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涧

【驱马前去却不知是马受了惊还是今日就是愿意撒开欢跑，竟是不听我的呼喝横冲直撞。眼看前面一个小娃娃，死命拉住马僵这才改了路线不至于撞到他。】

【心中暗骂死马不听话，浪费了太多精贵草料喂它。这边忙向那小娃娃道个歉。】

小娃娃，不好意思，实在是我这马儿……

【话还没说完已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只看这小娃娃装束特殊，身穿一个红肚兜，头上扎了一个冲天揪，如莲藕一般的身躯活脱脱一个神话故事中的哪吒三太子！不禁打趣问道】

小哪吒，人间又有什么妖怪，劳你下凡捉妖了？

【一通嚷嚷完，殷尧审视马上男子，体格健硕，孔武有力。方才没瞧仔细仗着一股倔脾气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醒过神儿，心里还真有点发憷。再瞧男子，非但不怒反将出言致歉，殷尧见好就收，也不再嚷嚷，小嘴儿一撇，双手背在腰间，装了副老成模样】

罢了罢了，下回好生驭马

【总角小儿对神话里的人物大多有崇敬之心，幻想有一日自己也能腾云驾雾，斩妖伏魔。听闻男子打趣，他还以为这人真将他认作哪吒。眨了眨眼，背过身，捂嘴偷笑。片刻后正色站好，学着戏台上演哪吒的，端起架子】

嘿，天机不可泄露

【看这“小哪吒”神气活现的居然还和自己开玩笑，不禁莞尔。自己如他这般年纪时候似乎也如他一般天真烂漫，更是想念昆嵛诸位长辈及同门。于是便不想和他多说什么，驱马就欲离开。】

小哪吒，我且问你你可知此处距离昆嵛山还有多远？

【问完这话便有些后悔，他一个小娃娃能知道什么，最大不过出过自家的村落三五里便是远了，昆嵛虽说不远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娃娃能够知晓的。于是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去。】

小娃娃，别再外面玩太久忘记了回家，你娘亲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看他提缰催马一副要走的架势，殷尧摸摸鼻尖也迈着小步准备往河里去。才走了没两步，脑后男音再起，殷尧回头一脸茫然】

娘亲是什么？我自幼随阿耶长大，除了阿耶没人会等我

【他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对“娘亲”二字走心】

傻大个儿，你要去昆嵛山怎么往这儿走啊，昆嵛山在棣州，这是镇州，你走错了

【听他说什么没有娘亲云云，心中一惊。难道此子竟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看他模样天真可爱，到看不出居然是个没娘的娃儿，心中不由得对他暗生怜悯之心。】

（阿耶是什么，难道是他的亲人？）

【又听他说自己走错了方向，更是大鄂。当年自己怎么也是在昆嵛山住了十八年的，怎么会不认识路了。但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也没有说错什么。如果真如他所说此处是镇州那倒是十分棘手了。】

【此次出来并未告知黑后，若是她知晓我偷偷出门，虽然不会明说什么，但难免还是会对我心有猜忌了！想到此处，忙问道】

小娃娃，你没有骗我吧？此处真是镇州？

【抬脚踢起水花，听男子问话，鼻头一紧】

我骗你作甚？有钱拿吗？

【殷尧蹲在水边，拾起一枚鹅卵石，起身踮脚往河中央掷去。只听扑通一声闷响，水中泛起圈圈涟漪，水底鱼儿受了惊吓，匆匆往两旁散开】

不信你就去找旁人问问呗，届时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罢，头也不回，小跑着踩着水花往河里奔去】

【听这小娃娃如此说来当真是自己走错了路？自己出行之前并没有和黑后说明此事，现在又走错路线迷失方向，如此又要浪费不少时日了。】

【看着那小娃娃踏水而去，心下感激。若不是他今日一言道明我走错了路，自怕自己还以为此处便是棣州呢。】

谢谢你小娃娃！

【高声喝去，只盼他能回头，顺便打听一下前去棣州昆嵛的路，不想他是头也不回的往前去了。唉，毕竟是个孩子，小孩心性都比较古怪，自己实在是琢磨不透。如此既然已经到了河北地境，想必离昆嵛应该也不会太远，我便寻人打听一下便好了。想到此处，一拉马缰绳，拍马呼啸而去。】

