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山观梅

人，总是要活在有人地方。

与杨兄一别已有两载有余，自出得山洞至今，四处游走，入刀剑春秋依旧这般性子，终究喜欢一人独处。

腊月寒梅，傲然怒放，艳而不妖，其中佳品正是在超山，身临其境才觉超山观梅名不虚传。

一壶浊酒，信步流连于山间，走走停停，忽见三人穿行而过，一前两后，似是在追逐一般。

遥想数月前天魁山中，亦有这般境遇，叹息一声：“当真生民亡命，乱世不由人。”双腿急点，气沉于足下，爆射而出，追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已容不得自己懈怠，掂其酒壶，大喝一声，凝掌发力。

“噗！”酒壶伴着一股劲风，直射当中一人腿踝，酒水晶莹，四散溅开，那人已半跪在地，另一人身形一顿，回转相望，这才看清当前那女子已然受伤倒地。

然自己外出游玩，并无兵刃傍身，唯有狠心折梅作剑，催步追风，率先向歹人面门刺出，那人见势侧闪躲。

本就是虚晃一招，收势时已掠过那二人，挡在女子面前。黑袍落定，冷眸沉声：“以多欺少，生仇大恨不成？”语气颇觉不耻。

振臂轻捥一个剑花，梅瓣受力，纷纷脱枝缓缓飘落，几朵融入地上血水，更显娇艳。

原说，避开那二人齐发的暗器并不算难，然而那受伤女子在身后，无法闪躲，故而只得卖弄一番，振臂挥剑，意动心随，连山剑诀归藏境剑意在前，步下生风，将掌中梅枝舞得风生水起，剑丝缭绕，周身刮起一阵无形剑气，将脚下积雪荡成一个圆环。

瞬息之间，格下大半暗器，奈何梅枝脆弱，便是内劲灌注终究不敌反复射击。眼看便要折断，提膝撩起长袍，转身一挥，以柔克刚，将剩余暗器收入袍内，反射而出，那二人似是早有戒备，几个转身便轻松躲过，更加抛出一物，顿时浓烟四起，阻碍了视线。

心生警兆，立时伸手掩鼻，只听那二人念叨一句，便匆匆离去。未防有变，加之心系身后女子，无意再追。

待浓烟散去，转身半蹲面向那女子温声道：“无碍，只是姑娘伤势如何？”

心念既此，侧目瞟了眼地上的暗器，竟是毒蒺藜，双眉紧锁，沉声又道：“暗器有毒，虽不致命，却也不宜妄动。”

起身捡起方才掷出的酒壶，晃了晃还剩一口有余：“听那二人道姑娘是昆嵛门下。”边说边回到女子身边，将酒壶递过：“昆嵛乃名门大派，内功当属玄门正宗，喝一口，运气逼毒，在下为你护法便是。”

原就知昆嵛乃道家大宗，隐隐为正派魁首，内功根基稳固，少女运功逼毒，亦是循序渐进，心下赞叹不已。

只是见她一个劲向自己道谢，又再自责，直觉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无所图，反有些不好意思。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当下又无关性命之局，故而想要出手相助又觉唐突，终究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盘坐雪地之间挣扎。好在她一口鲜血吐出胸中淤阻，似是连内伤都得以缓解，自己仿佛也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言重了，江湖人行江湖事，无需那般客套……在下田桓。”双手作揖，轻轻一躬道。

不想抬首之际，女子竟将面上薄纱摘下，左脸处一点胎记显现，才知其为何以轻纱遮面。

心中不由莞尔，那点胎记虽然生在脸上，却似妆点，非但不难看，反而别有韵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兴许只是她自觉不合心意罢了，女儿家的心思，自己终归难以理解。只是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面上瞧，不免略显纨绔。

回过神来，自觉有些尴尬，目光游弋，这才注意到，少女头顶生起些许白雾，天气寒冷，恐怕是冻得不轻。也不做作：“还请恕在下无礼……”

说罢，不等那女子应允，便擅自将身上黑色大氅脱下，披在她肩头。

“无妨，无需顾虑在下，且穿在身上……”见她这般客套，欲推脱那件大氅，急忙伸手制止，心知那般天气，女子穿的淡薄，加之内伤在身，如何能受得住。

为免其多有顾虑，故莞尔道：“在下皮糙肉厚，又有酒劲在身，穿上这身衣服，反倒燥热。”

说完，起身看了看四周，直觉此地不宜久留，几经思量，终于咬了咬牙，沉声道：“姑娘勿怪，只怕你有伤在身，无法妄动，在下或可背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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