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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昨夜西风凋碧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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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吴慧宛

[宣德三年七月初七,乞巧节。]

[漫天的大雨吞噬了顺天府,暴烈的仿佛将整条渭水自天际倾倒,直至苍苍暮色降临时方有缓释,密布的乌云仍遮蔽着北斗星,雨势低微下来,细酥的斜雨令我想起两年前的乐安,谋逆遭擒的汉王被押解回京,我站在女眷宫人的队列里,即将被扣上罪奴的卑贱身份。细织的雨水洇湿了衣裙,一绺碎发凌乱垂在面颊一侧,密层的汗珠混着水滴覆在额上,苍白的唇被咬出了血色,乌黑眼珠盯着转角,偷眼窥见亲征的天子自远处走来…]

[“叮叮”几声孤调,云屯内的雨水漫过了瓶沿儿,坠在青石板上仿佛晴日里绽开的春花,点点雨丝透过微开的窗隙沾湿了眉目,秋香色的缠枝袖下露出一截手腕,纽丝纹玉镯松松套着。神思回转,擎住瓶的手自窗外收回,其内雨水尽数倒入茶銚之中,团扇在竹炉边扇过,滋生一簇暗红色火苗。]

[此处是司礼监秉笔陈符的官邸,院子里几株残留的白玉簪皎洁如月,海棠树因白日骤雨凋落大半,扭曲的树影映在月笼窗纱上,室内灯火通彻,温软的光线将厚重锦帘照的单薄似纱,隐约遮蔽清瘦的人影,桌案上劈成八缕的一绒丝线,与缝制了大半的百家衣一同搁置。]

[摇篮内的婴儿沉睡未醒,面颊红润,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拿着衣衫在他身上略比了比,抬眸时瞥见香案上供着的明黄色的封妃圣旨,刹那间只觉喉咙干涩无比,仿佛有无数毛绒,在嗓子里一点一点地紧密抓挠,抓的心底一阵发酸。]

[贤妃。]

[也不过是个空泛的名头,罪人的身份令我即便身获圣宠也无法入宫,只能长久地避居在宦官的府邸,看着到紫禁城的短短距离如天堑般无计可施,贤淑柔顺地等待天子探望,更连累我儿分明龙子龙孙,却要藏匿于此,叫世人无从得知。]

[穷尽这一生一世,人究竟还要历经几番起落?]

[清水沸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祁钰似有所觉,不安地翻了个身。骤然回过神来,快步走去降弱了火势,平静从品司中捻起茶叶投注壶中,浇了沸水冲泡。即便心绪如这滚热的水一般鼎沸也丝毫难露,孤注一掷的勇气用在两年前汉王宫初见天子,余下的皆为十年如一日的悠长耐性。]

[自百日礼时我的孩子得“祁钰”为名,便坚信他之一生定会如珍宝般璀璨富丽,而所付代价——]

[不过漫长的等待,时机总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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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吴慧宛

[我永远记得先帝大殓的那一日。]

[那是宣德十年的年初,鹅毛大雪漫天席地的扑卷而来,将整座紫禁城湮没在茫茫的絮白之中,檐下结着的冰棱还未冻成坚实,被疾风一刮便发出细微的崩裂之声,身上素服一并在这风中翻涌,单薄的身形仿佛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稍许摧折便能拦腰截断,长睫上沾的霜在阖眸时凝成了水珠,眼前是一片朦胧模糊,扭曲了窗纸上嫔妃殉死的挣扎投影,然而白绫绞住细颈时的凄厉哭声依然跃过了厚重的殿门,在风雪中不住盘旋。]

[我入宫的第四日,尚未见到皇城的春色,死亡的阴影与浓郁的血色便已接踵而至。仁智殿上的金棺静静停放,素来恐遭厌弃的忐忑与渺茫较宫妃更甚,多少等待的日夜终究是酿成了积压的郁气,随祁钰年龄渐长渐难平息,九年来的每一寸光阴似绵密尖利的银针,呼啸着扎入心房,刺穿了维系许久的麻木与呆怔,身躯无法抑制着颤抖,尘封近十年的泪水落在了绢帕上,难辨是为了甚么。]

[是寂寂煎熬的岁月,短暂相伴的情分,抑或是,他临逝前的护我母子二人荣华周全的悉心嘱托…]

[片片雪花接连坠落,染白了紫禁城内刀光剑影的悠悠年月,飞雪没入风中,吹来一片秋时的枯叶。景泰元年的九月,秋老虎酷烈,天气仍似火燎一般的热,我从郕王府又回到皇宫,成了太后。三月前正统帝北征瓦剌,于土木堡兵败被俘,朝野上下,迁都与刀兵之议各分秋色,皇太子年幼稚拙,漠北蛮夷咄咄逼人,局势将祁钰推上了皇位,自此又是一番倾覆。]

