含笑透亮的墨色眸子,经年浓黑多是要我看见不甘和刚强,沁凉的纤指抬起,缚腕金环亟亟击出一串清响,撞向启鞘剑锷,扶住她的手,指尖滑过掌心疤痕蜿蜒的位置,继而双手贴住温不分彼此的肌肤攥到一起。心内一脉暖流,仿比照在朔北高原的大地光辉源源不断注入了躯身,忽即驱散这凉夜寒冷。目光若水般淌向她身各处斑驳血迹,钗头凤随细语声一壁轻点髻前,端妆之靥到来她面前柔化无比,眼帘垂着似有诘问]

老师讲过,上将兵不血刃

[所谓兵不血刃,军中普通的步卒推弓拉箭百步内威逼对方首级轻而易举,而她宁可在太极殿血溅御座十步。滴漏音声单乏一刻,眼眸穿过她耳畔静止的千秋金叶,朦胧眺望右侧东宫方向,时值寅初,那边的灯火似乎还未熄下去]

[缓放她腕,及地紫裙拂开晦明阑珊,捧袖转身,正巧接过一侧小心翼翼奉上来的御药,敷好热水细致替娟容拭着泾渭可怖的血色。顶上宫烛蒙著一重薄可透物的燕绢,氤湿雾气间融融照映,辰光似被轻绵的呼吸拉得极慢,药散喂进对近白皙额处的几寸伤口,两指隔著一层布帛慢慢的替她揉着]

痛吗
[发帖际遇]: 郭必筠参加民间吃月饼大赛获得冠军,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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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十二日 (春) 2018-7-28 18:42:33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月华淡烛无声流光泻落青冷裙衫,不问低处高处的渺风吹起繁绣曼堆经纬交错,一袭单薄投影她轮廓前,且遮半壁寒宫清光。研金粉而得来的胭脂轻擦颧骨,光影暗暗女儿红烘托眼神专注,今日金冠纵横她青丝秀发明朝即君临天下。拔剑出鞘的刚劲带起细微嗡振,心弦随之一动,唇线轻抿,领会而笑]

我来之前便在揣度,若你挥刃逼宫我便拱手静待你事成,然而还是带来开明本纪助你一臂之力

[身起膝保持半踞姿态便于为她侍伤,一场宫变过境恐宫人来只会两股战战,眄眸光华一顾銮殿巍峨]

上将兵不血刃,而君王之德,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德,远迩来服

[柔色吐言辞令刚硬,字句为她此番壮举作结,我晓得她选择是德。幼龄初学大燕诗书礼教,忐忑不明是也非也究为何意,咬词念句还带类似唇齿不清的口音,弘文馆授学的师傅摇头叹息蛮人愚驽不可教,宫人们躲在暗处嘲笑北夷蛮女茹毛饮血。故往孤雁投群格格难入,言辞尖刻者面上恭维实我全知晓,他们太过轻视蕃北轻视我,弓弦韧劲倘有人肯徒手来试,弓弦未被痛折必要对方付出血肉代价]

[观颐莞尔眉目言小伤,鼻息边弥漫难忽略的药味,指尖触过的地方想来任何一个皇族贵女该惊呼而捧镜自怜百遍。怎会不痛,我们只是更会忍。指若捻蚕丝般抚摩其容颜,感触而向她略略摇首]

[凭两万步卒一夜拿下燕都改易朝代,而她身后还有击败回鹘的数万精骑,此刻未曾听到鸣金收兵凯旋夜色的号角实为可惜,那日复一日响彻都城一百零八坊的文庙国钟是比拟不起的。蕃北被驱青海州边外,年年岁岁需一半牛羊马匹与天朝换取泰宁,勇士们弯弓能射雕杀财狼,对燕人号角却忌惮百年。质居宫中面对浮世奢华,足步两年间又囚在软鞋中辗转,淡然顺遂的被描成一幅大燕工笔仕女图]

“蕃北,你想回去么?”

[蓦地清瘦肩胛显为言语一震而不动,好比云淡风轻随影一黯又豁然开朗,自她派去史苑的亲兵尊呼我少主开始,困囿神思即腾起一股久远无改的力量。柔软双手还是托住她两颊匀药,四目相交过,眸光见底如同那木措的湖水,潮涨起那便是隐隐涌动的恨,她看得见我一切不堪的软弱还有撕开的挣扎,两年前我向她哭出声道出阿爸被叛军斩首,那时候泪里的恨钻胸彻骨且束手就擒等待燕皇处决]

我要回去报仇

[简单明了的话,眼神是冷的,语调像冬日冰辄被碾碎字字锋冽干脆。]

