藁街

【从燕山府离去过后，拿到药皇的酬劳，再而收到冥河的传信，原来前去河北的车马，转而走向京畿，朝廷手下笼罩的范围，跟她在燕山府看到的苍寂如此不同。藁街，胡商吆喝，行去者霓裳华服，不乏貌美碧眼的波斯女子，赤足苦修的天竺行僧，一切如同在凉州城与外域交界处地一般，而这边更不同，无有风暴尘沙行人仓促，宁和繁荣，更胜一筹。】

【她赶在黄昏之前入城，直而长驱向藁街深巷，带了一身风尘迁入何家府邸。胡客何先，执七天曾许白符，入暗哨而下定。不同往常只接任务不见雇主。她这次的雇主，不杀仇家，不求珍宝，求的是保命。向来阔开生死，还不知如何去守护一人，此家偏好汉中礼数，于是焚檀浴，正衣，把云销送的半片面具又绘上花色，此当夏日，则绘下一簇花色浓郁的晚香玉。】

【推门而入，室中有二人，一为灰衣客，二为府上主。即顿，二人神色平和，受邀入内，素不识这汉中礼，雅客寡交，则静坐南位观棋，勾玉在怀，默而不语。】

【更深夜寂，只听知了鸣唤梢枝，侍行茶盏，三人愈醒。武者六感敏于常人，此仲夏季，罕闻风簌，抬眸见北牖外梨枝微晃，与观棋二人对视一眼，则于拜壂移后距案前一尺开，以便起手。双刃于鞘中，待见眼角掠出剑芒一缕，即触手拔柄离鞘。】

【敌手高明，攻处直指府上主家，旁人皆无入眼。】

【人仍端坐，左刃疾指御下那剑身，一声锵鈜刀身恰抵剑尖，灰袍客既起护主撤行，右手高起刀刃，则袭向其颈，适而侧身而起，步挪于其跟前，启唇】

想杀人，先过我。

【金石撞击，刀剑相错击其兵器沉吟之音落耳，剑中寒气逼人，由是在这三伏天都能叫人一阵凉意，而扬州慢的功法正好亦是偏寒一路，此刻只觉周身畅快，嘴角微勾眸光一凛。】

【于她而言，这世间最怕的是防不胜防，只可惜何家有所防范，偏生就找了她。刺客最了解的就是刺客，杀客的招无定路，每每攻击致命，持剑人对灰衣客失手之后，则剑锋抵入，从眼前一掠袭至胸前，神色一凝，轻哼一声，步伐不疾不徐往后挪动，偏叫剑指不入血肉之躯。】

【则后仰身落，下盘稳健，纤腰一扭悬腰半度，双手刃交叉抵开剑身，再而弹起，伏冲至起身前，双刃左右展开，往前划出，内力迸发，融入挥刀招式，随刀刃开出伴生剑气冽然往前弧开八字散出。】

【杀字一路，讲快准狠，谁作先手毙敌，谁就是赢家。身形无有滞留，又提气跃高，足跨上案再翻而下，力敛足尖裾下生风，往之胸前飞腿揎追而去，将其缠紧至分身乏术之况。】

【行足功夫速疾，肘上聚力，肌肉寸劲一并迸出，刹接套路，未在意料，却无诧异，索性平开双腿展成一字马，腰腹一收避开出劲道，再而借力弹起，动刀指入其臂。无奈与灰袍人素不相识，也无切磋，不知深浅，在老手眼中，便是分毫破绽都能被擒下机会。】

【不过眨眼之间，刀手一错被之避让而去，逢灰袍人拳来，被之避让开后，二人相对，倏尔收手，已是有机所趁，当即抽刀而出，弯刀脱手于中空旋转，袭向那刺去之剑。此人剑意极强，像极是正道人士所学之以意道出剑，却偏生用做刺杀一路，剑无音，行意起，是他强处，却也败笔。】