[步辇在宫道上平稳地行进,宦官们动作时衣袍的摩擦声整齐划一,萧瑟的风从日渐枯萎的枝干间穿梭而来,拂过腰间玉绶花,击撞出坠珠相触的清音,娇品丹桂秋菊大片大片簇拥在一处,映着耀目日色织绣成一卷靡丽到极致的画卷。腕上先帝遗留的沉香串手珠送来浅淡的香气,指尖捏起明黄流苏,从这高处望,逼仄的天开扩几许苍茫,然而目光所及,依旧皆是朱红璨金的颜色。]

[那既是琼华富贵,也是血腥孤冷。]

“太后娘娘,仁寿宫到了”

[凤辇落地,软鞋踩在红花毯上,张目看去,“仁寿宫”烫金三字与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点亮色映进眼光里,凝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沉重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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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慧宛

[朱漆鎏金的宫门“吱呀”一声徐徐开启,孙氏身边的侍奉太监手执拂尘,毕恭毕敬引我入内,周身陡然一阴,疏冷潮湿的气息铺天盖地涌了过来,与室外闷热天壤之别。耳垂排环缀下的宝珠敲在精致领口,轻微摩挲出沙沙的声响,而脚下是寸厚的织锦盘金银毯,踏地时几乎悄无声息,寂静的宫内仅有这一行人在缓缓地走,湛亮光鲜的廊柱,积了几十年陈腐味道的窗门,冗长的路串起了我几十年来的幽微时光,又从中窥见了此后要行的道。]

[月前祁钰监国,百官声汹欲诛土木之变祸首及其馀党,最终血溅朝堂,宦官毛贵、王长并锦衣卫都指挥史马顺受众臣殴打毙命,东安门上悬挂三具尸体,王振党羽尽数清除。祁钰归来之时,赤色袍服上一大块深色印痕,血迹久了就褪成乌黑色泽,手指抚在那浓色上,隐约在他惊惧未平的双瞳内视见一丝焕意与亢奋,仿佛一把碾得极碎的冰雪从悬顶灌入,千筋百骸都在这目光下生出了明悟。]

[那其实是血里刀里挣出来的,僭越于一方王侯,自降生以来一贯障翳于心的,野望。]

[自此世事变化也极快,景泰年的月份转眼走过十数日,帝王龙袍替了亲王冕服,绫罗上金龙翔云图案似要腾飞,十二旒平天冠上的旒珠虚虚遮了面,克尽尊贵的风范下已显新帝威仪。仰首细细凝视他透亮的眼眸,心内深埋尘埃中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几许捉摸在唇齿间停泊,良久方从容发问]

祁钰,这帝位你想坐么?

[那时他答,想。]

[惠宁堂里熏了妙篆,龟鹤衔枝香炉里浮起浅淡的白雾,清幽怡静的香气缠绕着绕开,转过十二折紫檀屏风到了面前,孙氏的视线自壁上瓜鼠图挪移开来,与我目光稳稳一碰,气度端仪卓然。我从年少时命途多舛,自知眉眼高低,人心的幽微曲折渗在举手投足之间,丝缕分明如刺绣时劈开的绣线,皆一一落在眼里,而孙氏居中宫之位年久,矜贵端严深入骨髓,低微出身并不会令其轻贱,尊贵地位亦不会令其高看一眼,谨密礼数下时刻裹挟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宫人、贤妃、太妃、到如今的西宫太后,我身份蜕变于她而言并无区别,更遑论替改作态。这道理无可厚非,我亦从无怨怼愤懑。]

[更何况到如今,我是期望这温和不争的表象在她面前存留的更久一些。]

[强寇深入,宗社乂安,祁钰文韬武略不逊于其兄长,若欲笃任贤能,励精政治,需有良臣辅佐,嫡母上圣皇太后支持。我声势低些,自也无妨。]

您这几日熬心劳神,操劳太过,我绣制了安神枕...

