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识得东风面|——原创

风照

【酒吧昏暗而暧昧的光影投射在喧闹的舞池。风照此刻有些微醺，完全是靠着本能随着舞池里情绪愈发高涨的红男绿女缓慢摇摆。一杯莫吉托还被他托在掌心，冷不防酒液倾翻，淋湿了他考究的手工西装的前襟。】

【他下意识地薄怒蹙眉，却在下一秒听见一声熟悉的“阿照”。】

【他几乎以为是错觉，那声音似他又好像不是他。但旁边那个轻佻的女声叫着的，仿佛又的确是“东哥”没错。】

【阿照，东哥。】

【这是风照和欧阳东十年前的青春。那么这个倒在他怀里的男人……？】

【猝不及防地，风照被这个男人摸上了脸颊，那是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触感，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霸道。风照默不作声地任这个男人把自己拥入怀中，这个男人的心跳很快，两人的心脏隔着两具躯壳和十年的时光，似乎还是能准确找到某种共鸣。】

【风照已经确定了这个男人是谁，但他不确定的是，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的心，是否还是如他的行动一般诚实。风照也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少年，这样的场合，酒精迷醉下的逢场作戏，他见得多了。】

【于是他任由欧阳东抱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他，拇指和食指捻起领带略微紧了紧，简短道】

抱歉，你认错人了。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我得走了。

【男人张口就来的情话从前是风照痴迷他的所在，可现在，一如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从欧阳东嘴里说出来，风照只觉得讽刺。】

【多傻啊，从前是欧阳东不要的风照，现在又作出这种故作深情的姿态干什么？】

欧阳东。

【风照闭了闭眼，稳住了已经紊乱的呼吸】

什么意思，十年前我没有相信你吗？你那时候是怎么回报我的“相信”的？

【舞池喧闹，欧阳东的周围还有别的女人看着。可风照似乎是找到了某种宣泄的出口，他也并不在意丢脸。】

你不会忘了吧？十年前，是你甩了我。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喝了一斤多白酒，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被一个男人甩了。

【风照看着欧阳东，灯光迷幻中，不知道欧阳东有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泪。】

只有你欧阳东不知道。

还记得我们那会儿多少岁吗？我来告诉你。

我那会儿23，你26。

现在呢？你告诉我，你又来招惹我干什么？

所以你就听她的了，是吗？

【男人自以为是的辩解让风照觉得愈发荒唐。他用力挣开欧阳东的怀抱，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看他，嘴唇颤抖，脸上却带着笑】

你的意思是，在我那个姐姐和我之间，你选择了听她的话，是吗？

【风照一口气灌进了杯中所剩无几的残酒，用力将高脚杯往欧阳东的脚边一砸】

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到头来你给我的回报是什么，“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这话是你说的吧？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一声不吭删了我好友，这种畜生行为也是你干的吧？

【他抬起头，仰视着这个十年来他从未忘记过的男人。从前的风照对上欧阳东，就是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卑微。欧阳东享受惯了风照的百依百顺，是什么给他的错觉和自信，以为风照真的非他不可，心安理得地说踹就踹？】

别跟我拽文，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欧阳东，十年前是你甩了我没错，但请你记住，今天，是我风照甩了你！

【他不想再听他编什么离奇可笑的故事，什么小襄什么姐姐，都与他无关。他好不容易用十年的时间才能让自己重新变得心平气和，这个男人为什么在他就快恢复正常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如你所愿。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好不好？

【这句话是十年前欧阳东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记得。现在，他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将这句话还给了欧阳东。】

你好可怕。我怕了，你别来。

【一切在欧阳东吻住他的时候开始变得无关紧要。唇片相碰的触感熟悉又陌生，他甚至没再注意听欧阳东又说了些什么，他再一次无可救药地陷入了欧阳东的陷阱，甚至当他被欧阳东扛起来走出酒吧的时候，也安静得没有一点反抗。】
【脊背下的高档皮质座椅的触感陌生，就连狭小空间里若隐若现的男士香水的气息也是陌生的。十年前的风照和欧阳东都才不过是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别说是最普通的夏利，就是一辆好点儿的摩托车，他俩都舍不得买。那时候欧阳东常常骑着一辆小小的电瓶车，在两人下班之后带着风照穿梭于各种各样的小吃夜市。那时的生活很简单，可只要是欧阳东陪在他身边，他每天都能笑得很开心。】

