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圃园

【绿绿在前面跑的欢，跟着这只熟门熟路的滚滚拐进圃园里，他说了什么全当没听到，默默皱了皱鼻子，大滚滚停下来在脚边打转，一脸讨赏的炫耀，小爪子隔着木架比了比，却很乖地没有去挠乱草药。】

绿绿这么聪明，功劳可是我们的。

所以，你自己也想留在昆嵛对不对？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大滚滚扑过来蹭蹭，黑黑的眼圈晶亮亮的，毕竟相处多年，山上草木已与他成为朋友，何况是人。】

师叔你要抱走他，他会哭鼻子的。

【采好草药包起来，不等他答话直接开口。】

那就当你同意咯，绿绿跟我回通天峰，让你师伯教你万剑归宗~

你在山上这么多年，不知道川芎在哪？

[抱起四脚乱蹬的绿绿，他有一时的恍惚。当年那个小女孩已长大，懂得了担当和责任，懂得了防备和揣度，却偏不知川芎在哪，是当真有疏有密、还是找个托词帮他带路？]

绿绿，去，告诉她川芎在哪

[跟绿绿比了下形状，抬眸看一眼燕子，他挺温和的解释]

你别误会，我绝不是拿绿绿来辗压你的聪明才智

[绿绿圆滚滚的身子走起来格外喜感，边走还边回头做个鬼脸，惹得他舒朗而笑]

我当年把它带回来的时候，才这么大

[他比了比，也就一小团，比个西瓜大不了多少]

岁月不等人

你现在都抱不住它，只能摔在一起抱着滚吧？哈哈

【眼前人尚有些许熟悉的地方，十年前在山洞中叫我不要告诉师父，也不要告诉师叔伯时候，他眼眸透亮，俊逸潇洒，如今依旧洒脱模样，却似在那段跌宕起伏中消磨了什么。但正义之心是否真的会磨灭，甚至变成仇世之态，我总以为，信念若不足以说服恶障的蒙蔽，于其人之心魔便再无阻拦之力。】

【大道何为，便为此吧。】

我是想说，昆嵛新晋掌门是我师父，师叔伯们担当大任各掌其责，七代弟子也俱都崭露头角，如果是回来找另一位梅师叔，这里是找不到的。

不过，如果你告诉我川芎在哪里我就带你去啊。

【绿绿拽破他衣襟倒在地上，圆滚滚的身子整个仰了过去，一团球一样的展开四脚，又不知疼地往他身上爬，这份天真之态大抵是昆嵛世代守山门之根本。】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竟还记得他，仍然是亲昵依赖的模样，也是难得。】

【忍不住想伸手去抱，小家伙居然转头皱了个鬼脸，伸手去捏那胖胖的肚子，听他道要抱走，脱口而出，当然不行。】

当然算。

我们师兄妹天天照看她，她离不开我们的。

【话一顿，抬头看他。】

你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小丫头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曾经，他也和这丫头一样吧？一身傲骨铮铮立志匡扶正义。没什么不好，真的，他挺怀念]

师叔前些年很忙

[忙着逃命也忙着索命，好在，有生之年终于事了]

现在闲下，不就来了

[绿绿叼着他的衣摆卖力的咬，他只摸着绒绒的头眼含宠溺]

你们也没给它找个伴，到现在都没有小绿绿，还好意思报怨

[这丫头虽然算执了晚辈之礼，对他却不无防备。似乎、他还能在山上做些什么有悖正义之事？或是、不喜为伍]

“撕啦”

[衣摆被咬碎，力道大了些，绿绿圆滚滚的身子向后跌倒]

哈哈……

[他一阵轻笑，捞起来抱进怀里]

就你淘气

[还是熊猫待他真切，纯粹的眷恋和喜欢，不因时事而易]

好想抱走

[他抬头看了燕子一眼]