———————————————————结—————————————————————

===建元八年 春===

【冬雪消融之日，见堆雪从流，疾行在百转千回的山涧中，放目而去，漫山桃枝空摇着春初寒风，目光黯淡，这一春，师妹，我当去何处寻你。】

【待是天上金乌鸟拨开云头，一线光芒入了眼眸，攒着的泪光折散了那不见温度的日光。双袖盈风在身后，足下数百米是深流汹涌。听说四月桃花会开，然而桃花峰的花，每年，总能早两个月份。】

【自从昆嵛与佛狱战后，失了最重要的，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全部。走过的地方，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故往，牵着师妹的小手走过的。究竟此生在执着什么，或者，其实那本来就是心中的一个梦，根本就是虚无。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锦屏山南麓的桃花涧，每年春日都会来一趟，因为这时节这儿的桃花开的最是艳，拾两树桃花，酿两坛清酒，就埋在桃林下，来年再来，酒香醉人一春。】

【纷繁的桃花在晨光中开得格外喧闹，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立于桃林之间，估摸着去岁埋酒的大概方位，扒开碎土，露出了酒坛子。一年到头都是东奔西跑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最开心的时候。】

【拎着酒坛子慢慢的朝着山顶而去，细密的日光洒在身上，三步一顿，到也是闲适。】

【展开手臂，流云遮日，发丝被大风吹起来，仿佛是年轻的那日...眼前都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山涧的水声在耳畔，早替代了那副温柔的嗓音，低下身，空空的双手环抱，那师妹的小时候。】

【她在这里微笑，招手向前跑，似乎说道，师姐快过来。泪滴滑在面颊上，嘴角挂着笑，手向前摸索，足下的石块坠下百米落尽滔滔水涧，即便前面是临空的悬崖，那又何妨。】

【手指几乎要够到师妹的衣角，可小丫头又机灵的跑掉了。低头一笑，便是走上前，就要踏空，似乎听见人在呼喊，当风回眸，逆着天光，虚幻的是真，而真实的却模糊不清。】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眸子再往近处了看，确是看到了一个人影，风姿绰约，青丝被风吹乱，瞧她样子，似是要往前走，不过那前头不是深渊么？】

【“啪”的一声，手中的酒坛子就是摔到了地上，清幽酒香瞬时就是蔓延开了，萦绕不断。自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边跑还边说着话。】

姑娘，切莫要轻生。

【恍惚间感觉自己抱住了她的腰，脚底还未站稳，一个趔趄，身子歪了两下，便是直直的往下倒去。】

我好像看到红色的蒲公英，它们在天上飞，只要能捉它在手心里，便能许个愿望。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之涯，没有地之角，最远的地方，只是心有所求，人而不能所及。

【对着空山的风景，浅浅的念白，我不知道还有多久的寿命，只是人愈老，想得过去就愈深刻。而，忘记今日是何日，明日又能多久，其实，我早是一个活在过去不能自拔的人。】

【恍惚的时候看见漫天的蒲公英，以前蓬莱春的老人说，看见它的时候证明心中所想即将实现，我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走掉了么。但是就在这回眸间，被一个身影遮住这逆行的光线，接着便被撞上。】

【因为失神，所以就在这力道下，自然而然的落步随她下了这悬崖。待是疾风过耳畔，看清是个年轻的丫头。反手轻轻的拽住她的肩上，足踩那陡峭上的矮松，借力，扭转坠落的局势，抱住这女娃几个转身，回到了悬崖上。】

【静默里望着她，跟灵芝差不多大的年纪，抬起手抚过她的发顶】害怕不害怕，生死不能如此轻易【蹙着眉头，心中即是成灰，如果坠落也当是随遇而去，但竟然遇见她来阻挠。】为什么要冲过来，你我非亲非故，难道不要命了？

【许是自己这冲撞的力道太大，那人也是未曾稳住身形，跟着自己一同摔了下去。心中想着这回真的死定了，这摔下去不死也要半残了，万一摔的缺个胳膊少个腿的可要怎么办呢。我年纪那这么轻，还都没有尝尽天下美酒呢，若我就这样走了，大哥还有二姐会不会伤心呢。越想心中越是害怕，这索性便是闭上了双眼，早知道就不这么冲过来了。】

【半晌，都没有心中所想的疼痛感袭来，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是瞧见自己依旧在悬崖之上，闻其言后，这才缓过神来，慢慢开口。】