【无影剑却生强意，剑不至身旁便可察觉，知这措手之刀未必可阻其攻势，浮生乱瞬爆七层，身法提与绝速，于逆方飞身而去衣裙掠影甚至不可从霎那捕捉，紧是内力聚于臂间护腕格挡向剑刺，前臂一震，生硬以力错开剑去准向，冲势不减，瞬息身往后倾斜插入府上主与刺剑之间，一脚把府上主踹开到灰袍客身边，而迂止提气后翻身再而双足归地。】

【但听刀刃再碰撞，勾玉刃上击出一道口续而弹开，即抬手截住刀柄，双刀于手中，续而勾唇，方才挡其剑招耗得左手劲道虚开一阵，是许久未被创伤关系。她勾刀再起，心起杀意。】

【刀刃一剐则把室中唯二的两盏昏灯熄灭，刹时一暗，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微弱刀光被夜月目光窥见碰出一曜银泽，续而黯失，一并敛去气息。她只墙角西边便有机关暗道，她要为那二人争取分毫。】

【反手握刃刀便藏于袖中，浮生乱与扬州慢相互配合，叫她功力时常失控，却也缔造绝妙身法。刹行近身只有黑影一过，寂静中无杀气，止吐纳。似出百回鬼影绕其身边，虚虚实实，倏尔消失无踪。一念间双刀即出，于后背袭出，一手刺向其风池，另一手探割其咽喉。】

【杯酒逢知己，刀剑逢敌手。一失机则回旋退开避下，即可又重拾攻势，她素日算计太紧，甚少如此近身作战，身与刀光剑影乍破堪危之内，竟觉畅快淋漓。】

【敌行我追，两道身影前后不过一尺开，即携刃格至，挥刀霍明，如急雨狂雷飕起刀刃破风之音，以杀势冲剑刺，旋刃秉柄于掌中，耳听剑鸣如柔丝睃入，爆起之息如空降！】

【眸色愀然，剑光翩然，应来一剑碎空迎面直落，千钧之势，即刻侧头垂眸见那剑光从下颚闪过，后仰身错开，咫尺即天涯。而额前一缕发辫於空中悬开，与其剑不足三寸，倏触及其剑刃则断散。刀锋御气生障酿成阵阵刀鸣撞向剑身， 劲道相互弹开，拗步掖下锋芒骤而弓身横刺，身后则是机关暗道开启的声音。】

【嘴角上扬，不再收敛双刃之姿，进步飞身，左按右挑打开花势，近其身七寸之内，刀芒于此漆黑之中，竟也划开一道瞬过光影，惊鹤出水势不挪分毫，双刀同错生并蒂花旋入其胸膛，心中默念道五……四……三……则听身后缓徐阖门声，在近其三寸身时忽是顿手，低声言道:】

你没机会了。

【她着意留手，因护生隙而输在这一时犹豫，也忘了这不是二人之间的较量，而是一场守护而生的战斗，随后刀光袭去，已不捕其影，刀剑触碰咽喉总会发出一声撕裂似的哀鸣， 或者是刀剑本身便喜好这样血腥，因生戾气，才有垂名千古的名器。】

【何先颈上剑伤极细且深，从之延开的血红泛起一阵腥气，男子一击得手即可而去，末了是掉落一张纸条，抒天诛二字！原以为御敌可轻易了结，竟成了是她在七天多年来唯有败迹。】

【替天行道所谓天诛，能在此处如此气概出言二字，还是在天子脚下的京畿，京畿路，儒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早听其中鱼龙混杂，细思之下，便为自己方才之举庆幸。】

【灰袍人气息未曾全断，立即点下他身穴位为其止血，毕竟如今佛狱与昆嵛正面交锋，虽说其明我暗，而佛狱在此际依旧人人叫诛，不宜再招惹敌人。于是拇指与食指环起圈儿紧贴唇瓣，吹出哨音，冥河则从外飘身而入，把何先身上的纸条交予他，道是:】

此人之主或许与我教关系匪浅，立即找五天六天的人救一回，听听是何因由再作打算。

拿这张纸，去黑市查，必须知晓是何方势力之内所有。

【待其退下，于此静夜踏门而出，脱开面具收入怀中，脱去一身汉家衣袍，着旧时裳，与一般胡女无异，一跃身翻出墙外。】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