会不会算我入山偷窃啊？

【暖风自他身前送来一阵清香，往事被封禁不许任何人提起，也止不住流言四起。神情有些僵滞，他所走之路浑然是把这青天倒转成暗夜荒芜，步入绵延起伏的高窟，镜像一般似真非真，如同他后来销声匿迹，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入门前所行拜师之礼，立誓以门规为诫，善恶分明，绝不凭此身武艺助佞奸邪，可他如今隐世方外，再多追究也是枉然，一时语塞，看着乐成一团的熊猫在他怀里像个孩子，纯黑的圆圆的眼睛里清澈见底，走过去蹲下身抚摸那颗脑袋。】

这小家伙这么多年无忧无虑，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如果人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话一出口便觉不敬，小绿绿转过头来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向他，一双眼里全然不见戾气或郁结，如常看他亦不躲闪，两相坦然，一切仿佛都已说明。】

梅师叔不来看他，他反而胖了好多，每天缠着我们要吃的，像个小无赖精。

[长歆的生辰快到了，他亲自打磨了一副珊瑚耳坠，踏马来到昆嵛。好多年了，景物依旧]

[正负手看着小池中一株并蒂莲，忽而衣摆一荡，毛绒绒一团滚在脚下]

绿绿！

[瞬间笑开，俯身将熊猫抱起]

小家伙，还认得我么？

“汪、汪汪”

[绿绿很热情，不住地拿毛绒绒的大头蹭他的脸，显然是认得并十分想念！]

你怎么在这儿？

（想来是长歆经常照看吧）

[正拨拉着胖嘟嘟的爪子，身后踏起细碎的脚步。听得一声“梅师叔，他含笑转身]

是燕子啊

[难得，这么小的娃还记得他，撩袍坐于池畔长石上，抬眼温和]

过来师叔看看

——承平七年——

【紫云峰北坡有一处隐秘的山谷，七岁时跟在人身后跑进去玩，直到天黑才回山，如今已有多年未曾踏入，那时说好要保密的师叔，也再未踏足昆嵛。】

【受人所托到圃园去寻一味药，故地重游，那入口长草没顶，人亦只是平静上山，草长莺飞，不惜四时。】

【圃园中罗列开的药田渐次深浅，小丘上的矮株拖着时令从春到秋，始终是青翠模样，竹架搭起来的藤蔓却开出花苞，这百样药株的生长周期如此繁杂，若要将这满园药草照看妥帖，定是要废不少功夫。】

【绕了小半圈竟没找得着，一回身清晰看见颀长背影，明眸一动，手中不自觉握紧剑柄，正邪之道泾渭分明，感喟万千如今仿佛荒原风啸，空旷之感无从捕捉，思忖片刻还是缓下身形报以师门之礼，清声道。】

梅师叔。

【瞧他对着方子看了大半天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而后见他把方子还给我，伸手接过直接收回袖子里。】

【听他说要给我找药草还要陪我一起炼药，本觉得不必这么麻烦，而后一想若是他在，不就有现成试药的人了吗？】

嗯，这还差不多

【看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间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好啦，别不高兴了，走吧。

【说着，就领着他一起往圃园里走，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找那些草药，还一边教导身后的小师弟。】
——————————————————————结

看着她独自一人寻找草药，忽地心里有点不忍，干脆把方子放在眼前来回看了几次，记住方子里那些个药材，然后才把药方还给她。

“那好吧，师姐额头受伤全当是我的错，我这就陪着师姐取药草，之后师姐制药我扇火可好？”

见她闪躲才意识到男女授受不清，这事情之前也没太在意，整天在圣泉峰跟师兄弟们打闹也习惯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师姐是个大姑娘，可不能随便动手。

人同时也拘谨许多，磕红了的鼻子还在酸胀，表情难免可怜巴巴的。

【听到他说拆树，想起方才的事，摸了摸方才碰到的地方，还有些疼。而他方才就在书上，也不提醒我一句。】

你还说！你方才若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怎会撞上去？

【说着还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这个空档却被他夺去了手中的药方。】

哎，你…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他的手探了上来，忙向后一躲，有些不习惯他的碰触，听了他的话，摇摇头。】

