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同山

【这树林茂密，大树皆是参天，今日是藏历地藏菩萨节气，听闻菩萨会现身在深山无人处，且是幻化为众生相，便是要靠有缘人来相识，每年菩萨一次现身，平时在王宫怎能出去寻菩萨。如今在中原，便是自由自在了，想菩萨到底是幻化为何模样，而阿满见到他的心愿则是要阿满的赞普爷爷重生人间。】

【身上穿着从吐蕃带来的唯一件吉服，这是逢年庆得天神祝福时候才能着身的，头戴着一顶珠绣小帽很是有在王宫时候的派头，踏步在这山野间，用足了力气要自己步子小心，不然要菩萨以为阿满是有意寻他的，便就不会现身了。】

【走一路，山野里虫鸣鸟声和风吹林木声，就是没有人的声音，但也不着急，相信菩萨他老人家只有耐心等待才会遇见，但且是这样忽闻人声，欢喜极了，知道菩萨就在附近，可亦要佯装自己是不经意撞见他的，便屏住呼吸格外的收敛动静。】

【可菩萨说了“看什么在飞”，便是有些好奇的拨开了那荆棘，将脸探出了绿意的草叶，想是看菩萨这次化生，到底是什么模样，但见一人在前方，看清楚对方的模样，眨眼睛同时内心不禁是惊愕，菩萨，这模样是你的化生？出乎意料的震惊，手捏段了一截枝条的光景，听见重重的闷响...】

【便是从那一头密密的荆棘丛里钻身出来，三步两步跳了过去，很是惭愧，刚刚还是有点嫌弃的，因为原以为菩萨会化成一位美女...或者一位绝世美女...，这刻愈发觉得愧对菩萨，佛言众生平等，看来菩萨化成如今的模样定是用心良苦，便是尽心尽力的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蹲在那里捡起一片大树叶，小心的为他扇着风，看他头上有了伤。想起了大夫用草覆头的法子，便揪起一把青草，用石头砸碎想替他覆在额头上。继续扇着小风，耐心的等着他醒来，样子很是虔诚。】

【双膝跪压在一片草丛上，这绿意浓浓的地方，空气倒是清新，可是看见菩萨倒着的那片地上有一丛小蘑菇，被他压扁了，很是羡慕那丛蘑菇，如此被点化，下辈子就不必做蘑菇了。】

【当然读过列位菩萨得道前作的善事，故而很是观察他的周遭，哪怕是细枝末节的事也是分外留心，当然心中接受了他是菩萨，便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小嘴里叨叨】菩萨...菩萨

【手里的叶子很是轻的拂风，眉眼之间的认真是从没有过的，因为腿麻了就换了个姿势继续为他扇着风，总觉得这样他会醒的快些，抑或菩萨在考验阿满的耐心。可是思绪一个滞留，便是见菩萨腾空而起，想来也是悲悯阿满手酸腿麻木，瞪着大眼睛与他相看，还咧嘴向他一笑】嘿..菩萨

【不知为何他咋又去撞木头，菩萨果真是菩萨，考验凡世的方式便是这般的独特，于是高兴的挪身过去继续拿叶子为他扇风，哪知道这次菩萨没晕倒却是醒得极快，当他立在身前的时候只是自己眨眼五次的功夫，听菩萨念四字箴言，开心的跟着一起大声喊】天下铁头！为硬不破！铁头铁头！不是耍猴！

【菩萨当下与我问话，称呼被我记得牢牢的，点头】菩萨，小崽子我我我...【蒙蒙的没有隐瞒之心，诚实答道】就是为找你啊，找你回去供奉你，不要你回天上去了。

【菩萨忽然毫无表情，也随他的表情一起变得面无表情，他从地上捡起来刀插回背后，自己则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也装模作样的背在身后，很是自然的望着菩萨，他说的话果真是入世至真，这般化生，皮相与言语简直匹配的惟妙惟肖，举手投足很是逼真在人间，随他一个声调发声说话】喔，是啊，我们杀人十两！杀二送一。不讲价！