【可这辆陌生的卡宴却在时时刻刻提醒风照，现在是十年之后，36岁的欧阳东早已事业有成，再也不是那个会陪他逛夜市的高大青年。就连风照自己如今也已是一家外企高管，也不是那个会在集会上偷偷牵住欧阳东的手的腼腆青年了。】

【风照在半梦半醒间还记得系上安全带。他老实地窝在皮椅里，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

回家？我有家，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

我33岁了欧阳东，33岁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年在等谁吗？你36又怎么了？你活该浪费了十年！

欧阳东，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啊……当初一句解释也没有，也不听我解释，我那么求你……我那么相信你……

酒驾是吧？好啊，有种陪我一起死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些话蹦出口，杂乱没有章法。实际上就连风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烦躁地扯开洇湿的领带和前襟的几粒扣子，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东哥……我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忘记欧阳东？

别走好不好，我求你，十年前是我求你，十年后还是我求你，你满意了没有？

东哥……我爱你……也……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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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这么多年都不会做饭？

【折腾了这么久，风照确实也饿了。不得不承认“炸厨房”这三个字确实逗笑他了。】

是了……咱们当初，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外卖。可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啊欧阳东？我不在，你是不是都不会照顾自己？

【风照猛然抬起头盯着欧阳东，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也是，“东哥”身边献殷勤的女人那么多，排着队都想给她们的“东哥”做饭吃吧？

【咬了口欧阳东青灰色的下巴，风照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道】

厨房和围裙在哪，让你尝尝你正牌老婆的手艺。

怎么，意思是我得当你养的狗崽子的铲屎官？

【风照嘴上嫌弃，心里却觉得无比甜蜜。终于在相隔十年之后，他和欧阳东再次融入了彼此。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风照看着愈发挺拔的欧阳东，只觉得这个男人哪里都好，他爱他深沉如海的荷尔蒙，爱他挑眉唇角的一丝坏笑，更爱他欲擒故纵的欲拒还迎。】

【所有的一切组成了这个他爱的男人，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欧阳东，是只属于风照一个人的欧阳东。】

【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青年时的依恋，也都是事出有因。也真正认识到，原来真正的深爱反而能跨越时间，直到重逢。】

【男人和他开着亲密的玩笑，他也不再客气，矮下身子朝男人的怀里一钻，大咧咧把男人披在身上的丝质睡袍扯过自己的肩膀。男人温热的大手搭在风照的肩窝，在男人低下头啃吮风照颈间的同时，风照微微踮起脚，也在男人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巧的吻，轻轻在男人耳边呵气】

吃啊……我这不就主动羊入虎口了嘛……

【厨房一尘不染，一看就极少用过。风照无可奈何地瞟了眼倚在门框上抽烟的男人，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怎么什么食材都没有……看来今天也只能对付一下给你熬碗粥，炒个鸡蛋了。

【幸好这两样东西并不费事，很快这一桌略显寒酸的“佳肴”就被端上了巨大的大理石餐桌，画面尤其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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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你是“东西”？

【这是十分无聊但很适合杠精的论题，只是想揶揄男人一下罢了。风照老实地坐在副驾，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欧阳东单手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指节，和另一只手指尖夹着的袅袅香烟。】

【男人的侧脸锋锐，下颌骨的线条也凸显得恰到好处。风照发现他无可救药地痴迷男人戴着墨镜的模样，俊美得如同神邸下凡的太阳神。】

很帅。

【风照小声嘟囔一句，很快又重新颐指气使起来】

东西可多着呢，放着你这么个大块头不用才是暴殄天物。

【说是这样说，可真要让男人把所有东西都搬出来，风照必然是不肯的。于是在男人面不改色地进出几趟搬出一堆零碎的杂物之后，风照挽上男人的胳膊，在男人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改主意了，房子不卖了。这也是咱俩的房子，以后要是在你的别墅住腻了，还能换到我这不值钱的寒舍来换换口味……

