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已惘然

一.前世因果

    天又亮了，日复一日
    自盘古大神用开天神斧劈开混沌之后，万物生灵日积月累，各有定律，对于楚离来说，也是一样。
    “他又来了呢……”，旁边的萱草喃喃的在对身旁的杨柳唠着嗑，只是这些楚离都听不到，“他怕又是来喝酒的吧”“哎，他也真可怜，都转了几世了，却还是得忘情弃爱……”“嘘！”杨柳似乎有些后惊，“你不要命了！小心佛祖听见，断了你的修行！”
    “他又来了呢”，“他又来了呢”，“他又来了呢……”，春风淡淡拂过，带着讯息飘到每一个角落，他又来了，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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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杯清酒，几许情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离亭，楚离悠闲的靠在石柱上，冰凉的两指间还夹着仅剩半口的白玉酒杯，落砂红袍在这山水间尤为明艳。不知何时发现的这离亭，倒是那时起，每逢新牙月初，他便会带上几壶清酒，来这离亭坐上一坐，只是不同的熟悉与迷茫总在心头萦绕。
    “你又来了呢”，一个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楚离眼前，明眸靥笑，朱颜落暇，只是那满头垂笤的白发，分外妖娆。她绕着楚离转了几圈，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却习惯性的绕玩着发丝，“我呀，每次来到这里都会看到你”，她忽然停下，凑近他身前，山风带着白发飘飘转转飞舞在楚离眼前，只见一枚琉璃紫玉簪尤为突兀，楚离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见她纤细的手指忽的点上了他的额头，指间还有栀子花的香气，“你呀，眉宇间有一点朱砂，只可惜被封住了，注定今生无情无爱……”，楚离原本饶有兴趣的平静似乎因着这句话荡起，几分波澜。红衣女子忽然离开了他楚离身边，退后几步，坐到对面去了

    “你是谁？”，楚离道了今日的第一句话，怎料她只是悠闲的翘起腿，看着楚离，继续把玩着胸前的青丝，好不懒散，“我叫红颜”，她答道，“是比干的女儿”。声音淡淡散开在离亭内，飘袂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栀子花瓣，女子挥了挥手，花瓣便落到了她手心上，洁白的花瓣，火红的女子。“这个，叫栀子花”，她欣喜的抬起手，嗅着花瓣的芬芳，似乎很喜欢，“是这里独有的！”“栀子花不是温暖之花吗？怎会如此凉？”楚离休息到了此刻亭内的温度，很寒。“因为我的血是冷的……”，她咯咯笑道，嘴里却开始念起咒语来，只见花瓣澄海，飘至离亭上空，宛若蝶仙起舞，婉转翩飞，几圈之后，便散散落了下来。楚离似乎对这花雨甚是喜欢，伸出手接过一瓣，很凉。“你是莫离星君”，她又说道，“离星本是天上最遥远的星宿，因佛祖青睐，才得以到佛祖身边修行”，楚离很好奇此刻她讲的故事，正想听下去，却只见她忽的跳了起来，“啊！今天出来太久了，我该走了”，如她出现，只是一瞬间，寂静的离亭此刻只剩下楚离一人。