[坐回她身边,方才曲久的腿一点也不觉麻,盈袖的风要睫眸迷离万千,顺手拿过靠置她膝首的剑,抻肘霍然在眼前一拔,听声出鞘而辨锋利,目光一定,瞬似有千军万马心胸而过,清锐的笑道]

这把剑虽没在战场派上用场,但是我磨砺它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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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十七日 (春) 2018-7-31 11:0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层云若龙鳞摆尾起伏,一叶月舟安稳驶入低处,星辰瞬作移,云衣裳飞作霓,天幕陡似与高阙重叠,即使离得这般近,地上的人却无从动手揽摘。待如今能够体会其中枯味意境,再不是观星月而不甚喜悦的小姑娘。坚冷的剑握进手掌心,平眸视取蕃北称作辰星的铭文,精铜剑柄镌刻度母慈悲长生纹样,剑鞘秀朴凹刻本涂有属于北地祝祷的朱砂,年长日久,朱砂已化尘埃,空缺地方始终存在,就像残失离散的空洞,但原处日日被我手磨出乌亮光泽,此刻看来亮似刹破亘古的星阵]

[腕将小臂绷紧身体的力自然随剑一卸,剑身拢到手心静静的揉搓着,漫漫寒夜常藉此取暖,动作久就成习惯。周遭清寒浮动,犹嗅一丝血腥淡淡,下意识眸光一抵,微弯眉悟那是观颐身上已涸的血污,有她的也有别人的血,那是成不是败。雾霭淹覆龙道首尾,平阶至地若霜雪未化,诘曲七转一片白茫茫,却听闻她说话声,唇抿的笑瞬息消散,凝颜而对]

你要赠丹阳予我?

[容上色忽渐肃穆,目光并着吞咽夜风燃得泛黄的灯焰纱烛,几分暗中亮度如柴薪在烧]

我平生初尝相惜,却不肯立即领你情,因我最痛恨被人怜悯,但我知道你不是

[偶尔垂思回忆中的自己,譬如幼稚小兽反击之举,以卵击石即便奏效,结局也甚是哀凉。泱泱大燕若一头慵懒的猛虎,只管把我压碾股掌间,如若存豺狼之心的回鹘梗在蕃北与大燕之间的牵制一旦失去,我便立刻会被虎口撕成碎片。再及经过已失悲哀锥心的恸楚,经历生死不过曾经自尊难平,睫毛细微一颤,鸿羽一样即轻轻放下,面前的许观颐——大燕长宁公主,身份决定她的悲哀也注定她的尊贵,眼波最末一簇明亮荡开,娓娓语调述出经年心境]

我真正把你当作朋友,并非东宫易主你坠下高处之时,而是你与我并身骑马,公平的与我比箭

[不知吐露的话竟会变涩,然很喜欢她裁去贵女雍丽而冉冉英气的眉眼,那样浓郁的眼,什么都不容易被看进去,可深邃颜色又仿能吸纳河川,辰星同丹阳交换过来之时,我执住她手]

辰星随我一起在这宫中度过了十二个寒暑,现在我就要走了

[语多不似缄言默行的史苑女官,也似忘返归蕃北那心急如焚,一字一字唇畔冷静黯然]


或许再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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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二十日 (春) 2018-8-1 15:57: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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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轻错,徒留不可显的停滞,手心方才聚出的暖意到实处,觉不出谁的手更凉。付诸情怀,如怔在梦中,心胸居然空落一处,论真心,城府很多时候要比用心容易。入大燕为质并不是大燕堂堂正正的敌人亦非手下败将,而是寄居权宜苟活的棋子。我不以为赴死艰难反觉解脱,生着的勇气是我欠她的,许得今夜几言足令往后无憾,我较她,匹敌相类大抵是一颗不甘不屈之心。细指抚丹阳,金蟠螭络寸寸硌过指节,厮疼一丝一缕缓缓的清晰,蛰忍终至脱离大燕这一日,五指顺势收紧,牢握命途]

[如此于大燕关卡通行,持丹阳好比鱼符乃信节之物,凭观颐号令万军威詟,归路概莫有能挡。十年权衡二年卑伏,介燕朝更替,蕃北局势又一团大乱,上苍也懒抬眼皮关照一顾,何况大燕那些目高于顶的仕族们。心滤过她层层用意,眼中她始终笑颜放朗沉稳不改,未久,后传一阵急促有致的靴步声]

“启禀殿下,陛下的诏书已然拟好,这儿夜寒风重,叩请移驾才是”

[一幅纯红袍子匍匐台阶,平日嚣张面孔精明俯低。大殿侍奉的宦官望准风舵行事,像极夜枭捕捉死气寻觅活路,看来论谁都在惮忌夜长梦多,不论太极殿的人还是东宫的人,观颐只需笑谈静候]