【想来菩萨听得我这般与他一起的决心，定会允许我跟在他身边，他前脚刚动，后脚便跟在边上，脸带着欢喜的笑意，但是他一回眸，便把笑收，脸弄得跟他一模一样的表情，然后他走着做什么模样的动作，便就一样的做来，很是认真，顺便将箴言重复的背给菩萨他老人家听。】铁头铁头！不是耍猴！……

【念着念着，看菩萨会否动容，只是他光是看着我，而前面的树杈上横缠着一条青色的大蛇，呆着望那蛇头吐着红舌，说是迟那时快，一把拖住了他的袖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背后的那根树杈丢在了蛇头上，又害怕又是没办法，不能让好端端化生一次的菩萨被蛇咬吧，只能边是这样护菩萨，便是大喊大叫】啊啊啊，蛇啊

【这只是一个开端，手上拽着菩萨空空的袖管子，脸上木木呆呆，菩萨的手去哪里了...只是这一愣的光景里，菩萨便已然不在身边，扭过头来，那大蛇竟然斗胆的攀爬到了菩萨的手臂之上，手中没有刀刃，亦没有武器，刚刚那个树杈被我扔了。】

【可是不能跑的，想也不想便奔跑到了他的侧面，手触上那冰冷湿滑的蛇身，手使了大力想掰它，不要它去伤害菩萨，便是哭着喊】你放开菩萨，坏蛇！【触目的恐惧是不曾见到的，方才来的时候一路竟然平安无事，便是多亏菩萨冥冥之中保佑了。便是此刻，死死要拖住蛇的尾巴，力图将它给拽走，也没想过它会回头来咬我。】

【忽而手中一空被那蛇尾巴有力的甩了开，跌在了菩萨的脚边上，连揉眼睛的功夫都没有，便是扑腾着双手想是能继续捉蛇尾，可是不知道为啥子被菩萨一脚踹飞了...】

【噗通落地，离他与蛇有四五步的距离，眼睁睁的望着蛇伤害菩萨是不可能的，手上捡起石块预备再继续与蛇拼命，只是眨眼，倒是看见蛇软趴趴的卧倒在地，像一团乱草绳般软绵绵的，但其身上鲜血喷涌如泉，这可怖的景象竟也不怕了。跑到了菩萨跟前，方才整整齐齐的样子，如今脏兮兮的，头发像蓬乱草，身上污泥到处都是，蹲在他边边上摇着他还在的那只手臂】菩萨菩萨你不走，我也不走

【不放心的搬起一块看似大的石头，踉踉跄跄的跑到蛇的那边，狠命的朝那蛇头砸了过去，看也不敢看，吓得直是大哭大叫的。跑回来，看着菩萨这样，想起附近的一处小石缝里的泉眼，蹬蹬往那边跑，卷着树叶盛着清水，跑过来一捧一捧的向菩萨嘴巴边上送去。】呜呜呜，菩萨你不会有事的，菩萨我不怕老虎，你要好起来，阿满再也不调皮捣蛋了啊【来来回回的取水回来，当然怕老虎了，刚刚那个阵势已然被吓蒙了，现在想也不及，唯独最重要的是菩萨他没事。】

【菩萨自然是尊贵神圣，不能乱碰，知道亵渎了神明是大罪过，可是任由菩萨受伤流血，这是不可以的，哪怕受罪在后，也要救菩萨在先。很不听话的摇动着乱发盖面的脑袋，表示不听菩萨的话。】

【经菩萨提点，知道血是有毒的，手伸过浇些清水，动手为他擦拭，手指蘸一蘸那血，眼睛好奇的看，血怎么是黑乎乎的呢，嘟着嘴表示不理解，忽而手指那端变得通红，直是红到手腕去，咧嘴微微一笑】啊，我的手，怎么变红了，好神奇啊【继续给他擦身上的血迹，咯咯的笑起来】菩萨，我好开心呐