【风照在一堆细碎中扒拉出一个有些年代的盒子，神秘兮兮地向男人炫耀】

但这个得带着……咱们十年前的所有照片等等，我都留着。

【风照揽住欧阳东的脖子，用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几张卡片，郑重地交到男人的掌心】

工资卡，还有别的一些积蓄，从此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十年啊，能攒下不少东西呢。】

再说一次我爱你，老公。

我要是赌气溜过来，你会不会像昨天那样直接扛我回家？

【风照仍然勾着男人的脖子，认真的模样仿佛真的不是在说笑。他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备用钥匙再次交到男人的掌心】

唯一的一把备用钥匙。哪怕我真的会和你赌气离家出走，你也得记着带我回家。

【风照此刻并不想在男人面前伪装成百依百顺的完美情人。正如同他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也并不会真的让男人跪仙人球。谁家的男人谁疼，两人私下里怎样都行，但在外头，欧阳东永远是风照唯一的男人，他得记着给他体面。】

【于是风照那间房子就这么留了下来。再次坐回车上时，风照仍然喋喋不休地向欧阳东强调房子的地址，生怕男人真是个粗神经给忘了。他们一起去了超级市场，往家里的厨房添置了一系列的厨具和菜品。风照小心地算计着支出，在适当的时候也会阻止欧阳东看起来就没什么概念的大手大脚。】

【再后来，男人的车里又多了一只羊驼和一只哈士奇。男人出手阔绰，倒又惹得风照念叨了一路。但当两人把这两个小东西散养在庭院里，看着它们到处撒欢的模样，风照立刻就忘了刚刚是如何心疼一大叠撒出去的钞票了。】

【此刻风照正趴在欧阳东怀里，微微抬头看着男人悠闲吐着烟圈的模样。和男人同款的睡袍松松用腰带系住，风照伸出手缓缓拨弄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偏过头去亲了一口】

我怎么随时随地都想亲你呢老公。

不然饭先等会儿做，我们在泳池做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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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上是鉴宝师？那丢下我算不算你的一次滑铁卢？

【风照在这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这么牙尖嘴利。他的脸依然埋在男人胸膛，闷声道】

不要做什么副总，我就想做你的小跟班，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我舍不得欺负你，只有你欺负我……

【男人披上湿淋淋的袍子，就这么大咧咧地骑着羊驼招摇。幸亏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风照懒洋洋地趴在岸边，眯着眼看他】

你是孙行者，我是什么？紫霞仙子吗？

【尔后风照自己摇了摇头，大笑道】

不要，老公才不是猴子。我要老公做汉哀帝，我就是董贤了。

【风照翻了个身，侧躺向欧阳东，用一只手撑起脸颊，模仿古人说话的腔调】

陛下……我要是说那天去酒吧是想去钓男人，陛下会怎么处置我呢？

油嘴滑舌，说不过你。

【风照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除了被欧阳东无情拒绝了当他跟班的提议——也许换个说法？】

不做跟班那秘书也行——不是有句话说，这个有事秘书干，没事嘛……

【风照发出一声短促的痴汉笑，摇晃着男人的胳膊央求道】

我哪有什么才能啊……只要遇上你，我就啥才能都没了，只会……

我不管，你大小也是个管事的，把我安排在你身边还不是轻轻松松？

【男人倒也不客气，一口气报了许多菜名。风照脑子里过了一遍，做倒是会做，只是昨天晚上不过是吃了半碗米饭加炒鸡蛋的饭量，这会儿怎么突然这么能吃？】

一个人吃这么多？拜托你稍微管理一下身材，要有一天你成了肥宅，我立刻跑路。

【嘴上这样说，风照还是依着男人进了厨房。他坚决不要男人帮忙，驾轻就熟地系上围裙就把男人赶了出去。风照手上动作不停，甚至比平时做饭还快了几分——原来有个自己深爱的人等着品尝自己的杰作，心情也可以这样迫切。】

快去换件衣服——湿淋淋的贴身上是想感冒让我伺候你？换完衣服来端一下，不然啥都没得吃！

【不过才短短两天，风照使唤起欧阳东来已经越来越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