没有想到会被绊倒，本就只是想拉你一把的。

【略顿一下，复言。】

世间美好事情太多，我就从来没有想过不要自己这条命。

【微微阖眸，轻轻的后退，再次从山崖上倒身而下，临坠落之前，向她释怀一笑】生死有命，不是你想死就可以死的。而你，又能阻挠谁的命数呢。

【就这样身落在无限阔然之境，临水时候，衣袖蘸湿，撩水而起，归于山崖上只需要片刻功夫。落定在她面前，茫然的说道】你看，死虽轻易，但是有时候却放不下。姑娘，保护好自己为前提，否则你今日随我去了，我怎能赔你这条命。

【手心里打开，竟然真的有一枚蒲公英的种子，可是它不是红色的。抬起手，要大风将它带走。风漏过指间，释然，再看她】若你真是怀救人之心，便该有救人之能，你一个姑娘家走天下，天下这么大，你要去哪里

生死有命不由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自己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能遇见她，也全然都是命数了。虽然不知自己到底这事算是办好了还是办坏了，但幸好，现在还站在此处与她相谈。方才跌落悬崖还惊魂未定，又是瞧她翩然身影飞上跃下的，望着她的目光顿时是多了几分炙热。】

如今我也好好的站在这里，并没有失了这命啊。

【后聆其问，到是偏了偏头。思索半晌，才答道。】

我也没有哪里可以去，不如跟着你怎么样？

【从来不会看天象来算自己的命，五行八卦之术用于昆嵛桃花瘴，然而今日却无意间感觉今日有变，劫非劫而是一星来移入命宫，可惜命不久矣，又不敢将此星落在那处不管。】

【虽然说命由天不由得自己，可是她终究在生死一劫的时候出现了，便不能不闻不问。当一席话说毕，却听见她当真说要随在身旁。】

【她双目清浅，肯救人不顾自己性命，性情纯良难得一颗赤诚之心，而方触及筋骨觉得虽已然成年，但仍旧是比常人更加独特，想若用昆嵛武功中桃花峰独有的剑法，不定可以有一番新的造化，将我桃花峰的剑法发扬光大。】

【随而望着她，慎重而问】若要你拜入昆嵛门下，你可答应？若你答应我，我却也做不了你师父，你也肯吗？

【其实想要跟着她不过就是怕她又会做今日这般事情，却也不曾想面前之人是昆嵛门下的，但如今话已出口，亦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思索半晌，而后才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

我愿意。

【观她今日言语，想来也是一时想不通罢了，这来日方长，想来她也总有明白的一日。爹娘允了自由于我，而自己，亦是以想要寻遍天下美酒为愿，她既能允我拜入师门，那么定然是要跟着她的，若真的学个一招半式，日后行走天下也是有份保障。】

师父不师父的你不在意的就好，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

【山风还寒，衣袂不平，终究她答应下来，初见言生死离别不好，握她手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边走边听她讲，这山崖上的风中仿佛真的拂过红色的蒲公英，我知道，师妹，你就在的。】

【在桃花涧的一家酒肆坐下，要了笔墨，在纸上写下数行字给灵云，待墨迹干时，将它交给这孩子手中】你就拿着我的亲笔手信去昆嵛山，自然有人带你上桃花峰，把它给桃花峰的燕灵云，便说是婆婆要你来的，她就懂了。

【酒肆里卖的是桃花酒，可是总没有桃花峰的味道，点了一壶，置在眼前，并不饮用。】我云游一年便会归来，到时候再相见如何？【待她答话，共用这餐饭，便与她告别，希望这孩子能得到她所想要的自由，有了翅膀，我想她能飞的更远。当然这江湖里，也该多一位正气的女侠，望他莫要辜负期望。】

我姓陆，名维一。

【反握了她双手，与她一路而行。至山脚的一处酒肆坐下后，这才想起了方才在悬崖边砸烂的那两坛子桃花酿，心疼不已。】

你不跟我一同回去么？

【心中还是思想着刚才的事情，亦是怕她又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她所言云游一年，并不知那是不是随口说说的，不过此时到也无法再反悔，只是抬眸望向她，道。】

那我便在昆嵛山上等你，一年后，不见不散。

【酒盏轻轻相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温柔女子不失豪迈，心中赞赏，想来师妹若在，也是欢喜看见这个徒儿的。】

【低下眸看杯中酒，酒水里的看的到底，点头】那时候，桃花峰上的桃花该开了

【嘴角带着一些淡淡的笑，将酒水饮干净，将一条系着桃花木的红绳送到她的手心】没有什么礼物，希望你能佩戴身上，万事太平。

【待是分别，便前行，夕阳的光撒在面庞上，有的路远也近，近也远，我只是想能多走一些过往的路。但是，却把一些事永远的放下。】

===结===