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碑

———建元七年·春———

[凛冬已过，春风绿江南。阳春正三月，绿柳抽丝，碧桃吐艳，花香馥郁，莺声醉人，时万物复发，气清景明，恰是踏青好时节。初入荆湖，所见所闻皆与塞北迥异，登岳麓南眺，水乡万里，似人间天堂。]

[缘山势而行，绕至禹王碑，苍紫崖壁上上百大字，文字拙朴，笔势苍劲。自右而左通读全文，陡然一股豪情起，抽出腰间毛笔作判官笔，凌空后跃跳至断崖边。]

[缓出笔，劲内敛，右脚虚抬，力落左脚猛然蹬地，手腕抖动，一顿出锋。屈膝下压，扁口出手方正，封人四方出路，一竖急落穿人胸膛而出，横平拖，折干脆，陡然转身一点狠落戳人丹田。凭空一个“禹”字，虽无形，却有意。]

[自小曾学笔法，始终不得要领，而今触景生情，才算略识其中三味。收笔腰后，缓缓起身。]

[此峰偏僻，难觅人烟，双目微阖正自调息运气，忽听身后人声想起，倏然睁眼，精光内敛。转身而观，却也是一翩翩少年郎，年纪似同自己相仿。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

兄台过奖，在下不过初学，偶然观禹王碑有感，这才胡乱挥舞罢了。

[提到禹王，念起一路游历所观百态，虽有百姓安居，战乱重税所扰也不一而足，心中感慨万千，叹道]

若天下君王皆如夏禹全心为民，何愁不能兴国？

[所谓谦虚，不过是寻常交谈同人的客套话，颔首微笑不语，并不点破。听人道同游云云，虽然的确年少尚不更事，自小兼修文武，也算生得七窍玲珑心，知晓这不过是推脱之语，眉头皱起，直言道]

在下可曾说错？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家不圆，万家圆，如此胸襟现下谁人能比？

[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吐露本心，与人争论不休？倒果真是稍欠沉着，锋芒毕露。话语一顿，默然不语，半晌方道]

听口音，兄台不是本地人？

[与人辩驳，意见相左向是常态，然而这人却将大禹说得如此不堪，竟成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不由怒气上冲，勉强平息心情，总算还带着三分理智保持礼节，缓声道]

结洪水灾患，解黎民之苦，是为义；承尧舜之托，弃小家之乐，是为忠；继父亲遗业，正生父遗名，是为孝。

[先前询问户籍是为随口，至此更无心理会，抬眼眄人严肃神色，不无挖苦道]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忠于立身。”大禹立身行道，扬名后世，敢问兄台又如何作解？

大家不复，小家焉存？

[好个颠倒是非的巧嘴，听人方才之言，尽是自私自利之徒自我开脱的借口。一声冷哼，重重一甩衣袖]

子非禹，安知禹之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对错，自有公论。

[话不投机，何必多说？然而“反意”二字入耳，陡然一个激灵，细听又尽是胡言乱语。]

兄台当真好笑，大禹治水有功，帝舜禅让，千古佳话怎的便成了篡位夺权？兄台颠倒黑白至此，便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

[踏青之意全无，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愤然转身而去，再不看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