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古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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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六年春============


【同那人自郊外进城天色也已经大亮，与其道别之后在城里打听了一圈也没寻到自己手中古方上记载的碧落花，只经人指点说朱雀城外古柳下有一耄耋老翁，江湖辛秘无所不知，心想着若有幸能遇见，指不定能问问他何处有碧落花】

【清晨的开封府无疑是热闹的，小摊林立，商贩往来，人声熙攘不止。在一处包子铺买了包子便匆匆的出了朱雀门。内外一墙之隔，入眼却是截然不同，清风徐徐满目青葱。百年古柳迎着春色冒着新芽。】


【左右也不见有什么老翁少女，想来的自己来早了？无所事事之下，正见树根底下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儿蜷成一团，白色的毛缀着黑色的纹路。蹲在那小猫边上撕了一块包子给它吃，不响它却视而不见，一个劲儿的忘自己裙边钻，举着猫爪子挠着裙边的那团血迹】

【早闻春色已近，城郊浅绿新红颇有几分看头。晨起尚早，索性去街边老王头儿那儿一坐。漆好的木头矮凳掉色斑驳，不拘掀袍落座，招呼老板来碗热的滚滚的鲜肉馄饨。不多时馄饨上桌，汤料鲜香适中，馅料丰而不腻。囫囵解决了碗中汤水吃食见老板忙的脚不沾地，索性不惊动人只把手中铜钱摞桌上起身离开。】


【适逢阳春三月，暖风拂面直吹的人熏熏然恍惚困倦，负手信步往城外走去。不过刚出朱雀城门便远远看见树下有一少女，着白地儿红花布裙。抬目遥遥看眼天色，虽晨雾已散然朦朦胧胧半明不暗，此处虽是近郊但此时仍少有人烟，心中刹时闪过话本儿所言女妖之事。女子所在之处恰好为去往城外必经之路上，拇指微动轻抚袖中扇骨抛了杂念举步走近。至几步之遥外方察裙上哪里是什么红花，丝缕腥气直追鼻端，分明是未干的血迹。又见这美貌姑娘脚下有一只团子似的狸花小猫儿，犹豫片刻到底开口。小生何安，见姑娘独自在此可需什么帮助？】



【话毕自己亦觉唐突，眼观鼻口观心拢袖拱手一揖。小生行经此地，见姑娘面色不佳固有此一问，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一手将小猫拨开，它转头就又凑了上来，拨开又凑了上来，对我手上的包子却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直拿尾巴对着我的手。赌气的鼓了鼓腮帮子，伸手就想来硬的强行喂食，就听闻有人问话。】


【诧异的抬头，见是一个年轻男子，广袖翩翩，眉目舒朗，长得却是十分俊朗。正一愣神，却见那小猫勾着自个儿的膝盖爬了上来，伸出舌头就舔了舔我的面颊，温热的触感将怔楞的思绪拉回，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正是擦掉了先前落在脸色的一点血迹。】


【将膝盖上的小猫抱在怀里起身，瞥见自己衣装些微狼狈，闻问是否需要帮助，颇不好意思的一笑】呃。。。这只小猫不爱吃我给的吃食。。。

【面色不佳？想着昨晚那些横飞的尸块血迹，脸色一白，五脏翻涌，皱了皱眉头又想吐了= = 】


【努力压下不适，扬着笑对他】多谢公子关心，昨晚没睡好罢了，无妨的。公子也是要等人么？

【心说可不要跟我抢才好，那老翁出现的话，据说他一日只回答一个问题的】

【见她几次喂食不成俏脸儿染上两分尴尬三分恼意不由心内暗笑，猫舌蹭过女子脸颊添上一抹暗红，小风儿掠过诡异非常却莫名又带几分狼狈可爱。捏猫儿后颈软皮拎起往怀里一托另手搁下巴揉了又揉，耐心又解。】猫儿挑嘴嗜鱼腥，姑娘喂它肉包子自是不肯张嘴。


【不着痕迹扫过神色形容便知眼前之人许是无甚大碍，见她一双玲珑美目望向自己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按下眸中戏谑笑意慢条斯理开口。】姑娘果真蕙质兰心，小生每日早早出城候于此处，如此这般已有七日。【话音儿一转故作神秘压低声音。】传闻这树下有一老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小生便为此而来。


【随手折柳枝子圈一圈绕个弯儿往毛茸茸脑袋顶一搁，直气的那小畜生龇牙咧嘴两爪乱挠，混不在意刚沾几缕新绿颜色的小玩意儿掉在地上，眯眼乐捏了肉垫轻触爪尖。】姑娘若是不怕春寒树下石凳勉强也可一坐，仔细莫蹲麻了脚。  


