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园

===建元六年 春===

【手中倒拿一本书，翻过几页多字不识，藏文好读又好说，偏偏中原文好说不好认。立在一片翠荫里，对着这本书发火，偶尔踹几脚身旁挺拔的竹子，脚疼，便拿头去撞那竹，倒是头也疼了，才罢休。】

【红衣与绿林各自相衬得鲜艳，在林里随便走着，嘴里衔着片竹叶，思了一思，便把竹叶给吃了。吃了一片不觉得难吃，便将旁边的竹子揪下一枝喂进嘴里。】

【但听见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是奇怪，边吃着竹子边靠近去看。】

【脚踩着厚厚的竹叶，身在一根根竹子里穿行，探头张望着前方的动静，林夜叶萧索而下，一片一片的在身后身前斜身而坠。大气也不敢喘，是不是有老虎躲在那里呀。】

【将手里的竹子快要咬烂掉，生怕老虎扑出来，但是心里又有个猫爪挠着自己的心，指使着自己要向前走。不久，可是看见前方好似一个人影隐约在这绿意深处。】

【快步走近，可看他眩晕，连忙将他身子用手扶住，当然很用力的扶，费力的咬住牙关】你...没事吧..喂...啊喂！【可是个子比他矮的多，便就这样半蹲着扶住他，真怕他倒地该怎办。】

【他扶在竹子上的手渐渐滑了下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去，人连忙从他身旁转步到他身前，将他能够扛在背上，不然这样倒下去会好痛。】

【用力的背着他，还没有走开步子，眼见殷红一滴滴落在脚下的碧绿上，手还未曾伸过去，手背上落下几滴温热。虽然害怕，可是没有大叫，怕吵着他。便就忍着心跳，拼命的用力将他背起来，与其说是背，不如说是拖，到前面的一块石上，不容易的将他扶着坐下。】喂喂，大哥哥？

【用袖子为他擦拭着嘴上的血，可是抹了他一脸的血，越擦越擦不净，眼睛蓄着些水花儿】你是不是死了...【嘴一张哭出一个音调，蹲着身子，手颤抖着去试他的呼吸。】

【从没有见过人这样的吐着血，这位大哥哥的脸色极差，袖子被他嘴里流出的血浸湿，能感到那样湿热的温度在袖上一点一点的聚得越来越多。害怕极了，惴惴不安的盯着着他的脸】哥哥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竹林里，竹叶纷纷乘风离了翠碧往生去，落在他的衣裳上是竹叶帮他拂掉，手触过他的手，感觉有些凉，便是爽快的将外衣脱了下来，红红的绣着鲤鱼的外衫披在了他的肩头裹好】你只要不吐血了，我就带你吃好多好吃的，你要答应我啊。【连忙将小兜兜里的吃的糖果和糕饼都拿出来，堆在旁边，想他能够开心些。】

【吸着吸着嗓子，不教自己的声音大，好害怕吵着他，然而这会儿他含着血对我笑了一笑...连忙摇着头傻道】没有死啊，我想你起来跟我玩呀，你就吐了几口口水不愿意跟我玩，口水就是带着些血，我想你最近是辣椒吃多了。【鼓励的握了握他的手，眉眼不自然的用力笑，哄着他道】没关系，喝些水就会好，我也经常这样啊，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站起身来，想起刚刚在竹林的那一头有一个板车，不知道是谁人留在那里的】你等等我【便是快步的跑出去，约莫费了一会功夫，拖着那板车撞了十几次竹子才歪歪斜斜的回来，鼓着尽劲将他扶到板车上去】来你坐着，累了就躺着，我带你喝水去，好不好啊【额头淌着汗滴，喘喘气儿，呼呼，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为自己扇了两下风。】

【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连他眨眼都看得一清二楚，微微点了那一下头，他表情的勉强，看来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懊悔。他答应了自己那字好，便就听进去了好些个意思，终归是同道中人，有吃就能活。惴惴的怯怯的跟他道】你说的哦，以后有我吃一口就有你的份儿，可千万别担心吃的问题，总归能你有多老，我就为你找吃的找到老，万万不要再吐血了。