三.离心一二，璃心一二

    天又亮了，只是今日有些阴雨，萧瑟的雨丝无情飘着，让杨柳收起飞舞的长袖，连经常躲在柳荫下的萱草今日也敛回了跋扈的张扬，闭不做声。楚离撑着纸伞，缓缓踩过被雨水打落的残枝落叶上，熟悉的花香将他引到了一片花海前，“这个，叫栀子花”，女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楚离因雨有些苍白的脸竟晔出一丝笑容，随手采摘了一朵花，提着手中的酒壶向离亭走去，只是这次，带了两个酒杯。
    此时的离亭，地上沾了几片被风雨蹂躏过后的花瓣，沾衣欲湿，有些落魄。楚离不慌不忙的将酒杯拿出，斟满今日早已备好的清酒，还有几份糕点。摆妥完毕后，似乎是等着什么人，悠闲的坐回石柱旁，闭眼静谧。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誶吃东西的声音将他从小憩中吵醒，半掀开眼眸，又是那红衣女子，“啊！你醒了”，她对桌子上的东西似乎很感兴趣，还不忘对刚醒来的楚离打声招呼。
    “这次来的有些晚了”，楚离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刚苏醒的沙哑，自从上次在这离亭认识这女子后，楚离便经常带着些酒菜来这里，两人无意闲聊，也是一种解闷的乐趣。“上次的故事”，他开口，“你还没有说完”，“嗯？”女子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却独独迷上了手中的琉璃杯，“你在看什么？”，楚离问着，“这东西好美……”，“你们小鬼们不就喜欢这种东西吗？”女子怔了怔，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见莹白的光环浮起在她脚底，转身便飞到了他身边。“佛祖说，”她习惯的把玩着头发，好似在说着一个亘古的故事，“你慧根聪颖，与佛有缘，只要多加修炼，假以时日便可修成正果，到时便不再仅仅只是那小小的离星星宿了！”，她说的很慢，淡若浮云，却又仿佛历经了千年的沉淀，只是那一隅星宿，如何得罪的了佛祖？红衣女子看出了楚离眼中的疑惑，转了几下手指，让那石桌上的糕点飞了过去，拿起一块，递给楚离，“喏，这是当年璃姑娘最喜欢的点心”，楚离顺手接过，将目光移向那泛着莹绿的龙井绿茶酥，笑了。“璃姑娘是天界最美的仙子”，她说道，传闻她的舞曾引得凤凰大仙落泪，因此天帝天后无比宠爱，并将她收作女儿，人唤“璃暇仙子”，“琉璃莹心，白玉无暇吗？”，女子摇了摇头，“是离心一二，璃心一二……”




四.当时只是道寻常

    “何为离心一二，璃心一二？”，楚离似乎对这璃姑娘有些兴趣，正过身子，手指冰凉却习惯新的抚上额头，他记得，女子曾说过，他眉宇间有一点朱砂。红衣女子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乐不思蜀着，“这璃姑娘啊，人美脾性自然也高傲，天帝曾想为她寻得一门好亲事，怎料她怎地都不回应，惹得天帝发怒。。。”，楚离似乎被这故事吸引住了，或许他也想知道，琉璃莹心，又怎一二“后来。。。”女子似乎有些沉寂了，微微蜷缩着身子，侧过头看着亭外地落花，缱眷缠绕，却怎地都绕不在一起。“后来，天后为了安抚大怒的天帝，便跟璃姑娘说，以词曲为因，唤箫词为果，若有人能于蟠桃盛会之上再令凤凰大仙落泪，便应了他与璃姑娘的婚事”。她抬眸看向楚离，声音中带着几缕萧瑟和迷茫，眼中不知何时染上的晶莹，竟有七彩繁华，原来，这就是比干的女儿。。“楚离，你知道离星的寓意吗？”她痴喃的问道，或许早已知晓原因，却不得芳华。“佛祖说，以离为罹，注定了你永生爱不得，恨不得，痴不得，怨不得”人，若是没了七情六欲，便不算做正常之人，若是仙没了七情六欲，还算什么仙呢？“那里，我去了吗？”楚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听出了什么，只是想继续问下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是到寻常”，红衣女子的声音很淡，很淡很淡，正如她此刻的身影一般，渐渐消失在楚离眼前。。。亭外，风雨已停，只是他的内心，似乎闯进了一个名字，二十多年未曾有过的熟悉，璃。。。

五.曲径深谧通幽处

    “哎，今天你要去哪里啊？”一个紫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羽扇飘逸，张扬不羁，只是那双有些参差的腿仿佛想向对面的男子诉说些什么。不过尔尔。他叫紫歌——他的“朋友”——应该说总是缠着他的。因为他说，楚离，欠紫歌一条命。命，人一生几十寒暑，即使是前世，他却也默认了。
    楚离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没入屋内。一室清幽沉寂，惟有檀香袅袅，散远而深冢，无忧自清然。他似是不意，懒散的坐到一边，任凭紫歌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内，“扑腾”一声做到对面。那是楠香木，他叔叔留下的。紫歌悠悠的执起雪蓝杯盏，径自饮了起来，那是清雪茶。“你何时开始喜欢上那些花花草草了？”紫歌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眸在瞥到窗角那盆栀子花时闪过几分深邃，却又转而烟消云散，仿若什么都不曾在意。
    “不过路上随意捡来……”楚离淡淡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若两人从未相识多年，便这般清净如幽，衣翩呢喃。“你又要去哪里？”“咦？这次你怎么带了两个杯？我记得你对这些雪蓝瓷可是爱不释手啊……”紫歌并没有回答楚离的问题，一室静谧，呼吸如同过境的候鸟，沧桑而又深沉。“红线是谁？”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此时他的眼神是迷惑的，却又带着几分茫然与探究，不可隐瞒的明了，直视着紫歌的眼睛。
    “红线？那是什么东西？”他忽的顿住——“你该不会……”偌大的扇子放佛不罢不休般的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转向对面之人，“哈哈哈！你小子该不会惹上什么女人了吧？”忽而开怀的笑容让整个屋子染上了清透的味道，惹得窗口气息的鸟儿忽的振翅而飞。楚离并不想理会他的逃避，不过拿起食盒，走了出去。
    留下了一室的沉寂，还有他默身离去，从未听到过的叹息……