【指尖搭上狸花猫柔软毛皮漫不经心逗弄，背靠古树好整以暇赏这大好春光，近可见芙蓉青黛桃花颜色远望有天光破云林露寒轻，煞是可观。】

【撇了撇嘴，也知那猫儿都爱吃鱼，若不是自个儿买了包子才发现是肉陷的，也不会硬要这小猫吃不是，昨晚经历的那番，手中的肉包子自己是怎么也下不了口的】


【见猫儿在他怀里摸爬滚打的煞是可爱，不觉也离这俊美公子近了些，不时的伸手摸一摸小猫的脑袋，对这温柔逗弄小猫的公子也是心生喜欢的，只一听他也是来寻那老翁的，还一等了七日，心说果然是来跟自个儿抢消息的，转了转眸子，继而弯眼一笑】昨儿本姑娘夜观星相，见紫微星东移，天煞明亮，我掐指一算，公子这几日不适合等人，等不到的哟，不妨过几日再来吧


【笑眯眯的说的极认真，其实哪懂什么天象命学，尽是胡说的，话才落，就见一老翁远远而来，但也不见有妙龄少女跟着，拿着一个斗笠伛偻着腰，没有一点鹤发童颜超凡物外的气质】

【眼见人听了自个儿几句话要吃不吃那包子在嘴边儿举了又放犹豫再三，一张小脸直奔着包子褶方向发展，心内又不由自主提起一星半点良善劲儿堪堪将顶到舌尖的话压回腹中，摸出刚顺手买来尚且温热的同福记二两桂花糕往小姑娘面前一放。】紫薇东移，天煞明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天下大乱生灵遭难之相，姑娘糊弄…也莫要乱说才是。


【耳闻有不急不慢布靴触地之声渐近，乍听缓慢拖沓实则稳妥扎实，若无意外就是那城外老翁，抬目似笑非笑往月牙儿似的顶机灵好看双眸扫上一遭。】今日姑娘先行问询，事毕随小生进城在那胡同口儿前馆子里满足满足口腹之欲，如何？


【猫儿野性未消，耐性没了便不耐烦在人怀里磨蹭撒欢儿一爪子就往脸上招呼过来，匆忙躲开难免还是在衣襟处划开铜钱大小细口儿，抬指拢拢无奈一乐】啧。欺负美人儿连这小畜生都看不过去哟。【老翁已至眼前，像模像样拱手一揖】您请。

我只知道这么两句话而已。。。【不在意的嘟囔一声，什么事儿好不好可不怕别人说的，就说这天相吧，也不是我胡扯一句就能应的不是。但是有时候偏偏就是如此，过不久战事连连天下易主，却是后话】


【听闻他说让我先问，还拿出糕点予我吃，心说这小哥哥真是好人！自他掌中捻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没嚼两下便见那老翁走近了，一提裙子就率先跑过去，跑了两步停下】你不许动不许反悔！


【说着便跟猫儿似得，几步过去同那老人攀谈，许是老人见我活泼可爱青春靓丽？也没多为难，高深莫测的说了几句竭语要我自行揣摩】


【虽然暂时猜不透其中奥秘，得到答案也是心满意足，蹦达着回到那公子身前，就见襟上几道口子，忍着笑拍了拍小猫儿的脑瓜，仰头与他道】我问好了，公子你真是福星，呃，为了感谢你把机会让给我，我请你下馆子好了！

福星福星，姑娘这话一出合该银子我掏，酒水我请。得美人儿夸奖一句今儿就是当在酒楼也甘愿了。【忍俊不禁垂首瞧着这年轻姑娘，恍惚竟觉得她跟怀中梨花小猫是同个品种莫不是猫妖修炼成精化了形…忙止住如滔滔江水奔涌而下的思绪，捏猫儿后颈一拎饶有兴致看它乖顺非常，乐呵呵交回老翁座下。只见这猫儿一路抓裤子粗布爬上老翁膝头，借着初春和软阳光就地一卧，顷刻间竟如老僧入定般睡了过去。微颔首转身抬步，晓得身后这爽利活泼的姑娘定不是那等食言而肥之人，合扇拢进袖中往城内布庄走去。】


【跨过城门又改回了温和耐心读书人的模样，笑语相劝】小生瞧着姑娘这身儿好看是好看，怎奈猫爪印泥点子污了裙面。时辰尚早，不若先随小生往城西成衣坊一程，换上鹅黄樱粉细布素丝衣再寻午膳亦是不迟。【勾唇乐赏一眼桃腮粉面，自觉前头带路。】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您随我来，万万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闻言噗哧一笑，心说这公子真有意思，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盘蜷在老人膝上睡觉的猫儿，抱着猫儿该是暖和，本以为是野猫儿想把它捡回山的，到不想是个有主的猫儿，又瞧了两眼才随着公子离开古柳】


【低头瞧了瞧身上，又是血迹又是泥印的，走在街上确实有些渗人，侧头想了想，虽然自己也想换件衣裳，可温长老也说不能随便受人物什的，收了收裙摆，颇有些不好意思】衣裳就不用啦，我回家换就好了，至于那些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我可能吃，公子到时候可别后悔