雾大了起来,殿下,我也该退下了

[含声告别,低眸与短距递来目光不期相遇,扬眉淡视,周遭还有多少眼目伺机窥探一二呢。起身垂颌并宫袖,高髻一丝不乱。是夜,目送观颐身影拾阶离去,直到幢幢簇拥的高处,再寻不见。宵深久立,端臂似石刻醒转,攥得湿润的指尖似染了露,腰佩丹阳不住摇曳环佩清声,不避讳地径直婉婉独行]

[我全名萨木萨·珂明冬,蕃北语为明冬格,蕃北金色之花的含义。步过蜿蜒宫道脑海徘徊起阿爸低沉唤我明冬格的声音,梦魇里阿爸时常穿着一套黑铁钢铠,眼目掏成骷髅空洞,嶙峋骨骼森森牙齿一遍一遍呼唤着我。萨木萨血脉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分别被奴役五部各族,大合萨传书过来的羊皮信,蜷成一个很小的筒,把它摊开读完,大燕史苑诸卷鲜血绎成的史册列在,蘸取笔墨回复大合萨,杀。]

[推开史苑寝室小窗,灯烛熄灭,身影开始晦昧淡化,启开怀中丹阳,柔婉的眼还是那般安静,燕地冷风不断入室,蕃北已是冰天雪地。翌日未听国钟敲响,带归连夜整编的百骑,一行直奔青海州。]

= 第一幕 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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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二十四日 (春) 2018-8-3 15:35: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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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吹拓,毕露青白如骨的苍原本貌。薄雪初销,天异常铅黯,浓云滚滚压境,成群大翅秃鹫盘旋低飞,空旷聚来愈多不属人声的凄厉呼号,腐肉碎渣漏过鳞光爪间,即连风雪也抵挡不住它们觅食]

[一队斥候骑兵疾穿脊道马蹄声哒哒经过,铁骑溅起大滩血泥浑浊难辨的水花。蕃北火兔年一月初九,北都罗些城作轴,蕃北五部东西决裂成尖锐对峙,持续十个月大规模绞战,战场死伤达十万人数,尸山血海,彻底洗刷统一蕃北的金达尔汗王战史。东派敕雍中天命,始终拥护金达尔汗王后裔萨木萨部,即便新立大君是个女人,手臂毗昙金环宣告天命事实,而这双手握着东派人十多万性命]

[山巅风犀利割着线条坚毅的扎呼岭,地面震动声逐渐靠近,山体似被一柄钢刀拦腰劈开般,右将军霍都趋马先斥候们一步,卸下钢盔,冷硬手甲一把按住胸膛,队列皆在马鞍上依礼压弯脊梁。雪粒又开始像盐般密密泼洒下来,冷冷打在冻得发硬的钢甲上,身下黑色骊龙驹喷着强壮鼻息调首而转,身穿一袭生铁冷色铠甲,摁剑压缰,脸遮在北族武士钢丝编织面罩后,和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围罗些城第七日,双方进入最后决战,士气不可出现变数,对于残酷现况,却忍不住笑声讥问道]

他们现在把我们的亲人推上了城墙,可是那又怎么样,而我们就要任人摆布?

[蹬开鞍下箭囊,迅抽一根刺箭,熟稔搭弓拉弦,指套勾起一道冷涩逆风之弧,堪堪对准浓云天际一发射去,很快一团瑟缩乌影自高处坠落,众人视线聚向腥红张合的鹫目,连它口中含着的那块尸皮腐肉,北族尚战,马革裹尸血战为荣,前后铺路骸骨不计其数,还在乎什么,肃静片刻,竖手下令决绝]

今夜攻城,如果兵败,亲人与我们也都只会是这个下场!那我们当如何来战——

[待听到翻天覆地的杀喝,长指曼意地放空蓄力的弓弦,忘记曾切切如拨弦的声是何种妙语,声音在战场无数遍呼喝后长久嘶哑,战势已到罗些城的穷途末路,铠甲背后的疲惫常令支撑它的身体涌动浓重腥甜,却伺机地只教杀戮之心更加蓬勃不竭,报复的欲望总饥涸难耐,唯独仇敌的鲜血才得滋润平复]

[攻城夔鼓击响,双翼箭阵还未拔开攻势,率先第一箭射死被推到百丈城墙垛堞——我年仅八岁的亲弟弟烈突翰,拿亲人之血祭祀决战序幕,身后战士亦毫不迟疑,纷随效仿。箭矢如雨,圆融密集击溃城防,列突翰胸口血红绽开,像极蕃北神话开满王殿的红色格桑花,小小身体从高墙跌入城门底下的泥水中,接着被冲破城门的万军踩踏过去,兵器砍入躯体的钝声还有惨杀声像绝望潮水淹来,骑兵铁蹄踏过摩肩接踵堆叠一起的横尸,血迹泼洒城中大大小小帐篷,死者中还有许多混乱中奔逃的庶民]