没有，之前在寒冰窖被寒气侵体，身子是好了，就是还有些体虚。

这方子是师姐开给我的，说是可以旺火气，强身健体的。

接了丢回来的纸，仔仔细细折起来，收进贴身的兜里。

“这有什么，他们天造地设一对，说出去也是假话，的干啥要修理我，倒是你，没事儿来这里拆什么树？”

上上下下看了师姐一眼，最后发现她手里拿着的一页纸，运起轻功一个侧身就从她手上拿走了纸，提起来仔细看，却是一页药方。

“你病了？”

直接上手就探她额头，艳阳的午后，光线正暖但她却冰凉凉的，再牵她的手，更是像摸到了山泉，冰冰凉凉。

【本以为师弟身手矫健定能躲过那块石头的，却不料他竟中了招，甚至还从树上摔了下来，瞧他疼得那模样，有些心疼歉疚，但他一开口所有的这些情绪都没有了。】

呸呸呸，一天到晚的净瞎说，活该。

【听他说画里的人是袁师兄同江师叔，低头去看了看，怪不得方才觉得眼熟呢，画的确实很像。】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屡教不改的师弟又去偷听别人约会了，霎时觉得这纸烫手得厉害。】

拿走拿走，我才不想听呢。

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哪天迟早会被师兄修理！

大石头突如其来，只顾着笑根本没看周围，就犯了个低级错误，让石头直愣愣打到脸上。

哎哟一声惨叫就掉下树来，这一回倒是没怎么摔着，只是衣服裤子都沾了泥土与碎草。

脸一皱，单手捂脸惨嚎起来

“哎哟师姐啊，你给我帅脸打丑了，以后你得嫁我做赔了。”

等听她说起画中人，忍不住又得意起来，摸着鼻子嘿嘿笑道

“你看不出来？男的英俊潇洒正气凛然，女的风华正茂温婉可人，不就是咱们袁枚师兄和江鲤小师叔吗，你还不知道他们两的事儿吧，我给你说说啊。”

【兀自生着闷气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脸上了，恼怒地一把扯下来，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幅画卷。这画上的人…竟然是我！哎？那旁边的两个人…】

【正奇怪这画卷哪儿来的，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放肆的笑，仰头去看果然瞧见是卜师弟，抬手搭在额头上挡着刺眼的阳光，对他道。】

师弟，你下来！你说谁笨得出奇，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就低头在地上寻了块石头就朝他砸过去。复又举起手中的画卷，联想起他从前干的那些事儿，指着另外那两人问他。】

还有，你画我也就罢了，这另外两个人又是谁？

【仔细又瞧了一眼那画，八成是哪位师兄或是师姐谈情说爱被他窥见了，哎，这男的很是眼熟啊。】

你怎的什么都画，小心画中的人知道了，扒了你一层皮。

刚才师姐那一下真不是一般的重，老槐树粗壮的树干竟然给撞得晃了两晃差点没因此掉下树来。

再看师姐就像跟自己生闷气，盯着树鼓着脸，活像个小包子。

忽地来了兴致，提笔就在刚才的画旁边又添了一颗老槐树，还有树旁边气鼓鼓的小师姐。

等到画完了，刚才站的地方哪里还有师姐，心说来迟一步，可刚要下树，又见她郁郁寡欢地靠着。

运了气让画卷轻飘飘落到师姐面前，自己老神在在地学着说书先生腔调。

“可怜这老槐树，自打有昆嵛时便已经立在圃园，见过了谈情说爱，还没见过这笨得出奇的丫头，差点拦腰折了树干。”

装腔作势地说了一半，自己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身子虽好了，终还是有些体虚，求着师姐给自己开了个方子，而后打算照着师姐的方子去圃园寻几味药草。】

【一路上捧着个方子研究了半天，这上面的草药我都认识，也都知道各自的功用，可为何这两味能用在一起呢？】

【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不曾想竟一头撞在了树上，瞬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嘶——