美人在侧黄连入口也是甜的，后悔做甚。【被人言行逗乐也不再勉强，抬手指向东南】你我便在明日午时约于此路第五个十字交汇处，以柳树下三字为信。


【见她颔首不再多言，拱手作别。堤上杨柳袅袅，天边流云四散，别有几分缱绻风流。目送聘婷背影离去，转身儿挡住个呵欠回巷中补眠。】
–––––––––结––––––––––

——建元六年春——

【月前接到家中来信，说是老爷子身体抱恙，催着让我回去瞧瞧，倒是有趣，我又不是大夫，就算回去了，他就能好不成？估摸着多半又是什么骗我回去的馊主意，这京城我还没玩儿够，怎么能轻易回去。】

【这一天日头回暖，便一早出了门去闲逛。】

【冬至后，下了一场雪，雪没过脚踝，软绒的白，在京都街旁堆起一堆。朱雀门前的老柳树秃了枝桠，一丛一丛的银枝挂在枝头，树下稀疏行人，有撑着破幡，隐隐几分道骨的算命人。】

【她不信命，却猛地被吸引。面具在雪影下衬地刺目的白，她走到那老道面前，抬笔写下“北邙”两字，推到他面前。】

先生，算命。

古柳下有个老先生，她和白虎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去蹲在老先生旁边看着人来人往，可是很少有人会来算命。好多人都说老先生是个江湖骗子，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似乎是不好的意思。
可是老先生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天又来了一个姐姐，姐姐脸上没有五官似的，好像带着庙会里头卖的面具。


她探头看着那姐姐写下的字，歪着头。


“北...北......姐姐，这个...这个怎么..读”

【那老道垂眼看了看，把纸推回给她，拈须微笑。】

姑娘，这一卦，老朽不能算。

【她不知意，此刻便想这老道即便是骗她，也要听上一听。刚要开口，被身旁一个明艳天真的小姑娘吸引。】

【转眸看她，一派纯真的样子，柔神色，开口道。】

小妹妹，那是埋死人的地方。

这个道士不给我算命，你说，怎么办？

“埋...死人？”


她想起从前在燕山府的时候，狼群吃完一些猎物总会留在原地，可是隔些日子又见不着那些森白的骨头了。可是她总爱和白狼一道出去乱窜着，见过一个地儿，全是骨头。
那也是埋死人的地方了。原来那地方也是有名字的。


老先生不给算，她从没见过老先生不算的，用管家爷爷的话说，有钱不赚是傻子。难道老先生老了，变得傻乎乎的了么。


“那...姐姐跟...跟老先生..撒娇，他就给你算...算了”


就像她要吃小母鸡，跟爹爹一撒娇，爹爹就叫厨房给她做了。

【看着眼前灵动的小姑娘，哑然失笑。】

老道士，小姑娘让我撒娇，我不会。我只会杀人，可我若杀了你，就听不到你算的卦。

【纤手一指，指向那丫头，转而问他。】

如果是她，你算不算？

姑娘，这位小友是贵人相，命里有吉星相伴，星途一片通透。可姑娘……老朽说不得。

老朽看不透天机，便不能算，姑娘命里处处是劫，又似乎处处可解，老朽不知，不能解。

【明眸一顿，于他闪烁言辞十分不耐，转头看那小姑娘，片刻方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老朽看不透天机，便不能算，姑娘命里处处是劫，又似乎处处可解，老朽不知，不能解。”

老先生又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了，不过她听懂老先生说她是吉人自有天相，可是她又不禁想到前些日子在荒漠里头那些事，那些都不是好事，可是最后也变成好事了。她又自顾自的点点头。
听着姐姐问她名字，眨眨眼，又眨眨眼。


“我...我...叫.墨玦。”


白狼嗖的一声窜过来蹲在她身边，晃着尾巴，一双眸却精光熠熠。她又拍了拍它的脑袋。


“这是..阿娘。姐..姐姐，爹..爹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只听懂一个“劫”字，绞尽脑汁也只想到爹爹说过这句话。

【“墨珏”，看她年岁似乎并不小，然而却不像寻常京城人家的女儿，这个时节独自跑到这来的，多半不是闺阁锦绣。刚在诧异，便见那白狼凑到她身旁，一脸的警惕和敌意。似乎是带着对同类的感应和排斥。她听到她叫那白狼阿娘，她是狼养大的？】

你……是它养大的？

【蹲下身迎上那狼天生带着寒意的眼，老道说她处处是劫，她想到幽云去，是不是也是劫。】

船到桥头自然直么？那我要去幽州，会遇到你这样的贵人么？

“嗯！阿娘..很..很好”


爹爹跟她说了，她是人，白狼愿意带着她这么多年是她的福气，就算重新回到了人类的世界，白狼也还是她的阿娘。阿娘这五年来也跟着她，很少会丢下她一个人，除非她们一起再去深山野林里头。
幽州？幽州好像也是燕山府，在她看来，她的吉祥物是白狼，说不准姐姐也能遇到什么吉祥物。


她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姐姐去了幽州会遇到什么，不过她觉得总会有些好人好事。


“姐姐..去...会遇到的。”


就像她也遇到杨咩，如果遇不到，说不定这小命就丢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