[曾灿烂辉煌受北边民族膜拜的罗些城,只是一座血洗过后的死城。俘虏们一个个穿着贵胄的衣裳被押解到金帐宫的广场上,统统伏首在桐油燃烧的火把重围之中,黎明入寰,天沉将是一场暴雪在即。破晓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平静以死囚的姿态注视着我,掌按丹阳,稍微欠身,修罗战袍黏糊滴着未干的血]

“明冬格,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和你阿爸真的不一样”

东赞叔叔,阿爸至仁无错,然而对你们这些豺狼大错特错!我想你们都已明白、我才是这里最凶狠的

[对头发斑白的禄东赞大声怒吼,而提及阿爸时,声线杳然降低,刺鼻血腥四处浆涂,阎罗地狱层叠骇开,苍白唇瓣咬话狠厉的回应他之感慨,尔后眼珠倏地朝后阴森一转,铁甲一列整齐踏蹄出阵]

[天亮,暴风雪伊始,金帐外被马踩得稀烂的团团血肉覆盖一层接一层冰雪,蕃北开启洁白一片新天地。]

[乳色毡顶系了一条五色搓花彩绳,底下缀系一颗祥和叮吟的铜铃。侍女烧开热水融开墨砚,狼毫点在桦皮薄纸,几笔寥述一年战事,内耗巨大,唯恐回鹘此刻异动,祸及燕地门户,故致信请助。末句问安好,笔锋滞了滞,清秀小楷被墨迹拖沓了最后一笔,寝帐太过暖,端坐厚毯不禁埋首一阵剧烈咳嗽]

[肃清叛逆在一月之后结束,禄东赞、禄钦凌父子及吐谷浑部统帅琅支都在内的首级,皆被押往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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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二十八日 (春) 2018-8-5 21: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傍晚夕阳为冰川冻流浇上层虚无的暖金,视线往蕃北圣山扎呼岭延绵无尽的山脉远看,再见不到翘檐朱楼、亭台绿榭的南国之景。平原放眼望大都牧民各自驻扎的白帐篷,雪白顶上漆饰着不同部落的族徽,看着看着,就想起小时候曾经许下的诺言,说是要带观颐离开燕都逃到这里重新开始,我们开辟自己的疆土,亲手建一片河川,心中虽还生眷恋,怎还可再跃上书信,恐已作邦交国书束之朝阁]

“明冬格,你到这里冷冰冰的待着,抱着阮琴是要弹上一曲嘛,哎,可是病情才刚刚稳定下来”

大合萨,这个冬天的雪就快要下光了,我想出来看看

[雪地没过老人羊羔皮袍子底下的膝盖,他嘴里砸吧着一根黄铜烟锅,一啜烟星忽而溢出忽而隐匿,身形佝偻就像一个放牧的普通老头子。落日缓被浩瀚雪原吞回地平线,晚照绚烂,一片霞光下,扎呼岭一带雄伟的雪山,好似冰清玉洁的拉姆神女撩起她的面纱,展现妩媚动人的容颜。眼眸中的静湖一动]

你是想说琅支都堪称一代骁勇之将,现在非常时期,眼看库格里大会就要临近
而我还是一意孤行的要把他的头颅献给大燕皇帝

[病愈双眸熬得眼圈些许发红,朝他点了点下颌。短短两年,对峙轻易打破,继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罗些城,却深感危机,初定局势并不若表象,现更非随意铲除人的好时候,但所选择、心里明白]

我自青海关归来,随身带的只是随我在大燕的百骑,大合萨,我不能平白无故靠大燕的手来稳住蕃北局势,若是起初攀扯不清楚,依附大燕而起势,那我该是祖先和族人们的罪人了

[身倚堆放干草的车辕前,稍复血色的淡唇单调咳几声,腥甜软绵无力的缠绕着心肺,寂寂掩口续道]

拿琅支都的人头作礼,一来算撇清与回鹘的过往干连,二来顺理成章的交由大燕来对付回鹘

[蕃北现今已自顾不暇,然此番不是向大燕求助而是请助。素来智慧著称的大合萨笑了笑,没再作声。五部库格里大会在雪融化时即要召开,心事充充。怀中阮琴与燕朝琵琶有些相类,素裹一领黑色大氅,余晖盈寸游在琴弦走走停停,捻弦娴熟似故,指上处处与马缰摩揉久而生出的茧。严寒本故乡景,琴面翔飞两支翱鹰,着万丈雪海,阮调指下徜徉,便觉天地俱空,呼风四野,蔽了远处圆帐,雪花簌静而落时,星点晶莹沾到眉间,收指只觉指尖艰难,几滴雪水砸落琴身,铮铮停歇已如夜]