【后退了一步气鼓鼓地盯着眼前的老槐树，用手轻轻碰了下撞到的地方，倒是没有肿起来，但仍疼得厉害。】

【缓缓用力用手揉着，瘪了瘪嘴索性转过身直接靠在树干上，被这么一闹算是没心情研究了。】

----------承平五年 秋----------

纵观前后数年，大昆嵛最受欢迎的是非...不，最热闹的地方，排行第一是桃花林，第二是圣泉的竹林，要想绘尽昆嵛百态，最佳场所莫过于这两处。

但埋伏的时间久了总会出问题，几乎只要是我去了那两处，绝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为了打破这一僵局，这次特地选了人烟罕至的圃园。

改道突袭效果简直拔群，直接就听说了袁枚师兄的八卦，这年头只要是个地方都能谈恋爱。

砸着嘴，找到一颗生长多年的老槐树靠坐在树枝上，一来隐蔽身形，二来探查情况。人生百态本就是世间最美之物，但世人都不愿讲事说与他人知，也就只好用此下招了。

正画到开着碎花的圃园中，白衣翩迁的袁枚持剑而舞，青衣的江鲤远远凝望，忽地就感觉树下有人走过。

当即不再动弹，屏息向下张望，竟是许久不见的师姐。

【他答的分外认真让人有几分恍惚，望向他的眼眸如水波晃荡，想笑他小题大做但触及他不容置疑的神色瞬时噤声不敢造次，一路无言被他拉入药房，细想他态度转变之大在他背后眯着眼乐，无声的说着。】

呆头鹅！

【不成想时机如此契合正巧赶上他转身，好在他并未注意，晃动着手指，多大点事，被他说的同缺胳膊少腿一般。心下腹诽，嘴上还是乖乖认同，忙点头。】

知道了。

【涂好药的手指冰冰凉，沁着药草香，在嘴边挥着呼气。忽而想起一事抬头噙着笑意看他，这是起了心思的一贯神色。】

我不懂药理，不若两日后你帮我瞧瞧？

【这话说的简直胡诌的厉害，不过既然他都能如此正色何不顺应他将此看作一场大事，换得两日后再见。】

——结——

【无心再顾其他，满眼唯有她受伤的指，针头扎过的创处虽细小得难以察觉，却分明那般赫然布陈得紧密，教他实难忽视。】

不松。

【卸了玩笑心思，阴沉语调霸道得不容置喙，收紧大掌不容她轻易脱手逃离，转身便带人朝药房行去。】

【惯常用剑自是时能见血，金疮药再平凡不过，来回讨要了几回，至今一入内室未作多寻便知晓它放于何处。因而一手仍抓着她不放，径直前去取了药来，复将她负伤的手摊于掌心，另手以指拨开瓶塞将药粉悉心倾于她伤处】

伤虽小，敷药时你许是觉不出疼，却得留个心眼回去勿要沾水。

【末了恍是忧心她八成听不进，低下头将视线垂至与她平行的高度，定定将人望着又刻意强调一句，希冀收得她诚恳应允】

听到了么？

【二人僵持不下，在双目对上的刹那他瞬时服了软分为不舍的将荷包退回，不由想究竟是为何非要制气讨回来，起初的咄咄逼人、夹枪带棒也卸下，却是碍着面子不肯服软只是低头糯糯的嚅了一句。】

也不是不愿送你。

【回过头了想，本就是为他绣的荷包，送他自无不妥，如今这般好笑的又是送又是讨无非是因着他七夕大清早便去寻小师妹，然他寻是他的事，为何到头来却憋了一肚子气，恐怕是因着来回颠三倒四奔波累着了，否则也没生气的由头。】

嗯？

【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瞧见指腹密密麻麻的针眼略带困惑，当时绣时竟不曾发觉被扎了这么多次，只记得收尾时的那一下。继而有些发懵的抬头看向他，被他正色微愠的神色扰的越发迷糊，他这是在生哪门子气？气自己反复送了又死皮赖脸往回讨？】

好像是……

【被他盯的心里发毛，收拢五指往回缩了缩，他却攥的紧，不至疼也挣不脱。嫌少见他有情绪，一直说他是鱼木脑壳，这脑壳忽然开窍给了你反应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接招。】

荷包送你，你把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