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亭酒肆

==开==

【春意渐浓，时有听人说道西郊景色如何，言语也不过在耳里过一遍作罢，自老宅入京算来不久，况我初至儒门，素日常惦念现下不比往日父亲在世之时，算不得什么闺中少女，到底是要做事的人，故有拘着几分性子，行止亦是慎之又慎。】

【终是不耐，撇开手头读了数遍的山水杂记册子，往西郊去走了一趟，其景恰如所闻，偏就孑自一人，少了些趣味，故草草观过，已启程回城。】

【途中回想所见，品过两遭也不觉有十分吸引人之处，白白耗去半日时光，顿觉几分倦意，步伐略转便进了路旁酒肆歇脚，方才落座，听得邻桌有禁军守卫衣着之人把酒闲谈，状似无意将话听去大半，虽非机密之事，细想又得些深意来，值此时小二上前相询，一时无言，却是不知该点什么酒了。】

【踌躇时恰闻一句相邀之言，循声瞧去，得见清丽少女抱酒在前，我同她素昧平生，只此瞧见一面，却开口应下，往日父亲有言，气可表于面，我观她面相可亲，全无偏邪之气，故而未有拒绝。】

姑娘且坐。

【那小二见状，识趣而退，复而添言询道。】

不知姑娘要请的是什么酒？

【酒这一项，亦如音律一般，我虽不是对其喜爱有加，但到底还是要学个一星半点，若逢会，旁人饮酒品论，兴致浓时或弄墨，或高歌，我却不好干坐一旁、甚至半分都听不懂了。】

品酒我倒是不精通，只知晓需观色、闻香、品味。

【一壁与她言说，一手挑了个酒坛提起，随言往杯中倾倒酒液，白瓷映着澄澈晶亮，自有一股清香弥散，拾杯轻呷。】

品来醇厚绵软，后有余香，大抵是汾酒。

【接话锋一转。】酒有数类，各有千秋，却不知姑娘说得好……是哪一种好？

【言中什么“陶翁”“林生”俱是不晓，只听市面鲜见、缘分所求的形容，想来这名为南风的酒，定是有其独到之处了，念及此，摇首。】

我虽未曾听说“南风”，估摸着也是难得的珍酿，此处寻常酒肆，怕是未有可与之相较的了。

【低眉稍忖，既得此酒，那“林生”想来亦是不同凡人，复又指一盅寻常烧酒。】

不过都是酒罢了，若说好，这酒又何尝不好，寻常人家男子劳作一日，疲倦而归，家人于此刻送酒教他饮下，入口时筋骨舒展，又见家人殷殷目光，切切笑颜，暖意于心，怕也是要赞道：快哉！真好酒也！

如此，只知珍馐佳酿不晓生活疾苦之人，一味品评高低，又哪解得百味。

【担这一句称赞，心下却明了，若当真品比，难有更佳之酿，只摇首轻笑。】

哪又是什么聪明了，不过逞了口舌之能，浑说一通罢了。

【听她爽利言辞，也不扭捏，嘴角一抿似是笑意未尽。】

我姓萧，单名一个缃字，今后便将云姑娘视作朋友了。

==开==

【是日闲暇，尤记旗亭酒肆一遭见闻，此处的酒虽不见如何特殊，倒是来往酒客多随性不拘，笑谈之间透些奇闻，真假难辨，却也是有趣。】

【独向西城来，入门先四下瞧看，小二忙碌，且我意本不在酒，未等他上前来，只想自寻一处落座便是，眼风略扫，似有一人身形颇为眼熟，京中我鲜有相熟之人，如此一遭便凝目细观，待看清他面容，几步趋近走去，未至已笑言。】

素知你爱酒，可是一路喝到了京城？

【只在此时见他恣意模样，我才有些明了自己心中所想，往昔父亲尚在之时，尝见自在逍遥如他之人，后闻女诫一说，心中竟生不平，倘使我拘于深宅一生，春归人老之时，回首见他们依旧是这样一幅洒脱样子立于天地间，如此隐隐又有些哀戚。】

【但看现今，蓦生了些许劫后庆幸，到底算是跳出那一方原定的天地，余生可教我自己规划。如此心下一松，循他所指落座，自顾取了杯，倾酒拾盏，仰首饮尽。】

这一杯，敬了“千里之缘”。

【我本不好杯中之物，一樽辄止，曲指将那酒杯微微推开几寸，继而瞧他，未先询上京缘由，依他心性，大抵不过一个酒字。】

却不知这京城、留得住你酒仙儿几日？

【端坐无趣，索性前倾了身子，支臂抵撑侧颊半倚桌旁，眼风斜扫窗外，市中热闹不必说，却听他一言，转眸一睇，状似惊奇“咦”一声。】

不想今日相见，你竟转了性，比起这酒……我萧缃倒重要了几分，真是奇也怪哉！

【几言打趣作罢，我惯是端着一副大家款款做派，到底还是做给旁人看，于他委实不必，尽管放开了去。】

你与我讲讲，近来去了哪些地方、可遇着什么趣事了？

道士怎了？仙长素来恣意尘世，访尽名山过遍大川，笑卧喧市醉眠溪畔，见的是壮美江山景，听的是百家稀奇事……

【打趣的兴致乍起，开口一句“仙长”捧了个尊贵，后续句句赞辞滔然不绝，我鲜少人前卖个贫嘴，此番做起来却是不见局促，尾音微微拉长，素指轻叩一声桌面。】

一觞一酒自逍遥，岂是我这待在京城的小小客卿可比。

【话音将落，唇角一抿又是促狭笑起，添言稍软。】

你且说一说么……

【闻言，眉梢一挑，一时不应他，只扬手招了小二过来，比照着他方才所饮再要了一壶黄酒，那小二自是熟练的紧，来回转身间已将酒端上。】

这些……全是你的，我才不与你抢。

【一壁言说，一手把先后两个酒壶齐齐摆在他面前，后收手合袖，方道。】

这样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