[冬去春来亦复如旧,长草下枕藉的都是人尸马骨,完整的零碎的,遍处可见。步卒队伍分散,行走间收集穿插尸骸的兵器,用以备战。莽莽草海汲到充足养料,比往年肥沃也养活了大批的牛羊和人口。牧民们坐在山坡放牧,时常谈及几年前的库格里大会,啧啧有味编颂起新大君,相传她是拉姆神像另一半披战甲的无情化身,双手分别执掌杀人的刀和剑,将不肯臣服于她的部落一个个砍除殆尽]

[无论经历多少年头,金帐宫顶朱红格桑花图徽,契与帐宫中央篝火呼应,将明光威严无限传递。赫赫鼓槌密集敲响,五部议事的库格里大会再度召开,回鹘诸部归顺大燕整五年。膝坐首位,马步裙端整一撒,平铺身前,长发收敛银齿梳后,打磨发亮的甲胄牢扣双肘,白色半袖露出臂环澄影,下首贵族和将军们依次盘膝列坐,间或交首递耳,蛮族一向不拘酸腐礼数,却折服在敬畏当中,学我铁血厉兵秣马者生,而挑战萨木萨部威严者皆亡。眼下各部生息渐充,其乐融融,蕃北逐年兵强马壮。]

[此年,蕃北历木猴年,大燕圣历七年。开春库格里大会决议,出自蕃北人心所向。面临回鹘时有突袭,几场战役剿灭边境依附大燕的诸部一支,因此不免频频与相近的青海州产生摩擦。不言而喻,五部贵族早在战役中抛下食羔饮奶的养膘之躯,替代则是向往中原那蠢蠢欲动的无畏野心。放弃向大燕进贡举国一半的牛羊马匹的决议,最终势在必行。离开大燕第七年,战火只在一触即发边缘]

[金帐宫来众退散,剩下几个奴隶守火。手心平静地揉搓着丹阳,剑锋封在鞘中,目光凝结剑镡,盘桓金络青气轩然,而心底那一人之语“那我便做这辰星,也好照见你归来的路”,回首郁结了尘埃]

=第二幕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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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三月三十日 (春) 2018-8-6 20:39:07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四月列丘金风瀚,阖草扶原,陟我高冈,直挥铁骑挞燕疆!战歌被重叠起伏的黑甲大军用蕃北语高亢唱破疆边,急行军洪流似冲过大地,腾起滚滚黄土盖甲盔。五部出征,十万风闻北疆的铁卫为主军,待攻破青海门户,大军即变一支穿喉箭向大燕陇右十八州、安西四镇长驱直入,凭烧杀抢戮,无费分毫所获定远敌一年放牧,北边门户尽收蕃北囊中时,天下必地撼山摇,大燕猛虎之势安能久长]

[战势雷霆钧发,炸开在洮水河畔,对于燕朝御驾亲征,仿置若罔闻。战线霍然拉长,像两柄刀激烈博杀刃尖边沿,拖至贺兰山。探出手,细瘦指尖抚在立刀跪地的霍都头盔顶上,军帐灯火通明,他微吃惊地仰起面甲,黑甲片覆盖他年轻脸容,这是萨木萨部统领铁卫的第一勇士,堪此号,蕃北绝无二人]

你我这七年并肩无间,记住你就是我,大燕皇帝来到我们的战场,我想看到你打败她

[高天的月默默投落素辉,扎呼岭东山顶的雪终年不化,纯白的人间总是寒凉,我心里从未有想见到她的意思。北边夜不若季夏草长莺飞的燕都,没有波光粼粼的太液琼池,没有诗酒翻红袖而歌舞的奢调,她千里迢迢,持君王征服四海之威,固使青海关燕军士气大振,而我踏破贺兰山的决心终始不移。]

[霍都默然,一个雷厉风行的武士,却不愿立时答话,无声待那蓄留短须的下颏沉重低下,才把手慢慢收回,一缕久长累积的药气自然而然弥散。冷淡的笑噙在唇前,自前几代燕皇起,皆信誓将平定北地立作毕生夙愿,偏不肯坐享庙堂一世太平。观颐亦是如此。回鹘灭后,蕃北难道兔死狐悲才算安分?]