【只是没想到他凶巴巴的吼了我一句，笑也不敢笑了呆呆的注视着他面容一下子，手中的东西落在地上，水撒在脚下横成乱流。垂头低下一双眼睛，鼻子里酸得不行，心里好是难受，眼睛里的水泽蓄成万钧之势，手迟缓的从他身上缩回来，按照他所说的慢慢的抬起来。身体摇晃了几下原是想憋住不哭的，待手抬起眼去瞄他的脸，这才是忍不住这天大的委屈，嘴一撅两眼眨了一下眼泪刷了两行下来。】

【污迹脏脏的在这张脸上，跪坐在地上，又不哭了，因为菩萨拾起我那只红彤彤的手，看来并不是生我的气，一副老老实实的很听话的模样，半响不吭一个声调，安安静静的望着菩萨在干什么。看来菩萨在修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手臂上游走，难以形容只好觉得像只鱼儿蹦蹦跳。这颗惴惴不安的小心脏，在此端甚是感激菩萨的用心良苦，并暗自对着天空发誓，阿满此生一定会好好照顾菩萨的。】

【夕阳影斜，拉长我和菩萨在身畔的影子，倦鸟都纷纷归巢穴了，身缩了缩，但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困，两眼一直精神的望着菩萨。可见自己精神是越来越好，但是菩萨仿佛是困了，竟又倒身睡下去，蹑手蹑脚的爬得离他近些。】

【听见一声很可怕的吼叫，约莫是老虎吧，浑身发毛，头又像个拨浪鼓一般使劲对菩萨摇晃，晃得自己都头昏眼花才停下来。心下做了决定，对着老虎吼的地方大喊道】老虎，老虎，你爷爷的，你来啊，有本事吃了我啊【说罢，不听话的往菩萨说的反方向跑，迎着老虎的位置冲撞过去】老虎，我可是吐蕃的奥德，你今日吃不了我，我便吃了你！啊啊啊啊啊

====结====

【听他说了那句话，心底道：菩萨...我知道不是狗狗，是会吃人的老虎...。边跑边是回眸微笑看着他，野风扑面而来，刘海斜到了一边去，目光透彻不含杂思，我看不到未来，想不到过去，唯独是眼前，就是能拦住老虎，不要伤害落难的菩萨。】

【听见老虎一声吼，无尽是天边的晦暗，这野兽的声音让大地随之颤栗，瞳孔折着暗处的微光，看见那处灌木正在沙沙作响，一物穿过木叶的声音听起来让心魄里的恐惧来的是那般的迟钝，褪下脚上的两只绣着木槿花的红鞋子，拿出一只丢向那边】

老虎，你出来啊，我在这里啊，来，快来找我

【终于黑暗里渐渐出现了那物的轮廓，呆呆的立在离它不远的位置，看清楚了它的面目，狰狞的大脸上双目唯独是失了一只眼球，是余下一个深深黑洞洞的眼窝。这个老虎怎么长的那么不一般，为此，不是不害怕，而是大多的心念都在纠结它的脸。】

【可看它张开了大嘴，立马闻到一阵血腥味道夹杂着什么东西腐败的恶臭，觉得平生从来没有闻过这种臭味，哪怕是茅房的味道都比这味好闻许多。可是臭味越来越近，那一阵腥臭的烈风来得猛烈令眼睛有些睁不开。】

【手中余下的那只红鞋，准备用鞋抽它的脸，赞普爷爷曾赞阿满的勇气比过吐蕃十个勇士，可是从不知道爷爷其实只是想为阿满做的坏事圆个谎。手里还攥着鞋，牙齿将嘴边咬破，可是心里太害怕了，忽而有人挡在了前面，手捧着鞋子压在胸口，额上尽是汗水，一脸惊愕回不过神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触目且惊心，上前两步去，一声也吭不出来。】

【瞪大眼睛跑到那老虎前面，它身下已然血流成河，赤脚站在这温热的血液里，急急的望向菩萨。这混着汗水乌迹模糊的脸，唯独两只圆圆的眼睛闪动着水光。听到菩萨对我说话，踉踉跄跄跑近他跟前，手拽了拽他的袖管】菩萨菩萨，那一只眼睛的老虎死了....【话音刚落，小黑脸扬起来，嘴巴张开来，哇的一大声哭得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