六.一晃经年，径自惘然

    “今日怎来得如此晚？”红衣女子乐乐不疲的吃着手中的糕点，却不忘问着对方今日来晚的原因。楚离不答，不过看着她的手，骨节分明，分外好看，只是那鲜明的寇丹处却只有残留着的痕迹，岁月抹去的淡然，仍旧是看不出颜色的红。眉目依旧，静巧如斯。他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惜，她仍旧一如往常。浅弦云梦青山里，咿哑声里暗颦眉。略带沙哑的声音透明却诱惑，嘴角一抹浅笑甚浓，暖了栀子，红了佳人。“或许璃姑娘劫至已到，”她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跳到春倚阑干处，望着那满山的栀子花，声音格外清脆，“蟠桃大会上竟无人能使凤凰大仙落泪，天帝不语，却执意将璃姑娘许给紫宿星君。”
    “紫宿星君位列星宿之首，虽在其位，却散然的很，从不为天规所束，一身紫发衣冠，摇扇从不离手，自是风流不羁。众仙皆感叹此乃天作一对，可惟有璃姑娘不愿，因此便惹怒了天帝……”红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慢，却足以让他听得到，“天帝大怒，下令将璃姑娘囚于天池尽头，绝情崖顶一千年……”斗转星移，一千年战乱纷繁，人间朝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对于仙来说不过九川梦回，弹指之间。可谁又蹭料想得到，这所谓“短短”的千年，却改了她永世的命运。千年间，紫宿星君拒绝了所有女子的好意，只为守得一人；千年间，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星宿，归于佛祖门下，终修成正果；千年间，女娲石裂缝中套出了魇魔，佛祖令离星前去平乱；千年间，一颗名为离星的星宿被紫宿所救，二人将魇魔封印于不周山底，诅咒永生。千年间，璃的不见天日，还有天地间星辰如谱的变化，仅仅只是一笔，抹在天庭历史上的小小扉页之上。
    今日的故事讲完了，楚离早早的便离了开，独留下红衣女子一人呆呆的望着傲然的栀子花——如同当年的璃姑娘一般，清雅，脱俗，天界之凤。“你这又是何必……”男子无奈的叹息声……



七.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必？”红衣女子似乎毫不惊讶他的出现，不过继续望着漫山的栀子花，栀子花开，花开天地，那是璃触的到的地方。“那你又是何必？”何必出现在这里，何必再次搅入他的生命，何必，再来管她。拂袖，如同刚刚飘落的栀子花瓣，女子瞬间消失在离亭之中，惟有刚刚一声何必，仿若久久不肯散去的执念，回旋在紫衣男子耳畔。

    一千年，璃姑娘重见天日，虽绝世依旧，却被时间磨练的少了些许高傲，直到遇见那个人，她知道，自己的劫数到了。执念依旧，思念不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她循着每一个可以见到他的地方追随者他的足迹，踏过每一寸他可能踏过的土地，甚至他最喜的清酒，即使她一喝酒便会醉上三天三夜。每日的醒来，还是春风如粟。

    可是她忘了，她是天帝的义女，而他，乃是修佛之人。虽仙界超脱五行之仙可以配相恋，可有些不能打破的东西一旦被打破，便再也还原不了。莫离是，紫宿是，她，亦是。

   斩不断的情思，如同她偷偷买下从月老那里偷来的姻缘树一样，绑下的不只是她的痴心，还有一场避免不了的劫难，注定了那条姻缘，无法牵缠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