[战书一封也未曾通达,双方鸣金起兵,大战告即]

[治军气魄,一击即杀,冗长角声过后,勇士们举刀拍马,今时大营倾巢而出。漫天日羽稀薄,躯薄一件甲衣比得经年厚,淡颜淡目隐在重骑之后,手中精辉一崭,前锋左右翼不断吞并前方残兵,即发动两轮如獠牙般攻势,直噬燕军腹地。忽中段陷进盾牌枪阵之中不得动弹,片刻箭声凄厉,重弓齐发,轮番箭雨避无可避,大燕兵阵变幻多端,连驰骋北地的铁卫也为之震骇。腰肢前倾,低俯骊龙驹马首,避开呼啸致命一箭之时,小腿受箭,反手平挥一刀斩去半枝箭,血水淋湿晏紫马步裙]

[主力折损大半,军心开始涣散,与一鼓作气前来击杀的燕军交锋,溃军铸定。传霍都被俘消息,肩胛蓦地一沉,小腿上黏热汩汩流淌而不知,面容像画卷浸在发白日光中,毫无生色。唇咬血红,未肯撤退,卸却重器,领执弓轻骑猛烈突围,忽不顾一切直至弃去头盔,长发凌乱拆散身后亦一往向前奔袭]

[事实注定蕃北原会败得这般快,也好似这一生就该俯首称臣。被押至燕军主帐,足步印血前行,长发两束紧贴在颊,逆向天光,起先陷入一片黢黑,恍然她的脸在数年后重现在前,额角留下的疤痕勾改了记忆里的模样,瞬自问那是谁,别后七年仍女子大好年华,那肤如脂玉,衣甲贵胄,原是燕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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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四月二日 (夏) 2018-8-7 17: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帐内松枝木香伴随袅袅水汽蒸腾着,眉眼在幽散水汽间抬起清晰地与她对视一回,彼此目光短暂一个交汇,接着被她手心擎住的一把萦冽生冷的枪生生隔断,枪沾血迹还是新的。燕朝医官撩袍跪在边上,拿出薄片刀刃预备剜除那深埋见骨的箭簇,小腿肌肤被纵返一刀切开来的光景,怔大眸望向那涤银枪锋涓涓分明的深浅血迹,血腥漠而麻木的变成越发强烈的侮辱感,不防睫亦在随痛楚而生的冷汗中颤抖起来,惨白容颜如浸入冰水冷透了浮生,小滩血泊扩散开来,腿的剧痛渗裂骨髓,骤然难挡]

[眼帘忍透,勉强完整的手甲还护着刚硬的外壳,死命攥握,眼神倒把那位医官盯得接连后退。曾几时伤的不轻,濒死都有那么一人来救,那时候拼命救我的人,现在只是为了堂而皇之的羞辱我而已。她折磨蕃北引以为傲的将卫,不杀反而搁置高地向我及整个北地示以威慑。觉得眼睫突重下来,闭上眸]

败军之将,本就无话可言

[开口声音带着长久磨损的沙哑,嘴角血迹干涸凝枯,伤口疼意,持若刀劈斧凿使得神思一直清醒。我见到她的时候,必然胜负既定的时刻。命神之手能捧起灿烈的乱世英雄亦会缔造狼狈黯淡的败军之将,初时即输不起,何必开始这盘战局。待全然融入蕃北大君分位,反而不成夺而不得,只余下一条路]

[汗水雪水还有血一齐打湿了身体和灵魂,浑身散发阴冷的冰凉。到底曾用多少药令这透支过度的身躯活着,我也不记得了,但凡活一天,就要建出比先祖金达尔汗王还要高的功业,正与七年前在大燕誓死参与宫变的决心不谋而合,于观颐来说,我全为谋取自由,统一蕃北。否则阿爸、兄弟姐妹的性命,又怎值替我垫基。帐外嘈杂,有兴奋声高念着斩获蕃北兵人头数、及缴获战马、军械兵器...]

[努力万象俱碎灭在一朝,心中适才受到一句猛烈重击,含住口无声笑着,直颈,淡眸刹那浓起恨意]

无论是蕃北的命运还是霍都的性命,你是要我开口向你求吧

[唇齿溢出腥血,大合萨和霍都,他们的脸现在凝成心底一句强烈的哀叹。半边身体扯痛颠簸迈开一步,明亮外,几个银甲燕卫警觉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开长刀,右手熟悉以绝快之速从暗地折出犀利剑光,用她佩剑丹阳次数不是很多,总随身携着,劈手挥剑格开数柄刀锋,硌硌有声响得刺耳也惨烈]

可是,为什么蕃北世世代代要向大燕求才能活!