[昔日先帝将去,将我母子托付于张太后照拂。时感念于太后庇护,然其年高迟暮,便又添远虑,在其位下,便是孙皇后,故常亲手绣制绣品相赠,或探望访候二人,无谄媚夤缘,维系的是淡如水稳如山的适意情谊。如今温言细语说来,与往日并无所差,宫婢递来绣枕,湖光锦上以香色绣线绣了凤凰顾子的图样,银丝替了金线,避去奢靡浪掷。]

您要多做休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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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慧宛

[陈符的官宅里有一株梨树,是先帝与我亲手栽下,因开花时肖似江南琼花,望之便可稍缓思乡之苦。这么多年,我看着它从疏条嫩叶到亭亭如盖,在沈沈静夜后,枝干上琼葩堆雪,缥缈生香,灵秀身姿在风中摇曳,但霭霭浮光经年流转,暮雨飘落,一树梨花终究凋残,天上姑射神女坠在人间,帝妃间的情爱佳话也要沾染尘埃,时光的刻痕压在眼角的纹路里,许多事都成了空。]

[余下仅有一串手珠,纵是旁人喉中骨鲠,也要稳稳套在腕上,漏出一丝毫无城府的浅白心思。]

您知道我的身份

[去子留母是多浅炼的事,宫妃殉葬时的惨象间或在梦里重现,凄凉结局被他信手拨过,转念间走上另一条路。平生卑微坎坷致我身上所有的真心与情爱,总要藏着半星算计与筹谋,相遇最初被别有居心的目的浸透,化成的水顺着经脉流淌进心腔,与些许沉郁混杂,一攥便是一把酸涩苦汁,临到他死去才淋漓渗出,可安然去回想我不敢信的至心。]

蒙先帝垂怜,太皇太后照拂,方有今日这般平宁安稳,如何还会委屈

[暮时的微光透过长窗漏进来,在手中白瓷茶盏上蒙了一层浅淡的水光,仿佛春时新雨过后天际乍现的青色,被雨水浸润过的湿意拂在茶汁里,唇齿间的滋味却不及在王府所尝。实来这半生,只有做太妃的十四年光景最为快活,但如今既已被这国政步地逼入了局,不搏上一搏怎能甘心?孙氏心怀利用之意再明显不过,口称“皇上”,念的仍是她俘居北地的好儿子,要教我的祁钰代他们做这动荡时节的替身傀儡,乖乖听令便不予阻挠,待政局安稳,朱祁镇失却奇货之价,既可与瓦剌以商谈和,迎回上皇。]

[而我便要替祁钰除却这后顾之忧,明做替代,暗植势力,届时这一盘棋局,两颗棋子翻身做了对弈人,盘面瞬息万变,风起云涌,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他兄弟二人自幼感情便已很好

[卷翘边的茶盏与腕上香串微微一碰,“叮”的一声轻响,仿佛正映照不宁心绪,唇边几缕浅纹捻起,忧色稍显,眸色微转]

只是祁钰性情优柔,不似皇上宽严并济,近日我常忧心他无法承此重任,生些误事之举,坏了陛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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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慧宛

[时有弈棋大家,棋风各有不同,或华丽磅礴,气势雄肆豪放,或轻灵飘逸,暗藏杀机,也有浑厚坚实,大开大阖,像攻势凌厉的战神,天生冷血的杀手,悍勇无匹的刀客…由生至死的每一次抉择都是无可反悔的棋盘落子,弈局里棋势勾勒,输赢便是棋手的脾性与人生。狂傲的,卑微的,刚毅的,懦弱的,百样的人必然走百样的棋,而如我这般弱质女流捻棋,向来被人轻视,便也只好送上己方棋子令人吞吃,以静制动,以弱惑强,轻巧挪腾,细织线网,最后送上必杀一击,已是稳赢的局面。]

[此刻微微抬眼,看见孙氏布下的棋,永远孤傲气锐,散发一种胁迫的威压。也罢,且再让她一局,容她顺心。]

是臣妾糊涂了,太后莫要怪罪

[慌张将茶盏撂在案上,低眉垂首,似因焦心惊惶心绪突生,一并带出了旧时称呼。有些话敢直白的说,无非是笃定她性情如此,不屑计较无关旁枝末节,却亦深知人心叵测,难以次次谋算精切,还是因势利导,最为妥当。]

[一株菊从枝头坠下,静悄悄落在鞋上,滚了一圈后灰扑扑滑在地面,还未盛开时便已衰败。从她开口到剪枝,始终装作不敢抬头,鬓间翠华随着微低头颅垂下,遮蔽住乌珠眼眸里的晦涩暗光,与应对她未竟之语下恍然分明的神色。]

[吴慧宛懂这话,但吴太后,唯诺恭顺的无知妇人,不该懂,也不必懂。]

您说的是

[绷紧的肩线逐渐松弛,仿佛受她坚定语气平抚,缓解了焦躁忧惧,一同安下心来。这时方敢扬首,从她手上尖利的剪望向冷硬的眼,跟着郑重称是,不过心内深处到底微微一叹,对她为母之心多有戚戚]

祁钰定会迎着陛下平安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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