【找来板车，看他安安静静的在板车上闭着眼睛休息，便就折过身来双手拉在板车的把手上，用劲的往前推去。脚底下的泥土被踩出两个坑，终究是能推的动了。一路穿过这竹林里，呼吸慢慢的加重，手上起了好多血泡泡。推到小河边暂且停一停，摘了旁边天南星的阔叶，在手中握成一个杯，跑到河里取了一捧水，护在怀里往板车这边来，送到他的嘴边去】别睡了，快喝些水【手上的泡痛了，手心发个抖，嘴里吭了一声道】喔，天下竟有这么舒服的泡，长在我手上，真好看啊。【坐着板车上，看这里山清水秀，也不知道路怎么走，四下观望着想是怎么爬过山坡去找个医馆。】

【水畔之时撩起袖子在肘，取水送水波千行去，那浮动着的绿萍大圆滚小圆，真是美。水里的一只红尾巴金鱼绕在手边，抽指滴下一滴水正中它头上，它啊正傻傻吐着泡泡抗议，嘴撅着与鱼嘴儿同是一个模样】嘟嘟，你真可爱啊【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便起身跑去给大哥哥送水，想起哥哥的长相来，要是哥哥不吐血，笑一笑定比那鱼儿还可爱，随口就称呼】嘟嘟，喝水啦

【只是走近去，嘟嘟还是喊在嘴边，只是声音小了许多...他面色极其苍白，喂他水喝，袖上拭着，妄图是要堵住那些血流。心里紧张兮兮，不愿意松手，无奈是水泡痛死了发了阵呆，怕也怕他看得清楚会与我一样害怕，便将为他擦血的手收回，双手一并背到身后，机灵的说】我很好，嘟嘟你多喝些水

【背在身后的手一同搓了搓，倒抽一口气，眼睛疼得睁得滚圆】哇，还是好...好舒服【便是去拖着板车继续走，可是走出了这竹林。在大道上偶尔遇见骑马的人经过，那些人无不例外的如道上行走的人一般无聊，都会盯着我和大哥哥看好久。累的气喘吁吁的，还会不时跟那些人凶】看什么看，没看过嘛

【头顶晒着太阳，手臂蹭了蹭额头的汗水，眼见就到棣州的城门处。看见一位老妪在卖桃子，还没出声跟她老人家问价钱，她便慈祥的将几个桃子塞进哥哥的怀里，笑着与她道谢，问明医馆在何处，便继续拖着车走，安慰着】嘟嘟，我们快到了，再等一会会，嗯，嘟嘟，帮我把桃子抱紧...哎...好累

【咬紧牙关，总在心里安慰自己：快到了，阿满要坚持住。憋劲致使满脸通红，像是秋日的红柿子，心那处的动静要自己眼眸时而有些恍惚，嘴呼着气，好像听见嘟嘟在跟自己说话，便是有一点正好的借口让自己停顿下来，只是这么一停顿，便像是断线的木偶人一样摊倒在了地上。】唔...

【倒在地上的自己，心里清楚要将他送到医馆，便是手攀在车辕上，像死去又复活那般慢慢的爬起身来，小脸搁在了车边上，眼睛眨了眨嘴巴努了努对他笑】干嘛，嘟嘟，你肚子饿了？

【手抬起来揉一揉脸上的汗水，枕在车的木板上觉得此刻好幸福，能停这么一会会，嘴巴动动手颤颤的向他伸过去】来，我把桃子洗洗给你吃，好不好啊

【忽然注意到他的嘴巴，适而起了精神，惊喜道】咦，好像不流血了喂，嘟嘟，你好样的，刚刚吓死我了【高兴的半跪在地上，身子凑近去看他，如他是瓷器做的珍贵】要是这里的大夫治不好你，我带你回吐蕃去，一定会医好你的【撑起身子，啊啊，的大叫两声，仿佛这样恢复了气力，眼睛瞄着城里头】还是带你去吃好吃的吧【从袖子里拿出块帕子但是已经蘸着他血染红了半面，用干净的那一面为他擦擦嘴】嘟嘟，你喜欢吃什么，阿满给你买，吃饱我们再去医馆

【没大没小的拍了拍他的头顶，想来这样才是安慰人最好的法子，想来他不是个姑娘家，或许不喜欢刚刚给他起的名字，向他轻声的耐心道】那我不喊你嘟嘟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你什么好呢，我不想总喊你你你啊的

【声音轻的有些过分，若用这个声音，一派端庄的在吐蕃好好做公主，定是大哥最欢喜看见的。眼神闪烁着，如此看来平日不愿意发的出的声音，会因为愿意为了别人开心而耐心扮起来。笑了笑，像一位大姐姐一样的对他讲】这边没水呀，就先用这帕子将就着擦一擦好了，听话【看他也是怕血的，也没办法了，一会进城为他买些帕子带在身上。】

