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殇|——原创

锦绣

[又是三年过去，我已经有六年未曾见过他了。自三年前决定离家来战场寻他，便已是作了最坏的打算。不管他是生是死，这辈子，我只能是他的妻。只是辗转三年，一路吃了多少苦尚且不论。从最开始他去的军营，一路找寻，每每刚得到他的一点消息，到达那个地方时，他的军队早已拔营离开。我不怕吃苦，可是我怕的是再也不能见到他]

[三年过去，当初带来的银子早已花光，为了更好的打听他的消息，也为了生存，我隐瞒了身份参了军，尽管作了掩饰，但女人天性骨架娇小的毛病却没法掩盖。而因此，我也并未被安排到战场，反而进了伙房。一次偶然地机会下被一位巡视的将军看到我拿笔记账，得知我会算账也懂点文墨，便将我要了过去，送给了一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少将]

[我没有异议，也乐于离开这里。并不是我不愿待在伙房，而是越靠近权利的中心，便越能打听到他的消息。毕竟，我已有两年未曾得到他的只言片语，连一丝消息都未曾有过。我不敢死心，只当是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用这样的信念支撑着自己继续找寻下去。因而当听到那位将军要带我走时，我低着头向伙房的伙头道了声谢，便回了营帐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跟着他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但又不算豪华的营帐]

[我沉默着将东西放在角落属于自己的小榻上，比起之前的集体通铺，能有一个这样单独休息的空间已是一种幸福。]

[我来到营帐时，那少将好像正对着什么在发呆，我没有继续看他，只勤快地将少将的营帐收拾了一番，又将他放在架上的长衫取了来，拿出随身的针线缝补起来]

听说你也是扬州人？

[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意识到营帐内只他与我二人，知道他是在同我说话，沉默片刻，压低了嗓音沉声道]

回大人，是！

[又听他说起扬州，那怀念的语气，让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他的眼睛被一条白纱覆盖着，脸上还有着可怖的伤疤，可能是以前受战场的熏陶，尽管如今从事文官的事务，但那外放的杀气却还时有浮现。只是在提起扬州时，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温柔，将那股杀气牢牢包裹在内，不让它伤人伤己]

[我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他就是我苦苦找寻的穆哥哥，可是他的嗓音沙哑而沉闷，甚至在说话时还带有些微的喘气，这不像我的穆哥哥，他有着全天下最好听的嗓音]

[我有些失望地重新低了头，一面缝补衣服，一面也带有怀念似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回大人，现在扬州，大概正下着细雨，而扬州的琼花应该已经全部盛开了！

{秦穆}

【听了她的回答，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帐外传来警示】

“敌军偷袭，敌军偷袭”

【常年养成的习惯，拎起手旁的剑便冲了出去，却忘了晚上自己与瞎子无异，凭着对声音的敏锐，刺中了两名敌军，却也被第三名敌军击中，可以感受到血从伤口流出，润湿了衣衫】

（画儿……）

【以长剑支撑着才没有倒地，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直到主将带着其他士兵将敌军引开】

锦绣

[说到了琼花，那位少将便没有再说话，而我却沉浸在过往的记忆当中，犹记幼时，每每被娘亲关在闺房里学刺绣的时候，穆哥哥总是会偷偷跑来陪我说话。而记忆当中，最为深刻的，便是春天时他带来的还是温热的琼花糕，以及后来的琼花酿。我一直以为是他娘给他做的，一度还十分羡慕他有个十分擅厨艺的娘亲，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讨我欢心而亲自下功夫去学了来的]

[想到穆哥哥，胸口有些发闷。正当此时，帐外忽然传来“敌军偷袭”的示警，还来不及慌张，便见一道人影如风一般冲出了营帐]

（呀！他明明看不见，冲出去作甚？）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指引，顾不上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在愣了半刻后，便也跟着出了营帐，恰巧见他刺死了两名敌军，然而第三名敌军来袭时，他却没来得及反应]

小心！

[那一刻，心中突然涌起的痛意和惊恐占据了一切，也顾不上掩盖自己的嗓音，脱口便是一声警示。然而终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见敌军将剑插进他的胸膛。泪，就这样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主将及时赶到，将敌军引开，而那名刺伤他的敌军，也被他反手杀死，而后他便以剑支撑，勉强站于地面]

[不顾满地血污残肢，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恰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大人，大人，你醒醒？我马上带你去找军医，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受伤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心中的痛意越见明显。流着泪，带着颤抖的手，企图将他胸前不断流出的鲜血堵住，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听到了画儿的声音，随后意识到，是那个新来的小士兵】

对了，你是扬州人

【知道自己这是是躲不过了，而身边似乎只有他可以托付】

帮我一个忙

【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方才匆忙藏进怀里的发簪取了出来】

回到扬州，去江府，找一位锦绣姑娘，把这个给她，告诉她，我对不起她，让她不要再等了

【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也用尽了我剩余的生命】

锦绣

【他的血流得太快，将我的两只手都染得鲜红。我只得带着哭腔一遍一遍求他，再坚持一会，我急着想知道军医是否赶来，可是眼睛却不敢离开他分毫】

【我看着他费尽了气力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包裹在外面的丝帕已经染血】

【我从他手中接过，只觉入手处一片冰凉，他的体温在下降，生命在流失】

【我听着他像是在交待遗言一般嘱咐着我，我听着他说了锦绣……】

（锦绣……扬州江府……穆哥哥……）

【我打开丝帕，入眼处是那根再熟悉不过的木簪，原本的雕刻痕迹像被他经常摩挲而变得温润，只那“画儿”二字像是又多次雕刻一般依然清晰……】

穆哥哥！

【我寻觅多年的穆哥哥，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却不知道，我们的缘分竟这样短暂。我不知道他在最后这一刻是否听到我的呼唤，我只看到他嘴角含笑并最终松开了紧握住的双手】

穆哥哥！

【我伏在他的胸前，任鲜血染红了我的脸，可是那熟悉的心跳却再也感受不到。我只觉心中一片悲凉和绝望，天地之大，竟没有让我们能同时生存的空间，那这世间，要之何用？】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年夏天，与他在后山看夕阳时对天的起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穆哥哥，我们生同穴，死同衾！你等我！）

【拿起他掉落一旁的剑，在颈间一横……】

【仿佛间又回到了那年夏天，在那后山之上，成年的穆哥哥身着一身喜袍，静静的立于琼花树下，他含着笑，朝我伸出了手……】

（穆哥哥，我来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