[喘息着质问她。如果并非这样,何以作为质子而相识,放走我,便就会有今日反逆]
[发帖际遇]: 郭必筠走在路上无故被一幅画砸到,拿去鉴定竟是名家大作,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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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四月四日 (夏) 2018-8-8 19: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珂明冬

[那煮沸至顶点的汤水不断咕嘟溢出瓦罐,泼洒在烹煮它的焰上发出滋滋炙烤声,烟星熏动,燎而闪烁晦暗。而过满则溢,这就是世间的预意吧,从暴涨再到崩溃。丹阳破开刀阵防御未耽在方寸,没有理会背后失防意味着什么,剑锋达到满弧时再度强行豁开一线戾光,叮地一刮擦,剑身封住枪尖攻势,双方肩甲冲撞交衡,怒气的摩擦和金属的碰撞短暂地演变到僵持那点,死死凝着她纯黑的眸子]

“为什么?就凭“成王败寇”这四个字”

[终等她用没有温度的声亲口将这四字述出,定在了我头上。万般觉屈辱,是为初便不甘。思绪一点也不混沌的忆起,曾傲然随她并肩看着老燕皇与东宫命数狼狈陨落,而今她予来一模一样的强硬判决。手腕的力在身体筋挛一刻,摇晃之中松懈下来,彼时剑为一枪无懈可击而翻落,身倾斜还未倒,腕震似整个手掌失了知觉,纠着五指生硬掰握住丹阳剑柄末尾,跌落的剑尖深扎进地面毯子中]

[像一柄临末欲折还倔的弓,膝弯勒紧,支起倾倒的腰躯,铠甲护住的胸抽吸不止,大口大口喘息,玷遍血污的马步裙拖着脚步,一深步一浅步,喉不偏不倚靠向枪尖,仿佛视而不见,却是主动迎上]

每一代皆是如此,蕃北的土地实在太贫瘠,求活就像羚羊迁徙,高山险流天敌捕杀重重危险都恫吓不了它们对水草充足地方的渴望,活下来的羚羊会替死去的羚羊继续完成迁徙,一辈接着一辈永无止境。青海州关内一线往南,春暖花开不需长年饮冰卧雪,乃天生求生本性,如非灭绝,此心当长久难消

[息弱化而声气嘶哑依旧,崩了久长疲惫不再娓娓温文,然温文的我如若还在此,便竭尽心数也要替她谋划一把——八荒定,六合安,成她千秋君王业,彻底灭掉敌对那方,此策方能葆安稳一世。]

[视着缨枪之芒,无声喃喃复她语,由此七年外壳稍些软弱,怦然就知与从前赴死之心,别无二致。“不要来啦,许观颐,你不要来”,青稚的脸饱满着泪水,斩首的刀就悬在颈项,她方从吐谷浑战场归来,丹凤门前还未表战功,手掌缠着血滴晕透的绷带,领亲兵不管不顾的强行冲破羽林卫刀山戟林,披着伤疯了一般来救我。当年蕃北已经败了,我不也一样败给了大燕朝,狠下心自愿那样死去]

[可好多年,她来了。和她的影重逢一起,隔去深深缝隙辨不清轮廓,压眸,目光黯淡变化着,手扶丹阳令它不至脱离手心倒下去,一席话与她后,自临枪锋太近几滴微不足道的血花坠落,遽然却是明知故问地想发问,眼神狠起来淡了经年的眸光跟着异常亮起,很多不甘愿一齐苦涩自牙齿含腥带血迸发]

如我不服,你当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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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四月六日 (夏) 2018-8-9 20:39: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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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时间太多就不会有人察见里面深壑似的空洞,沐过腥风血雨的发梢安静逶迤甲衣垂落缕缕沉默,宫衣高髻的隐忍华年褪色无踪,滋生的空洞逐年膨胀,始于无助的孤独,再尔愈多人贴服听命身侧的年岁,就不必动心思索往昔,何必替自己添些不可能而为的烦扰,身边总会有人在的。然辽阔的天穹冷漠的雪峰还有寂静冰封又缓遂融化的河,最后荒川长流,平生再无一人可涉入心中]

[深吸一口气,眼角许地展开,疼痛如影随形犹如适应寒冷般注定习惯,眉峰笔画纤刻凌厉,距眼前有些远的光照在她未持枪的手,透明而陌生,念头再想追随细微回转,思绪怎生出厚厚锈迹]

[如何念出来曾经之言,悚然刮除眼瞳表象明亮,心迹艰涩着,心门开启之地堵了万丈壁垒。她已不再注视于我,枪锋归位瞬势离却,几寸殷红狰狞,泛紫素唇张合,纤瘦骨立,手上血脉交纵突起,竭丹阳曲直之力撑住强末。是然回鹘的起落她做的彻底,回鹘灭蕃北覆,历来大燕收服这两片疆域,无论宽仁还是血流成河,试问谁愿在贫瘠难耕的土地上谋图宏愿,他们要的无非臣服而不犯]

“明冬格,你的子民还在等你回去”

[眼眶无端灼热,分明自裂隙窥见她模样,单是一个曾经,随即潮湿沓来眼底。而明冬格,那只属于蕃北的名姓。欲造功绩,又何言放生。泯去湿润,难以置信瞪大乍余空洞的眸,扯高声线喝断道]