【听他说已经大好，眼里冒着星子都是笑】那好，你好了，我们就去吃好吃的庆祝咯【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马上拖着车继续向前跑，这样进了城门走在平坦石砖铺地的大街上，东张西望，选了一家酒楼。】

【扶着他下车来，走进去让他坐下来，将袋子里的银子数了数拿来，指着店里牌子上的菜，烧鸡，红烧鱼，酱肘子，虾，螃蟹，还有鹅...，点好菜，为他满了茶杯，温温热热正好】快簌簌口，一会要吃好的啦，然后我们吃饱再去医馆。

【他的笑容真好看，愣着眉头看得仔细，指着自己的脸，点头道】青辰大哥哥，我是你阿满小姐姐。【大哥哥是大哥哥，但是我也想做你的小姐姐，知道他会问原因，便贴心的补充道】因为小姐姐能照顾你啊【说罢来，神采旋在面上，仿佛脸抹蜜糖，笑总是带着甜味，信得他会好，一定会好。】

【在酒楼里坐定，尔后将头上的簪子都拔下来，啊苏哥哥总会给我买新的，全部押在了桌案上，头摇摇摆摆的，自觉潇洒】就怕没东西吃，阿满有的是钱【大话是喜欢说，拍拍胸前】大不了，还有阿满这个人来抵，我可是值千金的【朝他眨眼，公主不是金枝玉叶么，笑道】青辰大哥随便吃，喜欢什么就点什么【瞄着人家吃的蒸笼小碟里的包子，来劲喊道】小二哥我还要水晶虾饺，还有芙蓉包，还要糯米桂花糖莲藕啊

【吃得上来，拿了荷包的小刀刀，将肉用力的切，递到了他面前】你流了那么多血，要补一补的【抬脸望着他】吃...【咪咪眼睛，问他】还没问你，你想吃什么【数了数面前的菜肴】这些有你喜欢的么

【一眼看见那翠玉石刻，翠碧通体剔透温润，指尖不自主的探过去，欲要触摸却是手又颤动，手心握紧收了回来，咬咬唇心里难过极了】大哥哥你快收起来吧，就算把阿满卖了，也不要你把它押出去【鼻子红而酸到泪簌簌落下】我怎么就想起自己的哥哥来，他以前也有块一般大小的【用袖子使劲的擦眼睛，口是心非的说着】我怎么会想呢，没有，没有【说着话，使劲的埋头扒着饭将嘴塞满，眼泪滴进白饭里是咸的。】

【恨恨埋头吃着东西，噎坏了，仿佛就不会难受了，这样捧着胸口的堵塞好久，才将脸抬起来，嘴上脸上沾满了白饭粒，嘴一咧开，笑得可难看】喂喂，青辰大哥哥你不吃，小姐姐我可生气了啊，我不想哭了，快快吃吧【哽咽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怎么也不想在吐蕃等着哥哥们把我远嫁，有些事情，本要亲自来选，想来哥哥们心里定是不舍得的，那么逃脱一切，这所有的罪过就要阿满来背吧。】

【这混沌的脑子不能平息，便跳脚跑到后院的井那边，将脸扎进了水桶里，不久，擦了擦脸上的水，回到了桌前。咬了咬筷子，眼睛直直的望着一桌的菜对面的大哥哥】哥哥，我问你，你是怎么害了这么严重的病，你为什么不好好的住在家里。

【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将荷包上的红线抽了下来，将哥哥的碧玉牌绕了好几圈，怕是不结实，费心的在玉石上打了几个牢固的结，然后瞄了他一眼，蹲到他身边，将玉牌好好的系在了他的身上。】哥哥切莫把这玉弄丢了，见它如见你，若是丢了，阿满怕不认得你了。

【以往脑子都是迟钝的，如今灵台极为清净，眼神清澈的对着哥哥的眼睛，安静亦乖巧，托着下巴听他说话，直到他说家没有了，心里系了一块重重的大石头】阿满也不能回家了。【拿起三根筷子对着他点了点头，朝着门外的天拜了拜】既然我和哥哥都没有家，那么阿满以后有了家，那么阿满的家就是哥哥你的家，好不好。

【说着话，肚子饿了，没有家可以找个家，就如肚子饿了要吃饭一个道理。吃到撑，小二结账来，还余下二个钗在手中，这两个钗是头上最值银钱的，定能给这位哥哥请个好大夫。起身扶住他手臂，出门去医馆，去找大夫开最好的药最不苦的药，能医好他的病，还他美好人生的药。】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