燕皇陛下,够了

[且睁着这份杳茫实有焦点的空洞,太远太深无力继续确认时光底渊她在不在那里。伸出手,虚弱无力,便自高处重重垂落下去,藉下坠之力掌心往丹阳剑刃上抹出一道血肉割裂的长痕,声裂哀伤]

我可以对你称臣,丹阳剑我也一并交还予你

[血沿压铁剑纹蜿蜒滑入伤口留下的血泊,帐外鞭笞俘虏的辱骂声不迭传来,无奈咫尺深刻。眉眼纯粹归复现下,压却不甘心肠,苍白理清楚内心颓困,分别前那“不复相见”的离语,其实想言的含义我已淡薄,对不起,许观颐。至于燕皇言下之意透露允蕃北生息端倪,即用随身征战七年的丹阳作出等筹]

以丹阳作盟,青海关之外﹐其所定边界,一依旧定,蕃北不可逾

[而我至死亦不会踏出蕃北半步]

如有违背,惩且效回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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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郭必筠 发表于 文兴四年四月八日 (夏) 2018-8-10 17:35: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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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兆很是显然成王败寇的定局,手放开即伏倒在那一滩聚拢地上的血湖中。她前来三战告捷,斩杀蕃北大半铁翼,再诚意拳拳与我定下边界盟约,更免除枭首戮尸之辱,以截然不同的宽仁放过了蕃北叛乱,燕朝泱泱众口自然臣服她恩威并施之德。我怎能不明白她一直唤明冬的苦心,原本旧时情谊只当作徊游回蕃北其中一段经过而已,却是用这种计策令我压弯不折身躯,我是不服的,不服她的]

[是了,就是计策。心内翻翻覆覆的肯定这是帝皇权术,而难忍的咸涩泡透了心驻入眼眶内,剑身血痕涂上她之血,盟约便结而不改,未想到会泪眼朦胧,她手上的血一点点地融落进去,全凭什么样的信任,难道不计较于我,若我明冬格此后病重,尚未稳固的蕃北五部难能坚守此诺,一滴泪水终落]

[想来,这一生的朋友是那鲜衣怒马竟相追逐的女子,轻别杨柳的风拂过少女华裙,花荣景妍,缀来漫天丽春青光,镀着开阳之金的笑靥,锦袖滚滚飞扬,月杖挥舞,绰彩失色,英气飒爽争一鞠马球入龙门。弹指一挥岁月,她容颜焕然成就高远一方,手握燕地重兵,骁勇地将蕃北与我再度驱逐出青海州外。我们不再是朋友。帝皇亦不需要朋友。扪心自问忧伤何处,再不能感念她近在眼前的好意]

[让我开口的唯独是燕皇陛下,她自称为朕,一颗煎熬鼓燥的心才得安宁下来,安然以酒尽答她]

谢、陛下的允诺

[落雪了,靴踩向外边,血路业见白销匿,睫毛旋即片雪分棱,似乎有些话被风带进雪地,成了一目苍茫。撑住一把断弦的弩弓,不回头的离去。往寒风中走远,口鼻俱溢出腥甜的时候,低首盲然语道]

观颐,我恐是做不到...

[掌心颤抖着翻开来,藏着帐内流下的那滴泪水,凉的失了踪迹。]

[再度来年的秋,鸿雁唳空,南飞归燕地,爬地菊金黄一览无垠,金帐宫内的主人重病不起,右将军霍都日夜谨慎守护帐外,北地寒风还未吹起,帐内已布置三四处火坑。帐帘上卷,大合萨前来探望]

“明冬格,一年前的大战虽惨败,也借燕朝的手把禄东赞余留五部的精锐彻底血洗,而你归来时又以战亡人数过多为由解除祖制五部,这十年间蕃北统成为一部,当不会出现族内纷争,你且安心养病”

[江川百计不如归,起初为了什么犹如忘记过往一般都不再重要,大抵为质的年年,一心就想回到蕃北来,然而亲人们都被我亲手化作了泥土,走啊走啊,委实竭尽最后一丝气力,拧干心窍最后一寸生机,换来了心目中的蕃北,似若拉姆神女播撒在雪域的种子,苏醒后会重新一点一滴的在冻土里扎根]

大合萨,我实在太累了,如我睡不醒,就允我长辞吧

[隔着飘飞四起的帘幕,依稀觑见湛蓝的天,一只紫色羽翼的大雁穿过长空,展翅飞往南边,待春日雪川化尽,大雁又会回来。搓花彩绳系的铜铃玲玲作响,很是困乏,等上一个冬天实在太长了,终恬静的闭上眸。大雁飞过青海关,那里竖着一块孤零的界碑,碑文是新的,便是我魂灵也无法度过的地方]

=全剧终=
[发帖际遇]: 郭必筠参加民间吃月饼大赛获得冠军,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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